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地名人名虛構，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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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忒偏心，自個兒作的。"老太太坐在醫院的白床單上，聽著病房外的嚼舌根聲音。

"閉嘴！"李桂蘭猛地拉上簾子，喘著粗氣，"我怎么偏心了？"

01

老城區六月的天空像煮開的鍋，醫院的走廊上彌漫著消毒水和病人汗水混合的氣味。李桂蘭坐在病床上，腰背挺得筆直，看著對面的白大褂念叨著一堆聽不明白的醫學術語。

"總之，李阿姨，您這個病不小，需要做手術，費用大概在六萬左右。"年輕醫生推了推眼鏡。

"六萬？"桂蘭干裂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卻沒有露出太多驚訝，"行，我有。"

醫生走后，桂蘭望向窗外。正午的陽光透過發黃的窗簾灑進來，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那棟老房子，陪伴了她大半輩子，如今已經屬于別人了。十五萬，比市價少了一大截，但急著賣的房子就是如此。

桂蘭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是房產過戶的收據。那個買主看房時連眼睛都不眨，直接給了定金。他不知道這房子里每一塊磚頭都浸透了桂蘭的汗水，每一寸地板都印著她的腳印。

"媽，你真賣了房子？"李強站在病床前，胡子拉碴，眼神閃爍。

"不賣能咋樣？讓你媽等死？"桂蘭瞥了兒子一眼，眼里有說不盡的失望。

李強低下頭，搓著手，"那...錢呢？"

"存銀行了，手術要用。"

"不是有醫保嗎？能報銷一大半。"李強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媽，我最近手頭緊，你能不能..."

"滾出去。"桂蘭的聲音很輕，卻如同一把刀子，"你還要榨干你媽最后一滴血是不是？"

李強的臉漲得通紅，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沒說出話來，轉身奪門而出。

病房里又恢復了安靜。桂蘭閉上眼睛，干澀的眼角有一點濕潤。她想起那天簽合同時，中介問她："阿姨，您兒女呢？不用他們簽字嗎？"

"兒子是甩手掌柜，女兒..."桂蘭頓了頓，"她二十年沒回來了。"

中介露出了然的神情，遞過簽字筆，不再多問。這座城市到處都是這樣的故事，有些話不必說完，大家都懂。

夜里，桂蘭被一陣咳嗽驚醒。她摸索著打開床頭燈，喝了口水。隔壁床的病人均勻地呼吸著，手術剛做完，打著點滴。桂蘭羨慕地看了一眼，那人兒子女兒輪流照顧，噓寒問暖，像模像樣。

桂蘭從枕頭下摸出一個舊錢包，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抱著書本，眼神倔強。那是曉雯高考前的模樣，成績單上她的名字旁邊總是標著紅星。

"用不著你操心。"這是曉雯留下的最后一句話。那天晚上，桂蘭宣布要賣掉曉雯的大學通知書換錢，讓弟弟去讀私立高中。爭吵、哭喊、摔門而去，一切發生得那么快，第二天醒來，曉雯的房間已經空了，只留下一張紙條："我去找我自己的路了。"

二十年了，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封信。桂蘭時常在半夜醒來，想象女兒在什么地方，過著什么樣的生活。是不是嫁了人？有了孩子？還是像從前一樣愛看書？

翻來覆去睡不著，桂蘭起身去走廊里走動。凌晨三點的醫院走廊空曠而安靜，只有值班護士站的日光燈亮著。桂蘭慢慢地走著，忽然聽見一個聲音："李奶奶，這么晚還不睡？"

她抬頭，看見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女醫生站在她面前，白大褂口袋上別著工牌，卻看不清名字。

"睡不著。"桂蘭啞聲道。

"想家了？"女醫生的聲音很輕，卻讓桂蘭心頭一顫。

"沒啥好想的，家都賣了。"桂蘭勉強笑了笑。

女醫生定定地看著她，眼神復雜，"您的檢查結果明天出來，有什么需要隨時按鈴。"說完，轉身離開了。

桂蘭望著女醫生遠去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她搖搖頭，緩緩走回病房。窗外，城市的燈火像星星一樣閃爍，那么遙遠，那么冷。

02

"阿姨，您得多吃點啊，手術前要補充營養。"護士小張一邊換點滴一邊說。

桂蘭看著面前的病號飯，皺了皺眉，"吃不下。"

"那可不行，張醫生特意交代了，說您這情況必須加強營養。"小張把筷子塞進桂蘭手里，"張醫生可是我們醫院最好的胸外科醫生，平時都不怎么親自帶病人的。"

"張醫生？"桂蘭疑惑地問，"就是昨晚那個戴眼鏡的女醫生？"

"對啊，我們主任。"小張露出崇拜的神色，"年紀輕輕就當上主任，在國外留過學呢。"

桂蘭一邊機械地咀嚼著飯菜，一邊想著那個女醫生的眼神。那種眼神她見過，在很多年前，曉雯看她的時候，也是那樣的眼神，復雜而深沉，像是有千言萬語，又像是什么都不想說。

"你們主任，姓張是吧？"桂蘭放下碗，"她叫什么名字？"

"張......"護士話說到一半，被病房門口的聲音打斷。

"媽！"李強大步走進來，手里拎著幾個塑料袋，"我給你買了些水果和補品。"

桂蘭看了一眼塑料袋，沒有接過來，"你哪來的錢買這些？"

李強把東西放在床頭柜上，眼神游移，"跟朋友借的。"

"少糊弄我。"桂蘭冷笑一聲，"你那些狐朋狗友，哪個愿意借錢給你？"

李強訕訕地笑了笑，在床邊坐下，"媽，聽說你后天就要手術了？"

"嗯。"

"那個...手術費..."

"你放心，我不會問你要錢。"桂蘭打斷他，"賣房的錢夠了。"

李強的表情明顯松了一下，又有些尷尬，"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手術后你打算住哪？"

桂蘭愣了一下，之前一直忙著看病，竟然沒想過這個問題。房子賣了，她確實無處可去。

李強看她沒說話，繼續道："要不這樣，你手術后先去我那住一陣子，等你病好了，我再找個小房子給你租。"

"你那？"桂蘭皺眉，"你那地方連你自己都擠不下，哪還有我的地方？"

"這不是暫時嘛。"李強搓著手，"再說了，親媽親兒子，擠一擠也沒什么。"

桂蘭看著兒子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又跟人借了高利貸？"

李強臉色一變，"媽，你別瞎猜。"

"我還不了解你？"桂蘭嘆了口氣，"你從小到大，什么時候讓我省過心？"

李強站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我來看你，還不如不來！你要是有曉雯一半關心我，我至于混成這樣嗎？"

病房里一下子安靜了。曉雯的名字像一塊石頭，沉重地砸在兩人之間。

"曉雯？"桂蘭嗤笑一聲，"她二十年不聞不問，算什么關心？"

"至少她沒有年年月月來問你要錢。"李強低聲說，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你真以為她這么多年杳無音信？"

桂蘭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李強剛要開口，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他掏出手機看了眼，臉色大變，"媽，我先走了，有急事。"

看著兒子匆匆離去的背影，桂蘭坐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曉雯，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底上了鎖的記憶。她忽然想起，女兒離家那天，穿的是一件藍色的上衣，背著一個舊書包，除了一些換洗衣服，只帶走了幾本書和她高考時發的獎狀。

當時桂蘭氣得臉色發白，罵她白眼狼，罵她不知好歹。"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她記得自己這樣吼道，"不如你弟弟一個月工資來得實在！"

曉雯沒有回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離去。那個眼神，和昨晚那個女醫生的眼神，為什么如此相似？

桂蘭猛地坐直身體，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腦海里。她抓起床頭柜上的呼叫器，按了下去。

"李阿姨，有什么需要？"小張很快出現在門口。

"我想見張醫生。"桂蘭的聲音微微發抖。

"張醫生現在在開會，可能要等——"

"我現在就要見她。"桂蘭固執地說，"告訴她，就說我是李桂蘭，問她認不認識李曉雯。"

小護士吃驚地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離開了。

桂蘭靠在床頭，心跳得厲害。如果那個張醫生真的認識曉雯，這二十年來，曉雯究竟經歷了什么？她是否恨自己？是否過得好？

窗外，陽光正好，照在病房的地板上，像一塊溫暖的金色地毯。一只蝴蝶飛進來，在窗前盤旋了一會兒，又飛走了。桂蘭看著它離去的方向，忽然意識到，人生就像這只蝴蝶，飛向哪里，有時候并不由自己決定。

03

張醫生始終沒有出現。下午，桂蘭做了一系列術前檢查，忙得暈頭轉向。等她回到病房，已經是傍晚時分。

她的床頭柜上多了一個保溫杯，杯子很普通，卻干凈得發亮。桂蘭警惕地問小護士："這是誰放的？"

"張醫生。"小護士笑瞇瞇地說，"她說您喉嚨干，特意給您泡了金銀花茶。"

桂蘭打開杯蓋，淡淡的花香飄出來。她小心地抿了一口，微苦中帶著一絲甜意，喉嚨里頓時舒服了許多。

"她人呢？"桂蘭問。

"張醫生今天手術特別多，晚上還有急診。"小護士解釋道，"她讓我告訴您，有什么需要隨時找她，明天一早她會來查房。"

桂蘭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她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不知為何，心里有一絲失望。

夜里，病房里只剩下醫療器械的嘀嗒聲和隔壁床病人的呼吸聲。桂蘭睡不著，手術前的緊張和對未知的恐懼籠罩著她。她想起賣掉的房子，想起不知所蹤的女兒，想起不爭氣的兒子，心里一片茫然。

手術后，她該何去何從？

正想著，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走了進來，在她床前站定。

"李阿姨，還沒睡？"張醫生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擾了其他病人。

桂蘭看著眼前的年輕女醫生，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眼睛里透著疲憊，卻依然明亮。她的五官很普通，卻給人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

"你認識我女兒李曉雯？"桂蘭開門見山地問。

張醫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您的手術安排在明天上午十點，主刀醫生是我。手術有一定風險，但成功率很高，您不必太擔心。"

"我問你認不認識李曉雯？"桂蘭提高了聲音。

"我查了您的檢查結果，各項指標基本正常，適合手術。"張醫生依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術后您需要住院觀察一周左右，然后可以回家休養。"

"你到底是誰？"桂蘭盯著她的眼睛。

張醫生終于抬起頭，與她對視，"我是您的主治醫生，張莉。"

"你和曉雯是什么關系？"

張醫生沉默了一會兒，拉下來口罩，下一刻桂蘭頓時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