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丈夫去世了,我來辦房產過戶手續?!?/strong>
站在銀行柜臺前,莫翠蘭手指微微發抖,把一疊文件遞了過去。
柜員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好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看她,神情有些古怪。
莫翠蘭一開始以為材料可能沒帶齊,正想著要不要回去拿,可柜員接下來的話,讓她一下愣住了……
傍晚的陽光,穿過梧桐樹那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面上灑下一塊塊不規則的光影。
莫翠蘭穿著一身鮮艷奪目的紅色舞蹈服,穩穩地站在小區中央的廣場上。
才六點整,大多數居民才剛剛開始吃飯,可莫翠蘭卻已經精神飽滿地開啟了一天的活動。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她領著二十多個和她年紀相仿的伙伴,跟著歡快的音樂節奏,盡情舒展著身體。
這已經是她連續第一千八百多個傍晚,雷打不動地出現在這里了。
不管是刮大風下大雨,還是大夏天熱得要命、大冬天冷得刺骨,莫翠蘭每天都會準時來到這個廣場。
對于這位六十五歲的上海阿姨來說,廣場舞早已成了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一部分。
同隊的錢阿姨笑嘻嘻地說道:“莫姐,你這舞跳得是越來越有水平啦!”
莫翠蘭扭了扭腰,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這還得多虧了咱們‘夕陽紅舞蹈隊’?。 ?/p>
退休之前,莫翠蘭每天公司家庭兩點一線,過著平淡無奇的日子。
可退休后的這五年,她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全新人生舞臺。
而且跳舞對莫翠蘭來說,不僅僅是一種鍛煉,更是一種逃避。
每當音樂響起,她就能暫時忘掉生活中的煩惱,尤其是那個躺在家中病床上的丈夫。
賈文偉已經病了三個月了,在一次體檢中,他的肺部被查出有陰影。
醫生建議他馬上住院治療,可他堅持要在家調養,說不想給家人添麻煩。
顏阿姨走過來,小聲提醒道:“翠蘭,你跳完這支舞就回去吧,文偉還在家等著你呢。”
顏阿姨是隔壁單元的鄰居,平時也來跳舞,不過今天她只是路過,買了菜準備回家做飯。
莫翠蘭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她揮了揮手:“沒事,他吃過藥就睡了。我再跳一會兒,這才八點?!?br/>顏阿姨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轉身走開了。
廣場上的人都知道莫翠蘭的丈夫病了,也知道她依舊像往常一樣生活,對那些議論聲,她也裝作沒聽見。
莫翠蘭和賈文偉結婚已經二十六年了,表面上是一對令人羨慕的模范夫妻。
他是大學教授,她在一家外企做行政主管,家庭收入不錯,還有一個在美國讀書的兒子。
可只有莫翠蘭自己知道,這段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他們之間就像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音樂聲漸漸激昂起來,莫翠蘭隨著節拍擺動身體,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一刻她感到無比自由,仿佛回到了二十歲那年,在大學舞臺上光彩照人的日子。
那時的她多么耀眼,多少男生為她傾倒,其中就包括那個靦腆的文學系學生賈文偉。
“如果當初沒有嫁給他,我的人生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這個念頭常常在莫翠蘭腦海中浮現,尤其是在賈文偉生病之后。
最后一支舞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莫翠蘭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水,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汗水沖得有些花了。
“翠蘭,明天見!”
舞伴們陸續跟她道別,然后各自回家。
莫翠蘭站在原地,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空虛。
她慢慢地收拾背包,故意拖延時間,直到廣場上幾乎沒什么人了,才不情愿地踏上回家的路。
公寓樓下,一輛救護車的燈光刺眼地閃爍著。莫翠蘭的心猛地一沉,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救護車停在小區中央的花園旁,和莫翠蘭家所在的單元沒什么關系。
她松了一口氣,腳步又慢了下來。
走到家門口后,她站在門外,對著手機里的自己調整了一下表情,做出一副關切的樣子,才掏出鑰匙開門。
屋里一片昏暗,只有臥室透出一絲光亮。
莫翠蘭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看見賈文偉靠在床頭,臉色蒼白,正在翻看一本書。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疲憊地笑了笑:“回來了?”
莫翠蘭應了一聲:“嗯。你吃藥了嗎?”
賈文偉點點頭:“顏阿姨送來了晚飯,我吃了一點。”
莫翠蘭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你又麻煩她了?我不是說過我會處理嗎?”
賈文偉輕聲說:“你不在家,我不想打擾你跳舞?!?br/>這句話在莫翠蘭聽來,帶著一絲諷刺。
她轉身走向浴室:“我去洗澡?!?br/>熱水沖刷著身體,莫翠蘭閉上眼睛,任由思緒飄遠。
她想起了和賈文偉相識的那一年。
她是校園舞蹈團的明星,而他只是文學系的一名普通學生,偶爾在??习l表一些文章。
那時候的賈文偉瘦高挺拔,說話輕聲細語,眼神里帶著文藝青年特有的溫柔。
莫翠蘭原本看不上這樣的男生,直到有一次舞蹈比賽后,他送給她一首親手寫的詩,這才打動了她那顆愛慕虛榮的心。
之后,他對她的追求更是無微不至。
每天清晨,他都會在她宿舍樓下等待,只為送她一杯熱牛奶;下雨天,他總會準時出現,為她撐起一把傘;她生病時,他能在醫務室外守上一整天。
這樣的愛情,讓人怎么拒絕?
婚后賈文偉依然對她體貼入微,事業也算順利。
大學畢業后,他留校任教,一步步成為了文學系的教授。
可莫翠蘭漸漸感到有些窒息。賈文偉的溫柔成了一種束縛,他的體貼變成了一種壓力。
她開始懷念獨自一人的自由,渴看被更多人關注的感覺。
所以廣場舞成了她的救贖。
三年前小區組建舞蹈隊時,莫翠蘭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參加了,沒想到一跳就停不下來了。
于是她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花在了廣場舞上,家務、丈夫,甚至遠在美國的兒子都被她拋到了腦后。
莫翠蘭從浴室出來時,看見賈文偉已經睡著了,書本斜斜地擱在胸前。
她輕手輕腳地拿走書,關掉床頭燈,躺在床的另一側。
黑暗中她聽著丈夫沉重的呼吸聲,心里卻在想著明天的新舞步。
清晨莫翠蘭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驚醒。
賈文偉弓著背坐在床邊,手帕上沾著點點血跡。
“文偉,你怎么了?”
雖然語氣中帶著關切,但莫翠蘭的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不耐煩。
賈文偉勉強笑道:“沒事,可能是昨晚著涼了。”
莫翠蘭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自從三個月前查出肺部有陰影,賈文偉的病情一直在惡化。
“今天我約了魏醫生,他說要過來看看你?!?/p>
莫翠蘭起床,走向廚房:“你想吃什么?我給你煮點粥。”
賈文偉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不用麻煩了,我沒什么胃口。”
莫翠蘭沒有多說什么,自顧自地泡了杯咖啡,然后坐在沙發上,打開手機查看舞蹈隊的群消息。
群里已經熱鬧起來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今天要排練的新節目。
賈文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翠蘭,我在想……也許我應該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p>
莫翠蘭抬起頭,眉頭微微皺起:“現在?這學期還沒結束呢,你的課怎么辦?”
賈文偉緩緩說道:“我可以請代課老師來上,最近我咳血的情況越來越頻繁了,心里有點擔心。”
莫翠蘭沉默了一會兒,放下手機,輕聲說道:“好吧,那你覺得有必要住院嗎?”
賈文偉輕聲回應:“可能需要,這得看具體的檢查結果?!?/p>
莫翠蘭的語氣里透著一絲不情愿:“那……我得重新安排一下我的時間。舞蹈隊下周有個表演,我是領舞,不能缺席?!?/p>
賈文偉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或許,他早已習慣了妻子的這種冷漠。
這時門鈴響了。
莫翠蘭起身去開門,原來是魏醫生來了。
作為小區的家庭醫生,魏醫生經常會上門為行動不便的居民看病。
莫翠蘭客氣地說:“魏醫生,麻煩您了。”
魏醫生點點頭,徑直走向臥室。
半小時后,他一臉凝重地走了出來。
莫翠蘭趕緊問道:“怎么樣?”
魏醫生摘下眼鏡,神色嚴肅:“情況不太樂觀,賈教授的肺部感染加重了,再拖下去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我建議立即住院,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p>
莫翠蘭的臉色一下變了:“這么嚴重?”
魏醫生嚴肅地說:“賈教授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可能是中晚期肺癌,需要盡快確診并制定治療方案。”
莫翠蘭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肺癌?
這個詞太沉重了,她從未想過會降臨在自己家中。
魏醫生繼續說道:“我已經聯系了市中心醫院的鄭主任,他是肺癌治療的專家,明天上午有床位,你們做好準備吧?!?/p>
送走魏醫生后,莫翠蘭木然地回到臥室。
賈文偉靠在床頭,面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
“魏醫生怎么說?”
莫翠蘭猶豫了一下,決定隱瞞部分真相:“他說你肺部感染加重了,需要住院觀察。明天上午去市中心醫院,他已經聯系好了?!?/p>
賈文偉點點頭,似乎并不感到意外:“那就去吧。”
莫翠蘭站在床邊,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應該表現得更加關切一些,但內心深處,她只感到煩躁和不安。
她最終說道:“我去給單位請假,也得聯系一下舞蹈隊,告訴她們我這段時間可能不能參加排練了?!?/p>
賈文偉輕聲說道:“謝謝,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p>
莫翠蘭搖搖頭,快步走出臥室。
她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了舞蹈隊的群聊。
“各位姐妹,我老公病了,明天要住院,這段時間我可能不能來跳舞了。下周的表演,得請大家另找人代替我了?!?/p>
發完這條消息,莫翠蘭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失落。
手機很快響起了一連串的提示音,舞伴們紛紛發來關心的話語。
莫翠蘭看著這些消息,忽然感到一陣委屈的淚意:“憑什么,我總要為了他去放棄!”
市中心醫院的病房明亮又整潔,但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賈文偉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看著窗外。
檢查結果比預期的還要糟糕,確診為肺癌晚期,已經擴散到淋巴結和肝臟。
“賈先生,考慮到您的情況,我們建議立即開始化療,同時配合靶向藥物治療,爭取控制病情發展?!?/p>
鄭主任坐在床邊,語氣平和但嚴肅。
賈文偉點點頭:“預后如何?”
鄭主任沉默了一會兒:“坦率地說,不太樂觀。以目前的情況,保守估計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如果治療效果好,可能會更長一些?!?/p>
莫翠蘭站在一旁,聽到這個消息,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治療費用大概是多少?”
莫翠蘭很快問出了這個她最關心的問題,語氣冷靜得近乎冷酷。
鄭主任看了她一眼:“初步估計,一個療程的化療加靶向藥物,需要十五萬左右。后續還需要根據病情調整治療方案?!?/p>
莫翠蘭心里迅速盤算著。
一個療程十五萬,如果治療一年,可能需要近兩百萬。
他們的積蓄有五百多萬,加上這套市中心的房子價值至少一千萬。
如果賈文偉真的不行了,這些都將歸她所有。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表面上卻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們需要考慮一下,也許應該咨詢一下其他醫生的意見?!?/p>
賈文偉看了妻子一眼,輕聲說道:“翠蘭,我想試試。無論花多少錢,都值得一搏?!?/p>
莫翠蘭沒有立即回應,而是自顧自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好吧,聽醫生的安排吧?!?/p>
盡管嘴上這么說,她心里已經在考慮如何把錢花得更少一些。
反正結果都一樣,何必浪費那么多錢?
賈文偉的第一次化療安排在三天后。
這期間莫翠蘭應付式地幫丈夫辦理各種手續,同時遠程指導舞蹈隊的排練。
每當賈文偉睡著,她就會打開手機銀行,一遍遍查看賬戶余額。
化療開始后,賈文偉的情況迅速惡化。
藥物的副作用讓他整日嘔吐,頭發大把脫落,原本就瘦弱的身體更加消瘦了。
莫翠蘭看著丈夫的變化,內心并無多少憐憫,反而暗自慶幸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嫁給賈文偉二十六年,她只是礙于面子和經濟考量,才一直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護士長在走廊上攔住了準備離開的莫翠蘭:“莫太太,您丈夫的情況不太好,他晚上經常一個人哭,您能不能多陪陪他?”
莫翠蘭愣住了:“他……哭?”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仿佛丈夫的痛苦只是在給她添麻煩。
護士長嚴肅地看著她:“是的,特別是您離開后,他以為沒人看見,就會默默流淚?!?/p>
莫翠蘭干笑兩聲:“他一向喜歡自憐自艾。我會多陪他的,明天我早點來?!?/p>
這話說得敷衍,她心里卻在想,明天舞蹈隊有重要排練,她怎么可能早來?
走出醫院,莫翠蘭深吸一口氣,迫不及待地趕往小區廣場。
傍晚的陽光斜射在地面上,舞伴們已經開始熱身。
看到莫翠蘭,大家都圍了上來。
柳阿姨關切地問:“翠蘭,你老公怎么樣了?”
莫翠蘭輕描淡寫地回答,眼神中閃爍著期待:“還在治療中,我們開始排練吧,時間不多了。”
音樂聲悠悠響起,莫翠蘭瞬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全身心投入到舞蹈之中,臉上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那模樣和在醫院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排練結束后,顏阿姨趕忙拉住她:“翠蘭,我聽說文偉情況不太好,需要我幫忙不?”
莫翠蘭輕輕搖了搖頭:“謝謝,這是我老伴,我自己能處理?!?/p>
顏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太勉強自己啊,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p>
莫翠蘭假意地點了點頭:“嗯,我先走了?!?/p>
回到家,空蕩蕩的房間讓她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陣輕松。
她打開電視,隨意地換著頻道,腦海里已經開始勾勒起丈夫離世后的生活,她能毫無顧忌地全身心投入到舞蹈里,能和舞伴們一起出國旅游,能買更多漂亮的衣服,說不定還能找個更年輕的伴侶。
這些念頭在她腦海里不斷翻騰,讓她的心情格外愉悅,直到手機突然響起,是醫院的號碼。
“喂,莫太太,您丈夫突然高燒不退,可能是感染了,需要您馬上過來一趟。”
莫翠蘭無奈地嘆了口氣,極不情愿地說:“我馬上來。”
可心里卻在暗罵丈夫不懂事,非要在這個時候添亂。
半小時后,莫翠蘭站在重癥監護室外,看著里面插滿管子的丈夫,硬是擠出幾滴眼淚。
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切很快就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轉折。
連續三天,賈文偉一直在重癥監護室里和死神拼命搏斗。
感染引發的高燒讓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醫生們不停地調整藥物,試圖控制住他的病情。
莫翠蘭表面上日夜守在醫院,可實際上她的心思早就飄到別的地方去了。
直到第四天清晨,賈文偉的燒終于退了。
醫生告訴莫翠蘭,危險期已經過去了,可以轉回普通病房。
莫翠蘭裝作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說:“謝謝您,醫生,他能撐過來,真是奇跡?!?/p>
“賈先生意志力很強,不過接下來的化療會更加艱難,您要做好心理準備?!?/p>
莫翠蘭點了點頭,走進病房。
賈文偉躺在床上,眼窩深深凹陷下去,臉頰也瘦得凹陷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二十歲都不止。
他睜開眼睛,看到妻子,嘴角微微動了動,勉強上揚:“謝謝你,這幾天辛苦你了?!?/p>
莫翠蘭在床邊坐下,勉強握住丈夫的手,心里卻涌起一股反胃的感覺:“別說這些了,好好休息。”
賈文偉輕輕搖了搖頭:“翠蘭,我想跟你談談?!?/p>
“什么事?”
莫翠蘭問,語氣里帶著一絲明顯的不耐煩。
賈文偉直直地盯著妻子的眼睛:“如果我撐不過去,你不要太難過。我已經跟律師聯系過了,所有財產都安排好了,你和孩子不用擔心?!?/p>
聽到“財產”兩個字,莫翠蘭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立刻擠出幾滴眼淚來掩飾自己的興奮:
“別胡說,你會好起來的。”
賈文偉微笑著:“我只是做最壞的打算,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這些年你對我……感情已經不一樣了。我不怪你,是我沒能給你想要的生活?!?/p>
莫翠蘭愣住了,她沒想到丈夫會說這樣的話。
“文偉,我……”
她慌亂地想要解釋,生怕丈夫因此改變財產安排。
賈文偉輕聲打斷她:“不用解釋,我明白的。我只???,如果我走了,你能過得開心,繼續你喜歡的舞蹈,找到真正讓你快樂的事情。”
莫翠蘭這才松了一口氣,俯下身,把臉埋在丈夫的胸前。
接下來的日子,莫翠蘭表面上裝作一個盡職盡責的妻子,按時送飯,給丈夫擦身,不情愿地陪他聊天。
賈文偉的病情時好時壞,化療的副作用讓他痛不欲生,但他從來都不抱怨。
每當莫翠蘭問他感覺怎么樣,他總是說:“比昨天好一點?!?/p>
盡管他們都知道這是謊言。
這種謊言讓莫翠蘭越來越不耐煩,在她看來,丈夫只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消耗她的精力。
一個月后,醫生告訴莫翠蘭,化療效果不理想,癌細胞還在繼續擴散。
他們建議停止化療,改為姑息治療,減輕病人的痛苦。
“也就是說,放棄治療?”
莫翠蘭問,語氣里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期待。
醫生解釋道:“不是放棄,是改變策略,讓病人的最后時光更有尊嚴,少一些痛苦?!?/p>
莫翠蘭走出醫生辦公室,靠在墻上,裝作淚如雨下的樣子。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兒子的號碼。
遠在美國的兒子佳豪焦急地問:“媽,爸爸怎么樣了?”
莫翠蘭哽咽著說:“不太好,醫生建議停止化療。你……你能回來看看他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我馬上訂機票,兩天后到?!?/p>
掛斷電話,莫翠蘭深吸一口氣,擦干眼淚,走回病房。
看到丈夫虛弱的樣子,她心里暗自高興,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賈文偉似乎已經猜到了醫生的判斷,他平靜地看著妻子:“他們說什么?”
莫翠蘭猶豫了一下,決定不隱瞞:“他們說……化療效果不理想,建議改為姑息治療。”
賈文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p>
莫翠蘭轉移話題:“佳豪后天回來,他很想你?!?/p>
賈文偉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太好了。我有很多話想對他說?!?/p>
看到丈夫的神情,莫翠蘭暗自發笑,心想他大概也要跟兒子交代遺產的事了。
“你想回家嗎?在熟悉的環境里休養,可能會舒服一些?!?/p>
賈文偉聽著莫翠蘭的建議,猶豫了一下:“可以嗎?不會太麻煩你?”
莫翠蘭堅定地說:“當然不會,我也沒什么事,可以全心照顧你?!?/p>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仿佛她真的關心丈夫的感受。
就這樣在醫生的指導下,賈文偉回到了家中。
佳豪也如約而至,看到父親憔悴的模樣,他忍不住哭了出來。
“爸,你怎么瘦了這么多?”
佳豪抱住父親,淚流滿面。
賈文偉撫摸著兒子的頭發:“沒事,只是治療的副作用。你看起來很好,美國的生活還習慣嗎?”
父子倆有太多話要說,莫翠蘭識趣地離開,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她站在陽臺上,看著樓下的廣場,腳不由自主地跟著節拍輕輕點動。
佳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媽,爸爸睡著了?!?/p>
莫翠蘭迅速收斂起笑容,轉過身:“他太累了,需要休息?!?/p>
佳豪走到母親身邊:“爸爸真的不行了,是嗎?”
莫翠蘭點了點頭,擠出幾滴眼淚:“醫生說……可能只有幾個月了。”
她的語氣里透著一絲解脫。
佳豪靠在母親肩上,低聲啜泣:“這幾年,我一直忙著學業,很少回來看他。如果知道會這樣……”
莫翠蘭機械地撫摸著兒子的背:“別自責,你爸爸很為你驕傲,他一直都是?!?/p>
母子倆站在陽臺上,沉默地看著夕陽西下。
樓下的音樂停了,舞蹈隊的人三三兩兩散去。
莫翠蘭忽然意識到,賈文偉的生命也是如此,終有結束的時候,而她的新生活即將拉開帷幕。
佳豪忽然說:“媽,這段時間我看到你很辛苦,照顧爸爸、處理家務,幾乎沒有時間休息。等我開學前,我想留下來幫忙?!?/p>
莫翠蘭聽了,馬上擺了擺手,說:“不用啦,你的學業才是頭等大事。再說,照顧你爸爸本就是我該做的?!?/p>
佳豪聽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知道你特別愛跳舞,這段時間一直沒去跳,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莫翠蘭聽了,愣了一下,隨后裝出一副苦笑的模樣,說:“這有什么,你爸爸現在才是最重要的?!?/p>
佳豪堅持道:“可你也得放松放松啊。我看見你站在那,眼神里全是向往。明天你去跳一會兒吧,我來照顧爸爸?!?/p>
莫翠蘭轉過頭,看向兒子。
這個提議正合她心意,可她不能表現得太急切,便說道:“謝謝你,佳豪,不過現在,我只想陪在你爸爸身邊?!?/p>
夜深了,莫翠蘭躺在賈文偉身旁,聽著他沉重的呼吸聲,心里默默盤算著,還得熬多久才能徹底擺脫這一切。
佳豪在家陪了一周后,不得不回美國繼續學業了。
臨走前,她和父親聊了整整一晚,說了好多以前不敢說的話。
賈文偉握著兒子的手,叮囑他要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別為他擔心。
佳豪含著淚說:“爸,你一定要堅強,等我放假,我就回來看你?!?/p>
賈文偉點點頭,說:“我會等你的?!?/p>
送走兒子后,莫翠蘭長舒了一口氣,家里終于又安靜下來了。
賈文偉的病情越來越糟,疼痛發作得越來越頻繁,止痛藥的劑量也在不斷增加。
莫翠蘭已經在網上看了好幾套海景房,還計劃了一次歐洲旅行,滿心期待著即將到來的“自由”。
直到有一天,舞蹈隊的柳阿姨來家里做客。
柳阿姨坐在客廳里,熱情地說:“翠蘭,大家都特別想你,我們下周要參加區里的比賽,沒有你領舞,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莫翠蘭聽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可馬上又裝出一副憂愁的樣子,搖了搖頭,說:“我現在哪有心思跳舞啊,文偉需要我照顧。”
“我明白,可你也得適當放松放松,調整調整心情。天天這么照顧病人,你自己也會累垮的?!?/p>
莫翠蘭勉強笑了笑,心里卻想著,這正是她需要的借口:“我沒事,等文偉好點兒了,我再考慮回去跳舞?!?/p>
柳阿姨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沒有說破,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比賽那天,就算你不能全程參加,來跳一小段也行?!?/p>
送走柳阿姨后,莫翠蘭回到臥室,看見賈文偉醒了,正靠在床頭翻看相冊。
“剛才是柳阿姨來了?”
莫翠蘭點了點頭,說:“她來看看你,順便問我什么時候回去跳舞。”
賈文偉合上相冊,說:“你應該去的,整天悶在家里照顧我,對你不好?!?/p>
莫翠蘭口是心非地坐在床邊,心里卻已經在盤算著怎么安排時間去參加比賽了:“別胡說,你現在需要人照顧?!?/p>
賈文偉握住妻子的手,說:“翠蘭,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跳舞,這是你的樂趣。我不想因為我的病,剝奪了你的快樂?!?/p>
莫翠蘭裝出一副感動的樣子,眼眶濕潤了,說:“文偉……”
賈文偉打斷她:“聽我說,我??茨隳芟駨那耙粯由?,別因為我改變太多。我已經不行了,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p>
莫翠蘭忍不住落淚了,這一次的淚水倒是真的,因為賈文偉的話正合她心意:“別這么說,你會好起來的?!?/p>
賈文偉微微搖了搖頭,沒有爭辯。
他們都知道,這只是一句善意的謊言。
接下來的日子,賈文偉的病情進一步惡化了。
他開始出現間歇性意識模糊,有時候會認不出莫翠蘭,喊她“媽媽”或者“老師”。
莫翠蘭每天只是應付性地照顧丈夫,就等著賈文偉咽下最后一口氣。
一天清晨,莫翠蘭正在廚房準備粥,賈文偉突然大聲呼喚她。
她不情愿地放下手機,匆忙跑進臥室,看見丈夫坐在床上,臉色慘白。
“怎么了?”
她語氣里透著一股不耐煩。
賈文偉指了指床單,上面有一大灘血跡,說:“我……我又吐血了?!?/p>
莫翠蘭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心想終于快結束了,她撥打了急救電話。
半小時后,賈文偉被送進了醫院。
醫生診斷后,神情十分凝重。
“腫瘤已經侵蝕到主要血管了,出血是不可避免的。我們可以暫時控制一下,但……”
“但什么?”
莫翠蘭追問著,心里已經在盤算著葬禮的安排了。
醫生嘆了口氣,說:“恐怕時間不多了,可能只有幾周,甚至幾天。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多陪陪他?!?/p>
莫翠蘭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癱坐在椅子上。
雖然她早有預期,但聽到確切的時間,她心里卻在暗自竊喜。
幾周,甚至幾天,她終于可以結束這場漫長的煎熬,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她假裝絕看地問:“能不能再做些什么?手術?更強的藥物?國外的治療方法?”
醫生搖了搖頭,說:“在這個階段,任何激進的治療只會增加痛苦,而不會延長生命。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走得更安詳一些?!?/p>
莫翠蘭走回病房,強忍著喜悅,對丈夫擠出一個憂傷的微笑,說:“醫生說你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賈文偉看著妻子的眼睛,說:“他是不是說……我時間不多了?”
莫翠蘭沒辦法撒謊,只能輕輕點了點頭,心里卻在想終于要解脫了。
賈文偉反而平靜了下來,說:“我早有準備。翠蘭,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p>
“什么事?”
莫翠蘭坐在床邊,握住丈夫的手,瞬間來了精神,心想難道是關于財產的安排。
賈文偉微笑著說:“我寫了一本書,是關于我們的故事。從大學相識,到結婚生子,再到后來的……種種。我一直在寫,這幾年每天都寫一點。”
莫翠蘭失看地看著丈夫,原來只是一本無聊的書:“我怎么不知道?”
賈文偉輕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寫作,所以一直沒告訴你。書稿在我的電腦里,密碼是你的生日。等我走了,你可以看看,也可以不看,由你決定?!?/p>
莫翠蘭敷衍地點了點頭,擠出幾滴眼淚,說:“文偉,對不起,這些年我……”
她的道歉毫無誠意,只是想給自己留個好印象,以防賈文偉臨終前改變財產安排。
賈文偉打斷她:“不用道歉,我們都有選擇的權利。你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生活,我不怪你。”
聽到這話,莫翠蘭痛哭失聲。
當晚,翠蘭不得不留在醫院陪護,她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
半夜賈文偉突然醒來,握住妻子的手。
他虛弱地說:“翠蘭,我有點冷?!?/p>
莫翠蘭不耐煩地放下手機,拿來毛毯,草草地蓋在丈夫身上,說:“好點了嗎?”
賈文偉點了點頭,看著妻子的眼睛,說:“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就是認識了你?!?/p>
莫翠蘭強忍著不耐煩,擠出一句:“我也是。”
賈文偉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
莫翠蘭以為他睡著了,松了一口氣,繼續玩手機。
直到凌晨,護士進來查房,才發現賈文偉已經永遠地離開了。
護士通知莫翠蘭的那一刻,她眼中閃過一絲解脫,隨即又很快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終于,她自由了。
賈文偉的葬禮辦得冷冷清清,沒多少人來,來的大多是他的同事、學生,還有幾個交情不錯的老友。
莫翠蘭穿著一身黑色喪服,面無表情地站在靈堂的一側,機械地接受著前來吊唁的人的安慰。
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悲傷一些,可眼神里那股子冷漠和心不在焉,根本藏不住。
佳豪特意從美國趕了回來,一看到靈堂就哭得昏天黑地,整個人都快暈過去了,得靠朋友扶著才能站穩。
葬禮一結束,莫翠蘭就有點迫不及待了,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起自己的新生活。
等最后一位吊唁的客人離開后,她立馬回到房間,把喪服換了下來,換上了一身舒適自在的便裝。
接著她拿起手機,撥通了舞蹈隊柳阿姨的電話,打聽下一場排練的時間。
“翠蘭啊,你老公這才剛走,你就……”
電話那頭,柳阿姨的語氣里滿是驚訝。
莫翠蘭說得輕描淡寫:“人死不能復生,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沉浸在悲傷里吧?文偉肯定也不希看我這樣?!?/p>
第二天一大早,莫翠蘭就開始忙活著處理賈文偉的遺產了。
她翻出一個筆記本,把要辦的事情一項一項地列出來,寫得清清楚楚……
她自言自語道:“先去銀行,先把錢的事兒解決了,后面的事兒才好安排?!?/p>
莫翠蘭在家里翻箱倒柜,把需要的文件都找了出來:死亡證明、結婚證、身份證、房產證,一樣都不少。
她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還特意化了個淡妝,讓自己看起來既得體又帶著那么一絲憂傷。
然后她開著車,直奔銀行。
到了銀行,莫翠蘭掛著一副哀傷的表情,走到柜臺前。
服務人員看到她,趕緊表示慰問:“您好,莫女士,聽說您丈夫去世了,您可要節哀順變啊?!?/p>
莫翠蘭點點頭,裝模作樣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淚水:“謝謝關心。我今天來,是想辦理一下賬戶過戶手續?!?/p>
說著她把一疊文件遞給了柜員,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著拿到錢后的第一件事,去買那輛她心心念念已久的豪車。
賈文偉一直覺得買豪車是鋪張浪費,好幾次都攔著她,現在好了,終于沒人能管著她了。
柜員接過文件,在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兒,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莫翠蘭。
莫翠蘭覺得有點不對勁,立馬追問道:“怎么了?是文件不齊嗎?”
柜員搖了搖頭,然后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莫翠蘭瞬間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