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歲月如刀,悄無聲息地雕刻著每個人的臉龐。老年是生命的秋天,樹葉飄落,枝干顯露。
我們習慣了給予,卻不習慣接受;習慣了照顧他人,卻不習慣被人照顧。
當家人的愛藏在謊言背后,我們該如何選擇?堅持原則還是妥協接受,每個決定都是一場靈魂的拷問。
01
秦蘭芝站在小區門口的梧桐樹下,右手搭在腰上,輕輕揉著那個總是隱隱作痛的地方。她仰頭看著窗外的天空,一片潔白的云朵緩緩飄過,像極了那些慢慢消逝的日子。
今年她六十五歲,退休教師,丈夫趙建國去世已經五年了。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卓瑾,現在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有個律師丈夫,還有個十二歲的兒子。秦蘭芝住在這個三線城市的老小區里,日子過得并不拮據,退休金夠用,還有趙建國留下的老房子和一些積蓄。
她慢慢轉過身,邁著小步走向健身區。每天早上七點,她都會來這里活動筋骨。今天天氣好,老頭老太太們三三兩兩地在器材上鍛煉,說笑聲不斷。
“秦老師,今天來得晚啊。”王大媽在橢圓機上叫她。
秦蘭芝笑了笑,走到單杠前,雙手抓住橫杠,想要做幾個簡單的懸垂。她剛一用力,腰上就傳來一陣劇痛,手不自覺地松開,整個人向后倒去。
“砰”的一聲,她摔在了地上。
“老秦!老秦!”幾個老人連忙圍了上來。
秦蘭芝躺在地上,疼得臉色煞白,卻死死咬著牙不出聲。
“別動,我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李大爺蹲下身來,小心翼翼地檢查她的手腳。李大爺退休前是醫院的骨科醫生,大家都很信任他。
“應該沒傷到骨頭,但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李大爺說。
兩個年輕人幫忙把秦蘭芝扶回了家。她躺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沒有給女兒打電話。女兒工作忙,她不想讓女兒擔心。
下午,李大爺陪她去了醫院。拍了片子,醫生告訴她,她有輕度骨質疏松,要注意休息,最好有人照顧。
秦蘭芝笑了笑:“我一個人住習慣了,沒事的。”
回家的路上,李大爺提起了隔壁王大媽的事:“聽說了嗎?王大媽的兒子要把她送去養老院了。說是工作忙,沒時間照顧,也不舍得請保姆。”
秦蘭芝的臉色變了,她低著頭沒說話。
“現在的年輕人啊,就知道往前看,哪還記得身后的老人。”李大爺嘆了口氣。
秦蘭芝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客廳,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她不要去養老院,那里冷冰冰的,像個等死的地方。她寧愿自己照顧自己,哪怕摔斷了腿。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是女兒卓瑾。
“媽,我聽小區的張阿姨說您摔倒了?怎么不告訴我?”卓瑾的聲音又急又氣。
秦蘭芝笑著說:“沒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現在好好的。”
“您一個人在那邊,我真的很擔心。媽,要不您就搬來上海吧,和我們一起住。我們這里有您的獨立臥室和衛生間,小區環境也好,有專門的老年活動場所。”
秦蘭芝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我在這住習慣了,不想麻煩你們。”
“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您是我媽啊。我這幾天安排一下工作,下周就回去接您。”
電話那頭卓瑾的語氣不容拒絕,秦蘭芝沒再說什么。
放下電話,秦蘭芝在家里慢慢走動,看著這個住了幾十年的家。墻上是她和趙建國的結婚照,書架上是她教書時用過的教材,茶幾上是趙建國生前最愛用的茶杯,還有陽臺上那盆趙建國種下的蘭花,現在開得正艷。
她在柜子里翻出一個紅色的小本子,里面是她和趙建國的存折。她輕輕撫摸著封面,眼睛有些濕潤。
02
接下來的幾天,卓瑾每天都會打電話來,講上海的生活有多好,家里的房子有多大,小區的設施有多完善。秦蘭芝聽著,心里半是期待半是忐忑。
“媽,您放心收拾東西吧,下周二我就到家了。您想帶什么就帶什么,不用擔心太多,我們那邊什么都有。”卓瑾在電話里興奮地說。
秦蘭芝坐在床邊,看著滿屋子的東西,不知道該帶什么,又該留下什么。這些年,她和趙建國一點一點攢下來的東西,每一樣都有故事,每一樣都是回憶。
她拿起床頭柜上的相框,里面是卓瑾小時候的照片。那時卓瑾才五歲,扎著兩個小辮子,笑得露出兩顆小門牙。秦蘭芝記得那是卓瑾上幼兒園的第一天,趙建國特意請了假,三個人一起去的。
秦蘭芝嘆了口氣,把相框放進了要帶走的箱子里。
第2天, 她去找了房產中介,把房子委托給他們出租。中介是個年輕小伙子,聽說她要去上海和女兒一起住,連連稱贊:“阿姨,您女兒真孝順啊。現在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
秦蘭芝笑了笑,沒說話。
回家路上,她去銀行取了一些錢,又去超市買了些上海特產——準備送給女婿和外孫的禮物。
小區里的老姐妹們知道她要去上海,專門組織了個小型送別會。大家在小區的活動室里,擺了兩桌飯菜,吃吃喝喝,聊聊天。
“老秦啊,你可有福氣了,女兒接你去上海養老。”王大媽拍著她的手說。
“是啊,我家那小子,連個電話都懶得打,更別說接我去城里住了。”李大爺的妻子嘆了口氣。
秦蘭芝笑著說:“等我適應了上海的生活,就請你們都來玩。”
大家又是一陣羨慕。秦蘭芝看著這些相處了幾十年的老鄰居,心里又是驕傲又是不舍。
回到家,她坐在沙發上,看著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家,突然有些恍惚。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她閉上眼睛,仿佛又看見趙建國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戴著老花鏡看報紙。
“老趙,你說我這一去,是對的嗎?”她輕聲問。
沒有人回答,只有窗外的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03
星期二早上,秦蘭芝早早地起床,把家里最后收拾了一遍。她穿上一套深藍色的套裝,這是趙建國生前最喜歡她穿的衣服。
九點鐘,卓瑾的車停在了小區門口。秦蘭芝透過窗戶,看見女兒和女婿徐明輝一起下了車。
“媽!”卓瑾一進門就抱住了秦蘭芝,眼睛紅紅的。
秦蘭芝拍拍女兒的背:“好了好了,這么大人了還哭鼻子。”
徐明輝走上前,接過秦蘭芝手中的包:“媽,辛苦您了。這些箱子我來搬。”
秦蘭芝看著女婿,總覺得他臉色不太好,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她想。
三人一起把東西搬上車,秦蘭芝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家,鎖上了門。
“走吧,媽。以后有時間再回來看看。”卓瑾拉著她的手說。
去上海的路不短,卓瑾開車,徐明輝坐在副駕駛,秦蘭芝坐在后排。一路上,卓瑾不停地講上海的生活,徐明輝偶爾插一句話,秦蘭芝則主要是聽,偶爾問一兩個問題。
“媽,我們住的小區環境特別好,綠化率高,還有專門的老年活動中心。您住在我們家,有單獨的臥室和衛生間,不會受任何打擾。”卓瑾說。
“我給您準備了一臺新電視,就放在您房間里,想看什么看什么。”徐明輝補充道。
秦蘭芝笑著點頭:“你們有心了。不過我不用那么好的條件,能跟你們住在一起就很開心了。”
“對了,小晨呢?”秦蘭芝問。
“小晨在學校,下午放學后會回家。他知道您要來,可高興了,說要跟外婆下象棋。”卓瑾笑著說。
秦蘭芝想起外孫卓晨,心里一暖。那孩子從小聰明,每次見到她都特別親熱。
車子駛入上海城區,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車水馬龍,與她生活了幾十年的小城截然不同。秦蘭芝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心跳不由得快了起來。
卓瑾的家在浦東一個高檔小區內,小區綠樹成蔭,人工湖波光粼粼,門口有穿制服的保安站崗。進入地下車庫,電梯直達26樓。
走進家門,秦蘭芝不由得驚訝地“哇”了一聲。房子足有兩百多平方米,裝修豪華但不失品味,落地窗外就是上海的天際線。
“媽,來,這是您的房間。”卓瑾帶著秦蘭芝來到一個寬敞的臥室。
房間里擺著一張大床,床頭柜上有一盞溫馨的臺燈,窗戶朝南,陽光充足,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和衣帽間。
“怎么樣,媽?喜歡嗎?”卓瑾期待地問。
秦蘭芝點點頭:“很好,很好。你們太破費了。”
“媽,您先休息一下,我去準備午餐。”卓瑾說完,關上門出去了。
秦蘭芝坐在床邊,環顧這個陌生的房間。這里干凈、整潔、舒適,卻沒有一絲她熟悉的氣息。她打開行李箱,拿出那個裝著卓瑾照片的相框,放在床頭柜上,這才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下午,秦蘭芝正在房間里整理東西,門鈴響了。她聽見外面一陣歡笑聲,應該是外孫卓晨回來了。她連忙出去迎接。
“外婆!”卓晨一看見她,就撲了過來,抱住她的腰。
秦蘭芝摸摸外孫的頭:“哎呦,我們小晨又長高了啊!”
“外婆,您終于來了!我可想您了!您帶我下象棋吧?上次您教我的那幾招,我都學會了!”卓晨拉著她的手興奮地說。
秦蘭芝笑著點頭:“好,等吃完飯我們就下棋。”
晚餐很豐盛,卓瑾準備了好幾個菜,還有秦蘭芝最愛的紅燒肉。一家人圍在餐桌前,說說笑笑,氣氛融洽。可秦蘭芝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女兒和女婿之間似乎有種奇怪的氣氛,兩人目光很少交流,說話也很少。
吃完飯,卓晨迫不及待地拉著外婆去下象棋。秦蘭芝看見徐明輝接了個電話,神情緊張地走進了一個房間,隨后又出來,對卓瑾低聲說了幾句,卓瑾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秦蘭芝假裝沒看見,專心和卓晨下棋。但她注意到,徐明輝頻繁地進出一個房間,那個房間的門常常是關著的。
“爸爸進去的那個房間是干什么的?”秦蘭芝問卓晨。
卓晨的表情有些奇怪:“那是爺爺的房間。”
“爺爺?”秦蘭芝一愣,“你爸爸的父親住在這里?”
卓晨點點頭,還想說什么,卓瑾走過來打斷了他:“小晨,該寫作業了。你明天不是還有考試嗎?”
卓晨有些不情愿地站起來:“外婆,我們明天再下棋好嗎?”
秦蘭芝笑著點頭:“好,你先去寫作業吧。”
卓晨走后,秦蘭芝問卓瑾:“你公公也住在這里?”
卓瑾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是的,爸爸住在隔壁房間,他現在可能在休息。明天介紹你們認識。”
秦蘭芝點點頭,沒再多問。但她注意到,卓瑾和徐明輝說話時,常常壓低聲音,還時不時看她的方向,好像有什么事瞞著她。
第二天,卓瑾帶秦蘭芝參觀了小區。小區確實很好,有專門的老年活動中心,有健身房,有圖書室,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舞蹈室。
“媽,您看這里條件多好。您可以每天來這里鍛煉,還能認識一些新朋友。”卓瑾說。
秦蘭芝點點頭:“是不錯,比我原來那小區好多了。”
“媽,您能來上海,我真的很高興。以后我們就不用兩地分居了,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卓瑾拉著她的手說。
秦蘭芝看著女兒真誠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你公公的情況怎么樣?他為什么不出來見人?”
卓瑾的臉色變了變:“爸爸他...身體不太好,不方便走動。等他狀態好一點,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秦蘭芝點點頭,沒再追問。但她心里已經有了一絲不安。
04
接下來的幾天,秦蘭芝漸漸適應了上海的生活。白天她會去小區的活動中心鍛煉,下午和卓晨一起下棋或者看電視,晚上全家一起吃飯。可她始終沒見到徐明輝的父親,那個神秘的房間門始終關著,徐明輝和卓瑾經常進出,但從不邀請她進去。
一天晚上,秦蘭芝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接著是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她披上外套,走出房門,看見卓瑾和徐明輝慌慌張張地往那個房間跑去。
“怎么了?”秦蘭芝問。
“沒事,媽,您先睡吧。”卓瑾頭也不回地說。
秦蘭芝站在走廊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了過去。房門半開著,她推門而入。
眼前的景象讓她呆住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男子躺在病床上,下半身明顯無法動彈,床邊擺滿了醫療設備,輸液架,呼吸機,心電監護儀,一應俱全。老人面色灰白,正艱難地喘著氣,徐明輝正慌亂地調整呼吸機的參數。
“媽!”卓瑾見她進來,驚呼一聲。
“這是...”秦蘭芝指著床上的老人,聲音有些發抖。
卓瑾和徐明輝對視一眼,最終卓瑾嘆了口氣:“媽,這是明輝的父親,徐長慶。他三年前中風,導致半身不遂,需要24小時照料。”
秦蘭芝看著床上的老人,又看了看卓瑾,心里隱約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接我來上海,是為了...”
“媽,不是您想的那樣。”卓瑾慌忙解釋,“我是真心想讓您來和我們一起住的。只是...”
“只是順便讓我幫你們照顧他,是嗎?”秦蘭芝的聲音冷了下來。
徐明輝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媽,對不起,是我的主意。爸爸需要專人照顧,我和瑾瑾都要工作,請護工又特別貴...我們想,您曾經是護士,懂這些...我們愿意支付您工資的。”
秦蘭芝如遭雷擊,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切。女兒和女婿接她來上海,不是為了讓她頤養天年,而是要她當一個沒有工資的護工。
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扶著門框才沒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