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發現老公有了外遇,這事兒擱別人身上,說不定得鬧得天翻地覆,可對我來說,倒成了生活里最不起眼的一朵小浪花。
那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朋友聚會。平日里,高洋總是那副清高孤傲的模樣,可那天,他卻一反常態,熱情得有些過分,拿著公筷,殷勤地給在座的每個人夾菜。
當時,我壓根兒就沒往別處想,只當他那天心情格外舒暢。
直到后來,我偶然間路過書房,聽見里面傳來他低低的聲音,正念著《羅馬假日》里的那句經典對白:“為了和你握手,我先握了所有人的手。”
我和高洋,都來自偏遠的小地方。在那座閉塞的小鎮上,想要出人頭地,唯一的出路就是拼命學習。
高考的時候,那競爭激烈得就像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可我們倆憑借著頑強的毅力,一路過關斬將,先是一起考上了211本科院校,后來又都攻讀了985碩士學位。
畢業后,我們倆又一同考進了體制內。從最基層的小職員做起,每天不是加班寫材料,就是奔波于社區的各種事務之間。在這座陌生的省城,我們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地站穩了腳跟。
如今,我們都已經晉升為部門領導了,有了自己的車子和房子,每個月的公積金足夠輕松償還房貸。
回頭想想,我們走的就是最傳統、最踏實的奮斗之路。沒有背景,沒有靠山,全靠自己咬著牙堅持,才實現了階層的跨越。
今年,對我們家來說,那可真是雙喜臨門。
年初的時候,高洋被調往企業擔任領導,薪資一下提高了不少。
更讓我開心的是,我懷孕了。
結婚都六年了,我才好不容易盼來了這個孩子。說起來也是無奈,高洋他們家族三代單傳,可偏偏遺傳了弱精癥。過了30歲,想要個孩子變得特別艱難。
這些年,為了能有個孩子,我們去醫院的次數比上班還勤。中藥、西藥不知道吃了多少,甚至還做了兩次試管嬰兒,其中的艱辛,真是難以用言語表達。
好在兩個月前,高洋剛滿31歲,我終于測出了兩道杠。
還記得拿到檢查報告那天,一向沉穩的高洋,眼眶一下就紅了。他緊緊地抱著我,又哭又笑,像個孩子一樣激動。
我們在這座城市打拼了這么多年,結識了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時常會聚在一起小酌幾杯。
這天,又到了約定聚會的日子。
菜剛一上桌,眾人就圍著高洋一陣夸贊,說他年輕有為,以后晉升副處長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高洋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在機關單位,他可是出了名的“筆桿子”,寫材料又快又好,特別受領導賞識。他身上一直帶著一股文人的清高,不太擅長跟人套近乎。
大家正聊得熱鬧,突然有人說:“徐磊兩口子今天也來了。”
這話一出口,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就變得壓抑起來。
徐磊和高洋是老鄉,前兩年靠做包工頭賺了些錢,可后來因為賭博,把家底都輸光了,現在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老賴。
每次聚會,他總是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就開始撒潑,罵罵咧咧的。上次甚至還把一位朋友打傷了,送進醫院住了半個月。
“是我叫他來的。”高洋放下茶杯,語氣平靜地說道,“大家畢竟都是多年的朋友,不能因為人家落魄了就疏遠人家。”
其他人聽他這么一說,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陪著笑臉點頭附和。
可我心里卻有些犯愁。倒不是嫌棄徐磊,主要是我現在正懷著孕,對煙味特別敏感。而徐磊煙癮大得很,一根接著一根地抽。之前我勸他別抽,他還陰陽怪氣地嘲諷我:“發達了就看不起人啦?”
我本來想跟高洋商量換個座位,可抬頭一看,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包廂門口,眼神里隱隱透著一絲期待。
“砰!”包廂門被猛地踹開了,我嚇得渾身一顫。
徐磊罵罵咧咧地闖了進來:“停車費要老子二十塊,怎么不去搶!”說完,又轉頭沖身后怒吼:“吃里扒外的東西!哪家女人不幫著自家男人,就你胳膊肘往外拐!”
緊隨其后的,是他的妻子張玲。
這姑娘長得文文靜靜的,說話輕聲細語,可惜嫁錯了人。
她臉上有幾道清晰的手指印,低著頭,眼神躲躲閃閃的,不敢跟眾人對視。
“瞎嚷嚷什么!注意點場合!”高洋突然沉下臉,語氣嚴厲地呵斥道。
徐磊一看到是高洋,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點頭哈腰地說:“哥,對不住對不住!我這臭脾氣,您別往心里去,一會兒我自罰三杯!”說完,便大剌剌地坐下,抓起筷子,旁若無人地吃起花生米,把張玲晾在了一邊。
張玲站在門口,顯得局促不安。她下意識地撩撥著頭發,試圖遮住臉上的傷痕。
眾人雖然心里有些不忍,可又怕觸碰到她的傷口,只能裝作若無其事,低頭喝茶。
我嘆了口氣,主動招呼她:“張玲,快坐下吧,菜馬上就上齊了。”
她沖我感激地笑了笑,小聲說了句“謝謝嫂子”,這才挨著徐磊坐下。
坐下后,她又看了眼高洋,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也謝謝哥。”
高洋臉色有點不自然,沒接她的話,低頭擺弄起面前的餐具。
飯桌上,徐磊就像開了機關槍似的,一邊喝酒一邊罵罵咧咧。煙霧繚繞中,他的臉漲得通紅。
張玲就像個小丫鬟似的,一會兒幫他剝蝦,一會兒給他倒酒,自己卻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我剛想勸她吃點東西,就看見高洋突然拿起公筷,給坐在主位的孫哥夾了塊魚。
孫哥樂了:“今天怎么還勞駕洋哥給我夾菜了?該我招呼你們才對!”
“都是自家兄弟,客氣什么。”
高洋說完,又站起身,按順序給每個人都夾了菜。
這下飯桌上可熱鬧起來了。
“洋哥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是啊,平時都不怎么夾菜的!”
“肯定是嫂子懷孕了,洋哥心里高興!”
“對對對!這好事得慶祝!”
我一開始也覺得奇怪,可聽大家這么一說,心里想著也是。高洋這人向來話不多,不擅長表達感情。
我懷孕這事,對他們家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他媽知道后,在電話里哭得稀里嘩啦,比當年高洋考上公務員還激動。
我正想打趣他兩句,卻發現他的眼神一直往斜前方瞟。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張玲正低著頭喝湯。幾縷碎發垂下來,擋住了她泛紅的眼睛。
剛才高洋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雞湯,里面還特意挑了兩個雞腿。
我在單位負責人事工作,天天跟人打交道,最擅長觀察別人之間的關系了。
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高洋今天這反常的舉動,擺明了就是想給張玲夾菜。
可他為什么突然對張玲這么上心呢?
我突然想起兩個月前,徐磊的父親去世,高洋作為老鄉回去奔喪。
他在老家待了五天,和徐磊夫妻倆一起去一起回。
這幾天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呢?
干我們這行的,最忌諱的就是亂下結論。平心而論,這些年高洋對我確實不錯。
我們是在大學的人工湖邊認識的。那時候,每天最早去早讀的是他,我永遠是第二個到。
我們太像了,都是從小地方出來的窮孩子,全家省吃儉用供我們讀書。身上扛著整個家族的期望,只能拼命往前跑,一步都不敢停。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同路人。就像在漆黑的深海里游了很久,突然發現身邊還有個人,和我一樣在拼命掙扎。
我想,我對他來說,應該也是這樣的存在吧……
那天聚餐結束后,我一個字都沒提這件事。
晚上睡覺的時候,高洋抱著我,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小迪,真不能……?”
“還不到三個月,再忍忍吧。”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翻身下了床:“那我去沖個冷水澡。”
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高洋突然把我搖醒了。
他皺著眉頭,一臉焦急:“徐磊又發酒瘋了,在家砸東西,我得去看看。”
“誰給你打的電話?”我下意識地問道。
“……張玲。電話里她和孩子哭得不行,情況好像很嚴重。”
我看了眼手機,都快十一點半了。
“這么晚了,別去了。要是真有危險,她完全可以報警。再說這是人家的家事……”
“吳迪!”
高洋突然大聲打斷我,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我愣住了。眼前的他,眼神里帶著陌生的嘲諷,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一樣。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自私了?大家都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你現在日子好過了,就不管別人死活了?張玲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嗎?要不是實在沒辦法,她會大半夜找我?吳迪,你說出這種話,不覺得羞愧嗎?”
我愕然地望著他,仿佛不認識他了。
我已經很久沒和人吵過架了。
不管是和同事、家人,還是和高洋。
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吵架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在逐漸喪失理智的過程中,把對話變成情緒的碰撞。
即便吵架,那也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動怒傷身,傷的是自己的身體。
此刻,我閉了閉眼,平靜地問他:
“我現在的日子是我一步一個腳印奮斗來的,為什么要因為別人的不幸感到羞愧?”
高洋站在床前,冷冷地睨著我。
“我今天還真去定了。”
夜里,高洋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不知道。
我出門上班的時候,看到他的鞋子倒在門口。
小臥室的房門緊緊地關著。
那天我有一個組織評議會,特別重要。
我可不能讓他這件事牽扯我的任何情緒。
這場小紛爭,晚上就好了。
下班回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還有切好的水果盤。
餐桌上還擺著一塊沒切的生日蛋糕,包裝精美,上面的蠟燭已經燃盡,只留下一小截焦黑的蠟頭。
他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從廚房走出來,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說道:“正好,飯菜都備齊了,快洗洗手準備吃飯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醬燒魚。”
我低垂著眼簾,慢慢地把包放在門邊的柜子上,然后抬起頭,也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生日快樂。”我輕聲說道。
他故作輕松地打了個哈哈:“都31了,算是個老男人咯。”
吃飯的時候,他看似不經意地提起:“昨天晚上我去訓了徐磊一頓就回來了,怕吵醒你,就在隔壁房間湊合了一宿。”
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吃完飯后,我剛想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轉頭對他說:“我最近睡眠質量不太好,要不你先去小臥室睡吧?”
他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行。”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和高洋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靜的軌道。我忙著處理單位新進人員的面試和入職事宜,他則全身心投入到公司新項目的籌備中。一切看起來都和以前沒什么兩樣。
我們倆都是那種理智大于感性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會先權衡利弊。我想,這大概就是和理性的人結婚的好處吧。然而,很快我就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那天,弟弟吳強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他比我小六歲,剛碩士畢業,正在四處找工作。電話里,他先是繞了一大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姐,你和姐夫最近相處得怎么樣?”
我有些疑惑:“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
他吞吞吐吐地說完后,我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吳強學的是材料工程專業,這幾年他們學校這個專業的學生,只要愿意留在本市的,幾乎都被高洋現在掌管的企業吸納了。可吳強卻在面試環節被刷了下來,理由是上級領導沒通過。
“姐,我們班八個留在本市的同學,就我一個人被拒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姐夫那邊有什么別的想法……”吳強的聲音里充滿了委屈和不解。
掛了電話后,我調整好情緒,立刻給高洋打了過去。電話那頭卻沒人接。
十分鐘后,他回了過來。我開門見山地問:“吳強有哪一點不符合你們公司的招聘條件?”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后緩緩開口:“青青,他沒有不符合的地方。”
“那他為什么沒過?”我追問道。
“嗯,事情是這樣的。這次領導班子想招聘一個有社會經驗的人,所以編制少了一個。經過綜合考慮,是我主動提出把吳強的名字拿掉的。我新來上任不久,如果一來就把自己小舅子招進來,肯定會有人說我徇私舞弊。青青,你應該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我不理解。”我打斷了他的話,“吳強選這個專業的時候,你還沒調任到這里呢。就算不是你負責管理,他也是百分百能進那家企業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徇私舞弊的問題。況且,你說領導班子想招聘有社會經驗的人,所以少了一個編制。你是分管副總,這提議難道不是你提出來的嗎?”
高洋沉默了幾秒,語氣突然變得冷淡起來:“吳迪,你也是干人事工作的,沒想到關鍵時刻這么不成熟!總之這個事已經定了,不是你發脾氣就能改變的。”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我捂住肚子,彎下腰去,一陣陣抽疼讓我幾乎無法呼吸。吳強考入大學的時候,就立志要進入這家行業內的大國企。沒想到我身為他的姐姐,不僅沒能幫他一把,反而因為高洋的原因,拖了他的后腿。
我心里難受極了。從那以后,我和高洋開始了冷戰。但他這次的態度似乎異常堅決,甚至不顧我懷孕在身的情緒,絲毫沒有退讓和服軟的意思。
吳強反過來安慰我:“姐,你別怪姐夫。他新到企業肯定有難處。我反正還年輕,去別的公司歷練歷練也沒壞處的。”
兩天后,我和同事在外面吃飯時,意外地碰見了張玲。她和幾個男男女女在一起吃飯,說著家鄉話,看來是老鄉聚會。看到我后,她抿嘴一笑,帶著個男人走了過來。
“嫂子,這么巧啊。”她笑著打招呼。
我微笑著點頭:“是啊,真巧。”
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沖我眉開眼笑:“小舅媽跟我說,您是高總夫人,我特意過來打個招呼。我是他手下員工。”
我客氣地問:“你好,你是哪個部門的?”
他笑著說:“我是這批新招的實習生。這次多虧了高總,本來公司是從來不招非應屆生的,要不是小舅媽找他幫忙破個例,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我垂下眼簾,好一會兒沒說話。張玲細聲細氣地開口:“等哪天,我和徐磊約你和洋哥一起吃飯吧,好不好嫂子?”
我看著桌上那層凝著白色油膩的湯碗,只覺得乏味又惡心。我緩緩抬眸,笑了聲:“好呀。”
夜幕降臨的時候,高洋推門而入。我正倚在床頭翻閱著《毛澤東選集》,這是單位黨組織舉辦的“閱讀分享會”上我挑選的書。他伸出手遞給我一摞鈔票:“吳強剛畢業需要租房,這五千塊你轉交給他吧,算是我這個姐夫的一點心意。”
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鈔票:“不必了。”
高洋眉頭緊鎖沉默片刻后帶著一絲忍耐說道:“吳迪你不會還在為面試的事耿耿于懷吧?我現在確實有點小權力但正是因為這點權力我如履薄冰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嗎?”
我合上書本回答道:“我說不用是因為吳強不需要租房了他買房了。”
高洋一怔露出驚訝之色:“買房了?吳強哪來的錢買房?你們家就靠你父母的退休金之前不是說他們一直盼著他畢業后工作——”
我突然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他是碩士就算進不了這家公司總能找到工作。唉小迪我們是夫妻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你現在還懷著孕別再為這點事和我生氣了好嗎?這錢你給他他怎么可能有錢買房?”
“本來沒有但我借給了他三十萬現在房價下跌買套二手小公寓首付正好。”我慢慢解釋道語氣平靜。
“你說什么?”高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給了他三十萬?吳迪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擅自決定現在才告訴我?”
我身體后仰靠在床上歪頭看著他:“高洋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連話都聽不清了?我剛才明明說的是借不是給。還有這件事和兩年前你姐離婚時你拿了三十萬給她買房事后才告訴我不是一樣的嗎?”
他臉色難看:“這怎么能一樣?”
“這怎么不一樣?”我反問。
“我姐是被趕出婆家無處可去而且后來我征求了你的意見你也同意了。吳強他剛畢業年紀輕輕買房又不是急事!”他爭辯道。
我慢慢點頭:“是啊本來吳強順利入職能住國企員工宿舍的確不急著買房。但他現在被刷下來了無處可住就干脆把買房計劃提前了。至于說擅自決定我現在不是正在征求你的同意嗎?”
高洋愣在那里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半天沒說出來。
“高洋我能體諒你姐姐你就不能體諒我弟弟嗎?或者你覺得在這個家我沒有權利做這件事?”我靜靜地看著他。
三年的戀愛六年的婚姻讓我對他了如指掌。他的天性使他在面對突發事件時情緒會突然真實地流露出來;而他的后天性格則能讓他迅速冷靜下來并在短時間內做出理智的判斷。錢已經給了事情已成定局而顯然事出有因這個因由他而起由我擴大很公平。
臥室一時陷入安靜。高洋站在床前神色幾番變化后恢復如初甚至露出一絲寬容的微笑:“當然小迪這個家你自然是有權做主的。吳強是你親弟弟又不是外人他的人生大事我們借錢是應該的。”
我嘴角上揚溫和地說:“好了我有點累了要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沉默著往外走到了門邊又轉身沉吟著說:“還有件事要跟你說徐磊夫婦想請我們吃飯如果你不想去我就自己去。”
“我會去的。”我淡淡地說。
徐磊邀請我們參加的是家庭聚會。當我和高洋到達時他正背對著我們在陽臺上低聲接一個討債電話。他九歲的孩子小斌給我們開的門看到我們沒有打招呼只是拿著手機面無表情地走進了房間。
徐磊轉過身一臉沮喪地看到我們趕緊過來迎接。他嘴里不耐煩地責怪張玲說她沒長眼睛客人來了也不知道。張玲正端著一碗熱湯從廚房出來被他這么一說手一抖熱湯濺到了手上立刻紅了一大片。
高洋重重地把禮物放在桌子上大聲說:“夠了夠了我是來你家吃飯的不是來看你罵老婆的!”
張玲咬了咬嘴唇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他心情不好讓他發泄幾句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高洋瞥了一眼她的手臉色沉了下來。我有點困惑不明白高洋為什么那么在意她的手。張玲是個勤勞能干的女人她一個人忙里忙外準備了一大桌子菜。
吃飯的時候高洋似乎忍不住了對徐磊進行了一番教育:“人家每天好吃好喝伺候你你別不知足以后別再動手了!這是家暴!人家可以告你的你知道嗎?”
徐磊一邊喝酒一邊連連點頭。張玲卻笑了笑:“算了算了男人在外面工作辛苦壓力大有時候控制不住也是難免的。再說了他不對自己最親的人發泄還能對誰發泄呢?我每天在家把他照顧好把日子過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正低頭喝湯聽到這話突然抬頭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聽到旁邊的高洋低聲嘆息嘆息中似乎帶著一絲感動。
徐磊已經喝了不少這時一臉得意大舌頭地說:“兄弟她雖然不如嫂子能干但在伺候人這方面嫂子可就比不上她了!床上更是讓你——”
“徐磊!你喝醉了就滾去睡覺!”高洋嚴厲地制止了他。
張玲臉色通紅羞得不知道說什么好慌亂中與高洋對視尷尬地轉移話題說:“啊洋哥我那遠房侄子的事還得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
“你記錯了!”高洋用更嚴厲的聲音打斷了她臉色緊繃,“我怎么會認識你侄子你弄錯了吧!”
張玲一愣臉上露出迷茫似乎不明白他的態度怎么突然變了。氣氛一時變得非常安靜。
我笑了笑開口打破了僵局:“張玲你不僅要謝謝他還要謝謝我。畢竟你侄子破例得到的入職名額是高洋把我弟弟刷掉才讓出來的呢!”
這話一出口張玲瞪大了眼睛。高洋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踏上回家的路我沉默不語。一踏進家門我就直接奔向臥室開始打包行李。
高洋在客廳的沙發上默默地坐了好一會兒,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重要的事情。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站起身來,腳步顯得格外沉重,一步一步地朝著臥室挪去。
他站在臥室門口,身體微微靠著門框,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可還是能聽出那低沉的語調:“吳迪,這事兒啊,其實中間有點誤會。你先別著急生氣,冷靜冷靜,聽我慢慢跟你解釋。我接下來跟你說的,絕對都是實話,沒有一句假話。”
我背對著他,手里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衣柜里的衣物,沒有回應他,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關于吳強進公司這事兒,我得承認,我確實有自己的一點私心。”
“我剛調到這個公司,好多人都在盯著我呢,我得處處小心謹慎。要是我剛一來,小舅子就跟著進了公司,那些知道內情的人可能不會說什么,可那些不知道的,或者根本就不關心實際情況的人,他們就只會盯著結果,然后亂嚼舌根。所以啊,我這私心就是想從源頭上杜絕這種情況,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到時候麻煩不斷。”
“還有張玲的那個親戚,真的是個巧合。那個名額空著也是空著,我就尋思著,做個順水人情也挺好。”
“不過呢,這個名額確實挺搶手的,很多人都在盯著。我之所以給了張玲,是因為……是因為我心里挺同情她的。”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哽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次和他們兩口子回鄉下老家,我親眼看到徐磊,還有徐磊她媽,動不動就對張玲辱罵,甚至還動手打她。唉,看到那一幕,我就想起了我姐……”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拉桿一提,準備離開這個房間。
高洋見狀,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聲音里帶著一絲焦急:“小迪,你別這么沖動好不好?這件事兒,我承認是讓吳強受了點委屈。可你借錢給吳強,我也沒說什么反對的話,不是嗎?咱們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現在還懷著孕呢,難道就因為這一件事兒,就要給我判死刑,再也不理我了嗎?”
他說著說著,聲音開始哽咽起來,眼角也泛起了紅。
除了上次我懷孕的時候,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這么激動、這么失態的樣子了。
我輕輕地把他的手掙脫開,聲音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去參加培訓。”
他眼眶泛紅地看著我,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試圖從我的表情里判斷我說的是真是假。
“培訓?我怎么沒聽你說過要去參加什么培訓啊?”
我低下頭,從包里拿出手機,遞到他面前。
手機上顯示著一條管理培訓會議的通知,地點就在咱們本市的母校。
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還是遲疑地問道:“你之前不是說,懷孕后不打算參加任何培訓了嗎?怎么這次突然又要去了?”
“人的想法總是會變的嘛,我現在又想參加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
我沒再管他,自己開車去了母校的賓館,辦理好入住手續后,就開始了為期四天的培訓。
第一天,高洋給我打了九個電話,還發了十幾條微信。我一個電話都沒接,一條微信都沒回。
第二天,他給我發微信說,吳強買房子還得裝修,他剛好發了5萬塊的季度獎金,可以贊助給吳強,錢已經打給吳強了。我還是沒回他。
第三天,他又發微信說,張玲的遠房侄子因為實習考核不合格被勸退了,現在正在安排通知之前落選的人員入職。
第四天,他發微信問我需不需要來接我?
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他。
吳強剛進公司沒多久,就特意找了個時間來找我聊天。
我們兩姐弟從小關系就特別好,特別親密。
記得他五六歲的時候,每當我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他總是哭著擋在我面前,一邊哭一邊喊:“姐姐,你快跑!”
這次,他特別擔心我的情況,一見到我就問:“姐,你跟姐夫是不是鬧矛盾了?”
我搖了搖頭,回答說:“沒這回事兒,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擅長跟人吵架,有什么事兒都憋在心里。”
他皺著眉頭,一臉擔憂地說:“可是姐夫怎么突然改變態度了?還主動給我錢……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姐,如果因為我讓你們倆感情受影響,我寧愿不要這份工作。”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笑著說:“傻小子,這有什么好不安的,你得到這份工作是你應得的,現在只是回到了正軌上。至于那些錢,就當是他給你的賠償,這很正常,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吳強認真地點了點頭,說:“姐,你放心,那些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絕不讓人說你是扶弟魔。”
我忍不住被他的話逗笑了。
“不過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姐夫可不是那種輕易改變主意的人。”
我溫和地看著他,說:“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得大吵大鬧。不管是黑貓還是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個月過去了,我和高洋的生活看起來和以前沒什么變化。
實際上,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這件事兒翻臉、吵架,所有的不同意見,都在日常生活的框架和節奏中慢慢地被消化掉了。
就像生活里不經意間出現了一個小問題,又不經意間消失了。
高洋減少了和徐磊的接觸,更是絕口不提張玲,就好像突然之間切斷了和他們的所有聯系。
他每天準時上下班,回到家后,細心周到地照顧我孕期的生活,給我做好吃的,陪我散步,陪我聊天。
三個月后,我的食欲大增,看到什么都想吃。
他又開始認真考慮我每天的飲食,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生活似乎幸福而平靜,就像一潭平靜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生活里還是藏著兩件小事,讓我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
第一件,是我在他衣服口袋里發現了一張金店的收據,金額是28888元。
我拍了照片,按照收據上的地址去了那家店。
店員看到照片后,笑著說:“我記得你丈夫,他說要買給妻子一個驚喜,你們真幸福。”
第二件,發生在上周。
我的車在4S店維修,這幾天都是高洋接送我上下班。
那天下著大雨,我在約定的路口等了他40分鐘,給他打電話一直顯示通話中。
他開車趕到時,我的衣服都濕透了,凍得瑟瑟發抖。
他看到我這樣,皺著眉頭說:“臨時接了個上級領導的電話,來晚了,你怎么不知道打個車呢?”
“下雨天打不到車啊。”我打了個噴嚏,感覺鼻子有點不通氣。
但昨天,我去朋友蛋糕店買甜點時,朋友跟我說:“下暴雨那天,你丈夫的車停在我店門口,停了快一個小時,我還以為車上沒人呢,結果后來車子突然發動走了,原來他在車上打電話呢!”
我一愣,急忙問:“幾點的事?”
“下午五六點吧。”
我轉身,望向店門口。
這里離我等他的路口,就差了一個轉角。
也就是說,那天,我在大風大雨中等他40分鐘的時候,他在離我就一個轉角的地方,坐在車里打電話。
有什么緊急的事,連往前開一點點都做不到呢?非得讓我在雨里等那么久。
當天晚上,我聽見他在書房看《羅馬假日》,口中低聲念了一句臺詞。
“為了和你握手,我握遍了所有人的手。”
他說這話時,眼睛微微瞇起,臉上帶著一抹難以捉摸的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里。
回想起在母校受訓的第四天。
那日,我獨自前往了人工湖,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靜靜地待了好一陣子。
我凝視著湖面上閃爍的波光,心里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猶豫和徘徊在我心里交織著。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母親的來電。
母親在電話那頭關切地說:“小迪,媽腿腳不便,去不了你那兒,你懷孕時要保持心情愉快,多吃點,記得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話音剛落,婆婆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婆婆的聲音里滿是焦急:“小迪,你現在得好好補補,我和高洋他爸打算過去照顧你,你想吃什么,我提前給你準備!”
與此同時,高洋似乎也默契地發來了微信,詢問我是否需要他來接。
我一邊翻看著微信,一邊下意識地輕撫著自己的肚子。
在離開人工湖之前,我回復了一個“好”。
高洋確實有不少優點。
他聰明、穩重、能吃苦,為了目標能夠堅持不懈,從不輕易放棄。
更重要的是,他有著光明的前途,在事業上很有發展潛力。
這一點非常關鍵,也是我當時選擇他的一個重要原因。
至于缺點嘛。
我曾以為主要是他天生的性格,比如自私、急躁、虛榮……
但這是人的本性,我也不例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
只要能夠合理控制,理性看待,這些并不足以成為人生的絆腳石。
但現在。
我意識到可能需要更深入地思考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畢竟,環境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第一次站在了人生從未企及的高度,接觸到了更多的人和事。
新環境帶來了新的問題。
面對新問題,就需要尋找新的解決辦法。
人生啊,我們都像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不知道下一秒會遇到什么。
只是我沒想到。
命運的波折和宏偉,會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展開。
猝不及防,來勢兇猛。
就在我把車取回來的前一天,我去了市婦聯參加一個會議。
會議結束得挺早,我便打了個車回家。
在高架橋上,我們的車正平穩地行駛著,突然,后面一輛大卡車狠狠地追尾了我們的車,車輛連翻幾個跟頭,直到撞上橋墩才勉強停下。
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我只看見司機正努力地想要從變形的車里逃出來,他的臉上滿是驚恐和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混亂和喧嘩中,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外面一片狼藉,好幾輛車都遭了殃,橫七豎八地停在路上。但我坐的那輛出租車,受損情況是最嚴重的。
我感覺肚子有點隱隱作痛,心里一陣害怕。
正當我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救護車的警笛聲劃破了夜空,由遠及近地傳來。
透過車窗,我看到我的出租車司機正在和醫護人員交談,他滿臉焦急,手指著我這邊,醫護人員立刻朝我這邊跑來。
我剛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有救了,突然看到了高洋。
他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一下擋住了醫護人員的去路。
他的表情嚴肅得可怕,聲音洪亮而堅定:“先救孩子!”
“我要求你們,先救孩子!”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他身后站著滿臉焦急的張玲。
小斌在她懷里哭得撕心裂肺,小腿上流著血,看樣子傷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