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交不起暖氣費算什么,我這輩子省吃儉用的錢,就是為你們攢的啊?。屌R終前緊握著我的手,眼里含著淚光。
那個雪花紛飛的下午,舅舅交給我一個褪色的牛皮紙信封,里面的內容徹底顛覆了我對媽媽的所有認知。
1986年,我出生在東北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那時候改革開放已經開始,但普通人家的日子依然過得緊巴巴的。
父親在國營機械廠做技工,他個子不高,戴著圓框眼鏡,總是一身藍色工裝,身上常帶著機油的氣味。
媽媽是市里最大紡織廠的女工,操作著轟鳴的紡織機,每天下班回來手上都是細小的傷口,頭發里還帶著棉絮。
我們住在廠區的筒子樓里,一室一廳,廚房和衛生間都是公用的,但在當時已經算是不錯的條件了,至少冬天有暖氣管道,不像農村還得自己生爐子。
記憶中,媽媽一直是個勤儉持家的人,她用舊報紙做的"存錢罐"放在床底下,每次買菜找零的幾毛錢都會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舍不得給自己添置新衣服,卻總會在我生日時變出一件新毛衣或者一雙溫暖的鞋子,那是她趁著夜班后,借著昏暗的燈光一針一線織出來的。
"娃他媽,買件新棉襖吧,你那件都穿了幾年了?"每到冬天,父親都會這么勸媽媽。
媽媽總是笑著搖頭:"還能穿,補補就行了,咱家有個'敗家子'呢,長得快,沒幾個月褲子就短了。"
說著,她會揉揉我的頭,眼里滿是寵溺,那時候的我卻沒能讀懂其中的深意。
上小學時,我羨慕同學的彩色鉛筆盒,那是從廣東來的新潮玩意兒,不僅有明星貼紙,還能變出計算器。
"媽,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鉛筆盒。"我眼巴巴地看著媽媽,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媽媽卻皺起眉頭:"鉛筆能寫字就行,買那么貴的干啥?你爸工資才多少,家里還要存錢呢?。?/p>
我不懂,只知道媽媽的固執讓我在同學面前總覺得抬不起頭,更讓我不解的是,不少同學家的條件還不如我們,卻有那么多好東西。
鄰居王阿姨見我悶悶不樂,拍著我的肩膀說:"你媽可真是個怪人,那么能干,廠里評了勞模,工資不少,咋對你這么摳門呢?"
那時候我不明白,只是無端地埋怨著媽媽的"小氣",甚至在心里悄悄用"鐵公雞"這個詞形容她,覺得她一毛不拔。
每次看到別的孩子手里拿著冰棍,穿著新衣服,我都會難過好幾天,覺得媽媽根本不愛我。
九十年代初,改革大潮席卷全國,下崗潮開始涌現,父親響應號召離開國企"下海"做生意,說要當"萬元戶"。
"這是機會啊,下崗可以領補償金,再去做點小生意,比在廠里強多了!"父親興奮地在家里走來走去,仿佛已經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母親不同意:"你在廠里好歹是個老師傅,有鐵飯碗,出去了誰知道行不行?聽說好多下海的都賠錢了。"
父親卻不聽,拿著補償金在街邊開了家小服裝店,那時候"個體戶"正流行,街上到處都是小攤小販。
本以為生活會好轉,誰知父親的小店開張不到一年就虧了本,那些從南方批發來的衣服賣不出去,堆在店里積了灰。
更糟的是,他不知從哪學來了"搓麻將",起初說是拉客戶,后來漸漸沉迷其中,輸多贏少,欠下了一屁股債。
母親仍在紡織廠做著普通工人,那時候國營廠受到市場沖擊,工資發得很不穩定,有時候一拖就是三個月,全家只能靠著糧票和菜票過日子。
八幾年的暖氣費一戶兩百多,不算貴,可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那年冬天,北方的寒流來得特別早,整個城市被大雪覆蓋,我們家的鑄鐵暖氣片只有手掌溫度,媽媽去物業問過,說是因為沒交暖氣費給停了。
父親說沒錢交,媽媽也沒再提這事,好像默認了這個現實。
媽媽從單位帶回一床發霉的棉被,說是廠里倉庫里淘汰的,用開水燙了,曬干后鋪在我床上。
夜里,我鉆進又厚又沉的被子里,聽著外面的風聲呼嘯,北風呼呼地鉆進窗戶縫,吹得窗戶紙"啪啪"作響。
我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牙齒還是不由自主地打著顫,心里暗自委屈:為什么我們家連暖氣費都交不起?
那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在冬至殺年豬,香腸臘肉掛滿院子,廚房里燉著豬肉白菜,香氣四溢。
我們家卻只能買些便宜的豬骨頭,媽媽熬成一大鍋骨頭湯,撒上蔥花,說是營養好。
我小口喝著寡淡的湯,看著隔壁家小孩嘴里咬著肥肉,心里又酸又澀。
學校組織春游,需要交十塊錢,那時候十塊錢已經可以買好幾斤豬肉了。
我遲遲不敢開口,直到出發前一天才怯生生地向媽媽提出,生怕又看到她那副緊皺眉頭的模樣。
媽媽果然皺起眉頭:"那么貴?在家上課不好嗎?出去有啥好玩的,不就是爬山看水,電視上都能看到。"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想著明天怎么跟老師解釋,怎么面對同學們的目光。
然而第二天早上,媽媽卻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十元錢:"拿著,別弄丟了,這可是整整十塊錢!"
我驚喜地抬頭,發現媽媽的手上多了幾道血痕——后來才知道,她連夜幫鄰居裁了一堆坯布才掙到這十塊錢。
那次春游我去了,在動物園看了好些沒見過的動物,買了一包五毛錢的瓜子,剩下的錢老老實實帶回家交給了媽媽。
媽媽接過錢,臉上露出了我很少見的笑容:"好孩子,知道疼媽媽了。"
高中時,我因為成績優異獲得了市里的獎學金,一百元整,在1999年,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老師在全班同學面前表揚我,說我是班級的驕傲,同學們都羨慕地看著我。
回到家,我興奮地把獎狀和獎金拿給媽媽看:"媽,我拿獎學金了!我們班就三個人拿到?。?/p>
媽媽接過獎狀,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的紅章,眼里閃著光:"我兒子真出息?。?/p>
她難得露出了笑容,說要帶我下館子慶祝:"走,媽帶你去吃好吃的?。?/p>
我欣然同意,以為會去最近新開的那家飯店,那里的紅燒肉據說特別香,一直想去嘗嘗。
然而,媽媽帶我去的"館子"只是街角一家普通的面館,臟兮兮的桌椅,墻上的瓷磚早已泛黃。
"老板,來碗牛肉面,加個雞蛋,是給我兒子的,他得了獎學金?。寢尩穆曇衾飵е院?。
服務員隨意地應了一聲,不一會兒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上面飄著幾片牛肉和半個荷包蛋。
媽媽自己只點了碗素面,說是不餓,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她眼里滿是慈愛:"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看著碗里單調的面條和那半個浮在上面的雞蛋,我心里五味雜陳,獎學金的喜悅被一種說不清的苦澀代替。
"鄉里鄉親的,孩子有出息,得好好慶祝,是不是???"隔壁桌一位大爺沖著我們笑。
媽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不是嘛,這孩子爭氣,省了咱不少心。"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那碗面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因為里面滿是媽媽的驕傲和愛。
高考那年,我順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不錯的大學,是我們鎮上第一個考上北京大學的學生,鎮政府還特意開了表彰會。
媽媽坐在臺下,穿著她唯一一件像樣的襯衫,臉上的皺紋里盛滿了笑容,卻怎么也掩飾不住她眼角的淚水。
臨行前,媽媽給了我五百塊錢,說是她存的"私房錢":"北京消費高,這錢你拿著,不夠再跟媽說。"
我接過那一沓起皺的鈔票,知道這對她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卻仍在心底埋怨她的吝嗇——同去北京的同學,家里少說也給了兩三千。
站在火車站,媽媽把一個舊書包塞給我:"里面有你愛吃的咸鴨蛋和臘腸,還有幾雙襪子,記得換洗。"
火車緩緩啟動,我看到站臺上媽媽的身影漸漸變小,她舉著手,一直揮到最后一刻,仿佛要把所有的愛和牽掛都凝聚在這個動作里。
北京的生活費高得嚇人,一碗普通的面條就要五六塊,是家鄉的兩倍多,我的"巨款"很快就見了底。
同學們周末去看電影、逛商場,買新衣服,我只能借口學習留在宿舍,啃著食堂帶出來的饅頭就咸菜。
每次打電話回家,媽媽總是問:"吃得好嗎?夠不夠穿?"
我嘴上說著挺好的,心里卻暗自抱怨:您要是多給點錢,我至于這么苦嗎?
"省著點花,錢不夠了就少吃點,火車站旁邊的小店饅頭便宜,一個五毛錢。"媽媽的叮囑鉆進我耳朵里,我時常為此委屈得流淚。
寒假回家,我看到媽媽比離開時又瘦了一圈,頭發也白了不少。
她見我回來,高興得像個孩子,連夜趕做了我愛吃的餃子,皮薄餡大,一咬就出湯。
吃飯時,我忍不住問:"媽,我們家是不是很窮?為什么別的同學家里一下給好幾千,我才五百?"
媽媽手里的筷子頓了頓,眼睛看向窗外飄著雪花的天空:"咱家不窮,日子過得去,你安心念書,爭口氣,以后有出息了啥都有了。"
我固執地追問:"那怎么連暖氣費都交不起?我冬天回來家里冷得像冰窖一樣?。?/p>
媽媽不語,只是往我碗里夾了塊肉:"多吃點,瞧瞧都瘦成啥樣了。"
她的躲閃更加深了我的疑惑和不滿,那時候我不知道,有些苦,大人只愿獨自咽下。
大學畢業后,我留在北京工作,起初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員,工資不高,但總算能養活自己了。
媽媽退休了,每個月有三千多的退休金。
那時候廠里的老工人退休金普遍不高,但媽媽曾是勞模,加上工齡長,所以比其他人多一些。
后來隨著國家政策調整,退休金幾次上調,到了2016年,竟然達到了過萬元。
我對媽媽說:"您退休金這么高,生活應該挺好的吧?"
電話那頭,媽媽笑著說:"可不是嘛,現在國家政策好,咱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紅火了?。?/p>
可她的生活習慣卻絲毫未變,仍穿著補了又補的衣服,吃著最簡單的飯菜,舍不得花一分冤枉錢。
2010年,我結婚時,媽媽只拿出五千塊錢作為禮金,在媒妁之言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別說是她出的,把功勞都記在已經過世的父親頭上。
婆家人私下議論:"聽說她退休金過萬,怎么這么小氣?"
我不知如何解釋,只能尷尬地笑笑,心里卻為媽媽感到不值:一輩子的辛苦就換來別人的非議和誤解。
婚后,我和妻子在北京租房子住,房價高得嚇人,兩個人的工資幾乎都貼補在房租上,根本攢不下錢。
每次視頻,媽媽都會問:"攢錢了嗎?北京房子貴,得早點準備。"
我苦笑:"媽,您知道北京房價多高嗎?我們工資都不夠首付的零頭。"
媽媽嘆口氣:"那就再攢攢,總有辦法的。"
她的樂觀我不懂,總覺得她不理解大城市的艱難,不明白年輕人的壓力。
2018年冬天,我回老家看望媽媽。
推開門,屋里冷得像冰窖,媽媽穿著厚厚的棉襖坐在炕上,手里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
老舊的收音機播放著戲曲,墻上貼著發黃的春聯,那是去年貼的,都快一年了還舍不得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