“你真的要去見他嗎?”母親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微微顫抖。
陳陽握緊手機,望著醫院大樓,喉嚨發緊:“十五年了,媽,我想知道他為什么走。”
“如果真相比你想象的更殘酷呢?”
陳陽沒有回答,只是邁步向前,不知道命運正在前方交織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巧合。
01
陳陽從小與母親林美華相依為命,對父親陳志遠只有模糊的童年記憶。
那些記憶如同褪色的老照片,邊緣已被時光侵蝕得模糊不清。
他記得父親寬厚的手掌,記得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也記得那個雨夜,父親最后一次關上家門的背影。
“你爸凈身出戶,放棄了所有財產,就為了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每當陳陽問起父親的事,林美華總是這樣說,眼中閃爍著憤怒與傷痛的光芒。
那年陳陽才八歲,對“凈身出戶”這個詞還懵懂不清,只知道父親選擇了離開,拋下了他們母子。
隨著年齡增長,陳陽從母親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一個輪廓:一個為了外面的女人不要家庭的男人,一個背叛者。
林美華是個堅強的女人,獨自咬牙撫養陳陽長大,從不向親戚朋友低頭求助。
她夜以繼日地工作,只為給兒子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和教育機會。
“我們不需要他,”林美華常對陳陽說,“你只要好好學習,將來比他強一百倍就是對媽媽最好的安慰。”
陳陽確實很爭氣,從小學到高中,他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
每當班主任在家長會上表揚他時,林美華的眼里總是泛著自豪的淚光。
十五年來,陳陽從未聯系過父親,父親似乎也徹底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
沒有電話,沒有節日問候,甚至連一張生日賀卡都沒有。
每當同學們談論父親時,陳陽總是沉默不語,或者隨便編個借口搪塞過去。
他內心深處既怨恨父親的不負責任,又忍不住好奇:父親現在過得怎么樣?
他有沒有后悔過當初的決定?
那個“小三”是否真的值得父親放棄整個家庭?
這些問題如同埋在心底的釘子,隨著年齡的增長越扎越深。
02
大學畢業那年,陳陽憑借優異的成績和豐富的實習經歷,收到了位于北京的明輝科技的錄用通知。
這是一家在業內頗有聲譽的公司,能在這里工作是許多應屆生夢寐以求的機會。
母親對他的成就感到無比驕傲,幫他收拾行李時,眼角的皺紋里滿是欣慰。
“北京太遠了,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林美華叮囑道,眼中流露出不舍和擔憂。
陳陽笑著擁抱母親瘦弱的肩膀,承諾會經常打電話回家。
離開前,他看到母親偷偷抹淚的樣子,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成功,給母親一個更好的晚年生活。
入職第一天,陳陽就感受到了明輝科技嚴謹的工作氛圍。
他被分配到市場策劃部,直屬上司蘇琳是公司少有的女性高管,以雷厲風行著稱。
蘇琳個子不高,但氣場強大,一雙銳利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讓人不敢怠慢。
在歡迎新人的部門會議上,蘇琳簡短有力地講了幾句話,目光掃過每一位新人,在陳陽身上似乎多停留了一秒。
“在這個團隊,能力是唯一的評判標準,”蘇琳的話擲地有聲,“我不要求你們做得多好,但我要求你們做得足夠專業。”
接下來的日子里,陳陽發現蘇琳對他要求尤其嚴格。
他的每一份方案都會被蘇琳挑出不少問題,有時甚至需要返工多次。
“這個數據分析太膚淺,市場預測缺乏說服力,”蘇琳總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不足,“重做。”
同事們私下議論:“蘇總對陳陽特別'關照'啊,看來是看中他的潛力了。”
“也可能是針對他,”也有人這樣猜測,“聽說上一個被她這么'關照'的同事撐不到試用期就離職了。”
盡管工作壓力大,但陳陽不得不承認,在蘇琳的指導下,他的專業能力確實提升很快。
蘇琳雖然嚴厲,但她的建議總是一針見血,指出問題的同時也會給出專業的指導方向。
“你有潛力,但潛力不等于能力,”蘇琳有一次對他說,“想要在這個行業站穩腳跟,你還需要更多歷練。”
面對蘇琳的高標準,陳陽沒有退縮,反而更加努力工作,常常加班到深夜。
他知道,這是他人生的重要機會,不能輕易放棄。
03
工作三個月后,陳陽終于有時間整理從老家帶來的行李。
母親特意為他打包了一些舊物,說是怕他在北京思鄉,看看這些或許能緩解一下鄉愁。
在一個塵封已久的紙盒底部,陳陽發現了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父親摟著母親的肩膀,而母親懷中抱著還是嬰兒的他,一家三口幸福地笑著。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陳志遠 林美華 陳陽 北京 2003年”。
陳陽愣住了,他從未聽母親提起他們曾經在北京生活過。
更令他震驚的是,照片背面還有一個地址,就在北京市區,距離他現在的公司不過幾站地鐵。
“難道父親一直住在北京?”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陳陽的腦海。
帶著疑惑和好奇,陳陽開始在社交媒體上搜索父親的名字。
幾經周折,他在一個行業論壇上找到了一個與父親同名的用戶,頭像模糊但依稀能看出與他記憶中的父親五官相似。
該用戶最近的一條動態顯示他正在北京一家中型建筑設計公司工作,而公司地址竟與照片背面的地址在同一個區域。
陳陽的心跳加速,十五年來第一次,父親的存在變得如此真實。
他甚至在該用戶的相冊中找到了一張與一個年輕女子的合影,女子看起來比父親小十幾歲,兩人站在某個旅游景點前,笑容燦爛。
“這就是那個女人嗎?為了她,父親拋棄了我和媽媽?”陳陽盯著照片,心中五味雜陳。
接下來的幾天,陳陽的心思不再全在工作上,父親就在同一座城市的事實讓他心神不寧。
“我該不該去見他?”這個問題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
一方面,他對父親充滿怨恨,認為他不配得到原諒;另一方面,十五年的好奇心驅使他想了解事情的真相。
“陳陽,你最近怎么了?”一天下午,蘇琳叫住了正要下班的陳陽,“最近兩份報告都不在狀態,這不像你。”
蘇琳的語氣中少了平日的嚴厲,多了一絲關切。
“抱歉,我最近有些私事困擾,”陳陽誠實地回答,卻沒有透露具體內容。
蘇琳審視著他,罕見地放緩了語氣:“工作重要,但不是全部,如果有什么困難,可以找人傾訴。”
陳陽點點頭,卻沒有更多解釋。
他不知道如何向別人描述這種復雜的心情,尤其是對一個幾乎不了解他私人生活的上司。
04
北京的秋天來得很快,樹葉開始泛黃,夜晚的風也帶上了涼意。
對陳陽來說,除了工作壓力,思鄉情緒也開始困擾他。
每天加班到深夜回到空蕩蕩的出租屋,陳陽常常感到一陣孤獨。
他會想起小時候,想象如果父親沒有離開,他們會是怎樣的一家人。
或許會在周末一起出游,或許會在餐桌上討論他的學習和未來,或許......這些“或許”如同幻影,讓他既向往又心痛。
母親的電話是他每周最期待的慰藉,但他始終沒有提起關于父親的發現。
林美華電話中的聲音總是那么溫柔堅定,談起兒子的工作和生活時充滿驕傲,陳陽不忍心用過去的傷痛打破這份寧靜。
一天深夜,市場部為了一個重要項目加班到凌晨。
其他同事陸續離開后,只剩下陳陽和蘇琳還在辦公室。
“你為什么選擇留在北京工作?”蘇琳突然問,這是她第一次詢問陳陽的個人選擇。
疲憊的陳陽沒有思考就回答了實話:“我想證明自己可以獨立成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尤其是......家人。”
蘇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家人之間的關系很復雜,有時候我們以為的'不需要',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
陳陽抬頭,對上蘇琳平靜但深邃的目光。
“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謂的'獨立成功',可能正是為了得到曾經離開你的人的認可?”蘇琳的問題直擊陳陽心底最敏感的部分。
陳陽沉默了,這個可能性他從未考慮過,卻又無法完全否認。
“我父親十五年前離開了我和我媽,”陳陽低聲說,這是他第一次向北京的同事提起自己的家庭,“他選擇了另一個女人,凈身出戶,從此再沒聯系過我們。”
蘇琳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人生很少有非黑即白的選擇,尤其是在家庭關系中。”
“你是說我應該原諒他?”陳陽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
蘇琳搖搖頭:“我不是在為任何人辯護,只是提醒你,在沒有了解全部真相之前,不要讓怨恨主導你的人生。”
這場深夜的對話之后,陳陽開始思考蘇琳的話。
他意識到,或許自己的職業選擇和對成功的渴望,某種程度上都與父親的缺席有關。
就在陳陽猶豫是否要主動聯系父親時,命運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契機。
那天,他在公司內部論壇上看到一條緊急求助信息:需要O型血。
陳陽恰好是O型血,便立即回復表示愿意獻血。
當他聯系發帖的同事詢問醫院信息時,卻得知患者已經得到救助,不再需要獻血。
“謝謝你的好意,”同事在電話中說,“醫院找到了合適的血源,病人情況已經穩定,姓陳的那位設計師真是命大。”
“姓陳?”陳陽敏銳地捕捉到這個信息,“是哪家醫院的哪位設計師?”
同事告訴他那是仁和醫院的一位建筑設計師,名叫陳志遠,恰好是他在論壇上認出的父親的名字!
陳陽放下電話,感到命運的齒輪正在轉動。
他父親生病住院的消息讓他內心的防線開始松動,一個聲音在他心中不斷回響:“如果他就這樣離開人世,你連見他最后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05
經過一整夜的思考,陳陽終于下定決心去醫院看望父親。
這個決定并不容易,他知道,這一步邁出去,可能會改變很多事情。
他沒有告訴母親,也沒有告訴任何朋友,這是他必須獨自面對的挑戰。
周六上午,陳陽特意買了一些水果和保健品作為禮物。
他在鏡子前整理了很久的衣裝,想在父親面前展現出一個成熟穩重的形象。
乘坐地鐵前往仁和醫院的路上,陳陽的心情無比復雜。
他回憶起童年與父親相處的點滴:父親教他騎自行車時扶著車座奔跑的身影,下班回家時帶給他的小零食,以及父親講故事時溫柔的聲音。
這些回憶如此溫暖,與母親描述的“狠心拋棄家庭的男人”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也許事情并不像媽媽說的那樣簡單,”陳陽想,但隨即又自嘲地搖搖頭,“我在為他找借口嗎?”
到達醫院后,陳陽先在導診臺確認了父親的病房。
站在病房門前,他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敲門。
“請進,”里面傳來一個沙啞但熟悉的男聲,這聲音讓陳陽瞬間回到了童年。
推開門,陳陽看到一個憔悴的中年男子靠在病床上,雖然兩鬢斑白,但那雙眼睛依然和記憶中一樣有神。
陳志遠抬頭看向門口,當他認出陳陽時,眼中閃過無法掩飾的震驚和復雜情緒。
“陽陽?”陳志遠的聲音顫抖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陳陽站在門口,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他原本準備好的責問和質疑,在看到父親憔悴樣子的那一刻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陳志遠小心翼翼地問,似乎害怕兒子轉身離去。
“偶然看到公司論壇上的獻血消息,”陳陽回答,語氣比自己預想的平靜得多,“我在明輝科技工作。”
陳志遠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復雜的情感:“你過得好嗎?”
這句簡單的問候讓陳陽心中翻涌起復雜的情緒。
十五年了,這是父親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平淡得如同昨日才分別。
“還行,”陳陽簡短回答,把水果放在床頭柜上,“聽說你心臟出了問題?”
陳志遠點點頭:“冠心病,有些血管堵塞,昨天做了造影檢查,醫生說需要放支架。”
一陣沉默降臨在病房里,父子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場對話。
“你媽媽還好嗎?”最終,陳志遠打破了沉默。
陳陽挑了挑眉:“這么多年不聞不問,現在假裝關心?”
這句話中的怨氣終于流露出來,陳陽自己都有些驚訝于內心的情緒突然爆發。
陳志遠沒有反駁,只是苦澀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怨我,你有權利這樣想。”
“不僅是我,媽媽更需要你的關心,”陳陽忍不住說,“這些年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
陳志遠的眼中泛起淚光:“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陳陽詫異地看著父親,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坐下來,好嗎?”陳志遠指了指床邊的椅子,“有些事情,我想是時候告訴你了。”
06
陳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在椅子上坐下。
“我不是來聽你解釋的,”陳陽說,語氣中的防備依然明顯,“我只是來看看你是否安好。”
陳志遠點點頭,眼中流露出理解和接受:“謝謝你能來,這已經比我期望的多了。”
他們之間的對話一開始充滿尷尬和克制,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敏感話題。
陳志遠詢問陳陽的工作和生活,而陳陽則以簡短的回答應對。
“明輝科技是家好公司,”陳志遠說,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你能在那里工作,說明你很出色。”
隨著談話繼續,氣氛逐漸緩和,陳陽發現父親并非母親描述的那樣冷酷無情。
他看到的是一個疲憊的中年人,眼神中包含著深深的歉疚和無奈。
“陽陽,關于我離開的事,你媽媽告訴了你什么?”陳志遠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陳陽直視父親的眼睛:“她說你為了一個年輕女人拋棄了我們,凈身出戶,從此再沒有聯系過我們。”
陳志遠閉上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那是怎樣?”陳陽問,語氣中帶著挑戰,“難道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我離開時,還沒有遇到現在的妻子,”陳志遠緩緩說道,語氣誠懇,“我和你媽媽的分開,是因為我們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調和。”
這個回答出乎陳陽的意料,他一直以為父親是因為外遇才離開的。
“什么矛盾?”陳陽追問,“嚴重到必須拋棄自己的孩子?”
陳志遠痛苦地閉上眼睛:“那時我創業失敗,負債累累,你媽媽無法接受我的失敗,我們每天爭吵不斷。”
“最后我們決定離婚,我選擇凈身出戶是為了讓你們生活無憂,”陳志遠繼續說,“我知道你媽媽能給你更好的生活環境。”
陳陽皺起眉頭:“如果真是這樣,為什么這么多年你從不聯系我?”
“我試過,”陳志遠的聲音變得哽咽,“第一年圣誕節,我給你寄了禮物和卡片,但都被退回來了。”
“我打電話,你媽媽說不要再打擾你們的生活,”陳志遠苦笑,“后來我搬到北京重新開始,認識了現在的妻子,但我一直暗中關注著你的成長。”
陳陽感到困惑:“關注我?怎么關注的?”
“我每年都會托人打聽你的情況,”陳志遠說,“我知道你初中獲得了數學競賽省一等獎,高中是學生會主席,大學里參加過社會實踐獲得了優秀學生稱號。”
陳陽震驚地看著父親,這些信息極其準確,不像是隨便編造的。
“如果你一直關心我,為什么不直接聯系我?”陳陽質問,聲音因為情緒波動而微微發顫。
陳志遠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我怕我的出現會打擾你的生活,也怕你會拒絕我,更怕會讓你媽媽傷心。”
“隨著時間推移,聯系變得越來越困難,”陳志遠輕聲說,“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么多年的缺席。”
陳陽沉默了,他發現自己對父親的解釋半信半疑。
一方面,他能感受到父親眼中的真誠和痛苦;另一方面,他無法輕易抹去十五年的怨恨和缺失。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陳陽最終說,“但我想知道全部真相。”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
“應該是我妻子來了,”陳志遠說,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她很擔心我的情況,你愿意見見她嗎?”
陳陽心中一緊,這是他一直害怕面對的時刻——見到那個所謂的“小三”,那個取代了母親位置的女人。
盡管陳志遠說他認識妻子是在離婚之后,但陳陽依然對這個女人抱有本能的排斥。
“我不知道,”陳陽猶豫著說。
陳志遠似乎理解他的顧慮:“我理解這對你來說很困難,如果你不想見她,可以先離開。”
陳陽看到父親眼中的期待和忐忑,最終點了點頭:“我留下。”
陳志遠如釋重負地笑了:“謝謝你,陽陽。”
陳陽沒有回應,只是在心中默默做好了與這個女人見面的準備。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保持冷靜,但他知道,如果要了解真相,這一步是無法避免的。
“請進,”陳志遠對著門口說。
07
病房的門被推開,陳陽本能地站起身,目光緊盯著門口。
一個優雅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穿著簡單但得體的套裝,手中提著保溫飯盒。
而當他看清對方的臉之后,頓時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