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地界的事,你別管了?!备赣H放下碗筷,表情凝重。
“可是明明是我們家的地啊!”我不甘心地說。
母親輕嘆一口氣:“有些事,不是對錯那么簡單...”
“二叔會幫我們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父親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別提他!十五年了,那個人跟我們家已經沒有任何關系?!?/strong>
誰能想到,就在我們絕望之際,門外會響起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01
我從小在老家的農村長大,那是一個被群山環抱的小村莊,夏天蟬鳴不斷,冬天炊煙裊裊。
小時候的記憶里,父親和二叔的關系很好,他們是村里有名的兄弟倆,一個穩重,一個熱情,互補得剛剛好。
父親性格內斂,做事總是三思而后行,村里人有什么難事都愛找他拿主意。
二叔則不同,他性格直爽,笑起來憨厚爽朗,見了誰都能聊上幾句,是村里人緣最好的那一個。
小時候,我最喜歡去二叔家玩,因為二叔總會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糖果和小玩具給我。
“來,小侄子,看叔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每次二叔那標志性的開場白一出,我就知道有好事了。
二叔雖然沒有子女,但對我格外疼愛,常說我就像他親生的一樣,這話每次都能引來父親的微笑。
有一次,我在學校被同學欺負,鼻青臉腫地回了家,父親皺著眉頭詢問情況,正準備去學校理論。
二叔卻先一步騎著自行車,帶著我殺到了學校,當著老師的面給那個欺負我的同學上了一課。
“咱們家的孩子,誰也別想欺負!”當時二叔拍著胸脯說的這句話,讓我至今記憶猶新。
那時候,我們一家人常常聚在一起吃飯,二叔會帶著自己腌制的咸菜,父親則會準備一壺自家釀的米酒。
每逢節假日,我們兩家人總要一起去祭拜祖先,然后在老家的大院子里擺上一桌豐盛的飯菜。
二叔和父親坐在一起喝酒,有時候一杯接一杯,直到夜深人靜,兩人都醉醺醺的還在說笑。
那時候,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我十二歲那年,爺爺去世了。
爺爺的離世對我們家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尤其是對父親和二叔來說,他們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
按照農村的傳統,爺爺去世后,家產需要在子女間分配,這就是所謂的“分家”。
分家這事在農村是大事,幾乎每個家庭都要經歷,但也往往是親情撕裂的開端。
爺爺留下了老宅子、幾畝地和一些積蓄,這些都需要在父親和二叔之間公平分配。
表面上看,分家進行得很順利,村里的長輩們來做見證,一切按照規矩來。
但我注意到,分家那天,父親的眉頭始終緊鎖,而二叔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分完家的當晚,我隱約聽到父母在房間里壓低聲音爭執,母親似乎在勸父親什么。
“你這么做值得嗎?他會理解嗎?”母親的話語中帶著無奈和心疼。
父親只是沉默,那種沉默比任何言語都要沉重,仿佛壓著千鈞重擔。
分家后不久,二叔就搬到了縣城,開了一家小雜貨店,從此再也沒回過老家。
每當我問起二叔什么時候回來,父親總是沉默,母親則會岔開話題。
“分家是每個家庭都要經歷的事,不要多問?!蹦赣H總是這樣敷衍我。
但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否則為什么原本親如一人的兄弟,突然形同陌路?
村里的人時常在背后議論這事,但每次看到我,他們就會戛然而止,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我曾經偷偷翻出分家的文書想找答案,但那些紙上的文字對當時的我來說太過深奧。
爺爺的忌日,我們一家人去墳前祭拜,二叔卻從未出現過,這讓我更加困惑。
“二叔為什么不來給爺爺上墳?”我天真地問道,換來的只是父親更加陰沉的臉色。
隨著時間流逝,二叔的身影在我記憶中漸漸模糊,但那段突然斷裂的親情,卻在我心中留下了疑惑的種子。
02
時光荏苒,我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學,但每逢假期回家,總會想起小時候的事。
有一次放假回老家,我在村口遇到了王大爺,他喝了點酒,拍著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你爸和你二叔,唉,可惜了?!?/p>
我追問他到底怎么回事,王大爺卻擺擺手走開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夕陽下,滿腹疑惑。
上了大學后,我經常去縣城采購生活用品,有幾次在二叔的雜貨店前徘徊,卻不敢進去。
終于有一次,我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門,二叔一眼就認出了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欣喜。
“長高了,長高了,都快認不出來了?!倍迳舷麓蛄恐?,語氣中滿是親切,但又帶著一絲生疏。
簡單的寒暄后,二叔問起我的學業,但只字不提父親,仿佛那個人在他的世界里已經不存在了。
我想試探性地問問當年的事,但二叔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復雜,隨即岔開了話題。
那次見面后,我偶爾會去二叔的店里坐坐,但我們的談話永遠避開了家庭和父親。
從母親那里,我得知二叔的生意做得不錯,還開了第二家店,生活上比以前寬裕了很多。
每逢春節,我都會建議父親去看看二叔,或者邀請二叔回家吃頓團圓飯,但父親總是沉默拒絕。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提了?!边@是父親唯一的回應,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
母親告訴我,分家后父親變了很多,話變少了,笑容也少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我上大學的時候,家里辦升學宴,母親提議要不要通知二叔,父親直接摔了筷子離開了飯桌。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兄弟間的隔閡已經深到了無法跨越的地步。
大學四年,我嘗試過多次修復父親和二叔的關系,但都以失敗告終。
畢業后,我本可以留在城市發展,但看著父母日漸老去的身影,我決定回到老家,在附近的鎮上找了份工作。
回到老家的生活平靜而規律,每天早出晚歸,周末幫父母料理家務和農活。
父親年紀大了,身體每況愈下,特別是腰腿不好,干重活時常要歇息。
母親的眼睛也不太好,要帶著老花鏡才能看清東西,但他們始終拒絕搬到鎮上和我同住。
“這是祖宅,住了大半輩子,哪也不去?!备赣H固執地說,眼神中帶著對土地的依戀。
平靜的日子在一個春天被打破了,隔壁的王家開始大興土木,準備翻新他們的老宅。
起初,我們并不在意,畢竟鄰居翻新房子是常事,父親還特意送了一條煙表示祝賀。
王家老爺子已經去世多年,現在當家的是他的小兒子王強,據說在鎮上混得不錯。
工程進行了幾天后,父親在院子里忙活時,突然叫我過去,指著新砌的圍墻說:“不對勁。”
我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王家的新圍墻似乎比原來的位置向我們這邊挪了將近一米。
“這不是占了我們家的地嗎?”我疑惑地問,父親點了點頭,眉頭緊鎖。
第二天一早,父親拄著拐杖去找王強理論,我擔心他吃虧,也跟了過去。
王強正在指揮工人干活,看到父親來了,臉上堆起笑容:“老張,一大早有什么事???”
父親直接指著新圍墻說:“這圍墻占了我家的地,得改回去。”
王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隨即變得有些不耐煩:“老張,你記錯了吧,這地界一直是這樣的?!?/p>
父親堅持自己的看法,說圍墻明顯向我們家這邊挪了,要求他們停工重新丈量。
王強的態度開始變得強硬:“老張,我看你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這地界從我爺爺輩就是這樣的?!?/strong>
父親氣得臉色發白,指著王強說:“你爺爺在世的時候,我們兩家和睦相處,從沒有過爭地的事?!?/strong>
王強冷笑一聲:“沒證據的事別亂說,你要是有地契,拿出來看看!”
父親被氣得渾身發抖,我趕緊扶著他回家,心里對王家的行為十分憤怒。
回家后,父親翻箱倒柜找出當年的地契和分家文書,打算再去找王強理論。
03
第二天,父親帶著地契再次找到王強,我和母親擔心他吃虧,也一同前往。
王強看了地契,不屑地撇撇嘴:“這都多少年前的老東西了,現在還有效嗎?”
說著,他拿出一份看似官方的文件,上面蓋著紅章:“看看這個,這是前幾年土地重新丈量的結果。”
文件上顯示,我家和王家的地界確實是現在圍墻所在的位置,但我總覺得這文件有蹊蹺。
母親提出要去村委會評理,王強滿不在乎地說:“去就去,我怕什么?!?/p>
村委會主任吳大伯聽了雙方的說法,看了兩邊的文件,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事兒年代久遠,證據又不充分,實在不好判斷。”吳大伯的態度明顯有些偏向王家。
后來我才知道,王強的兒子在鎮上當了小干部,跟吳大伯的侄子是同事,難怪他態度曖昧。
從村委會回來的路上,父親一言不發,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憤怒和無奈。
到家后,父親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望著那堵正在建設的圍墻,眼神中滿是悲涼。
“那是祖宗留下的地,一寸都不能丟?!备赣H低聲說,聲音里帶著執拗。
第二天,父親又去工地阻止施工,結果被王家請來的幾個小伙子攔在外面。
“老張,別自找麻煩了,這事兒已經定了?!蓖鯊姺路饎偃谖?,語氣中滿是輕蔑。
父親氣得臉色鐵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在幾個年輕人的“護送”下離開。
那天晚上,父親突然感到胸悶氣短,母親嚇得直哭,我趕緊把他送到鎮醫院。
醫生說是血壓升高導致的輕微中風,需要住院觀察幾天,還強調不能再受刺激。
父親躺在病床上,握著我的手,聲音微弱:“那地,不能丟...”
我點點頭,安慰父親好好養病,地的事我會處理,心里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父親住院期間,王家的工程進展很快,圍墻已經砌到了一人多高。
我去工地找王強交涉,希望等父親出院后,大家坐下來好好商量。
王強卻不耐煩地擺手:“工程已經開始了,不可能停,也不可能改?!?/p>
“這明明是我家的地,你們怎么能這樣?”我有些激動地說。
王強冷笑一聲:“有本事你去告,不過我提醒你,我兒子在鎮上工作,認識不少人?!?/strong>
這番話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讓我一下子明白了為什么村委會的態度那么曖昧。
我找了幾位和我家交好的鄰居作證,但他們都表示地界的事年代久遠,記不清了。
有的鄰居私下里告訴我:“王家現在發達了,人多勢眾,別去招惹他們。”
母親也勸我算了,說地不地的都是小事,父親的身體才是大事。
但我知道,對父親來說,那塊地承載著太多的情感和記憶,絕不是簡單的財產那么簡單。
我咨詢了鎮上的一位律師,他告訴我,這類糾紛需要更多證據,而且訴訟周期可能很長。
“最好的辦法是私下和解,否則即使告贏了,鄰里之間也會結下梁子?!甭蓭熑缡钦f。
我又去找了村里的幾位老人,希望他們能記得當年的地界,但老人們年紀大了,記憶都很模糊。
有位老人提到,可能老村長知道,因為當年分地他參與過,但老村長早已搬去和子女同住了。
我找到老村長家的地址,跑了幾十公里路去拜訪,老人家記憶還算清晰,但因為年事已高,不愿出面作證。
“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了?!崩洗彘L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幾番周折下來,我幾乎陷入絕境,眼看著王家的圍墻一天天升高,我們家的地就要被永久侵占。
父親出院后,看到圍墻的進展,整個人都萎靡了,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呆。
“算了吧,別為這事操心了?!蹦赣H勸道,但父親固執地搖頭。
“不是地的事,是原則問題?!备赣H的聲音雖輕,但字字鏗鏘。
工程進行到最后階段,圍墻已經完成,只差最后的粉刷和裝飾了。
我們家仿佛陷入了一種無力的等待中,等待著這場不公正的事情畫上句號。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命運卻給了我們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機。
04
那是工程即將完工的前一天晚上,外面下著小雨,我們一家人默默地吃著晚飯。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沉悶的氛圍。
“誰啊,這么晚了?!蹦赣H放下碗筷,皺著眉頭問道。
我起身去開門,雨水的氣息撲面而來,門外站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二叔!
“二叔?”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十多年不見,他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也多了幾道皺紋。
二叔點點頭,眼神復雜地望著屋內:“你爸在家嗎?”
聽到動靜,父親和母親也來到了門口,當父親看到二叔的那一刻,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時間仿佛凝固了,兄弟倆就那樣隔著門檻對視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母親反應過來,趕緊招呼二叔進屋:“快進來吧,外面下雨了?!?/strong>
二叔邁進門檻,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目光掃過屋內,最后落在了窗外若隱若現的新圍墻上。
而他接下來突然的一句話,令我們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