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們回來了!”王秀蘭推開家門,滿懷期待的笑容在一瞬間凝固。
門內的景象讓兩位老人如遭雷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爸,媽,你們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就回來了?”李強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絲慌亂。
李大山的手提包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的目光掃過客廳,眼中的光彩逐漸黯淡。
兩年的辛苦打拼,換來的是什么?
王秀蘭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她扶著墻壁,淚水模糊了視線,想說的話哽在喉嚨里。
1.
李大山雙手按在膝蓋上,他的手掌粗糙,指甲里嵌著洗不掉的黑色污垢。這雙手見證了他六十年的生命歷程,從年輕時在工廠里擺弄機器,到現在搬磚揮鏟。
他坐在簡陋的出租屋里,望著墻上斑駁的水痕。屋外,城市的喧囂聲傳來,但這喧囂與他無關。
“老李,該吃飯了。”王秀蘭的聲音從小廚房傳來。她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走進來,面條上飄著幾片青菜葉子。
李大山接過碗,看著妻子。五十八歲的王秀蘭,臉上的皺紋已經刻下了歲月的痕跡,但眼睛里仍閃爍著溫柔的光芒。
“今天工資結了嗎?”王秀蘭在李大山對面坐下,輕聲問道。
“結了,三千二。”李大山拿出一個舊信封,遞給妻子,“你呢?”
“兩千八。”王秀蘭也從口袋里掏出錢,放在桌上,“這樣算起來,這個月能寄三千回去了。”
李大山低頭吃面,不說話。面條很燙,但他似乎感覺不到,機械地將面條送入口中。
王秀蘭看著丈夫,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李大山在想什么,那個他們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家,那個現在住著他們兒子一家的家。
“強子最近有沒有打電話來?”李大山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期望。
王秀蘭搖搖頭,“沒有,上周我打過去,說是找工作很難,林芳還在帶孩子,小寶剛滿三歲,正是麻煩的時候。”
李大山放下筷子,眼神暗淡下來。他們的兒子李強,大學畢業已經十年,卻始終找不到穩定的工作。
兩年前,當李強帶著兒媳林芳和剛出生的孫子回到家里暫住時,李大山夫婦原本以為這只是暫時的。
可是一個月變成了兩個月,兩個月變成了半年。李強和林芳總有各種理由不出去工作:市場不景氣,工資太低,要照顧孩子。他們的生活,逐漸變成了依靠李大山和王秀蘭的退休金。
六千元的退休金,本該是老兩口安享晚年的保障,現在卻要養活五口人。
“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李大山捏緊了拳頭,又松開,“孩子都三歲了,總要上幼兒園,總要面對生活。”
王秀蘭輕輕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再等等吧,等我們攢夠了錢,孩子上了幼兒園,情況會好起來的。”
李大山點點頭,但心里明白,問題不在于金錢,而在于那份責任感。那份他和王秀蘭肩負了一生,卻無法傳遞給下一代的責任感。
“明天我去建筑工地,老付說那邊缺人,一天能有兩百。”李大山說道,盡管他知道,六十歲的身體已經不再適合那樣的重活。
“太累了,你別去。”王秀蘭擔憂地說,“餐館那邊說可以多上兩個小時,我多做點就行。”
兩個人沉默地吃完晚飯,各自忙碌起來。李大山洗碗,王秀蘭整理房間,一切如往常一樣進行著。
這是他們離開家,來到城里打工的第一年零八個月。
每天,李大山都會在日歷上劃一道,計算著他們打工的日子。他知道,春節即將來臨,那是他們約定回家的日子。兩年,足夠改變很多事情,也許等他們回去,兒子和兒媳已經找到了工作,一切會重回正軌。
這個念頭支撐著李大山日復一日地工作,即使雙手磨出了血泡,即使膝蓋疼痛得無法彎曲,他也從未抱怨。在他看來,這是為了家庭,為了兒子,為了孫子,更是為了未來。
“今天建筑工地上發生了什么事?”晚上,王秀蘭一邊折疊衣服,一邊問道。
李大山搖搖頭,“沒什么,就是老付的背又犯了,扛不動水泥袋,我幫他扛了幾袋。”
王秀蘭停下手中的動作,盯著李大山,“你自己都這么大歲數了,還逞什么強?要是你也病了,怎么辦?”
“我不會病的。”李大山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種堅韌,“等明年春節回家,看到強子和林芳都有工作了,我們就可以安心享清福了。”
王秀蘭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她比李大山更了解兒子的性格。李強從小就缺乏毅力,遇到困難就退縮。即使上了大學,也是勉強畢業,找工作更是挑三揀四。
“不說這些了,你去歇著吧,我把衣服收拾好就睡。”王秀蘭轉移了話題。
李大山點點頭,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勞累的一天讓他沒有精力思考太多,睡眠成了他唯一的休息方式。
2.
王秀蘭坐在床邊,望著丈夫的睡臉。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在李大山的臉上,那張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她想起了他們年輕時的樣子,那時李大山是國企里的技術工人,她是小學教師,兩人雖然不富裕,但生活平靜而有保障。
現在,到了本該安享晚年的年紀,卻不得不外出打工,供養那個不思進取的兒子和兒媳。生活總是充滿諷刺,王秀蘭想,但她不會抱怨,因為在她的觀念里,家人就是要互相扶持。
只是,這種扶持不應該變成依賴,不應該讓年邁的父母再次成為家庭的支柱。
她輕輕撫摸著李大山的額頭,心里默默祈禱:兒子啊,快點長大吧。
夜深了,整座城市逐漸安靜下來,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汽車的喇叭聲。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有太多像李大山和王秀蘭這樣的老人,為了子女,為了家庭,放棄了安逸的晚年,選擇了繼續奮斗。
他們是時代的縮影,也是家庭的支柱。
第二天一早,李大山和王秀蘭像往常一樣起床。簡單的早餐后,兩人分別前往各自的工作地點。
李大山在建筑工地上搬磚,王秀蘭則在附近的一家餐館洗碗。他們約定,晚上七點在小區門口見面,一起回家。
這是他們兩年來養成的習慣,無論多累,都要等對方一起回家。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他們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夜晚,當李大山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小區門口時,王秀蘭已經等在那里。她的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剛買的蔬菜。
“今天怎么樣?”王秀蘭問,同時接過李大山手中的工具包。
“老樣子。”李大山笑了笑,“工頭說明天有個新工地開工,工資可以提高。”
王秀蘭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她知道李大山在安慰她,工地上的工資從來不會輕易提高。
兩人并肩走回出租屋,路上經過一家小賣部,李大山停下腳步,“我去買包煙。”
“你不是說要戒煙的嗎?”王秀蘭皺眉道。
李大山撓撓頭,“就買一包,抽完就戒。”
王秀蘭搖搖頭,但沒有阻止。她知道丈夫的這點小愛好,雖然不贊成,但也理解他需要一些方式來緩解壓力。
回到出租屋,兩人開始準備晚餐。雖然條件簡陋,但在這個臨時的家里,他們依然保持著規律的生活習慣。
李大山切菜,王秀蘭炒菜。屋子里很快飄滿了飯菜的香氣。
“我今天在餐館聽說,城東那邊有個新開的超市在招人,不知道林芳能不能去應聘。”王秀蘭一邊炒菜一邊說道。
李大山停下手中的活,“你給他們打電話了嗎?”
“打了,但沒人接。”王秀蘭嘆了口氣,“可能在忙吧。”
李大山沒有說話,繼續切菜。他知道,所謂的“忙”,不過是忙著看電視,忙著玩手機。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擊妻子的希望。
晚飯后,李大山坐在陽臺上抽煙,望著遠處的燈光。這座城市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曾在年輕時來過這里;陌生是因為現在的他,已經無法融入這個快節奏的城市生活。
王秀蘭走到陽臺,坐在李大山身邊,“老李,我在想,要不咱們今年就回家過年吧。”
李大山愣了一下,“不是說好兩年嗎?還差四個月。”
“我想小寶了。”王秀蘭的眼里泛起淚光,“他都三歲了,都會叫爺爺奶奶了。”
李大山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好,今年回去。不過,咱們得存夠錢,萬一回去之后,他們還是那樣怎么辦?”
“應該不會的。”王秀蘭說,語氣里卻沒有多少確信,“兩年了,他們總該明白生活的不容易。”
李大山點點頭,但心里清楚,人的本性是難以改變的。除非自己真正經歷過艱辛,否則很難體會他人的付出。
“那就這么定了,今年過年回家。”李大山掐滅煙頭,站起身來,“現在離過年還有兩個月,咱們得加把勁,多攢點錢。”
王秀蘭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好,我跟餐館老板說,多上幾個小時的班。”
兩人商定了回家的計劃后,生活似乎有了新的希望。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們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工作,省吃儉用,只為了能帶更多的錢回家。
3.
一個星期后的周日,李大山和王秀蘭難得休息一天。王秀蘭提議去附近的公園散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公園里人不多,大多是老人和孩子。看到那些蹣跚學步的幼童,王秀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孫子。
“小寶現在應該會跑了吧?”王秀蘭望著遠處玩耍的孩子,輕聲說道。
李大山點點頭,“會了,林芳上次發視頻給我看,小家伙跑得挺快。”
“我上次給他買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王秀蘭繼續說道,臉上浮現出祖母特有的溫柔。
李大山笑了笑,“應該合身,你不是特意買大一號嗎?”
兩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共同回憶著家里的點點滴滴。
突然,王秀蘭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李強打來的。
“強子?”王秀蘭的聲音里充滿了驚喜,“你最近怎么樣?小寶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李強的聲音,似乎有些急促,“媽,家里冰箱壞了,能不能再寄點錢回來?修冰箱要一千五,我和林芳手頭緊。”
王秀蘭的笑容凝固了,她看了一眼李大山,低聲說道:“強子,冰箱壞了?我們剛給你們寄了三千,應該夠修冰箱了吧?”
“那錢用來交房租和買日用品了。”李強解釋道,“你們也知道,現在生活成本高,我和林芳又沒工作,全靠你們的退休金。”
王秀蘭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把手機遞給李大山,“你跟你爸說吧。”
李大山接過手機,深吸一口氣,“強子,冰箱多久了?”
“買了五年了吧,前兩天突然不制冷了。”李強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
“修冰箱的錢,爸這邊會想辦法。”李大山說道,聲音里有一絲疲憊,“但是,強子,你和林芳真的不考慮出去工作嗎?小寶已經三歲了,可以上幼兒園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是李強的聲音,“爸,我們當然想工作,但是現在找工作太難了。我投了很多簡歷,都沒有回音。林芳的情況也一樣,而且小寶還小,需要人照顧。”
李大山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行吧,錢我們會寄的。照顧好自己和小寶。”
掛斷電話后,李大山的表情沉重。王秀蘭拉著他的手,輕聲問道:“怎么了?”
“老樣子,說找工作難。”李大山搖搖頭,“冰箱壞了,要一千五修理費。”
王秀蘭皺起眉頭,“上個月才寄了三千,這么快就用完了?”
李大山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吧,回去休息一下,明天還要上班。”
回到出租屋,李大山坐在桌前,拿出一個破舊的賬本,開始計算這個月的收支。王秀蘭在一旁整理衣物,不時看一眼丈夫緊鎖的眉頭。
“老李,要不我明天去銀行,把我們剩下的積蓄取一部分出來,寄給他們。”王秀蘭提議道。
李大山抬起頭,眼神復雜,“那咱們過年回去的錢怎么辦?火車票還沒買呢。”
“我再多上幾個小時的班,應該來得及。”王秀蘭說道,盡管她知道,這意味著更大的工作強度。
李大山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點頭,“好吧,明天我去銀行匯款。但是,過年回去,咱們得好好跟他們談談。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王秀蘭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她知道,丈夫的話是對的,但面對自己的兒子,又有幾個做父母的能狠下心腸?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李大山和王秀蘭繼續著他們的打工生活。隨著春節的臨近,他們加班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只為了攢夠回家的路費和給家里準備的年貨錢。
終于,在除夕前一周,他們買好了回家的火車票。兩張硬座,二十八小時的車程,但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奢侈。
“火車票買好了嗎?”王秀蘭一邊整理行李,一邊問道。
李大山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皺巴巴的車票,“買好了,后天晚上的車,早上能到家。”
王秀蘭接過車票,小心翼翼地放進錢包,“這兩天收拾好東西,年貨也得買一些。”
“嗯,我已經列了清單。”李大山說道,同時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需要購買的物品。
4.
兩人開始清點家里的物品,決定哪些帶走,哪些留下。雖然生活清苦,但兩年的積累,也有了一些家當。
“這些就留在這里吧,等過完年回來還用得上。”李大山指著幾件日常用品說道。
王秀蘭愣了一下,“回來?你還打算回來?”
李大山沉默了一會兒,“如果強子他們還是那樣,我們不得不回來。”
王秀蘭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繼續整理衣物,但眼角已經濕潤。她多么希望能回到家鄉,和兒子孫子一起生活,而不是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繼續打拼。
但她也明白丈夫的擔憂。如果兒子和兒媳還是不思進取,他們這兩個老人,就不得不繼續外出打工,維持家庭的開支。
“不想那么多了,先回去看看吧。”李大山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語氣柔和了一些,“說不定這兩年,強子和林芳已經成熟了不少。”
王秀蘭點點頭,盡管心里沒有太多的把握。
兩天后,他們帶著簡單的行李和精心準備的年貨,踏上了回家的路。硬座車廂里擠滿了回鄉的人,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氣味,但李大山和王秀蘭卻感覺無比輕松。
二十八小時的車程很快過去,當列車緩緩駛入家鄉的站臺時,王秀蘭的心情變得緊張起來。
“老李,你說他們會來接我們嗎?”王秀蘭望著窗外,輕聲問道。
李大山搖搖頭,“我沒告訴他們具體的到達時間,怕他們專門跑一趟麻煩。我們坐公交車回去就行。”
王秀蘭點點頭,心里卻有一絲失落。她知道,李大山是不想給兒子添麻煩,但同時也是不想面對可能的失望——萬一他們知道了,卻不來接,那該多尷尬。
下了火車,兩人拖著行李,坐上了通往家鄉的公交車。一路上,窗外的景色逐漸變得熟悉,那是他們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
當公交車停在離家最近的站點時,李大山和王秀蘭下了車,步行向家走去。
路過小區門口的雜貨店,老板娘王嬸認出了他們,驚訝地喊道:“大山,秀蘭,你們回來啦?這兩年在外面過得怎么樣?”
李大山笑了笑,“還行,打點零工,養家糊口。”
王嬸看著他們憔悴的面容,嘆了口氣,“你們也不容易,好在現在回來了。說起來,你家強子和林芳最近也不怎么出門,整天在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王秀蘭的心一沉,但表面上仍然保持著微笑,“可能是照顧孩子吧,小寶才三歲,正是鬧人的時候。”
“也是,孩子小確實麻煩。”王嬸點點頭,又聊了幾句家常,才放他們離開。
走在熟悉的小區小路上,李大山和王秀蘭的腳步逐漸加快。盡管心里有諸多擔憂,但即將見到闊別已久的家人,還是讓他們充滿期待。
終于,他們來到了自家樓下。這是一棟老舊的居民樓,沒有電梯,他們需要爬到四樓。
李大山提著兩個大包,王秀蘭拎著幾個小袋子,兩人慢慢地爬著樓梯。
“喘口氣再走吧。”爬到三樓時,王秀蘭已經氣喘吁吁。兩年的辛苦工作,讓她的身體比以前差了很多。
李大山點點頭,放下包裹,靠在墻上休息。他的膝蓋隱隱作痛,這是長期干重活留下的后遺癥。
休息片刻后,兩人繼續向上爬。當他們終于站在自家門前時,王秀蘭的手有些發抖。
李大山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插入門鎖。鑰匙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
“我們回家了!”王秀蘭推開門,笑容卻凝固在臉上,沒想到兩年的辛苦打拼,換來的卻是這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