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1983年9月，秋風剛剛吹落第一片梧桐葉的時候，陳默拖著補了三次底的布鞋，走進了縣一中的大門。

"喲，這不是咱們年級第一的陳大學霸嗎？"一個尖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怎么，今天沒穿你那雙'名牌'布鞋？"

陳默的背脊僵了僵，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書包帶。那書包是用化肥袋子改的，雖然洗得發白，但角落還隱約可見"尿素"兩個褪色的紅字。

"王強，你少說兩句。"班長李偉看不過去，上前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陳默，別理他們。"

陳默點點頭，沉默地走向教室。這樣的嘲諷他早已習慣，從小學到初中，因為他那永遠洗得發白的衣服，因為他那補了又補的布鞋，因為他那個在磚廠做工累彎了腰的父親。

教室里已經坐了不少人。陳默習慣性地走向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那是他的"專屬座位"，沒人愿意和他同桌。

"同學們安靜！"班主任張老師走進教室，身后跟著一個穿淡藍色連衣裙的女生，"今天我們班來了位新同學，林曉月同學。"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陳默抬起頭，看見站在講臺上的女孩扎著高高的馬尾辮，皮膚白皙得像是從未曬過太陽，裙擺下露出的小腿纖細筆直，腳上是一雙锃亮的小皮鞋。

"林曉月同學是林校長的女兒，剛從省城轉學回來。"張老師的目光在教室里掃視一圈，最后落在陳默身上，"林曉月，你先坐在陳默旁邊吧，他是我們班第一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他。"

陳默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他看著那個光彩奪目的女孩一步步向自己走來，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雪花膏香氣，在他身邊坐下時，裙擺輕輕擦過他的膝蓋。

"你好，我叫林曉月。"她轉過頭，嘴角掛著禮貌而疏離的微笑。

"陳默。"他低聲回答，迅速低下頭，生怕對方看見自己洗得發黃的衣領。

第一節課是數學。陳默全神貫注地聽講，卻總能感覺到身旁若有若無的目光。當他忍不住側頭時，正好對上林曉月迅速移開的視線。

下課鈴響，同學們三三兩兩結伴出去。陳默依舊坐在位置上，從書包里掏出半個冷饅頭——那是他的早餐兼午餐。

"你就吃這個？"林曉月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陳默的手一抖，饅頭差點掉在地上。"嗯。"他簡短地回答，不想多做解釋。

林曉月皺了皺眉，從精致的鐵皮飯盒里拿出一個煮雞蛋，放在陳默桌上。"給你，我不愛吃雞蛋。"

陳默愣住了，他看著那個光滑的雞蛋，喉嚨突然發緊。在全班同學驚訝的目光中，他輕輕把雞蛋推了回去。"謝謝，不用了。"

林曉月的臉一下子漲紅了。"隨便你！"她抓起雞蛋，轉身走向教室前排女生們的圈子。陳默聽見她們爆發出一陣笑聲，隱約聽見"不識好歹"、"窮酸樣"之類的詞。

他的手指掐進了掌心。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他害怕那種施舍的眼神，更害怕接受了就會習慣，而習慣了他就再也無法回到那個只有冷饅頭和咸菜的世界。

下午放學時，陳默最后一個離開教室。走到校門口，他看見林校長正在和林曉月說話。他低著頭快步走過，卻聽見林校長叫住了他。

"陳默同學，等一下。"

陳默站住腳，看見林校長和藹的面容。"我聽張老師說你成績很好，但家里有些困難？"

陳默的耳根發燙，點了點頭。

"這樣，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放學后到圖書館幫忙整理書籍，學校會給你一些補助。"林校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學，知識改變命運。"

陳默驚訝地抬起頭，正好對上林曉月的目光。她迅速別過臉去，但陳默還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東西——不是憐憫，而是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

"謝謝校長。"陳默鞠了一躬，轉身離開時，聽見林曉月小聲說："爸，你干嘛對他那么好..."

陳默的腳步頓了頓，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原來如此，是覺得他不配得到校長的關心嗎？

那天晚上，陳默躺在吱呀作響的木床上，眼前總是浮現林曉月那張驕傲的臉。他恨自己的敏感，更恨那個輕易就能攪亂他心緒的女孩。

第二天清晨，陳默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到校。教室里空無一人，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林曉月的座位上。那里放著一個嶄新的文具盒，上面印著當時最流行的卡通圖案。

陳默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輕輕摸了摸那個文具盒。突然，教室門被推開，林曉月站在門口，兩人四目相對。

"你在干什么？"林曉月的聲音冷得像冰。

陳默慌亂地收回手，"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想偷看我的東西？"林曉月大步走過來，一把抓起文具盒，"窮就算了，手腳還不干凈！"

陳默的臉刷地白了。"我沒有！"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你以為誰都稀罕你的東西？"

"那你碰我文具盒干什么？"林曉月咄咄逼人。

陳默深吸一口氣，"我只是...覺得它很好看。"說完，他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涌。

一整天，兩人沒再說一句話。陳默專心聽課，努力忽略身旁傳來的淡淡香氣。放學后，他按照約定去了圖書館。

"來了？"圖書館管理員劉老師笑著招呼他，"林校長都跟我說了，以后你每天整理這兩排書架就行，月底學校會給你發十塊錢補助。"

十塊錢！陳默眼前一亮，那相當于他父親兩天的工錢。

正當他開始整理書籍時，圖書館的門又被推開，林曉月走了進來。

"劉老師，我來還書。"她把幾本書放在柜臺上，目光掃過陳默，像是看一個透明人。

陳默低下頭，假裝專注于手中的工作。他聽見林曉月和劉老師閑聊了幾句，然后腳步聲漸漸靠近。

"喂。"林曉月站在書架另一端，聲音壓得很低，"早上的事...我可能反應過度了。"

陳默驚訝地抬起頭，沒想到驕傲如林曉月會主動道歉。

"沒關系。"他輕聲回答。

林曉月咬了咬嘴唇，"我爸說你家里很困難...所以..."她突然從書包里掏出一疊飯票，"這些給你。"

陳默看著那疊飯票，足有二十張，相當于一個月的伙食。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但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他已經連續三天只吃一頓飯了。

"為什么？"他警惕地問。

林曉月翻了個白眼，"愛要不要！"她把飯票拍在書架上，轉身就走。

陳默站在原地，看著那疊飯票，內心掙扎。最終，饑餓戰勝了自尊。他小心地收好飯票，決定以后有錢了一定還給她。

接下來的日子，陳默每天都能在課桌抽屜里發現新的飯票。有時是五張，有時是十張，從未間斷。他試圖向林曉月道謝，但她總是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別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吃不完而已。"

與此同時，陳默在圖書館的工作也步入正軌。他驚訝地發現，林校長幾乎每晚都會來圖書館，有時會特意問他學習上有什么困難，甚至親自輔導他幾道數學題。

"陳默啊，你有潛力考上好大學。"一天晚上，林校長拍著他的肩膀說，"不要被眼前的環境限制住眼界。"

陳默感激地點頭，卻注意到林校長時不時咳嗽，臉色也不太好看。

"校長，您不舒服嗎？"

林校長擺擺手，"老毛病了，不礙事。"他頓了頓，"對了，聽說你和曉月相處得不太好？"

陳默低下頭，"是我...不太會和人打交道。"

"曉月那孩子，表面強硬，其實心很軟。"林校長意味深長地說，"她媽媽走得早，我又忙，她習慣用驕傲來保護自己。"

陳默若有所思。那天之后，他開始偷偷觀察林曉月。他發現，當大家嘲笑班上腿有殘疾的李娟時，是林曉月第一個站出來制止；當王強欺負低年級學生時，是林曉月報告了老師；甚至那些飯票，從來都是趁沒人的時候悄悄塞給他，從未在人前施舍。

高二下學期的一天，陳默因為發燒沒去上學。第二天回到教室，他發現課桌抽屜里除了飯票，還有一盒退燒藥和一張字條："別傳染給別人。"那字跡工整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

陳默小心地收好字條，心里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

高考前三個月，林校長因病住院。陳默從同學們口中聽說，林校長的肺一直不好，這次病情加重了。他想去醫院探望，卻被高昂的醫藥費嚇退——他連一籃水果都買不起。

"給。"一天放學后，林曉月攔住他，遞過一個信封，"我爸讓我給你的。"

陳默打開信封，里面是一疊復習資料和兩百元錢。"這..."

"他說你需要這些資料。"林曉月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錢...錢是給你買參考書的。"

陳默想說些什么，但林曉月已經轉身跑開了。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到她——第二天，林曉月請了長假照顧父親，直到高考都沒再出現。

高考那天，陳默發揮出色。走出考場時，他多么希望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但直到錄取通知書到來，林曉月都沒有再出現過。

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送到陳默手中時，他的手抖得幾乎拿不穩那張紙。父親老淚縱橫，村里人都來道賀，但陳默心里空落落的——他最想分享喜悅的那個人，不知去向。

離鄉前，陳默特意去了趟縣醫院，想看望林校長并道謝，卻被告知林校長已經轉院到省城。沒有地址，沒有聯系方式，他和林曉月之間，就這樣斷了聯系。

大學四年，陳默靠著獎學金和勤工儉學完成了學業。畢業后，他進入一家科技公司，憑借過人的能力和勤奮，短短幾年就升為項目經理。又過了五年，他創辦了自己的公司，成為業內新貴。

十二年間，陳默從那個穿尿素袋子書包的窮小子，變成了出入高檔場所的精英。他交往過幾個女朋友，卻總在不經意間想起高中時那個驕傲的女孩——她過得好嗎？是否還記得那個她曾經施舍過飯票的窮小子？

2010年春節，高中同學組織聚會。已經多年不參加這類活動的陳默，聽說林曉月可能會出席，立刻推掉所有安排飛回家鄉。

聚會在縣里最好的酒店舉行。陳默西裝革履地出現時，老同學們幾乎認不出他來。

"陳默？真的是你？"班長李偉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聽說你現在是大老板了！"

陳默笑著寒暄，目光卻不斷掃視全場，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別找了，林曉月沒來。"李偉看出他的心思，嘆了口氣，"她這些年...過得不太好。"

陳默的心一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