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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頭棋牌室燈火通明，煙霧彌漫，麻將牌嘩啦啦響，像過年放炮仗。
林曉紅大咧咧坐在牌桌中央，推倒牌堆，撇嘴喊：“哎喲，又輸了！今兒手氣爛得跟踩了狗屎似的！”
她掏出紙筆，刷刷寫下欠條，扔給旁邊的老李。
老李接過來，瞇眼樂道：“曉紅，你這欠條都能蓋房了！”
牌友們哄笑，有人拍桌子：“曉紅這派頭，村里獨一份！”
曉紅點支煙，吐個煙圈，擺手：“記賬！明兒再戰！”
四年了，曉紅輸牌無數，欠條堆成山，卻沒一個人上門催債。
村里人見她男人周海濤，總拍肩擠眼：“海濤，你媳婦真開明！”
海濤憨憨笑，以為夸曉紅脾氣好，哪知她欠債的事。
牌桌上，曉紅笑得沒心沒肺，可沒人瞧見，那笑背后藏著多少貓膩。

林曉紅，三十八歲，村里出了名的俊媳婦，提起她，十里八鄉沒人不知道。
年輕時，她是響當當的“村花”，一雙杏眼亮得像星星，笑起來嘴角彎彎，能讓人心跳快兩拍。
她的嗓門清脆，帶著股子南方女人的嬌俏，往村口一站，活脫脫就是個招牌。
早些年，她在鎮上供銷社當營業員，靠著一張甜嘴和麻利的性子，賣糖果賣布匹，總能多賺幾塊錢。
顧客們愛聽她說話，半是買東西，半是沖她那笑臉去的。
曉紅潑辣又機靈，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她一出面，準能把場面撐得熱熱鬧鬧。
村里的大嬸子們常說：“曉紅這丫頭，天生就是吃熱鬧飯的！”
二十五歲那年，曉紅嫁給了周海濤，一個老實得掉渣的農民。
海濤長得不起眼，個子不高，臉盤子方方正正，眼睛小得像條縫，笑起來倒還算和氣。
他話少，悶得像個葫蘆，村里人背地里笑他：“曉紅這朵鮮花，咋就插在海濤這堆牛糞上了？”
可曉紅從不嫌棄，她看中的是海濤的踏實。
別人家男人喝酒打牌，回家摔碗砸筷子，海濤從沒這些毛病。
他掙的錢一分不少交到曉紅手里，家里的大事小情全聽她的。
曉紅愛熱鬧，喜歡串門子嘮嗑，海濤從不攔著，頂多憨憨地說一句：“別太累了，早點回家。”
曉紅聽了，心里暖乎乎的，覺得這日子雖清貧，但有滋有味。
“曉紅，你咋看上海濤那悶葫蘆？”隔壁王嬸有次在門口剝玉米，忍不住八卦。
曉紅撇撇嘴，笑得一臉得意：“他悶是悶，可心眼好，疼我！我要啥他給啥，這樣的男人，上哪兒找去？”
王嬸嘖嘖兩聲，酸溜溜道：“你這命，忒好了！”
周海濤，四十歲，村里人眼里的“老好人”。
他皮膚曬得黝黑，臉上溝壑縱橫，像老樹皮似的，笑起來卻滿是褶子，透著一股子憨厚。
他沒啥大志向，從小到大就一個念頭：踏踏實實干活，讓家里人吃飽穿暖。
海濤家祖上幾代都是農民，他也沒想過跳出這圈子。
種地收成不好，他就去城里工地干活，搬磚、和泥、扛鋼筋，風吹日曬，累得跟狗似的，可從沒喊過苦。
工錢到手，他一分不留，全寄回家，留給曉紅管著。
村里人笑他“怕老婆”，他也不惱，樂呵呵地說：“我家曉紅，娶回來就是疼的！她高興，我這心就踏實。”
海濤和曉紅的日子，靠著他一雙手撐著。
他常年在城里工地跑，一個月回村一兩趟，每次回來，背簍里總塞滿給曉紅和小寶買的東西：曉紅愛吃的麻花，小寶要的作業本，還有幾塊水果糖。
曉紅瞧著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嘴上嫌棄：“瞧你這傻樣，買這些干啥，留著錢多吃口好的！”
可她眼角的笑藏不住，接過東西，手腳麻利地給他燒水泡腳。
海濤坐在門檻上，瞇著眼看她忙活，心里像灌了蜜。
兩口子有個兒子，叫周小寶，今年十二歲，長得隨曉紅，眉眼清秀，腦瓜子靈得像小猴。
村小的老師常夸：“小寶這孩子，將來準能考大學！”
小寶是倆人的心頭肉，曉紅再忙，也要把他收拾得干干凈凈；海濤再累，也要省下錢給他買本課外書。
小寶懂事，知道爹媽不容易，平時幫曉紅干點家務，成績一直在班里拔尖。
海濤每次回家，小寶就黏著他，嘰嘰喳喳講學校的事，海濤不吭聲，只笑著聽，偶爾摸摸他的頭：“好好學，爸給你攢學費。”
“海濤，你家曉紅咋那么會過日子？”王嬸常在門口嘮嗑，嗓門老遠都能聽見，“長得俊，還能干，擱誰家都得供起來！”
海濤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她高興就好，我多干點活，咋都行。”
他這話說得實誠，村里人聽了都豎大拇指，說海濤這男人，命好，娶了個好媳婦，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可這和美的日子，底下卻埋著沒人知道的暗流。
曉紅愛熱鬧的性子，慢慢把她帶向了村頭的棋牌室。
那兒麻將牌嘩啦啦響，煙霧騰騰，笑聲不斷，像個小世界，吸引著她一頭扎進去。
海濤遠在城里，壓根不知道，曉紅的“熱鬧”，正一點點把這個家推向風口浪尖。

三年前，村頭老槐樹旁新開了一家棋牌室，土坯墻刷得雪白，門口掛倆紅燈籠，夜里亮堂堂的，像過年似的。
村里閑人沒事就往那兒扎，男人女人老的老少，圍著麻將桌吆五喝六，熱鬧得不行。
林曉紅起初是被鄰居張大姐拉去湊熱鬧的。
張大姐五十多歲，嗓門大，愛嘮嗑，見曉紅在家閑得慌，就拽著她：“走，曉紅，陪姐去棋牌室耍兩把，解解悶！”
曉紅那愛熱鬧的性子，哪經得住這攛掇，拎著個布包就跟去了。
一進棋牌室，曉紅眼睛都亮了。
屋里煙霧騰騰，麻將牌嘩啦啦響，牌桌上推杯換盞，笑罵聲不斷，像個小集市。
她往牌桌邊一站，立馬被那股子熱乎勁兒裹住了。
張大姐推她坐下：“來，試一把，姐教你！”
曉紅半推半就接了牌，手指摸著那光滑的麻將，覺得新鮮又好玩。
頭一局，她稀里糊涂贏了五塊錢，樂得嘴都合不攏，拍著桌子喊：“嘿，這玩意兒有意思，解悶！”
牌友們被她逗笑，有人遞了根煙：“曉紅，你這勁頭，準是個好手！”
曉紅擺擺手，點上煙，吐了個煙圈，笑得像朵花。
從那天起，曉紅跟中了邪似的，天天往棋牌室跑。
早上把家務一收拾，碗刷了，衣服洗了，兒子小寶的飯一做好，她就拎著包出門，腳步輕快得像要去趕集。
中午在棋牌室啃個饅頭，晚上玩到半夜才回家，眼睛亮得跟貓似的。
張大姐瞧她這樣，忍不住打趣：“曉紅，你這牌癮夠大的啊！小心海濤回來拉你耳朵！”
曉紅撇撇嘴，斜著眼笑：“他？他在城里累得跟驢似的，哪管我這點小愛好！”
她說得輕巧，可心里那股子癮頭已經悄悄扎了根。
牌桌上輸了不甘心，非得再來一局翻本；贏了更來勁，恨不得把桌上的人都贏個遍。
那方寸牌桌，熱熱鬧鬧，像個小世界，讓她覺得日子有了滋味，比家里柴米油鹽強多了。
“曉紅，你今兒又來啦？”棋牌室的老板娘劉嫂笑瞇瞇地招呼，遞給她一瓶汽水，“你這勁頭，村里沒誰比得上！”
曉紅接過汽水，咕咚喝一口，樂呵呵道：“劉嫂，這地兒好，熱鬧！我家那點破事，哪有這兒有意思！”
她嘴上說得歡，心里卻有點沉迷的滋味。
牌局的刺激讓她忘了時間，忘了家里的瑣碎，連小寶放學回家找不到她，她也只敷衍一句：“媽在忙，你自己熱飯吃！”
小寶皺著眉頭，沒吭聲，可眼里的失落藏不住。
周海濤遠在城里，壓根沒察覺媳婦的變化。
他在工地搬磚扛鋼筋，累得腰酸背痛，一個月才回村一趟。
每次回來，曉紅都收拾得利索，飯菜熱騰騰擺桌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海濤瞧著就覺得暖心。
有回吃飯，他隨口問：“最近干啥呢？老跑外頭？”
曉紅夾了塊肉塞他嘴里，笑得甜：“沒啥，跟大姐她們玩玩牌，解悶！”
海濤憨憨一笑，點點頭：“玩玩挺好，解悶，別太晚。”
他以為曉紅就是跟村里嫂子們湊個樂，輸贏不過幾塊錢，哪知道這“玩玩”已經成了曉紅的心頭好。
“爸，媽咋老不在家？”小寶有次忍不住問，語氣有點悶。
海濤撓撓頭，敷衍道：“你媽愛熱鬧，玩玩牌沒啥，過幾天就好了。”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沒多想。
曉紅愛熱鬧是出了名的，村里女人湊一起打牌也不稀奇，他只叮囑她別熬夜，別的事一概不管。
曉紅嘴上應著“知道啦”，可一轉身又鉆進棋牌室，牌桌上的嘩啦聲比啥都勾人。
“曉紅，你這牌打得，越來越有派頭！”牌友老李碼牌時樂呵呵說，“輸了都不帶眨眼的，豪氣！”
曉紅哼一聲，甩出張牌：“啥豪氣，輸了明兒贏回來！”
她嘴硬，心里卻有點飄。
那牌桌上的熱鬧，像一團火，把她燒得忘了時間，忘了家。
輸贏不過幾塊錢，可那股子刺激，讓她越陷越深，連自己都沒察覺，這癮頭正一點點把她拽進另一個世界。

一年后，棋牌室的味兒變了。
原本幾塊錢的小打小鬧，變成了動輒幾十上百的真金白銀。
曉紅不服輸的性子讓她越陷越深，輸了就想翻本，贏了還想再贏。
她開始借錢下注，輸了就寫欠條，牌友們也不催，笑呵呵收下，夸她“大氣”。
曉紅的欠條從幾百塊漲到幾千，再到幾萬，攢了一大摞，可沒人上門要債，村里人私下嘀咕：“曉紅這債，怕是還不下了！”
“曉紅，你這手氣咋老背啊？”牌友老李一邊碼牌一邊樂，“又寫欠條？不怕海濤知道？”

曉紅吐了個煙圈，笑得滿不在乎：“他知道個啥！我在家伺候他爺倆，玩幾把牌咋了？”
她嘴硬，心里卻有點發虛，欠條越攢越多，她也怕哪天兜不住。
可牌桌上的刺激讓她停不下來，輸了再借，借了再賭，像中了邪。
周海濤還在城里埋頭干活，壓根不知道媳婦的麻將癮已經升級。
他偶爾聽村里人提起曉紅打牌，也只當是小打小鬧。
曉紅每次見他回家，都裝得賢惠，飯菜熱好，衣服洗凈，海濤從沒起疑。
牌友們對曉紅的債閉口不提，像是有啥默契，讓這場賭局在村里悄無聲息地發酵。
“海濤，你家曉紅可真會玩！”村口賣菜的老王頭見面就樂，“牌桌上那氣勢，嘖嘖！”
海濤撓撓頭，憨笑：“她愛熱鬧，隨她吧。”
他哪知道，這“熱鬧”背后，藏著多大的窟窿。

春節的鞭炮聲震得耳朵嗡嗡響，村里家家戶戶門口貼著紅對聯，空氣里飄著炸丸子和年糕的香味。
周海濤背著一麻袋年貨，風塵仆仆回了村。
麻袋沉甸甸的，裝滿了曉紅愛吃的麻花、小寶要的作業本，還有幾斤水果糖，壓得他肩膀酸痛。
他抹了把汗，咧嘴笑，想到一家三口圍著桌子吃團圓飯的熱鬧勁兒，心里像灌了蜜。
往年過年，村里人見了他都是寒暄幾句，“海濤，城里活好干不？”“小寶成績咋樣？”
可今年，氣氛有點不對勁。
剛進村口，老張頭就迎上來，拍著海濤的肩膀，笑得一臉褶子，眼睛卻瞇得像在打量啥：“海濤，你媳婦真開明，村里沒誰比得上！”
海濤愣了愣，憨憨一笑：“曉紅？她是挺會來事的。”
他以為老張頭夸曉紅會持家，可老張頭那笑里，咋透著股說不清的味兒？
海濤沒多想，背著年貨往家走，可沒走幾步，隔壁王嬸又湊上來，手里拎著籃子，笑得一臉曖昧：“海濤，曉紅那牌桌上的派頭，你得學學！開明，真開明！”
海濤撓撓頭，嘴里應著“哪兒哪兒”，心里卻犯了嘀咕。
曉紅“開明”在哪兒？他咋一點也不知道？
回了家，曉紅正忙著搟餃子皮，臉上笑盈盈的，瞧不出啥異樣。
海濤放下麻袋，掏出給小寶買的作業本，喊：“小寶，來看爸給你帶啥了！”
小寶蹦過來，翻著新本子，樂得直嚷：“爸，這本可好了，班里沒誰有！”
曉紅瞅了一眼，嗔道：“你這傻大個，買這些干啥，留著錢給自己買包煙！”
海濤嘿嘿笑：“你倆喜歡就行。”
一家三口圍著桌子包餃子，熱氣騰騰，乍看還是往年的光景。
可海濤心里，總覺得有啥不對勁，像有根刺，扎得他不安生。
大年初二，村里辦廟會，鑼鼓喧天，攤子上糖葫蘆、炸糕擺得滿滿當當，孩子們跑來跑去，笑聲響成一片。
海濤想帶曉紅和小寶一起去逛，圖個熱鬧，可曉紅揉著太陽穴，皺眉說：“我這頭疼得厲害，怕是吹不了風，你帶小寶去吧。”
海濤沒多想，叮囑她歇著，便牽著小寶出了門。
廟會上人擠人，小寶拽著海濤的手，買了串糖葫蘆，舔得滿嘴紅。
海濤看著兒子高興，心里卻還惦記著曉紅，尋思著回頭給她買點藥。
可沒走幾步，麻煩又來了。
幾個老太太湊在廟會角落，嚼著瓜子，低聲嘀咕，聲音卻偏偏飄進海濤耳朵：“海濤這男人，命真好，娶了個那么開明的媳婦！”
“可不是，曉紅那牌桌上的氣勢，嘖嘖！”
海濤皺起眉頭，步子慢下來。
這話聽著咋那么不對味？
曉紅愛打牌他知道，可這“開明”是啥意思？
村里人咋都盯著這事說？
小寶咬著糖葫蘆，冷不丁問：“爸，媽咋老往棋牌室跑？昨天我去找她，她都不理我。”
海濤心里一咯噔，敷衍道：“你媽愛玩，就讓她玩吧。”
可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曉紅的“玩”，怕是沒那么簡單。
回了家，曉紅已經不在，桌上留了張紙條：“我去張大姐家嘮嗑，晚上回來。”
海濤盯著紙條，眉頭擰得更緊。
他開始留意曉紅的動靜，發現她每天早出晚歸，回來后心不在焉，眼神老躲著他。
吃晚飯時，他試著問：“最近牌打得咋樣？”
曉紅筷子一頓，翻了個白眼：“就玩玩，圖個樂，你管那么多干啥？”
她語氣有點沖，海濤沒吭聲，低頭扒飯，可心里那股不安越燒越旺。
第二天，海濤去村口買菜，又撞上幾個熟人，話頭還是繞不開曉紅。
賣菜的老王頭樂呵呵道：“海濤，你家曉紅可真行，牌桌上那勁頭，村里獨一份！”
海濤勉強笑笑，腦子里卻像塞了團亂麻。
曉紅打牌的事，咋弄得全村都知道了？
她到底在棋牌室干啥？
為啥人人都說她“開明”？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決定找個空問問曉紅，可每次話到嘴邊，曉紅要么顧左右而言他，要么就岔開話題。
“海濤，你咋不問問你媳婦？”村里賣豆腐的老李頭有天忍不住說，語氣帶著點揶揄，“她那牌打得，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海濤心里一沉，嘴上卻硬撐：“她愛玩就玩，我管不著。”
可他心里清楚，這事沒那么簡單。
曉紅的“牌局”，怕是藏著啥他不知道的貓膩。

大年初五，海濤在家收拾年貨，想給小寶找條圍巾御寒。
他翻開曉紅的梳妝盒，里頭卻掉出一疊厚厚的欠條，密密麻麻寫著曉紅的名字和金額，少則幾百，多則上萬，加起來怕有小百萬！
海濤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了。
他攥著欠條，手抖得像篩糠，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曉紅咋欠了這么多錢？
她不是說就玩玩嗎？
“曉紅！你給我說清楚！”海濤氣得嗓子都啞了，可家里沒人，曉紅早跑棋牌室去了。
他腦子一熱，揣著欠條直奔村頭，路上越想越窩火，曉紅瞞了他這么大事，村里人還一個勁兒夸她“開明”，這到底是咋回事？
棋牌室里煙霧繚繞，笑聲不斷。

海濤站在門口，隱約聽見曉紅的聲音，夾雜著牌友的起哄。
他氣得胸口發悶，悄悄推開門縫，想看看曉紅到底在干啥。
可里頭的一幕，卻讓他氣得雙眼通紅，腦子像炸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