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曉美,老家拆遷款下來了,整整四百五十一萬吶!你趕緊回來一趟,該咋分咋分,咱畢竟是一家人。”
電話那頭,父親的聲音帶著一股我從未聽過的熱乎勁兒,可這熱乎勁兒,卻讓我心里直發毛。畢竟我們已經闊別十五年了。
“一家人?”我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當年我高考考上大學,滿心歡喜地求他拿五千塊學費,他那冷漠絕情的樣子,和現在這熱情勁兒簡直判若兩人。
“當年我求你拿學費的時候,你怎么不提咱是一家人?”
“嗨,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你這孩子咋還揪著不放呢?現在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四百五十一萬啊!你妹妹都已經回來了,就等你了。”
“妹妹?我哪來的妹妹?”
“哎呀,就是你后媽帶來的女兒,都已經入了咱老王家的戶口,這拆遷款當然有她一份……”
看著手機屏幕上不斷閃爍的來電提醒,我心里一陣煩悶,默默按下了關機鍵,思緒也隨著這黑暗的屏幕,飄回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01
連續第七個夜晚,晚上八點整,父親的電話又響了。
我盯著手機屏幕,任由那震動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這北京的出租屋,不過二十來平,窗外是永不停歇的城市喧囂。
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埋頭繼續修改客戶那沒完沒了的文案。
身為自由職業者,我的收入就像捉襟見肘的布袋,勉強能兜住房租和日常開銷,既沒有大城市白領那令人艷羨的高薪,也沒有事業單位旱澇保收的安穩。
三十五歲,孤身一人,在北京這座城市摸爬滾打了十五年。
“老王家拆遷啦!一戶賠了四百多萬呢!”手機屏幕上,閨蜜林燕的消息突然亮起。
我沒吭聲,沒回復。
“聽說你爸天天打電話催你回去分錢?”緊接著,又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手機,回了句:“對。”
“那你打算回去不?”
我望著窗外那深沉的夜色,手指在屏幕上緩緩敲出:“不清楚。”
放下手機,我閉上眼,往事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
河南農村那座破舊的老宅,始終是我心里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
小時候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家里的重擔幾乎全壓在爸爸肩上。
他是村里有名的木匠,手藝確實不錯,可脾氣卻像炮仗,一點就著。
每次媽媽生病需要錢去看病,他就會大發雷霆,嘴里罵罵咧咧:“吃藥有個屁用,純屬浪費錢!”
媽媽終究沒能扛過去,在我十四歲那年,因肝病離世。
這病拖得太久,把她拖垮了。
我永遠忘不了她臨走時,緊緊拉著我的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曉美,一定要好好念書,考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媽媽走后不到半年,爸爸就領回了一個女人,林嬸。
她比爸爸小十歲,還帶著個六歲的小女孩。
“這是你新媽和妹妹,以后你得聽她們的。”
爸爸冷冰冰地說完,就開始動手把那女人和孩子的行李往我和媽媽曾經住的屋里搬。
從那以后我就成了這個家里可有可無的人。
林嬸對我愛答不理,眼神里滿是嫌棄;她的女兒曉霞,更是對我充滿了敵意,仿佛我是闖入她們世界的不速之客。
爸爸眼里只有他的新家庭,對我的存在視若無睹。
我咬著牙,堅持到了高考。
當我拿到北京那所二本院校的錄取通知書時,滿心歡喜地跑回家,滿心期待能得到爸爸的一句夸贊。
“上大學得花錢,家里哪有那么多錢。”爸爸頭都沒抬,自顧自地干著手里的活。
“只要五千塊學費和路費就行,我以后勤工儉學,保證不再跟你要錢。”我急切地懇求著。
爸爸停下手中的木工活,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說:“家里沒錢供你上大學。曉霞還小,上學得花錢,你已經長大了,該自己賺錢了。”
“那媽媽留下的錢呢?她一直省吃儉用,就是為了讓我能上大學啊。”我聲音顫抖,帶著一絲絕望。
“什么錢?你媽走的時候還欠了一屁股醫藥費,哪來的錢?”爸爸眼神閃躲,不敢看我。
就在我覺得大學夢徹底破滅的時候,村里的李叔——媽媽生前的好友,找到了我。
他遞給我六千塊錢:“你媽跟我說過,要是她不在了,一定要幫你完成大學夢。這錢你拿著,好好讀書,以后有出息了再還我。”
帶著這沉甸甸的六千塊錢,我登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從此再也沒回過那個讓我傷心欲絕的老家。
02
門鈴“叮咚”一響,打開門,林燕提著大包小包的水果和熟食,風風火火地站在門口。
“我就知道你這會兒肯定沒吃飯,喏,給你帶好吃的來啦。”林燕邊說邊大步流星地跨進門,把東西一股腦兒擱在桌上。
林燕是我高中同學,早我一年來北京打拼。
如今在國企站穩腳跟,有車有房,日子過得穩穩當當。
她也算是為數不多知曉我家底細的人。
“你真不打算回去了?”林燕一邊麻溜地擺著盤子,一邊抬頭問我。
我默默從抽屜里拿出兩雙筷子,沒好氣地說:“不回去又能怎樣?十五年了,他一分錢沒給過我,一個電話都沒打過,現在突然冒出來,還不是因為拆遷有錢了,才想起我是他女兒!”
林燕皺了皺:“話雖如此,可那可是四百多萬吶!就算分你一小部分,也夠你在北京湊個首付,買套小房子了。再說了,那房子原本有你媽的一半呢。”
我長嘆一聲,滿心無奈:“我媽走后,她那部分早就不知道被折騰到哪兒去了。當年我連學費都要不來,你覺得現在還能輪到我分錢?”
“從法律上講,你是有繼承權的。”
林燕一臉嚴肅,“我有個學法律的朋友,要不我幫你去問問?”
我苦笑著搖搖頭:“算了,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林燕一把奪過我手里的手機,急切地說:“你就聽聽他到底想說什么唄!萬一他是真心想彌補過去的過錯呢?”
我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眼眶泛紅:“十五年啊,他找過我嗎?問過我一句過得好不好嗎?唯一一次主動聯系我,就是為這筆拆遷款。”
林燕放下筷子,雙手搭在我肩上,目光堅定地看著我:“曉美,我懂你心里有怨,可這筆錢真的太重要了。在北京,沒房子就像沒根的浮萍,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你都三十五了,還要這樣漂到什么時候?要是能借這次機會解決住房問題,何樂而不為呢?”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燕說得沒錯,這些年我在北京漂泊,就像無根之萍,每月工資大半都進了房東的口袋,心里空落落的,毫無歸屬感。
夜深人靜,林燕走后,我鬼使神差地打開電腦,搜索起老家拆遷的政策。
這幾年河南老家那個小縣城發展得日新月異,我們村恰好在新區規劃范圍內。
按照政策,老房子的賠償金額是根據面積、結構和建造年代等因素綜合計算的。
我家的老房子是磚木結構,一百多平米。
媽媽在世時對這房子寶貝得很,說這是她的嫁妝,是她父親一磚一瓦蓋給她的。
按理說這房子應該有我媽的一半產權。
正想著手機又震動起來,是父親打來的。
十五年了,這是我第一次按下接聽鍵。
“喂。”我的聲音干巴巴的,透著股疏離。
“曉美,是爸爸。”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卻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嗯,我知道。”我淡淡地回應。
“你……最近咋樣?”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行。”我惜字如金。
沉默了幾秒,他接著說:“老家要拆遷了,補償款已經到賬了,一共四百五十一萬。按理說,你也是家里人,應該有份。”
我心里一陣刺痛,忍不住嘲諷道:“現在想起我是家里人了?”
“曉美,爸爸知道以前對不起你,可血濃于水啊,你終究是我的親生女兒。”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
我冷笑一聲,怒火中燒:“那當年為什么不給我五千塊錢上大學?那可是媽媽留給我的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他囁嚅著說:“那時候家里實在困難……曉霞還小,用錢的地方多……”
“夠了!”我打斷他的話,聲音帶著哭腔,“你的錢你自己看著辦,不用考慮我。”
“不是,曉美,這次爸爸是真的想補償你。你是老王家的孩子,這拆遷款你理應有份。你回來一趟,咱們當面把話說清楚,好嗎?”他的語氣近乎哀求。
我沒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那晚我翻箱倒柜,找出一個塵封多年的盒子。
盒子里有媽媽的照片,她生前常圍的那條舊圍巾,還有一封信。
信是媽媽病重時寫給我的,我一直沒勇氣打開,怕勾起那些錐心刺骨的回憶。
可那晚,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緩緩打開了信封。
03
“親愛的曉美:
等你讀到這封信,媽媽或許已不在人世。媽媽心里有千言萬語想對你說,但最緊要的,是盼著你能堅強自立,活出自己的精彩。
我知道你爸待你不好,可他也有他的難處。他這人性格執拗,不擅長表達情感,但心里是疼你的。
咱家那房子,是你外公給我的嫁妝。按習俗和法律,我有一半的產權。媽媽已經立好遺囑,我那一半,就留給你。
遺囑原件我放在銀行保險柜了,鑰匙藏在我梳妝臺暗格。要是哪天你用得上,記得去取。
曉美,媽媽對不住你,沒能陪你長大。但你要記住,不管你走到哪兒,干啥事兒,媽媽的愛永遠都在。”
讀完信,我泣不成聲。這是媽媽留給我的最后念想,是她對我深深的牽掛。
我突然反應過來,這封信說不定是解決拆遷款糾紛的關鍵。
要是媽媽真立了遺囑,那她那部分房產的拆遷款,就該歸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請了假,聯系了林燕說的那個學法律的朋友王律師。
“從繼承法來講,要是你媽媽真立了遺囑,還明確說把財產留給你,那她那部分房產的拆遷款就該歸你。”王律師耐心給我解釋,“不過重點是你得找到那份遺囑。另外,就算沒有遺囑,作為法定繼承人,你也有權繼承你媽媽的遺產。”
“可我媽媽走后,我爸很快就再婚了,我壓根不知道他有沒有按法律程序處理我媽的遺產。”
“這就得查查了。你可以去當地公證處問問有沒有遺產公證記錄,也能去房管局查查房產的具體登記情況。”
我點點頭:“我懂了,謝謝你的建議。”
掛了電話,我坐在電腦前,訂了第二天回老家的長途汽車票。不管怎樣,我得回趟老家,弄清楚真相,爭取我該得的權益。
晚上,父親又打來電話。
“曉美,你想得咋樣了?啥時候回來?”
“我明天回去。”我簡單回了句。
“太好了!我去車站接你。”父親明顯松了口氣。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掛了電話,我接著收拾行李。
十五年沒回老家了,我甚至不確定還能不能認得回家的路。
但為了媽媽,為了那份可能存在的遺囑,我必須回去。
林燕知道我要回老家,專門來送我。
“小心著點,別沖動。”她叮囑我,“有啥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點點頭:“知道了。”
坐上長途汽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
十五年了我以為自己早就和那個地方斷了聯系,如今卻因為一筆錢,不得不重新面對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04
汽車緩緩駛入縣城,我透過車窗往外瞧,眼前的景象讓我差點認不出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
記憶里坑洼不平的土路,如今變成了寬闊平坦的柏油馬路;低矮破舊的平房,也被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所取代。
就連空氣中彌漫的氣息,都透著一股陌生的城市味兒。
唯一讓我覺得熟悉的,也就只有路邊那些老槐樹了,它們就像沉默的見證者,靜靜看著這座小城翻天覆地的變化。
下了車,我沒急著回家,而是直奔縣政府的拆遷辦公室。
“您好,我想打聽打聽西郊村的拆遷補償情況。”我對著接待的工作人員說道。
“您是村里的村民不?得提供相關證件。”工作人員禮貌地回應。
我趕忙掏出身份證:“我是王家的女兒,我爸叫王建國。”
工作人員在系統里查詢了一番,說道:“王建國,西郊村三組的,沒錯,他家的拆遷補償已經定下來了,總共451萬元。昨天剛辦了資金劃撥手續,估計很快就能到賬。”
“那具體的補償標準是咋算的呀?”我追問道。
“主要看房屋面積、結構還有使用年限。您家房子是磚木結構的,建筑面積145平方米,再加上宅基地面積和附屬設施的補償,綜合算下來就是451萬元。”
“這筆錢是直接打到我爸賬戶上嗎?”
“對,按規矩,拆遷補償款都打到房主賬戶上。我們這兒記錄顯示,您家房產登記在王建國名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問:“那您能幫我查查這房產最初的登記情況不?我媽當年應該有一半產權。”
工作人員無奈地搖搖頭:“抱歉啊,我們這兒只有最新的登記信息。您要是想查歷史記錄,得去房管局。”
從拆遷辦公室出來,我馬不停蹄地趕到縣房管局。排了將近兩小時的隊,終于輪到我了。
“您好,我想查查西郊村三組王建國名下房產的歷史登記情況。”我把身份證遞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接過身份證,問道:“您和房主啥關系啊?”
“我是他女兒。”
工作人員查了好一會兒,跟我說:“這處房產是1985年登記的,當時是以王建國和林美蘭(我媽)的名義聯合登記的。2003年做了變更,改成王建國一人名下了。”
“2003年?”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請問是為啥變更的呀?”
“這兒顯示是因為共有人死亡,產權份額轉移了。有一份《房產繼承公證書》,上面寫著林美蘭的產權由王建國繼承。”
我媽2003年走的,我爸這么快就變更了房產登記。
可按法律來說,我媽的遺產應該由我和我爸共同繼承啊。
“我能看看這份公證書不?”
“您得去公證處查。不過一般情況下,要是有遺囑指定繼承人,或者法定繼承人放棄繼承權,就能由單一繼承人繼承全部產權。”
我道了謝,走出房管局,心里的疑問像潮水一樣,一波接著一波。
要是媽真立了遺囑,我爸咋能獨自繼承她那部分房產呢?
難道他偽造了文件?還是另有隱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決定先去縣城一家小旅館住下。
明天再去公證處查那份《房產繼承公證書》,然后再去面對我爸。
旅館的條件比我想象的好不少,干凈整潔,還有空調和熱水。
躺在床上,我撥通了林燕的電話,把今天了解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聽起來這事兒不太對勁啊。”林燕說道,“要是你媽真留了遺囑給你,你爸咋能繞過這一茬呢?”
“我也在琢磨這事兒呢。明天我得去公證處查個清楚。”
“你小心著點,別打草驚蛇。你爸既然主動聯系你回去分錢,說不定心里有鬼。”
掛了電話,我翻出媽媽的信,又讀了一遍。
信里提到遺囑原件放在銀行保險柜,鑰匙在梳妝臺的暗格里。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個梳妝臺還在不在?保險柜又在哪家銀行呢?
越想越睡不著,我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陌生又喧囂的縣城夜景,霓虹燈閃爍,車來車往。
十五年前我離開這兒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寧靜質樸的鄉村景象。
突然,手機又響了,是我爸打來的。
“曉美,你到哪兒了?咋還不回家?”
“我明天再回去。”我簡短地回答。
“你在縣城不?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曉美……”我爸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有些事兒,爸爸想當面跟你說清楚。這些年,爸爸確實對不住你。”
我沒吭聲,只是平靜地說:“明天見吧。”然后掛斷了電話。
夜深了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起媽媽臨終前的叮囑,想起那個我逃離了十五年的家,想起那個從未給過我溫暖的父親。明天我就要重新回到那個傷心地,去揭開所有的真相。
05
天剛蒙蒙亮,我就麻溜地起了床,直奔縣公證處。
公證處里工作人員在系統里查了好一會兒,抬頭跟我說:“是有份2003年的《房產繼承公證書》,申請人叫王建國,繼承的是林美蘭的房產份額。”
我趕忙說:“林美蘭是我媽,我能看看這份公證書不?我覺得我有這權利。”
工作人員有點猶豫:“按規定,得是申請人本人或者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人才能查。您能拿出和林美蘭的關系證明不?”
我趕忙掏出身份證和一張全家福:“這是我媽,這是我的出生證明。”
工作人員核實了一番,這才調出了公證書的電子檔案。
“記錄顯示,2003年6月,王建國申請繼承林美蘭的房產份額。當時提供的材料有:林美蘭的死亡證明、她生前的遺囑,還有您的放棄繼承權聲明。”
“啥?”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放棄繼承權聲明?”
工作人員調出文件掃描件:“這兒有份您簽名的文件,說您自愿放棄對母親林美蘭遺產的繼承權。”
我湊近仔細瞧,上面確實有個簽名,可那絕對不是我寫的。
我媽走的時候我才十四歲,啥都不懂,哪可能簽這種文件啊。
“這簽名是假的。”我斬釘截鐵地說,“我當時才十四,法律上都沒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就算簽了也不算數。而且我壓根就沒簽過這文件。”
工作人員有點尷尬:“這……我們當時是按程序辦的。您要覺得有問題,可以申請復查,或者走法律途徑。”
“那我媽的遺囑呢?我知道她留了遺囑,說把財產都留給我。”
“這兒有份林美蘭的遺囑,說她把全部財產都留給她丈夫王建國。”
我腦袋“嗡”的一下:“能給我看看不?”
工作人員調出遺囑掃描件。
這是份手寫遺囑,落款確實是我媽的名字,但字跡歪歪扭扭,根本不是我媽的筆跡。
我媽的字我熟悉得很,工工整整的,這遺囑上的字明顯是有人冒充的。
“這字跡不是我媽的。”我肯定地說。
工作人員一臉為難:“王小姐,您要是懷疑文件有假,最好咨詢下律師,走法律程序解決。我們公證處就管按材料公證,沒權力鑒定文件真假。”
出了公證處,我心里沉甸甸的。
我爸居然偽造我媽的遺囑,還偽造我的放棄繼承權聲明,把我媽那部分房產獨吞了。
現在拆遷款到賬了,他打電話讓我回去,是良心發現想彌補我,還是另有打算?
我站在縣城街頭,心里亂糟糟的,撥通了王律師的電話,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
“聽你這意思,有理由懷疑那些文件是偽造的。”
王律師說,“你要是真想追究,我建議你多收集點證據,尤其是你媽真實的筆跡樣本,還有她說的那份真遺囑。然后咱們可以申請鑒定文件真偽,打官司。”
“我要是能找到我媽說的那份真遺囑呢?”
“那就更好了。有了真遺囑,再加上證明那些文件是假的,你完全有可能推翻之前的繼承結果,拿到你該得的。”
掛了電話,我下定決心回老家一趟,找找我媽信里說的那個梳妝臺和保險柜鑰匙。
坐上開往村里的公交車,一路上記憶里的場景和眼前的現實不斷在我腦子里打架。
以前熟悉的田野、村道、池塘,現在都變了樣。
車在村口停下,我下了車,沿著記憶里的小路往家走。
遠遠地我就看到了我家的老宅。
那座在我夢里出現過無數次的房子,現在看著更破舊了,但還是穩穩地立在那兒。
院子里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費勁地劈柴,是我爸。
他比我記憶里老多了,頭發全白了,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是我,手里的斧頭差點掉了。
“曉美……你終于回來了。”他聲音都有點抖。
我站在院門口,沒急著進去:“嗯,我回來了。”
我們倆就這么面對面站著,誰也不說話,十五年的隔閡橫在我們中間。
“進來吧,屋里坐。”我爸打破了沉默,放下斧頭,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我走進院子,發現院子比以前小多了。
記憶里那棵郁郁蔥蔥的大桑樹沒了,就剩個光禿禿的樹樁。
“桑樹前年被雷劈了,我就把它鋸了。”我爸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釋道。
走進屋里,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屋里的擺設和十五年前沒啥兩樣,就是更破更舊了。
墻上的壁紙都泛黃脫落了,木制家具上全是灰塵。
“坐吧。”我爸指了指八仙桌旁的凳子。
我看了看四周:“后媽和曉霞呢?”
“她們……她們不住這兒了。”我爸有點局促,“曉霞結婚了,搬到縣城去了。你后媽跟著她去了。”
我點點頭,沒多問。
“你這些年……過得咋樣?”我爸試探著問。
“還行,能養活自己。”我簡單回了句。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爸,我媽的梳妝臺還在嗎?”我直接問道。
我爸愣了一下:“在……在后屋。咋突然問這個?”
“我想看看。”
我爸遲疑了一下,然后帶我去了后屋。
那是我和我媽以前住過的房間,現在堆滿了雜物,灰塵厚得能寫字。
在角落里,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梳妝臺。
它已經很舊了,漆面都剝落了,但整體還好好的。
“我自己看就行。”我對我爸說。
我爸點點頭,轉身出了房間。
我走到梳妝臺前,輕輕摸了摸它的表面。
這是我媽生前最喜歡的家具,也是我外公送她的嫁妝之一。
我媽在信里說,保險柜鑰匙藏在梳妝臺的暗格里。
我仔細檢查著每一個抽屜、每一個角落,找可能存在的暗格。
終于,在最下面的抽屜后面,我發現了個小機關。
輕輕一按,一個隱藏的小格子彈了出來。里面放著一把小鑰匙和一張銀行卡片。
“中國銀行保險箱服務卡”,卡片上印著這幾個字。
背面寫著一串數字,應該是保險箱的編號。
我把鑰匙和卡片小心地收好,走出房間。
我爸坐在八仙桌旁,好像在等我。
“找到啥了嗎?”他問。
“沒啥,就是有點懷念。”我沒跟他說實話。
我爸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突然說:“曉美,爸爸知道這些年對不起你。但人都會變,爸爸現在真心想彌補你。這次拆遷款,爸爸打算給你一百萬。”
我看著他,沒說話。
“你在北京這么多年,肯定不容易。有了這筆錢,你可以買套房子,或者做點小生意。”他接著說。
“爸,我媽生前有沒有留下啥東西給我?”我問。
我爸明顯愣了一下:“啥東西?”
“遺囑,或者其他啥文件。”
我爸的臉色變了:“沒……沒有。你媽走得急,沒留下啥。”
“真的嗎?那公證處里那份遺囑是咋回事?”
我爸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你……你去公證處了?”
“對。我看到了那份所謂的遺囑,還有我的放棄繼承權聲明。爸,那些都是真的嗎?”
我爸沉默了,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爸,我不是來跟你爭啥的。我就想知道真相。我媽到底有沒有留下遺囑?”
我爸長嘆一口氣:“曉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當時情況復雜……”
他正要接著說,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
“爸,我們來看你了!”一個女聲響起。
緊接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和一個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林嬸和曉霞,雖然她們都變了很多。
看到我,她們都愣住了。
“這是……曉美?”林嬸驚訝地問。
我爸點點頭:“是,曉美回來了。”
曉霞上下打量著我,臉上帶著不屑:“終于舍得回來了?聽說老房子拆遷了,就趕緊回來分錢?”
我沒理她的挑釁,只是平靜地說:“我是來了解點事情的。”
“啥事情?”林嬸警惕地問。
“關于我媽的遺產繼承問題。”
林嬸的臉色立刻變了:“啥遺產?你媽走的時候啥也沒留下!這房子一直是你爸的!”
“不,這房子有我媽的一半。而且她留下了遺囑,把她那部分留給了我。”
林嬸看向我爸:“老王,這是咋回事?”
我爸顯得很為難:“林芳,事情有點復雜……”
“有啥復雜的?”曉霞插嘴道,“這房子一直是我們家的,拆遷款當然也是我們家的!她十五年不聞不問,現在來分錢?做夢!”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明白了為啥我爸會突然聯系我,還說要給我一百萬。
他是怕我發現真相,追究那份被偽造的遺囑和繼承文件。
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我得先去銀行看看那個保險箱,找到我媽留下的真遺囑。
“我明天再來談。”我站起身,準備走。
“等等!”林嬸攔住我,“老王,你不會真的答應給她錢吧?這拆遷款是我們一家辛辛苦苦守著這老房子得來的,憑啥給她?”
我爸為難地看著我:“曉美,明天再談吧。”
我點點頭,轉身走出了房門。
身后傳來林嬸和曉霞的質問聲,但我沒回頭。
走在村道上,我撥通了林燕的電話。
“找到鑰匙了。我明天去銀行看看能不能打開那個保險箱。”
“太好了!你小心點,別讓你爸他們知道。”
“嗯,我會小心的。對了,你能幫我聯系一下王律師不?我可能需要他的幫助。”
掛了電話,我看了一眼手表。
已經下午四點了,銀行應該還沒下班。
我決定趕緊去縣城的中國銀行看看。
回到縣城,我直奔中國銀行。
在服務臺我拿出保險箱服務卡和身份證。
“您好,我想查查這個保險箱的情況。”
工作人員核對了卡片和我的身份證:“王小姐,這個保險箱是您母親林美蘭女士租的,使用期限是二十年,從1998年到2018年。按規定,只有租用人本人或者經過公證的繼承人能開。”
“我母親已經去世了,我是她女兒,也是她遺囑里指定的繼承人。”
“那您得提供繼承公證書或者法院的判決書。”
我犯了難。
我沒有繼承公證書,現在公證處存檔的還是那份偽造的遺囑和放棄繼承權聲明。
“如果我能證明我是租用人的女兒,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能查看保險箱的內容?”
工作人員想了想:“按規定,要是直系親屬,可以申請特殊查詢,但得提供親屬關系證明、租用人的死亡證明,還有申請人的有效身份證件。然后銀行審核批準后才能開。這個過程可能要幾天。”
我決定走這條路。我提供了身份證、戶口本復印件(上面有我和我媽的關系記錄),還有從民政局調取的我媽死亡證明。
“好的,我們會盡快處理您的申請。一般三到五個工作日內會有結果。請留下您的聯系方式,結果出來后我們會通知您。”
我填了申請表,留了手機號碼。
雖然得等幾天,但好歹有了盼頭。
走出銀行,天已經黑了。
我回到旅館,躺在床上,腦子里亂成一團。
十五年來第一次回老家,我發現自己面對的不僅是過去的傷痛,還有一樁可能涉及偽造文件的繼承糾紛。
我爸、林嬸、曉霞,他們顯然不想讓我分到拆遷款。
而我只是想拿回我媽留給我的那一份遺產,那本來就該是我的。
明天我又得回老家,面對我爸和那個曾經傷害過我的家庭。
不知道等待我的,是謊言還是真相?
十五年的心結,能因為這次回鄉解開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為了我媽,為了我自己,我必須堅持下去,找到真相。
手機又震動了,是我爸發來的短信:“曉美,明天一定回來,爸爸有話對你說。”
我沒回復,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明天會是怎樣的一天?我預料不到,但我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銀行的電話比我想象中來得快,才過了一天就來了:“王小姐,您申請的特殊查詢已經獲批,請帶著身份證和鑰匙來辦理。”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我媽留下的秘密終于要水落石出了。
保險箱打開的那一刻,我幾乎都不敢呼吸了。
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一疊文件,最上面是一份公證過的遺囑原件,還有幾張照片和一本陳舊的日記本。
“這不可能……”我翻看著那份遺囑,越看越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