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你還有臉回來?"
梅雅靜站在門口,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顫抖。
我拖著行李箱,剛踏進青川市這個破舊小區的家門,就被她這句話堵了個結結實實。
五十五歲的她,頭發已經花白了不少,臉上的皺紋比我記憶中深了很多。但那雙眼睛里的冷漠,還是我熟悉的那樣。
"我工作忙。"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忙?你爸住院兩個月,你忙得連看都不看一眼?"她的聲音越來越尖銳,"現在人死了,你倒是有空回來了!"
我咬緊牙關,沒有接話。
我沒有再接她的話,直接拖著行李箱往屋里走。
家里還是老樣子,客廳里擺著父親生前最愛坐的那張破沙發,茶幾上放著他用了十幾年的紫砂茶壺。只是現在,這些東西都蒙上了一層灰,顯得格外冷清。
"你想住幾天?"梅雅靜跟在我身后,聲音還是那么冷。
"辦完喪事就走。"我頭也不回地說。
"那正好,省得我還要伺候你。"她冷笑一聲,"這些年你在外面過得挺滋潤的吧?一個月掙多少錢?"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關系?"梅雅靜的聲音陡然提高,"你爸為了供你讀書,省吃儉用了多少年?你現在有出息了,連家都不回,連電話都不打一個!"
"我每個月都往家里打錢!"我也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而且我打電話你從來不接,發信息也不回!"
"那點錢夠干什么的?"梅雅靜瞪著我,"你知道你爸生病花了多少錢嗎?光是住ICU就花了十幾萬!你在哪兒?你人在哪兒?"
我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確實,父親生病住院的時候,我正在忙一個重要項目,根本脫不開身。而且梅雅靜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病情有多嚴重,我以為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
"我不知道這么嚴重..."我的聲音小了下來。
"不知道?"梅雅靜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還是不想知道?白思雨,你摸著良心說,這些年你把這個家當成過家嗎?"
我咬了咬嘴唇,沒有回答。
說實話,自從上大學離開家之后,我確實很少回來。一是工作確實忙,二是每次回來梅雅靜都會找各種理由和我爭吵,讓我覺得這里根本不像個家。
但現在父親死了,我才意識到,也許我真的做錯了什么。
"行了,別在這兒裝可憐了。"梅雅靜看見我沉默,語氣更加刻薄,"你爸的喪事我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明天火化,后天下葬。你要是真心送他最后一程,就老老實實配合。要是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趁早滾蛋。"
說完,她轉身就走,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客廳里。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從小到大,我和梅雅靜的關系就很復雜。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是在我十歲的時候才和父親結婚的。剛開始的時候,她對我還算不錯,會給我做飯洗衣服,也會關心我的學習。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對我的態度就變了。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有時候又會對我特別好。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上大學之后,我們見面的次數更少了,每次回家都會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久而久之,我也懶得回來了。
現在想想,也許我確實太自私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走出房間一看,客廳里已經來了不少人,都是來幫忙料理喪事的鄰居和親戚。梅雅靜穿著一身黑衣服,正在和幾個大媽商量著什么。
"思雨回來了?"鄰居張大媽看見我,主動打招呼,"你爸走得太突然了,雅靜這些天都沒怎么睡覺,你要多照顧照顧她。"
我點點頭,正想說什么,梅雅靜卻突然開口了:"她能照顧我?她連她爸都照顧不了。"
張大媽有些尷尬,趕緊轉移話題:"對了,靈堂是設在哪里?"
"就在樓下的空地上。"梅雅靜說,"我已經聯系好了,一會兒他們就來搭棚子。"
"那花圈呢?"另一個鄰居問。
"我昨天就訂好了。"梅雅靜回答得很利索,顯然什么都安排好了。
我在旁邊聽著,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外人。父親的葬禮,竟然沒有一件事需要我操心的。
"雅靜,你真是辛苦了。"張大媽感慨道,"老白有你這樣的老婆,也算是福氣。"
梅雅靜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忙著手頭的事情。
我走到她身邊,小聲說:"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她頭也不抬:"不用,你站在那兒別添亂就行了。"
我被她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張大媽看不下去了,拉了拉梅雅靜的衣服:"雅靜,思雨也是一片孝心..."
"孝心?"梅雅靜冷笑一聲,"要是真有孝心,她爸生病的時候怎么不見人影?"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心中的火氣:"梅阿姨,我知道我做得不夠好,但是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們能不能先把我爸的事情辦好?"
"梅阿姨?"梅雅靜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光芒,"白思雨,你叫我什么?"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有這種反應。從小到大,我都是這么叫她的,從來沒有叫過媽。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梅雅靜擺擺手,"你愛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也不差這一聲。"
她的話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苦澀,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異樣。
張大媽趕緊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爭的?思雨,你媽這些天心情不好,你多擔待一點。"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但心里卻更加困惑了。梅雅靜的反應太奇怪了,就像是我這一聲"梅阿姨"觸碰到了她什么痛處。
可是我們之間能有什么痛處呢?
下午的時候,殯儀館的車來了。
我和梅雅靜一起坐在車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我偷偷地看了她幾眼,發現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我終于忍不住開口。
梅雅靜轉過頭看著我,眼中的復雜情緒讓我看不懂:"有些話,不是現在該說的時候。"
"什么意思?"我更加疑惑了。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轉過頭看向窗外。
到了殯儀館,父親的遺體已經準備好了。我看著躺在那里的父親,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他看起來很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爸..."我輕輕地叫了一聲,"對不起,我來晚了。"
梅雅靜站在我身邊,也在默默地流淚。
"你爸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突然開口,聲音很輕,"他總是說,思雨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讓我多關心關心你。"
我轉過頭看著她,心中涌起一陣暖流。
"可是我..."我想要解釋什么,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算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梅雅靜擦了擦眼淚,"我們先把你爸送走吧。"
告別儀式很簡單,來的人不多,大都是父親生前的同事和鄰居。
我站在梅雅靜身邊,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從我們面前走過,心中五味雜陳。
"節哀順變。"每個人都會說這句話,但我知道,失去了父親,我和梅雅靜之間唯一的紐帶也斷了。
以后,我們可能真的會成為陌生人。
火化的過程我沒有看,實在不忍心。梅雅靜倒是堅持要看到最后,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你沒事吧?"我擔心地問她。
她搖搖頭,抱著骨灰盒緊緊的,像是抱著什么珍貴的寶貝。
回到家的路上,我們還是沒有說話。
但我能感覺到,梅雅靜的情緒很不穩定,好幾次我都看見她偷偷地擦眼淚。
也許她比我更舍不得父親吧。畢竟他們夫妻這么多年,感情一定很深。
而我,只是一個偶爾回家的女兒,在這個家里,我始終是個外人。
第三天是下葬的日子。
一大早,梅雅靜就開始忙碌起來。她要準備祭品,要聯系車輛,要通知親朋好友。
我想幫忙,但她總是拒絕:"你不會,別添亂了。"
我站在一邊看著她忙前忙后,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澀。
也許在她心里,我真的是個多余的人。
"雅靜,需要多少錢?"我拿出錢包,"我來出。"
梅雅靜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我一眼:"不用。"
"為什么不用?他也是我爸。"我有些著急,"喪葬費用我應該承擔一部分。"
"我說了不用就是不用。"梅雅靜的語氣很堅決,"你留著你的錢吧,以后在外面還要用。"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皺起眉頭,"是不是覺得我舍不得花錢?"
"我沒有這個意思。"梅雅靜避開了我的眼神,"總之,這事兒你不用管。"
我被她這種態度氣得不輕。她一邊指責我不孝順,一邊又不讓我承擔責任,這到底是什么邏輯?
"梅雅靜,你能不能說清楚?"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樣?"
她猛地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我什么都不想要你怎么樣。辦完喪事,你該走就走,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好,這是你說的。"我也怒了,"辦完喪事我就走,以后再也不回來了。"
"隨你。"梅雅靜冷冷地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我們之間的關系,就這樣徹底鬧僵了。
下葬儀式進行得很順利,沒有出什么岔子。
我和梅雅靜一左一右地站在墓坑旁邊,看著父親的骨灰盒慢慢地被放進去,然后被黃土掩埋。
"爸,您安息吧。"我在心里默默地說,"以后我會常來看您的。"
梅雅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流淚。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了。幫忙的鄰居們都散了,家里又恢復了冷清。
我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明天就回去上班。
"這么急著走?"梅雅靜站在房門口,看著我收拾東西。
"不是你說的嗎?辦完喪事就走。"我頭也不抬地回答。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思雨,有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她。
但她又搖了搖頭:"算了,沒什么。"
我皺起眉頭,這幾天梅雅靜總是這樣,欲言又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我追問道。
"真的沒什么。"梅雅靜轉身就要走,"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
看著她的背影,我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總覺得她有什么話想對我說,但又不敢說出口。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但誰都沒有說話。
梅雅靜給我盛了一碗湯,是我從小就愛喝的冬瓜排骨湯。
"謝謝。"我小聲說道。
她點點頭,也沒有說話。
吃到一半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了:"梅阿姨,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有著復雜的情緒:"談什么?"
"談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放下筷子,"這些年我們相處得不太好,我知道有我的問題,但是..."
"但是什么?"梅雅靜打斷了我的話,"你想說我對你不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要生活在一起,就應該..."
"誰說我們要生活在一起?"梅雅靜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白思雨,你搞清楚,你爸死了,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被她這句話刺得心痛。
"怎么會沒有關系?"我有些激動,"你是我..."
"我是你什么?"梅雅靜冷笑一聲,"繼母?后媽?還是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過家人?"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確實,在我心里,梅雅靜從來都不是我的媽媽。她只是父親的妻子,是一個和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女人。
"你看,你自己都說不出來。"梅雅靜站起身,"所以我們之間確實沒有什么關系。明天你走了,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等等!"我也站起來,"你為什么要這么說?是不是發生過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梅雅靜的身體僵了一下,背對著我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沒有。"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但我能感覺到,她在撒謊。
"梅阿姨,如果我們之間真的有什么誤會,為什么不能說開?"我走到她身后,"我爸都已經走了,我們還有什么不能坦誠相待的?"
梅雅靜猛地轉過身,眼中閃著淚光:"坦誠相待?白思雨,你覺得你配嗎?"
我被她這句話問懵了:"什么叫我配不配?"
"這些年你是怎么對待這個家的?怎么對待你爸的?怎么對待我的?"梅雅靜的聲音越來越激動,"現在你想坦誠相待了?早干什么去了?"
"我..."我想要解釋什么,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確實,這些年我對這個家關心太少,對父親關心太少,對她也關心太少。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低下頭,"但是我愿意改,我們能不能..."
"來不及了。"梅雅靜打斷了我的話,"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的話里帶著一種絕望的意味,讓我心中涌起不安。
"什么來不及了?"我追問道。
但梅雅靜已經轉身走開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那里,滿心疑惑。
這一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梅雅靜的話在我腦海里反復回響:"一切都來不及了。"
到底是什么來不及了?她到底想要說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準備去機場。
梅雅靜沒有出來送我,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任憑我怎么敲門都不開。
"梅阿姨,我走了。"我隔著門說道,"以后我會常回來看看的。"
房間里沒有任何回應。
我嘆了口氣,拖著行李箱就要離開。
鄰居張大媽正好從樓下上來,看見我就問:"思雨,這就要走了?"
"嗯,要回去上班了。"我點點頭。
"你媽呢?怎么不送送你?"張大媽往屋里看了看。
"她在休息。"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我們之間的關系。
張大媽搖搖頭:"你媽這些年也不容易,你爸生病的時候她日夜照顧,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醫藥費。你要體諒她一點。"
"所有的醫藥費?"我愣了一下,"她沒有讓我分擔?"
"她哪舍得讓你花錢?"張大媽嘆氣道,"她總是說你在外面掙錢不容易,這些錢她來出就行了。為了給你爸治病,她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連房子都抵押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梅雅靜把房子都抵押了?為了給父親治病?
"你不知道啊?"張大媽看我的表情,有些驚訝,"我以為你知道呢。雅靜說不想讓你有負擔,所以沒有告訴你。"
我握緊了行李箱的把手,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感。
原來梅雅靜這幾天拒絕我的幫助,不是因為耍脾氣,而是不想讓我有負擔。
原來她對我的冷漠,是因為她覺得我不關心這個家,不關心父親。
原來我以為的惡毒后母,其實比我更愛父親,比我更像這個家的一份子。
"張大媽,她現在...經濟情況怎么樣?"我擔心地問。
"能怎么樣?房子抵押了,積蓄花光了,就靠你爸那點退休金過日子。"張大媽搖搖頭,"現在你爸也走了,她一個人可怎么辦喲。"
我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我一直以為梅雅靜對我不好,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但現在我才明白,也許錯的人是我。
我轉身就要往回走,想要和梅雅靜好好談談,想要為我這些年的冷漠道歉。
但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梅雅靜在房間里大聲說道:"白思雨,你趕緊走!這個家不歡迎你!"
我愣在了那里。
"走啊!你還等什么?"梅雅靜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反正你也不稀罕這個家!"
我咬了咬嘴唇,也許她說得對,我確實不配擁有這個家。
就在我拖著行李箱準備徹底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家時,梅雅靜突然叫住了我。
"思雨,你等一下。"
我回過頭,看見她站在客廳中央,手里顫抖地拿著一張銀行卡。她的臉色復雜得讓人看不透,那雙一直對我冷漠的眼睛里,此刻竟然有了淚光。
"這張卡..."她的聲音哽咽,完全沒有了剛才和我爭吵時的刻薄,"這是你的補償。"
我死死盯著她手中的銀行卡,腦子里一片空白。補償?她要補償我什么?
剛才還在指責我不孝,剛才還在和我冷戰的梅雅靜,為什么突然變了個人?為什么要給我錢?
我伸手去接那張卡,梅雅靜卻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涼,緊緊抓著我不放。
"思雨..."她盯著我的眼睛,眼淚終于流了下來,"有些事情,我欠你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