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真實案件改寫,所用人名皆為化名,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部分圖片非案件真實畫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聲明:作者專屬原創文章,無授權轉載搬運行為一律追究到底!
李老漢用樹皮般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臉,灶膛里的火光在他皺紋里跳動。
鐵鍋里煮著的野菜粥咕嘟冒泡,米粒少得能數清。
"爹...餓..."里屋傳來含糊不清的叫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他趕緊抓起缺口的粗瓷碗,盛了半碗稀粥往里屋跑。
五十五歲的兒子癱坐在尿漬里,歪斜的嘴角掛著口水。
李老漢蹲下身,用袖口擦掉兒子臉上的泥巴,把碗湊到那顫抖的唇邊。
院門突然被拍響。
村支書老陳帶著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闖進來,皮鞋上沾著新鮮的雞糞。
"老李,省里來的大夫,給娃做免費檢查!"
醫生的聽診器剛碰到孫子的胸口,眉頭就皺成了疙瘩。
李老漢蹲在門檻上抽煙,劣質煙葉嗆得他直咳嗽。
那雙渾濁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醫生手里的化驗單。
"老爺子..."醫生欲言又止,把單子折了又折,"孩子的DNA檢測...有些特殊情況。"
李老漢的煙袋鍋掉在地上,濺起幾點火星。
他彎腰去撿的時候,聽見里屋傳來瘋兒媳咯咯的笑聲,和孫子們此起彼伏的啼哭。
三十年前的臘月,李老漢的老婆死在了這張炕上。
那是個滴水成冰的夜晚,屋外的北風像刀子一樣刮著窗戶紙,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李老漢蹲在灶臺前燒水,柴火潮濕,嗆得他直咳嗽。
突然,里屋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接著就是接生婆驚慌失措的喊聲:"老李!老李快來!"
接生婆滿手是血地從里屋沖出來,棉襖袖口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她喘著粗氣,嘴唇哆嗦著說:"娃保住了,可......腦袋讓臍帶勒壞了。"
李老漢當時就癱坐在了門檻上,手里的旱煙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煙鍋里的火星濺到了他的褲腿上,燒出幾個焦黑的小洞,他卻渾然不覺。
兒子活下來了,可活成了個傻子。
五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過后,兒子的眼神就再也沒清明過。
他歪著嘴,口水總也擦不干凈,走路時左腳絆右腳,動不動就摔得滿身淤青。
村里的小孩見了他就躲,大人們背地里嚼舌根:"老李家這是造了什么孽,生這么個討債鬼。"
這些話像針一樣扎進李老漢的心里,可他只能裝作沒聽見。
李老漢從沒想過放棄。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去地里干兩個時辰的活,等太陽出來了再回家給兒子喂飯。
兒子不會自己吃飯,他就一勺一勺地喂,有時候兒子突然發脾氣,把飯碗打翻在地,熱粥濺得到處都是。
李老漢也不惱,默默地收拾干凈,重新盛一碗繼續喂。
擦身子的時候最費勁,兒子總是不配合,扭來扭去像條泥鰍,李老漢得用上全身的力氣才能按住他。
老伴走后,家里就剩他們爺倆相依為命。
最窮的時候,米缸見了底,李老漢去河邊挖蘆葦根,搗碎了煮糊糊。
兒子吃不慣,全吐在衣襟上,他就把干凈的那點刮下來,重新喂進去。
冬天炕火燒不旺,他抱著兒子睡,那孩子半夜尿炕,冰得直打哆嗦,李老漢就把他裹在自己懷里,用體溫慢慢焐干。
有時候半夜醒來,發現兒子的手腳冰涼,他就把自己的棉襖脫下來給兒子蓋上,自己只穿著單衣瑟瑟發抖。
村里人勸他:"扔福利院去吧,你還能活幾年?"
李老漢不吭聲,第二天照舊背著兒子去趕集。
三伏天的日頭毒,他怕曬著兒子,就把草帽扣在他頭上,自己的脖子卻被曬脫了皮。
賣菜的王嬸看不過去,塞給他兩個西紅柿:"給孩子吃吧。"
他剛要道謝,兒子突然伸手打翻了菜籃,鮮紅的汁液濺了王嬸一身。
李老漢趕緊賠不是,掏出手帕要給王嬸擦,可那手帕早就被兒子的鼻涕口水浸得發黃發硬了。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五十年。
兒子從孩童變成中年,又從中年邁向老年。
李老漢的背駝了,手上的繭子裂開口子,像干涸的河床。
他的右腿因為常年背著兒子走路,已經有些變形,一到陰雨天就鉆心地疼。
可他每天還是雷打不動地給兒子洗臉、喂飯、擦身子,仿佛這就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
直到那個飄著槐花香的午后,媒婆王嬸突然登門,帶來了一個瘋女人的消息。
王嬸神秘兮兮地說:"老李啊,劉屯有個姑娘,模樣周正,就是這里有點問題。"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她家里人也愁,想給她找個歸宿。你看......"
李老漢蹲在門檻上,看著院子里正在玩泥巴的兒子,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給他們爺倆的一條活路......
媒婆王嬸第三次登門時,李老漢正在給兒子換尿布。
那是個悶熱的午后,蟬鳴聲吵得人心煩。
兒子在床上扭來扭去,把剛換好的尿布又蹭掉了,黃褐色的排泄物沾了一床單。
李老漢嘆了口氣,用粗糙的手指蘸著溫水,一點一點地擦拭兒子褶皺的皮膚。
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王嬸那標志性的大嗓門就傳了進來。
"老李啊,我給你帶好消息來了!"
王嬸搖著蒲扇,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條凳上,壓得凳子"嘎吱"作響。
她那雙精明的眼睛在屋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里屋半開的門簾上,那里隱約能看見李老漢佝僂著背的身影。
"劉屯那家松口了,三萬彩禮就嫁。"
李老漢的手頓了一下。
他慢慢給兒子系好干凈的尿布,又套上那條洗得發白的藍布褲子,這才撩開門簾走出來。
他的褲腿上還沾著一點穢物,但他顧不上這些了。
"王嬸,您說真的?"
李老漢的聲音有些發抖。
他摸出別在腰間的旱煙袋,卻發現煙絲早就抽完了,只好尷尬地把空煙袋又別了回去。
王嬸撇了撇嘴:"我還能騙你不成?不過..."
她壓低聲音,"那丫頭瘋得厲害,見人就咬,她爹媽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李老漢望向里屋,兒子正趴在窗臺上,對著玻璃哈氣畫畫。
那些歪歪扭扭的線條在霧氣上轉瞬即逝,就像這個家殘存的希望。
他想起上個月兒子發病時,把家里唯一的一面鏡子砸得粉碎,碎片割破了兒子的手掌,血滴在地上像一朵朵小紅花。
"能生養嗎?"
李老漢突然問道。
王嬸愣了一下,隨即拍著大腿笑起來:"哎呦我的老李,你可真是...那丫頭身子骨好著呢!就是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不太靈光。"
當晚,李老漢翻出了壓在箱底的紅布包。
那是老伴生前攢的私房錢,用一塊褪色的紅布包著,藏在陪嫁的樟木箱最底層。
他顫抖著手指一層層打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一疊鈔票,最大的面額是十元,更多的是皺巴巴的一元、五毛。
他數了三遍,一共是兩千七百八十三元六角。
還差得遠。
第二天天沒亮,李老漢就背著竹簍上了山。
他要去采草藥。
這些年為了給兒子治病,他認識了不少藥材。
初夏的山里,金銀花開得正好,這種藥材曬干了能賣個好價錢。
他的老寒腿在濕滑的山路上直打顫,有幾次差點摔下山崖。
太陽升到頭頂時,他的竹簍才裝了不到一半。
"李叔,這么拼啊?"
同村的張獵戶扛著野兔路過。
李老漢抹了把汗:"給兒子說媳婦,缺錢。"
張獵戶搖搖頭走了,過了一會又折回來,往他竹簍里扔了兩只野山參:"拿去賣了吧,我婆娘用不上這個。"
一個月后,李老漢湊齊了兩萬八。
還差兩千。
他咬了咬牙,把家里那頭老黃牛牽到了集市上。
這牛跟了他十幾年,耕地拉車從沒偷過懶。
牛販子只肯出一千五,說牛太老了。
交易的時候,老黃牛突然跪了下來,渾濁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迎親那天,李老漢給兒子穿上了嶄新的藍布褂子。
兒子不安分地扭動著,把扣子扯掉了兩顆。
李老漢用紅線把扣子縫回去,手指被針扎出了血,他吮了吮,咸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劉屯的送親隊伍到了村口,新娘子卻死活不肯下轎。
她尖叫著,把紅蓋頭撕成了碎片。
最后還是李老漢的兒子,傻呵呵地遞過去一個泥捏的小鳥,新娘才安靜下來。
拜堂時,新娘突然掀翻了香案。
燭臺倒在地上,火苗竄上了李老漢的褲腳。
他慌忙拍打,卻看見兒子和新娘蹲在一起,正在玩那只泥鳥。
兒子笑得像個孩子,這是李老漢很多年沒見過的笑容。
"值了。"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夜深了,李老漢坐在院子里抽煙。
新房里傳來奇怪的響動,但他沒有去管。
月光下,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像一根快要折斷的老竹竿。
煙袋鍋里的火光明明滅滅,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就這樣,一個七旬老漢,一個腦癱兒子,一個精神病兒媳,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家庭。
每天清晨,李老漢都要先給兒子穿好衣服,再去照顧瘋瘋癲癲的兒媳。
有時候兩個人一起發病,屋子里就像在上演一場荒誕的鬧劇。
但李老漢從不抱怨,他只是默默地收拾殘局,就像他這一生都在做的那樣。
阿珍進門的第一天就把堂屋的窗簾撕成了布條。
李老漢蹲在門檻上抽煙,看著這個瘋瘋癲癲的新媳婦把布條系在腰間當裙子,赤著腳在院子里轉圈。
他的腦癱兒子坐在磨盤上傻笑,口水順著下巴滴到衣襟上,把新做的藍布褂子洇濕了一大片。
陽光透過棗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阿珍就在這些光斑間跳來跳去,像個不知疲倦的孩子。
她突然停下來,歪著頭打量李老漢的兒子,然后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爹,她好看。"
兒子突然開口,這是近十年來他說得最完整的一句話。
李老漢的煙袋鍋差點掉在地上。
他抬頭看著兒子,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歡喜"的表情。
兒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再是往日那種呆滯無神的樣子。
阿珍聽到聲音,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把撕碎的布條往兒子頭上戴,像個頑皮的孩子。
兒子竟然沒有躲閃,任由她擺弄,甚至還伸手摸了摸阿珍亂糟糟的辮子。
李老漢的眼眶突然有些發熱,他趕緊低下頭,假裝被煙嗆到了。
這個瘋媳婦的到來,意外地讓死氣沉沉的家有了些生氣。
阿珍雖然瘋,但手腳勤快。
天剛亮就爬起來掃院子,把落葉堆成小山,然后又一把揚得到處都是。
她會蹲在雞窩前跟老母雞說話,學母雞"咯咯"叫的樣子惟妙惟肖。
有時候突然發病,把剛收好的玉米粒撒得滿天飛,李老漢也不惱,只是等她自己鬧夠了,再默默地把糧食一粒粒撿回來。
最讓李老漢驚訝的是,阿珍居然會做飯。
雖然經常把鹽當成糖,把醋當成醬油,但至少能把飯菜煮熟。
比起從前頓頓吃糊鍋巴的日子,現在的生活簡直像過年。
最讓李老漢意外的是,兒子似乎很喜歡這個瘋媳婦。
自從阿珍來了以后,兒子不再整日縮在墻角發呆。
他會跟著阿珍滿院子跑,雖然跑兩步就摔一跤,但爬起來又繼續追。
有天傍晚,李老漢從地里回來,看見兩個人并排坐在棗樹下,兒子正笨拙地用袖子給阿珍擦臉上的泥,而阿珍居然安安靜靜地讓他擦。
這一幕讓李老漢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也是這樣給老伴擦臉的。
他悄悄退回屋里,不想打擾這難得的溫馨時刻。
"老李,你這媳婦..."
鄰居張大娘欲言又止。
李老漢知道她想說什么。
村里人都在背后議論,說他花三萬塊買了個瘋女人,還不如買頭牛實在。
但每當看到兒子臉上久違的笑容,他就覺得這錢花得值。
只是夜里躺在炕上,聽著隔壁屋傳來的怪叫聲,他還是會忍不住嘆氣——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有時候阿珍半夜發病,又哭又鬧,把家里砸得亂七八糟。
李老漢就得起來收拾,等一切安靜下來,天都快亮了。
他的腰疼得更厲害了,手上的老繭也裂開了口子,但他從不在兒子和阿珍面前表現出來。
轉機出現在一個下著毛毛雨的清晨。
李老漢正在灶臺前熬粥,突然聽見阿珍在院子里干嘔。
他趕緊跑出去,看見阿珍蹲在棗樹下,把早飯全吐了出來。
她的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但眼神卻出奇地清明。
"爹,我難受..."
阿珍虛弱地說。
李老漢愣住了——這是阿珍進門后第一次叫他"爹",也是第一次說"難受"這樣復雜的詞。
他顫抖著手摸了摸阿珍的額頭,不燙,但她的手腕冰涼。
一種奇怪的預感突然涌上心頭,李老漢的心跳得厲害,像是要跳出胸膛。
赤腳醫生老趙被急匆匆請來。
他給阿珍把完脈,臉上的皺紋慢慢舒展開來:"老李啊,恭喜了,你媳婦這是有喜了!"
李老漢手里的煙袋"啪嗒"掉在地上,煙灰撒了一地。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機械地點著頭,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六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能當爺爺,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兒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圍著阿珍轉圈,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寶寶,寶寶"。
阿珍茫然地看著大家,突然也笑了,那笑容純凈得像個孩子。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
有人真心實意地道喜,也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風涼話。
最讓李老漢心寒的是親家那邊的態度——阿珍的爹娘聽說女兒懷孕,第一反應居然是來要錢:"當初說好的三萬是娶媳婦的錢,現在懷了孩子得再加兩萬!"
李老漢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大門說:"你們把阿珍當什么了?牲口嗎?"
阿珍的爹冷笑:"要不是看在你兒子是個傻子的份上,三萬塊我們還不賣呢!"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李老漢的心口,他踉蹌了一下,扶著門框才沒摔倒。
李老漢蹲在井臺邊抽了一整夜的煙。
天亮時,他做出了決定:把最后的兩畝地賣了。
那是祖上傳下來的好地,種什么長什么,是他和兒子最后的依靠。
但想到即將出生的孫子,他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買主是村里的富戶,知道李老漢急著用錢,故意壓價。
最后兩畝上好的水田,只賣了一萬八。
簽契約的時候,李老漢的手抖得寫不好字,買主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奪過筆自己代簽了。
李老漢捧著那一沓錢,感覺像是捧著自己被剜出來的心。
阿珍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的瘋病卻意外地好轉了。
雖然還是會突然傻笑或大哭,但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
她會坐在門檻上曬太陽,一坐就是大半天,手輕輕地撫摸著隆起的腹部。
有時候李老漢從地里回來,會看見她和兒子頭挨著頭,一起盯著她的肚子看,像是在研究什么了不得的寶貝。
兒子學會了給阿珍端水,雖然經常灑得滿地都是,但那份笨拙的關心讓李老漢看得心頭發酸。
阿珍也會給兒子梳頭,雖然梳得亂七八糟,但兒子總是乖乖坐著,像個聽話的孩子。
臨產前的那個月,阿珍突然又犯病了。
她半夜爬起來,把家里的鍋碗瓢盆全砸了,又哭又喊說有人要偷她的孩子。
李老漢和兒子合力才把她按住,她的指甲在李老漢臉上抓出好幾道血痕。
第二天醒來,阿珍卻什么都不記得了,只是摸著李老漢臉上的傷疤,心疼得直掉眼淚。
縣醫院的走廊比李老漢家的土屋還要長。
他佝僂著背坐在塑料椅上,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搓著那根用了二十年的煙袋。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鼻子發癢,但比起這個,更讓他難受的是產房里傳來的陣陣慘叫。
兒子蹲在他腳邊,用指甲摳著墻上的裂縫,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著"疼、疼"。
"李大爺,您別著急。"
護士小張第三次過來安慰他,手里端著個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喝點水吧。"
李老漢搖搖頭,眼睛死死盯著產房那扇綠漆剝落的門。
他想起三十年前老伴難產時的場景,那時候連個正經接生婆都沒有,最后大人孩子都沒保住。
產房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戴著藍帽子的醫生走出來,白大褂上沾著血跡:"家屬在哪?"
李老漢猛地站起來,膝蓋發出"咔"的一聲響。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張年輕的臉:"恭喜,是對龍鳳胎,但是..."
醫生的眉頭皺了起來。
李老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孩子是連體嬰,"醫生擦了擦額頭的汗,"腰部連在一起,不過生命體征都很平穩。"
李老漢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兒子趕緊扶住他。
醫生接著說:"現在醫學發達了,可以做分離手術,不過..."
"要多少錢?"
李老漢直接打斷了醫生的話。
醫生猶豫了一下:"初步估計要二十萬左右。"
這個數字像記悶棍,打得李老漢眼前發黑。
他全部家當加起來,連個零頭都不夠。
病房里,阿珍虛弱地躺在病床上。
她的臉色蒼白得像張紙,但眼睛卻亮得出奇。
護士把兩個孩子抱過來給她看,阿珍小心翼翼地接過,突然笑了:"真好看。"
這是她第一次說話這么清楚。
兩個孩子腰連著腰,像兩個拼在一起的布娃娃,小臉皺巴巴的,卻都睜著眼睛。
"爹,給起個名吧。"
阿珍輕聲說。
李老漢看著兩個孩子,又看看兒子期待的眼神,抹了把臉:"男孩叫大寶,女孩叫小貝。"
兒子高興地拍手,嘴里喊著"寶寶、寶寶",把護士都逗笑了。
同病房的產婦都在竊竊私語。
"嘖嘖,真晦氣..."
"生個連體嬰,肯定是上輩子造孽了..."
李老漢裝作沒聽見,專心給阿珍喂粥。
阿珍卻突然轉頭,對著那幾個產婦咧嘴一笑:"我的孩子最好看。"
她說話時眼神清明,完全不像個瘋子。
醫生來查房時帶來了好消息。
"檢查結果顯示,兩個孩子雖然連體,但內臟都是獨立的,"醫生翻著病歷,"分離手術的成功率很高。"
李老漢剛要說話,醫生又補充道:"縣里有個慈善項目,專門資助困難家庭的患兒..."
李老漢的手抖得拿不住病歷。
"真...真的?"
他結結巴巴地問。
醫生點點頭:"不過要排隊,可能要等半年左右。"
半年?
李老漢在心里盤算著,夠他再種一季莊稼,再上山采幾回藥,說不定還能...
阿珍突然從病床上坐起來。
"我的孩子不用分開!"
她聲音很大,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護士趕緊過來安撫她,阿珍卻固執地搖頭:"他們在一起才開心,你看..."
她指著并排睡著的兩個孩子,大寶正抓著小貝的手指。
李老漢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他看著熟睡中的兩個孩子,他們的小臉貼在一起,呼吸同步,像兩個密不可分的小天使。
醫生說過,如果不做手術,隨著孩子長大,行動會不方便,但...
阿珍說得對,他們看起來多開心啊。
兒子突然從兜里掏出個東西。
是顆水果糖,不知道他藏了多久,糖紙都黏糊糊的了。
他笨拙地剝開糖紙,掰成兩半,一半塞進大寶嘴里,一半塞給小貝。
兩個孩子同時咂了咂嘴,露出滿足的表情。
"要不...先不做手術了?"
李老漢試探著問醫生。
醫生推了推眼鏡:"這要看家屬的決定,不過..."
他看了看阿珍緊緊摟著孩子的樣子,又看了看李老漢期待的眼神,嘆了口氣:"可以先觀察,定期來醫院檢查。"
醫生跟李老漢表情嚴肅地說:“考慮到孩子的特殊情況,我們建議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包括 DNA 檢測。”
李老漢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同意了。
縣醫院的化驗單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白光。
李老漢粗糙的手指捏著那張薄紙,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化驗員小劉站在走廊拐角,欲言又止地搓著白大褂的衣角。
她看著老人佝僂的背影,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轉身走開了。
走廊盡頭,幾個護士正在竊竊私語,時不時往這邊張望。
"大爺,您要不要坐下來看?"
一個年輕護士走過來,扶著李老漢在塑料椅上坐下。
老人機械地點點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化驗單上那串數字。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要說什么,卻又發不出聲音。
走廊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像錘子敲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