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村,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常年有淡淡的青色霧氣在山間繚繞,尤其是在清晨和傍晚,那霧氣像是給村子披上了一層輕紗,添了幾分神秘,也多了幾分寧靜。
村子不大,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山坳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得平淡卻也安穩。
林曉棠嫁到青嵐村剛滿半年。
她的丈夫是村里唯一的教書先生,叫陳默。
陳默人如其名,話不多,但性子溫和,待人誠懇,戴著一副老舊的圓框眼鏡,透著一股子書卷氣。
曉棠是個爽朗愛笑的姑娘,模樣周正,手腳也勤快,自從嫁給陳默,小兩口的日子就像村頭那條緩緩流淌的小溪,清澈而溫暖。
日子一天天過去,曉棠的饑餓感非但沒有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她變得沉默寡言,眼神里時常掠過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焦躁和迷茫。
家里的飯菜對她來說,味同嚼蠟,唯有那種莫名的、強烈的渴望,像一條毒蛇,日夜啃噬著她的意志。
她開始渴望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具體是什么,她也說不清楚,但她知道,絕不是鍋里的米飯和碗里的菜湯。
這天傍晚,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炊煙裊裊升起,混合著各家晚飯的香氣。
陳默還在學堂,沒有回來。
曉棠坐在院子里,手里拿著針線,卻怎么也定不下心神。
那股熟悉的、磨人的饑餓感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洶涌。
她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抽搐,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尖叫,催促她去尋找某種特定的“食物”。
她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地在院子里踱來踱去,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忽然,一陣奇特的香味順著晚風飄了過來,鉆進她的鼻孔。
那香味很特別,帶著一股子焦糊氣,又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肉腥味,有點沖,卻又異常地勾人。
這味道……是從哪里來的?
曉棠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不由自主地循著那股味道走出了家門。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穿過幾條村里的小道,最終停在了村東頭獵戶張鐵山的院子外。
張鐵山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常年在山里打獵,性子有些孤僻,不太與村民來往。
他家院墻高聳,院門緊閉,但那股奇特的焦香,正是從里面飄出來的,越來越濃郁,幾乎讓她有些眩暈。
“有人嗎?張大哥?”曉棠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敲了敲厚重的木門。
過了好一會兒,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張鐵山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露了出來。
他看到是林曉棠,愣了一下,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是陳先生家的?啥事?。俊?br/>“張大哥,我……”曉棠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使勁往院子里瞅,鼻子也不停地嗅著,“我聞到你家好像在燒什么東西,好香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里充滿了渴望。
張鐵山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他下意識地想把門關上:“沒啥,就是我自己隨便弄點吃的。天色不早了,弟妹還是趕緊回家吧,陳先生該回來了?!?br/>“不,不是的,張大哥,”曉棠急了,伸手抵住房門,語氣近乎哀求,“那味道……太香了,我……我懷孕了,嘴巴饞得很,就想嘗嘗你做的那個……行嗎?我就吃一點點,一點點就好!”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死死地盯著院子深處,那里似乎架著一個火堆,青煙裊裊。
張鐵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似乎是猶豫,又似乎是……忌憚?
他沉默了片刻,粗聲粗氣地說:“弟妹,不是我小氣,這東西……不是什么好東西,你懷著身子,可吃不得!真的,聽哥一句勸,趕緊回去!”
他越是這么說,曉棠心里那股邪火燒得越旺。
那香味仿佛帶著魔力,讓她完全失去了理智,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吃到它!必須吃到它!
“張大哥,求求你了!我就嘗一小口,就一小口!”曉棠的聲音帶著哭腔,雙手緊緊扒著門框,“我實在是……太想吃了!你要是不給我,我今天就不走了!”她像個耍賴的孩子,但眼神里的那份執拗和瘋狂,卻讓張鐵山心里莫名地打了個突。
張鐵山看著她蒼白而固執的臉,又看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重重地嘆了口氣,似乎是認命了。“唉,你這又是何苦呢……罷了罷了,你等著?!?br/>他轉身進了院子,過了沒一會兒,拿著一塊用油紙包著的東西走了出來。
那東西約莫巴掌大小,顏色灰黑,表面似乎還有些焦糊的痕跡,散發著之前那股濃郁而奇特的焦香。
“就這一塊了,你……吃吧。”張鐵山把東西遞給曉棠,眼神躲閃,不敢看她,“吃完了趕緊回去,千萬別跟人說,尤其別跟你家陳先生說!”
曉棠如獲至寶,一把搶過那塊東西,也顧不上燙,甚至沒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就急切地塞進了嘴里。
那東西的口感很奇怪,外面焦脆,里面卻有些軟糯,帶著強烈的腥膻和焦糊味,算不上美味,甚至有些怪異。
但一入口,曉棠就覺得那股折磨了她許久的瘋狂饑餓感,瞬間被撫平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傳遍全身,讓她舒服得幾乎要呻吟出來。
她三兩口就將那塊灰黑色的東西吞咽下肚,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謝謝你,張大哥!”曉棠心滿意足地對張鐵山笑了笑,轉身就往家走,腳步輕快了許多。
張鐵山看著她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凝重,他搖了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和一絲難以言說的悔意。
他關上院門,仿佛要將那股子氣味和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隔絕在院墻之內。
而此時的林曉棠,沉浸在久違的飽足感中,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塊看似普通的灰黑色食物,已經像一顆種子,在她和她腹中孩子的生命里,悄然埋下了可怕的禍根。
看似恢復正常的生活下,暗潮已然開始洶涌。
自從吃了張鐵山給的那塊怪東西,林曉棠那磨人的饑餓感確實消失了。
她又能正常吃飯了,胃口甚至比以前還好了一些,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陳默看在眼里,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大半,只當是之前的怪反應過去了。
曉棠也刻意裝作若無其事,絕口不提那天傍晚去張鐵山家的事情。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軌道,平靜無波。
但只有曉棠自己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開始做噩夢,幾乎是夜夜不斷。
夢里的場景總是模糊不清,籠罩在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白霧之中。
而在那片白茫茫的霧氣里,總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那是一雙灰藍色的眼睛,瞳孔是豎著的,像極了……山羊的眼睛。
夢里,她能感受到那雙眼睛里的冰冷、怨毒和貪婪,讓她從心底里感到徹骨的寒意。
每次她想看清楚那眼睛主人的模樣,或者想逃離那片濃霧,身體就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動彈不得,只能任由那雙灰藍色的羊瞳在黑暗中逼近,再逼近……直到她在一身冷汗中驚醒。
“又做噩夢了?”身邊的陳默被她的動靜驚醒,睡眼惺忪地問。
“嗯……沒事,就是夢見些亂七八糟的。”曉棠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聲音有些發顫,卻不敢告訴丈夫夢里的內容。
她怕,怕陳默擔心,更怕那雙眼睛不僅僅是夢。
除了噩夢,她的身體也開始出現一些詭異的變化。
最先是她的手指,變得異常腫脹,像一根根短短的胡蘿卜,指節粗大,皮膚繃得緊緊的。
接著,她的指甲也開始不對勁,不再是健康的粉白色,而是變得又厚又黃,質地堅硬,剪起來十分費力,邊緣還帶著些許毛糙,看上去有些嚇人。
然后是她的皮膚。
原本雖然不算白皙,但也算光滑的皮膚,變得越來越粗糙,干燥得像是冬天被風吹裂的樹皮,尤其是在手肘和膝蓋的位置,甚至出現了細小的皸裂,碰一下都覺得疼。
她偷偷用了陳默給她買的雪花膏,厚厚地涂了一層又一層,卻一點用都沒有。
這些變化起初是細微的,但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明顯。
曉棠每天都提心吊膽,洗漱的時候不敢多看鏡子里的自己,和陳默說話時,總下意識地把手藏在身后或者袖子里。
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村里那些狗的反應。
以前,村里的土狗看見她,頂多是搖搖尾巴,或者懶洋洋地瞥上一眼。
可現在,只要她一走近,那些狗就像是見了鬼一樣,先是嗚嗚低吼,渾身的毛都豎起來,然后就沖著她狂吠不止,那架勢,仿佛要撲上來把她撕碎。
有幾次,她只是路過鄰居家的院門口,里面的狗就瘋了一樣撞著籬笆,嚇得她落荒而逃。
“這些狗今天怎么回事?沖著你叫得這么兇。”一次,陳默和她一起出門,也被狗的反應嚇了一跳。
曉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強裝鎮定地說:“可能……可能是我今天穿的衣服顏色它們不喜歡吧?或者是我身上沾了什么怪味?”她不敢看陳默的眼睛,匆匆拉著他離開了。
種種異常,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林曉棠越纏越緊。
她惶恐不安,夜里常常獨自垂淚,卻又不敢向任何人傾訴,尤其是陳默。
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一切的開端——那塊從張鐵山手里接過的、帶著奇特香味的灰黑色食物。
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所有這些可怕的變化,都和那個東西脫不了干系。
但她不敢去問張鐵山,她怕聽到自己無法承受的答案。
她只能把所有的恐懼和秘密都壓在心底,祈禱著這一切會隨著孩子的出生而結束。
她撫摸著一天天隆起的肚子,感受著里面小生命的胎動,心中既有期待,又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憂懼。
她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像陳默一樣溫文爾雅,或者像自己以前一樣愛笑開朗。
但那雙夢里不斷出現的灰藍色羊瞳,卻像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籠罩在她的心頭。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當那一天終于來臨的時候,林曉棠心中充滿了忐忑和期待。
產前的陣痛折磨了她一天一夜,陳默焦急地守在門外,不停地搓著手,來回踱步。
穩婆在屋里忙碌著,不時傳出曉棠壓抑的痛呼聲。
終于,在一聲響亮的啼哭聲中,孩子降生了。
“生了!生了!是個小子!”穩婆抱著剛出生的嬰兒,高聲向門外報喜。
陳默激動地沖了進去,臉上洋溢著初為人父的喜悅。
曉棠也松了一口氣,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虛弱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然而,當穩婆將擦洗干凈的嬰兒抱到曉棠面前,當陳默湊近看清孩子的模樣時,屋子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那嬰兒的哭聲洪亮,臉色也算紅潤,但……他的手,卻不是正常的嬰兒模樣。
小小的手掌肉乎乎的,但手指卻像是沒有分開一樣粘連在一起,形狀酷似……分岔的豬蹄!
曉棠的笑容僵在臉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出顫抖的手,想要去摸一摸孩子的手,卻又猛地縮了回來。
陳默更是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穩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嚇得差點把孩子掉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孩子的手……咋是這樣的?”
更讓曉棠和陳默魂飛魄散的是,當嬰兒慢慢睜開眼睛時,露出的竟然是一雙……灰藍色的、瞳孔豎立的眼睛!
和曉棠噩夢中出現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
“啊——!”曉棠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曉棠!曉棠!”陳默驚慌地去扶妻子,再看那孩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孩子畸形的消息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青嵐村。
原本準備好的道賀和祝福,都變成了竊竊私語和異樣的目光。
有人說是林曉棠懷孕時沖撞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有人說是陳家祖上沒積德,還有人隱晦地提到,這孩子長得……有點邪乎。
陳默顧不上村里的流言蜚語,等曉棠稍微恢復了一些,便抱著孩子,心急火燎地帶著她去了鎮上的醫館。
鎮上最有名的老大夫給孩子仔細檢查了一番,又是聽心跳,又是看舌苔,最后卻只是連連搖頭。
“陳先生,恕老夫無能,”老大夫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這孩子確實……嗯……天生畸形。手的問題,還有這眼睛的顏色……老夫行醫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病例。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老夫也說不上來。這恐怕不是一般的病,倒像是……”老大夫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倒像是中了什么邪祟似的?!?br/>“邪祟?”陳默的心猛地一沉。
雖然他是讀書人,不太信這些,但孩子這詭異的模樣,加上醫生的話,讓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從醫館出來,夫妻倆失魂落魄。
曉棠抱著孩子,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看著孩子那雙懵懂卻又透著詭異的灰藍色眼睛,再想到自己懷孕期間的種種異常,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心中越來越清晰:這一切,一定和張鐵山給的那塊東西有關!
回到村里,日子變得更加難熬。
村民們的指指點點,孩子那雙異于常人的眼睛和雙手,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這個殘酷的現實。
陳默整日愁眉不展,教書也沒了心思。
曉棠更是終日以淚洗面,身體也因為憂懼和自責而愈發虛弱。
就在兩人幾乎絕望,走投無路之際,曉棠偶然從鄰村一個來串門的大嬸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
據說在秦嶺深處,靠近人跡罕至的老林子里,有一座叫做清虛觀的道觀,觀里有位道長,法號戚玄清,道法高深,尤其擅長驅邪解祟,救過不少疑難雜癥,甚至是中了邪的人。
“……那道長可神了,聽說再兇的邪祟,他都有辦法!”大嬸說得唾沫橫飛。
這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點燃了曉棠心中熄滅的希望之火。
她知道陳默是讀書人,未必肯信這些,而且去秦嶺深山路途遙遠,帶著孩子更是艱難。
但為了孩子,她什么都愿意嘗試。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她決定,瞞著丈夫,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去找那位戚玄清道長。
無論如何,她都要弄清楚,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還有沒有救。
打定主意后,林曉棠開始悄悄做準備。
她不敢告訴陳默,怕他不答應,也怕他跟著一起去受那份苦。
她知道丈夫這段時間承受的壓力已經夠大了,不能再讓他跟著自己去冒這個險。
她偷偷攢下了一些私房錢,又準備了些干糧和孩子路上需要的東西。
選了一個陳默去鎮上給學生買筆墨紙硯的日子,天還沒亮,曉棠就背上簡單的行囊,用厚實的布將孩子裹好,緊緊抱在懷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踏上了前往秦嶺深山的路。
青嵐村本就地處偏僻,要去往更深處的秦嶺腹地,更是山路崎嶇,人煙稀少。
曉棠一個年輕女子,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獨自跋涉在蜿蜒陡峭的山路上,其艱難可想而知。
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有時候是布滿碎石的陡坡,有時候是需要手腳并用才能爬過的坎坷。
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雙腳磨出了水泡,肩膀也被行囊勒得生疼。
懷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艱辛和焦慮,時不時地哭鬧起來。
每當這時,曉棠就找個避風的地方坐下,一邊輕聲哄著孩子,一邊望著茫茫大山,心里充滿了茫然和恐懼。
“娃啊,你可要爭氣,咱們一定要找到那位道長,他一定有辦法救你的,一定有的……”她對著懷中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喃喃自語,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餓了,就啃幾口干硬的餅子;渴了,就掬一把清冽的山泉水。
累了,就靠著大樹或者巖石歇歇腳。
有好幾次,她都累得幾乎要虛脫,想要放棄,但一看到懷里孩子那畸形的小手和異色的眼睛,想到他未來可能要面對的嘲笑和歧視,她就咬緊牙關,重新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少天,翻過了多少座山,當曉棠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終于,遠遠地望見在半山腰的云霧之中,隱約露出一角青灰色的屋檐。
那就是清虛觀嗎?
她精神一振,用盡最后的力氣,加快了腳步。
清虛觀果然名副其實,坐落在山坳深處,遠離塵囂,顯得異常清幽古樸。
觀門是兩扇斑駁的木門,虛掩著。
曉棠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和衣服,深吸一口氣,抱著孩子走了進去。
院子里很安靜,只有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小道童在掃地。
看到曉棠進來,小道童停下掃帚,好奇地打量著她。
“請問……戚玄清道長在嗎?”曉棠聲音沙啞地問。
小道童指了指正殿:“師父在里面打坐,你稍等,我去通報一聲?!?br/>不一會兒,小道童出來了,對曉棠說:“師父請你進去?!?br/>曉棠抱著孩子,忐忑不安地走進了正殿。
殿內光線有些昏暗,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
正中央的蒲團上,盤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道長,面容清癯,雙目微閉,正是戚玄清。
“道長……”曉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了!”
戚玄清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平和而深邃,落在曉棠和她懷里的孩子身上。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曉棠哽咽著,斷斷續續地將自己懷孕期間的怪異饑餓感、吃了獵戶張鐵山給的怪東西、之后的噩夢和身體變化,以及孩子出生后的畸形,全都哭訴了一遍。
她不敢有絲毫隱瞞,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位道長身上。
戚玄清聽完她的敘述,眉頭微微皺起。
他伸出手,示意曉棠把孩子抱近一些。
他并沒有直接去看孩子,而是拿起裹著孩子的那件小小的貼身衣物,放在鼻子前,輕輕地嗅了嗅。
片刻之后,戚玄清放下衣物,閉上眼睛,似乎在感應著什么。
大殿里一片寂靜,只有曉棠壓抑的抽泣聲和孩子偶爾發出的咿呀聲。
過了好一會兒,戚玄清才重新睜開眼睛,目光沉靜地看著滿臉淚痕、充滿期盼的林曉棠,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你懷孕之時,吃下的那塊東西有問題,帶著極深的怨氣和……邪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