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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的北山村,像一頭打盹的老牛,懶洋洋地伏在塬上。
土坯墻,茅草頂,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的不是米飯的香甜,而是稀粥的寡淡。
村子窮,人心也似乎被這貧瘠的土地磨得有些刻薄和短視。
就在這一年,我,王滿倉,干了一件讓全村人驚掉下巴的事——我要娶翠蓮。
翠蓮不是本村人,她的過去,像一團迷霧,更像是一塊不潔的抹布,被村里長舌的婆姨們在嘴邊揉搓了無數遍。
“聽說了嗎?王家那小子,要娶個城里洗頭房出來的!”
“嘖嘖,真是昏了頭了,那種女人也敢要?”
“啥洗頭房?說難聽點,不就是個窯姐兒嘛!”
她們說她是“那種女人”,是從城里“洗干凈”回來的。
眼神里帶著鄙夷,話語里夾著唾沫星子。
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名聲,足以壓垮一個女人,也足以讓任何想靠近她的男人望而卻步。
我爹娘自然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我把想法剛一說出口,我娘就一屁股坐在炕上,拍著大腿哭嚎起來:“滿倉啊,我的兒啊!你這是要逼死娘啊!咱家是窮,可也不能娶個不清不白的女人進門,這讓咱家的臉往哪兒擱?將來你弟弟妹妹怎么抬頭做人?”
我爹則悶著頭,一口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鍋頭忽明忽暗。
半晌,他才把煙桿在鞋底上磕了磕,沙啞著嗓子說:“滿倉,這事兒,不行。你再想想。村里好人家的姑娘,爹娘托人給你說說。”
“爹,娘,”我梗著脖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翠蓮是個好女人,她的過去……那都是被逼的。我要娶她。”
“好個屁!”我娘尖叫起來,“她要是好女人,能干出那種營生?滿倉,你醒醒吧!別被狐貍精迷了眼!”
村里的長輩們也輪番上陣,唾沫橫飛地給我“上課”。
輩分最高的二爺公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到我家,對著我語重心長:“滿倉娃,二爺癡長你幾十歲,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聽二爺一句勸,這女人啊,就像地,你得選塊好地,才能打出好糧食。那翠蓮……唉,不是塊好地啊!將來生了娃,人家背后指指點點,說娃的娘是個‘破鞋’,你讓娃怎么活?”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我算是體會到了。
那些天,我走到哪里,都能感覺到背后射來的異樣目光。
“看,王滿倉來了,就是他,要娶那個不干凈的女人。”
“真是瞎了眼了,放著好人家的姑娘不要。”
他們似乎在等著看我的笑話,等著看我王滿倉是如何被一個“不干凈”的女人拖垮的。
我認識翠蓮,是在縣城的集市上。
那天我去賣家里編的幾只柳條筐,她就蹲在不遠處的角落里,面前擺著幾雙納好的鞋墊,針腳細密,花樣子也新鮮。
她不像村里那些婆姨,咋咋呼呼,嗓門洪亮。
她很安靜,低著頭,偶爾有顧客上前詢問,也只是輕聲細語地回答。
“大妹子,這鞋墊咋賣啊?”一個路過的嬸子問。
翠蓮怯生生地抬起頭,小聲說:“棉布底的五毛,燈芯絨的六毛。”
聲音細細的,帶著點南方口音。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風塵色,只有一種歷經世事后的沉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
我不知道她的過去具體是什么樣的,但我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對安穩日子的渴望。
那天,我的柳條筐沒賣出去幾個,卻鬼使神差地走到她攤前。
“你這鞋墊……我都要了。”我說。
她抬起頭看我,眼神里帶著一絲驚訝和感激,還有一絲警惕:“大哥,你都要?”
“嗯,都要了。”我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幾塊錢。
那雙眼睛,清澈得像山泉,一點也不“臟”。
從那以后,我隔三差五就往縣城跑,找各種借口和翠蓮搭話。
“翠蓮妹子,又出新的花樣子了?”
“嗯,大哥,你看看。”
我知道了她無父無母,一個人在城里艱難討生活。
也知道了她那些不堪的過去,并非完全是她的錯,更多的是生活的逼迫。
她沒有隱瞞,也沒有辯解,只是平靜地告訴我,她想過安穩日子,想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好好過一輩子。
有一次,我鼓起勇氣問她:“翠蓮,那些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才低聲說:“是。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有別的活路,誰愿意作踐自己。”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大哥,你要是嫌棄我,以后……就別來了。”
看著她泛紅的眼圈,我心里一疼,脫口而出:“我不嫌棄!”
翠蓮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他們說的那些,我不在乎。”我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
“我只知道,你是個好女人,我想和你過日子。翠蓮,你愿意嫁給我嗎?”
翠蓮的眼圈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她咬著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愿意。只要你不嫌棄我,我給你當牛做馬都愿意。”
“傻瓜,”我咧嘴笑了,“我娶媳婦,又不是買牲口。”
婚事最終還是定了下來。
沒有吹吹打打,沒有賓客盈門,甚至連村里德高望重的長輩都沒請。
我爹娘拗不過我,只能黑著臉,勉強同意了。
“唉,兒大不由爺啊!”我爹嘆了口氣,“你自己選的路,將來別后悔。”
我娘則紅著眼圈,把我拉到一邊:“滿倉,娘不求別的,就求你將來別讓人戳脊梁骨。這媳婦……唉,你讓她以后少出門,安分點。”
結婚那天,村里靜悄悄的,只有幾聲狗吠偶爾劃破沉寂。
我用架子車把翠蓮拉回了家。
日子在旁人的白眼和竊竊私語中,艱難地往前挪。
翠蓮是個極能干的女人,她不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還利用農閑時間,納鞋墊、繡花樣,托我拿到縣城去賣,多少能補貼些家用。
“滿倉,這雙鞋墊你試試,看看穿著舒不舒服。”她把一雙新納好的鞋墊遞給我。
“舒服,你做的啥都好。”我笑著說。
她的話不多,但總是把最好的留給我和爹娘。
我爹娘對她的態度,依舊不冷不熱。
但漸漸地,他們臉上的冰霜,似乎也融化了一些。
尤其是我娘,有一次病了,翠蓮衣不解帶地伺候了三天三夜,端屎端尿,毫無怨言。
“翠蓮……水……”我娘迷迷糊糊地喊。
“娘,來了。”翠蓮趕緊端過水杯,小心地喂她喝下。
我娘看著她憔悴的臉,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么,但眼神卻柔和了不少,嘆了口氣:“唉,難為你了。”
村里人對我們的孤立,卻絲毫沒有改變。
田間地頭碰見了,也只是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喲,王滿倉家的也下地啊?不在家伺候你那金貴的城里媳婦?”有人故意大聲說道。
我懶得理他們,翠蓮也只是默默低頭干活。
我們就像是被遺棄在孤島上的兩個人,只能相依為命。
我知道翠蓮心里苦,她渴望被人接納,渴望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她從不在我面前抱怨,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偶爾會聽到她壓抑的啜泣聲。
每當這時,我都會把她緊緊摟在懷里,一遍遍地告訴她:“有我呢,別怕。”
“滿倉,”她在我懷里,聲音悶悶的,“我不怕他們笑話我,我只怕連累你。讓你跟我一起被人看不起。”
“傻瓜,”我吻去她的淚水,“我們是夫妻,沒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再說了,日子是過給自己的,不是過給別人看的。他們愛怎么說怎么說,只要我們倆好好的就行。”
“嗯。”她把頭埋在我胸口,輕輕應了一聲。
轉眼到了1989年。
這一年的春天,似乎來得特別晚。
往年這個時候,田野里應該已經是一片新綠,空氣中也該彌漫著泥土的芬芳。
可是,接連幾個月,老天爺就像是忘了北山村這塊地兒,一滴雨也沒下。
太陽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田里的麥苗剛冒出個頭,就被曬得蔫頭耷腦。
河溝見了底,井水也一天比一天少。
村里人臉上的愁云,也一天比一天濃。
“老天爺啊,這是要絕我們的路啊!”村西頭的王大爺望著龜裂的土地,老淚縱橫。
“再不下雨,今年可就顆粒無收了!”李家嬸子愁眉苦臉地抱怨。
起初,大家還只是抱怨幾句,盼著能下場透雨。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雨水依舊杳無音信。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地里的莊稼,眼看著就要顆粒無收了。
家家戶戶的存糧本就不多,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稀粥越來越稀,能照見人影。
孩子們餓得哇哇直哭,大人們也只能勒緊褲腰帶,唉聲嘆氣。
“娘,我餓……”鄰居家的小栓子哭著喊。
“乖,再忍忍,等下雨了,就有糧食吃了。”他娘有氣無力地哄著。
我們家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翠蓮把家里僅有的一點白面,都省下來給我和爹娘吃,她自己則偷偷地去挖野菜,和著麩皮一起咽下。
“翠蓮,你也吃點面。”我把碗里的面撥給她。
她連忙推開:“不了不了,你干活累,多吃點。我不餓。”
“怎么會不餓?看你臉都黃了。”我心疼地說。
“沒事,野菜也能頂飽。”她勉強笑了笑。
饑餓像一頭無形的猛獸,吞噬著人們的理智和善良。
村里開始出現為了一點吃食而爭吵、打架的事情。
“你憑什么多舀一勺!”
“這是我家的地窖,你滾出去!”
鄰里之間的和睦,在饑餓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饑荒越來越嚴重,村子里死氣沉沉。
往日里還能聽到幾聲雞鳴狗吠,如今卻是一片死寂。
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快被人們搜刮干凈了。
樹皮、草根,甚至觀音土,都成了果腹的東西。
我爹娘因為年邁,身體本就不好,加上饑餓,很快就病倒了。
翠蓮拖著虛弱的身體,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們。
她把最后一點點米,熬成米湯,一口一口地喂給他們。
“娘,張嘴,再喝一口。”翠蓮端著碗,輕聲哄著。
我娘拉著她的手,渾濁的眼睛里噙著淚水,聲音微弱:“翠蓮……好孩子……是我們……是我們老糊涂,對不住你……”
翠蓮搖搖頭,聲音沙啞:“娘,別這么說,我們是一家人。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
就在這時,村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是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這聲音在死寂的村莊里,顯得格外突兀。
“啥動靜?是汽車?”有人虛弱地問。
“車!是汽車!村口有汽車!”有人用盡力氣嘶啞地喊了一聲。
所有還走得動的人,都跌跌撞撞地朝著村口涌去。
我也扶著翠蓮,跟在人群后面。
“真的是汽車!好幾輛!”
“是來救我們的嗎?”
只見村口那片空地上,赫然停著五輛嶄新的綠色解放卡車!
車上蒙著厚厚的帆布,看不清里面裝的是什么。
但那軍綠色的車身,和車頭上鮮紅的五角星,卻像一道刺眼的光,照亮了人們絕望的眼睛。
幾個穿著軍裝的人從駕駛室里跳下來,其中一個像是領頭的,手里拿著一個大喇叭。
“鄉親們,不要慌,不要擠!”他對著喇叭喊道,“我們是解放軍,奉命給大家送糧來了!”
送糧?
人群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解放軍萬歲!”
有些人喜極而泣,有些人跪在地上,朝著卡車磕頭。
我也愣住了。
在這絕望的時刻,怎么會有人來給我們送糧?
而且還是五輛解放車,還說是奉命而來?
誰的命令?
我茫然地看向翠蓮,只見她也怔怔地望著那些卡車,臉上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是一種復雜難明的情緒,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下意識地攥緊了我的手,指尖冰涼。
“翠蓮,你……”我剛想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