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地名人名虛構,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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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城中村的巷子里還黑著。高文魁蹲在一輛壞三輪旁,手里拿著銹跡斑斑的修錘。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那是一個陌生的國際號碼。
他猶豫了幾秒,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聲響起:“爸……”
高文魁頓住,修錘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01
高文魁把那只煤氣灶搬到路邊時,天剛蒙蒙亮。
這是一只老式的雙眼灶,鐵皮已經銹蝕,火眼周圍積著厚厚的油垢。灶臺角上貼著一張破舊的價簽:二十塊。他蹲下身子,從工具包里掏出螺絲刀和鉗子,開始拆卸松動的部件。
“以前那個高老板……”
“就是山西那個煤礦的?”
“唉,世事無常啊?!?/p>
幾個過路的大媽指指點點,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他聽見。高文魁充耳不聞,只是一聲不吭地繼續干活。他的手指凍得發紫,關節處裂開了幾道血口子,但動作依然穩定。
修好這只煤氣灶需要換一個氣閥和幾顆螺絲,總共能賺十五塊錢。他昨天晚上就算好了。
太陽升到樹梢時,活干完了。高文魁收拾好工具,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里,點火的時候發現打火機沒氣了。他摸摸口袋,掏出三塊硬幣和兩張皺巴巴的五塊錢,猶豫了一下,又把錢裝回去。
回出租屋的路上,他路過那家門口總是播放流行歌曲的手機店。今天放的是一首英文歌,女聲很輕很柔。他停下腳步聽了幾秒,然后繼續往前走。
出租屋在城中村的最里頭,一棟三層的自建房,他住在二樓最小的那間。房租每月四百,水電另算。樓下是一家早餐鋪,每天凌晨四點就開始忙活,油煙味一直飄到深夜。
劉姐正站在樓梯口等他。
“高文魁,房租?!彼斐鍪?,語氣里沒有商量的余地。
“明天給。”
“你每次都說明天?!眲⒔愕穆曇籼岣吡税硕龋拔腋嬖V你,下個月房租漲到五百,愛住不住。”
高文魁沒有爭辯,從褲兜里掏出那些零錢,數了數,還差八十塊。
“先給你三百二,剩下的三天后補齊?!?/p>
劉姐接過錢,點了點,冷笑一聲:“堂堂山西煤都首富,混到這個地步?!?/p>
她說完就下樓了,高跟鞋在水泥樓梯上敲得很響。
高文魁上樓開門,房間里很小,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柜。桌上放著一臺老式的收音機,還有幾本翻得發黃的雜志。床頭貼著一張紙條,上面用圓珠筆寫著幾個電話號碼,都是附近修理店和廢品站的。
他洗了把臉,換了件稍微干凈點的外套,準備出門找活。
02
大醫院的掛號大廳永遠人滿為患。高文魁排在專家號的隊伍里,手里拿著一張不是自己的醫???。這張卡是老馬借給他的,上面的照片早就模糊不清。
“下一個。”
他走到窗口前,把卡遞過去。
護士接過卡,在電腦上敲了幾下,然后抬頭看了看他。
“你是馬建國?”
“是。”
“年齡對不上?!弊o士把卡推回來,“這張卡的主人五十二歲,你明顯不是?!?/p>
高文魁愣了一下,想要解釋什么,但護士已經在喊下一個了。他拿起卡,灰溜溜地離開了窗口。
走出醫院大門時,他在臺階上碰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開著一輛黑色的奧迪,正準備上車??吹礁呶目?,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夸張的笑容。
“哎呀,這不是高總嗎?”
這個人叫王志強,十五年前是高文魁的副手,專門負責煤炭運輸?,F在看起來發福了不少,頭發梳得油光水亮,胸前掛著一串粗金鏈子。
“老王?!备呶目c點頭。
“高總這是……看病啊?”王志強上下打量著他的穿著,“身體不太好?”
“沒事,小毛病。”
“哎呀,你看我,”王志強從錢包里抽出兩張百元大鈔,“這點錢你先拿著,看病要緊?!?/p>
高文魁看著那兩張鈔票,沒有接。
“怎么了?嫌少?”王志強的笑容變得有些古怪,“也是,高總以前一天的花銷就不止這個數?!?/p>
“不用了?!备呶目f。
“別客氣嘛,”王志強硬把錢塞到他手里,“咱們兄弟一場,這點錢算什么?!?/p>
說完,他上了車,降下車窗:“高總保重身體啊。”
奧迪開走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尾氣味。高文魁站在原地,手里握著那兩張鈔票,看著車流滾滾的馬路。
03
電梯壞了三天,業主們怨聲載道。高文魁接到這個活時,對方只愿意出八十塊錢。
“電梯修理不是小事,”物業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說話很沖,“你真的會修?”
“會修?!?/p>
“那行,修好了給你錢,修不好一分不給。”
高文魁點點頭,開始檢查電梯的控制系統。這是一部老式電梯,很多零件都停產了,只能想辦法修復。他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終于找到了問題所在:一根線路老化短路了。
他沒有合適的線材,只能把自己工具包里的一根電線拆下來,臨時替換上去。
晚上七點,電梯修好了。他按下按鈕,電梯緩緩上升,運行平穩。
業主們陸續回來,看到電梯能用了,都很高興。但沒有人注意到蹲在角落里收拾工具的高文魁。
一個小男孩跟著媽媽走進電梯,好奇地看著他。
“叔叔,你是修電梯的嗎?”
“嗯?!?/p>
“你小時候也是修電梯的嗎?”
高文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不是。”
“那你以前做什么的?”
小男孩的媽媽拉了拉他的手:“別問了,不禮貌?!?/p>
電梯門關上了,高文魁一個人坐在地上,聽著電梯在樓層間上下運行的聲音。那聲音很有節奏,像某種音樂。
物業經理過來結賬,數了八十塊錢給他。
“下次電梯壞了還找你?!彼f。
“好?!?/p>
回到出租屋已經很晚了。高文魁躺在床上,掏出手機,點開微信。通訊錄里只有幾個人,其中一個頭像是個女孩的側影,備注是“楠楠”。
他點進去看朋友圈,最新的一條是三天前發的:紐約初雪,配了一張雪景照片。
他在輸入框里打了幾個字,然后又刪掉了。反復幾次,最后還是什么都沒發。
手機里還保存著一個電話號碼,是女兒的美國手機號。他從來沒有撥過,但每天晚上都會看一遍,確認號碼還在那里。
有一次,他給女兒的地址寄過一封信,里面只有簡單的幾句話:楠楠,爸爸想你。身體很好,勿念。信寄出去兩個月了,石沉大海。
老馬的修理鋪開在一條小巷子里,專門修各種電器。鋪子不大,但什么都能修:電視、洗衣機、電飯煲、收音機。墻上貼著密密麻麻的零件價目表,地上堆著拆下來的舊零件。
高文魁經常來這里,有時候幫忙修點東西,有時候就是坐坐。老馬人不錯,每次都會留他吃飯。
“今天生意怎么樣?”高文魁問。
“還行,修了三臺洗衣機,一臺電視。”老馬正在拆一個電磁爐,“你呢?”
“修了個電梯?!?/p>
老馬抬頭看了他一眼:“八十?”
“八十。”
“太少了,電梯修理少說也得兩百?!?/p>
“有活干就行?!?/p>
老馬搖搖頭,繼續拆電磁爐。過了一會兒,他說:“對了,你還記得以前那個別墅區嗎?就是被查封的那個?!?/p>
“記得?!?/p>
“昨天我路過那里,發現有人在拆房子。聽說要重新開發?!?/p>
高文魁手里的螺絲刀停了下來。
“拆哪棟?”
“好像是靠山邊的那幾棟。你以前在那里有房子吧?”
高文魁沒有回答,繼續修手里的收音機。但他的動作變慢了,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晚飯是老馬媳婦做的面條,放了兩個雞蛋,還有幾根青菜。高文魁吃得很慢,好像在思考什么。
“要不你今晚就在這里睡吧,”老馬說,“反正有空床?!?/p>
“不了,我回去?!?/p>
“房租的事解決了?”
“還差點。”
老馬從抽屜里拿出一百塊錢:“先拿著?!?/p>
“不用?!?/p>
“拿著吧,急用?!?/p>
高文魁猶豫了一下,接過錢:“謝了?!?/p>
回到出租屋,高文魁打開衣柜,從最下面的隔層里拿出一個鐵盒子。盒子鎖著,他從工具包里找出一把小鑰匙,打開了鎖。
盒子里放著一些文件,大都泛黃了。他翻到最下面,找出一份房產證明的復印件。上面的地址寫著:紐約,East 96街,單元302。
房產證上的名字是高楠。
他看了一會兒,把文件收回去,鎖好盒子。然后躺在床上,聽著樓下早餐鋪傳來的聲音。有人在洗菜,有人在和面,還有人在準備明天的食材。
這些聲音一直持續到深夜。
04
第二天是周末,高文魁沒有活干。他在房間里待到中午,然后出門溜達。
城中村的周末很熱鬧,賣菜的,賣水果的,修鞋的,各種小攤販都出來了。他走到市場邊上,看到有人在賣二手衣服,便停下來翻了翻。
“這件怎么樣?”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才十塊錢,很劃算。”
那是一件灰色的毛衣,看起來還比較新。高文魁試了試尺寸,剛好合適。
“便宜點?!?/p>
“最少八塊?!?/p>
高文魁付了錢,把毛衣穿上。
下午,他去了一趟銀行。那是一家小銀行,他在那里還有一個保險箱。保險箱很小,租金一年一百塊,他已經續費十五年了。
銀行的工作人員認識他,每次來都會點頭打招呼。他拿出鑰匙,打開保險箱,里面只有幾份文件和一個小信封。
他拿出一份文件,仔細檢查了一遍。那是一份房產委托書,日期是十五年前,上面有公證處的章。
文件收好后,他把保險箱鎖上,離開了銀行。
回去的路上,他經過一家網吧。透過玻璃門看到里面坐滿了人,大都是年輕人,在玩游戲或者聊天。他想起女兒小時候也喜歡上網,但那時候家里就有電腦,不用來網吧。
他在網吧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后繼續走。
晚上,小郭來找他。小郭是個外賣員,九零后,人很熱心。他每次經過這里都會上來坐坐,有時候還會帶點東西給高文魁。
“高叔,吃了嗎?”小郭提著一袋子東西上樓。
“吃了。”
“我給你帶了點包子,還熱乎著呢?!?/p>
小郭把包子拿出來,用盤子裝好。他自己也拿了一個,坐在椅子上吃。
“高叔,你有微信嗎?”
“有。”
“加個好友吧,以后有事方便聯系?!?/p>
高文魁掏出手機,兩人互加了微信。小郭的頭像是一張自拍照,笑得很陽光。
“高叔,你以前真的是開煤礦的?”
“嗯?!?/p>
“那肯定很有錢吧?”
“以前是?!?/p>
小郭看了看房間,想說什么,但最終沒說出口。他吃完包子,收拾了一下就要走。
“高叔,有困難就找我,別客氣?!?/p>
“好?!?/p>
小郭走后,高文魁坐在床邊,看著手機里的微信聊天記錄。小郭發了一個笑臉表情,他想了想,也回了一個。
05
周一早上六點,天還沒亮。高文魁在巷子口修一輛壞三輪,這是昨天接的活,車主說今天早上要用。
三輪的問題出在電機上,需要更換一個碳刷。他帶著手電筒,趴在地上仔細檢查。巷子里很安靜,只有偶爾路過的早班車發出的聲音。
正在專心修車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高文魁愣了一下,這個時間很少有人打電話。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前面顯示著“+1”的國際區號。
他猶豫了幾秒鐘,然后按下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傳來一個女聲,聲音有些顫抖:“爸……”
高文魁頓住了,手里的修錘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認出了這個聲音,即使十五年沒有聽過,但他還是能認出來。
“楠楠?”
“嗯。”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高文魁能聽到電話那頭有些嘈雜的背景音,好像是在機場或者車站。
“你……”
女兒的聲音很輕,“爸,紐約的房子,要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