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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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媽又來看你了。”王秀蘭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墓碑上兒子的照片。

清明的風有些涼，吹得她的白發在臉頰邊飄動。她把帶來的香煙點燃，插在墓前的小香爐里。

“你最愛抽的牌子，媽記得。”她自言自語著，聲音在空曠的墓園里顯得格外孤單。

正當她準備起身離開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叫喚：“媽——”

老太渾身一震，以為是幻覺，慢慢轉過身去......

01

王秀蘭今年六十二歲。她住在城東那片老舊的小區里，四樓，沒有電梯。

每天早上六點半，她準時醒來。先是在床上躺一會兒，聽聽樓下早起遛彎的老人們聊天的聲音。她總是能聽到王大爺咳嗽的聲音，那聲音已經持續了三年。

“建軍要是還在就好了。”她經常這樣想。兒子李建軍已經走了八年，但她還是習慣性地給兩個人準備早餐。

廚房里的電飯煲是兒子買的，當時花了三百多塊錢。“媽，這個好用，能定時。”建軍拆包裝的時候特別高興，像個孩子。

王秀蘭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兒子的房間看一眼。

房間保持著八年前的樣子。床單是藍色條紋的，枕頭上還有建軍睡覺時壓出的痕跡。她每周都要進去收拾一遍，用雞毛撣子撣撣灰。

“建軍，媽給你收拾房間了。”她邊整理邊和兒子說話。這個習慣保持了八年，從來沒有間斷過。

衣柜里還掛著建軍的制服，洗得干干凈凈，熨得平平整整。王秀蘭經常站在衣柜前發呆，有時候會伸手摸摸那些衣服的袖子。

“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走了呢。”她總是這樣問，但從來沒有得到答案。

洗漱完畢，王秀蘭下樓買菜。

菜市場不遠，走路十分鐘。她認識那里的每個攤主，也知道哪家的菜新鮮，哪家的肉好。

“秀蘭姐，今天買什么？”賣菜的小王總是這樣招呼她。

“買點青菜，再來二兩肉絲。”王秀蘭回答得很輕聲，好像怕打擾到別人似的。

“您一個人吃這么多干嘛？”小王稱菜的時候會問。

“習慣了。”王秀蘭總是這樣回答。

其實她知道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但買菜的時候總是按照兩個人的分量來買。剩下的菜，她會分給樓上樓下的鄰居。

“秀蘭嬸，您又買多了。”鄰居劉大姐經常這樣說。

“沒事，反正也便宜。”王秀蘭笑笑，把菜遞過去。

回到家，她開始做飯。

先是洗米煮飯，然后洗菜切菜。她的動作很慢，一點都不著急。反正時間多得是，反正沒人等她吃飯。

炒菜的時候，她會炒兩個菜。一個素的，一個葷的。建軍以前愛吃肉，但也不挑食。

“媽，您做的菜就是香。”建軍以前經常這樣夸她。

飯做好了，她會盛兩碗飯，擺兩副碗筷。一副給自己，一副放在建軍平時坐的位置上。

“建軍，吃飯了。”她會對著空椅子說話。

吃飯的時候，她總是吃得很慢，還會時不時地看看對面的空椅子。有時候她會夾一些菜放到建軍的碗里，好像兒子真的坐在那里吃飯一樣。

“這個肉炒得嫩，你嘗嘗。”她會自言自語。

吃完飯，她收拾碗筷，洗鍋刷碗。建軍的那份飯菜，她通常會留到晚上再處理掉。她舍不得直接倒掉，總覺得那樣對不起兒子。

下午的時光最難熬。

電視里播著各種節目，但她看不進去。總是看著看著就走神，想起建軍小時候的事情。

建軍五歲的時候，有一次發高燒，燒到四十度。王秀蘭抱著他跑了三家醫院，最后在兒童醫院住了一個星期。

“媽媽，我難受。”建軍當時燒得迷迷糊糊的，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服。

“不怕不怕，媽媽在這里。”王秀蘭那一個星期沒有合過眼，一直守在病床邊。

建軍十二歲的時候，學校要交學費，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錢。王秀蘭把結婚時的金戒指當了，換了五百塊錢。

“媽，我不上學了，出去打工。”建軍當時懂事得讓人心疼。

“傻孩子，媽砸鍋賣鐵也要供你讀書。”王秀蘭摸著兒子的頭說。

建軍二十歲的時候，考上了警察學校。王秀蘭高興得一夜沒睡，逢人就說自己的兒子有出息了。

“我兒子要當警察了。”她見人就這樣說，臉上的笑容像花一樣燦爛。

建軍二十三歲畢業，分配到市局工作。第一個月拿工資的時候，給王秀蘭買了一件羊毛衫。

“媽，您試試，合不合身。”建軍像個孩子一樣興奮。

“好好好，真好看。”王秀蘭穿著新衣服在鏡子前轉了好幾圈。

建軍二十九歲的時候，在一次追捕行動中殉職了。

那天晚上，王秀蘭在家等兒子回來吃飯。飯菜熱了三遍，兒子還是沒有回來。

“這孩子，怎么這么晚還不回來。”她站在窗邊往樓下看，希望能看到兒子的身影。

凌晨兩點，門鈴響了。

王秀蘭以為是建軍回來了，高興地跑去開門。門外站著三個穿制服的人，臉色都很沉重。

“您是李建軍的母親嗎？”其中一個人問。

“是啊，建軍呢？他怎么沒回來？”王秀蘭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大娘，您坐下，我們有話跟您說。”

那一刻，王秀蘭的世界塌了。

02

清明節前三天，王秀蘭開始準備祭品。

她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著每年掃墓要帶的東西。香煙、點心、鮮花，還有建軍愛吃的牛肉干。

“建軍，媽又要去看你了。”她對著兒子的照片說話。照片里的建軍穿著警服，笑得很陽光。

菜市場的煙酒店，她買了一條建軍生前抽的香煙。老板娘認識她，知道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買煙。

“又要去看兒子啊？”老板娘的聲音很輕，生怕觸碰到什么敏感的話題。

“嗯，一年一次，總要去的。”王秀蘭點點頭，眼睛有些濕潤。

買點心的時候，她在蛋糕店里站了很久。柜臺里擺著各種各樣的糕點，她不知道該選哪種。

“阿姨，您要買什么？”店員小姑娘很耐心。

“我兒子愛吃甜的，你看哪種好？”王秀蘭指著柜臺問。

“這個蛋黃酥不錯，老人家都愛吃。”

“那就要這個吧，來一盒。”

買花是最糾結的。

花店里有各種顏色的花，紅的、黃的、粉的，看得人眼花繚亂。王秀蘭在店里轉了好幾圈，最后還是選了白色的菊花。

“給逝者用的吧？”花店老板問。

“嗯，給我兒子的。”王秀蘭的聲音很小。

“那您選得對，白菊花比較合適。”老板包花的時候很仔細，用白色的包裝紙，系上白色的絲帶。

晚上，王秀蘭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建軍小時候的畫面。建軍剛會走路的時候，總是跌跌撞撞的，但從來不哭。

“媽媽，我自己能走。”小建軍總是這樣說，然后搖搖擺擺地向前走。

建軍上小學的時候，每天放學都會跑回家，書包還沒放下就喊：“媽，我回來了。”

“慢點跑，小心摔著。”王秀蘭總是這樣叮囑。

建軍上中學的時候，個子躥得很快，一年長了十幾厘米。褲子短了，王秀蘭就給他接一截；鞋子小了，她就帶他去買新的。

“媽，我長這么快，您不心疼錢嗎？”建軍有時候會問。

“傻孩子，你長得快媽媽高興還來不及呢。”

建軍工作以后，每個月都會給王秀蘭生活費。她總是不要，但建軍會偷偷地放在她的包里。

“媽，我賺錢了，就要養您。”建軍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認真。

“你自己留著，以后要娶媳婦的。”王秀蘭心里高興，嘴上還是舍不得要。

“娶媳婦的事不著急，養媽媽最重要。”

想著想著，王秀蘭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枕頭濕了一大片，但她還是睡不著。

第二天一早，她起得比平時更早。

洗漱完畢，她特意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那是建軍給她買的那件羊毛衫，雖然已經穿了八年，但保養得很好，看起來還跟新的一樣。

“建軍，媽穿您買的衣服去看您。”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話。

早飯她沒怎么吃，總是心神不寧的。一會兒擔心公交車會不會晚點，一會兒擔心墓園里人太多找不到建軍的墓。

鄰居劉大姐敲門，手里拿著一袋蘋果。

“秀蘭，今天去掃墓吧？我開車送你去。”劉大姐知道王秀蘭腿腳不太好。

“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車就行。”王秀蘭連忙擺手。

“別客氣，反正我也沒事。”

“真的不用，謝謝你的好意。”王秀蘭堅持要自己去。

她覺得去看兒子是很私人的事情，不想麻煩別人，也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在墓前哭的樣子。

劉大姐也理解她的想法，沒有再堅持。

“那您路上小心點，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好的，謝謝。”

王秀蘭檢查了一遍要帶的東西，確認都準備齊全了，才背上包出門。

03

公交車站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去掃墓的。大家手里都提著花，臉上的表情都很沉重。

王秀蘭等了十分鐘，24路公交車才來。她上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裝著祭品的袋子抱在懷里。

車開動了，窗外的風景慢慢后退。王秀蘭看著窗外，心情很復雜。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會坐這趟車去墓園，已經成了習慣。

車上有一對夫妻在小聲聊天。

“今年帶什么花好呢？”妻子問丈夫。

“媽生前愛種花，就買她愛的那種吧。”丈夫回答。

“那買玫瑰花吧，她的花園里種得最多的就是玫瑰。”

“好，就買玫瑰花。”

王秀蘭聽著他們的對話，想起了自己。她沒有種過花，也不懂花。只知道建軍小時候春天的時候會給她摘野花，小手里攥著幾朵黃色的小花跑回家。

“媽媽，給您的花。”小建軍總是這樣說，眼睛亮晶晶的。

“真好看，媽媽最喜歡了。”王秀蘭會把花插在水瓶里，放在餐桌上。

車到了一個站，上來一個老大爺，手里提著一個很大的花籃。花籃里擺滿了白色和黃色的菊花，還有一些王秀蘭叫不出名字的花。

老大爺坐在王秀蘭前面的位置，她能聞到花的香味。那是一種淡淡的清香，不濃烈，但很好聞。

“大爺，您的花真好看。”王秀蘭忍不住夸了一句。

老大爺回過頭，笑了笑：“去看老伴，她生前最愛花了。”

“您老伴走多久了？”

“十二年了。每年清明和她的生日，我都會帶花去看她。”

“真好。”王秀蘭點點頭，心里有些羨慕。至少老大爺還有老伴陪了那么多年，而她的建軍才二十九歲就走了。

車繼續向前開，路邊的景色從繁華的市區漸漸變成了郊外的田野。春天的田野很美，綠油油的麥苗在風中搖擺，遠處的山坡上開滿了桃花。

王秀蘭記得建軍小時候春游的時候，老師帶著孩子們去郊外踏青。建軍回來后興奮地跟她講看到的花和草。

“媽媽，桃花可好看了，粉紅粉紅的。”建軍比劃著花的樣子。

“那明年媽媽也帶你去看桃花。”王秀蘭摸著兒子的頭說。

但后來她一直沒有兌現這個承諾，工作太忙，生活太累，總是沒有時間帶兒子出去玩。

車到了墓園站，王秀蘭下車了。

墓園的大門很莊嚴，兩邊栽著高大的松樹。進門的時候需要登記，工作人員問她要找哪個區域的墓。

“烈士陵園區。”王秀蘭小聲回答。

“往里走，過了第二個路口就到了。”工作人員指了指方向。

墓園里的人很多，大多數都是一家人一起來的。老人、中年人、孩子，三代人圍在一個墓前，有說有笑的樣子讓王秀蘭有些羨慕。

她想起建軍如果沒有走，現在應該也結婚了，說不定還有了孩子。她應該是奶奶了，每年清明節應該是一家人一起來掃墓。

走了十幾分鐘，她終于到了烈士陵園區。這里比普通墓區安靜很多，墓碑也更加整齊。每個墓碑上都有照片，都是年輕的面孔。

王秀蘭找到了建軍的墓。墓碑是黑色的大理石，上面刻著“李建軍烈士之墓”幾個金字。照片里的建軍穿著警服，笑得很燦爛。

“建軍，媽來看你了。”王秀蘭站在墓前，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04

王秀蘭在墓前站了一會兒，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她不想在兒子面前哭得太厲害，怕建軍會擔心。

她先是仔細看了看墓碑周圍的情況。經過一年的風吹雨打，墓碑上有些灰塵，周圍也長了一些雜草。

“建軍，媽先給你收拾收拾。”她從包里拿出毛巾，蘸了些礦泉水，開始擦拭墓碑。

她擦得很仔細，從墓碑的頂部一直擦到底部，連邊邊角角都不放過。特別是建軍的照片，她擦得格外用心，生怕弄壞了。

“你看，這樣干凈多了。”她擦完后退一步，仔細看了看效果。

墓碑周圍的雜草不多，但她還是一根一根地拔掉了。她蹲在地上，動作很慢，腿有些疼，但她不在意。

拔草的時候，她還在跟建軍說話。

“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收拾收拾。媽不來看你，你就這樣邋遢著？”她的語氣就像在跟活著的兒子聊天一樣。

“工作的時候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怎么現在就不注意了？”

收拾完墓碑周圍，她開始擺放帶來的祭品。

先是鮮花，她把白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面，還調整了好幾次角度，確保看起來整齊。

“建軍，媽給你買的花，你喜歡嗎？”她問。

接著是點心，她把蛋黃酥一個一個擺在花的旁邊。

“這是你愛吃的甜點，媽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甜的。”

最后是香煙，她打開包裝，取出一支點燃，插在墓前的小香爐里。

“你的老牌子，媽特意去買的。現在都漲價了，一條要三百多。”

擺放完祭品，她開始和建軍匯報這一年的生活。

“建軍，媽身體還好，你不用擔心。就是腿有點疼，大夫說是關節炎，沒什么大問題。”

“鄰居劉大姐對媽很好，經常來串門，還給媽送菜。樓下王大爺的咳嗽還是沒好，天天咳，聽著都心疼。”

“媽還是住在老房子里，你的房間媽給你保持著原樣。有時候媽會進去坐坐，就像你還在家一樣。”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建軍，你知道嗎？媽真的很想你。每天做飯的時候，媽還是會做兩個人的分量。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媽總是會看看你平時坐的位置。”

“有時候晚上媽會做夢，夢見你回來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喊'媽，我回來了'。媽高興得不得了，但醒來后發現只是夢，心里就特別難受。”

她擦了擦眼淚，繼續說。

“媽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好，但媽還是舍不得你。你走得太早了，還沒有結婚，還沒有孩子，媽連當奶奶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你還在，現在應該也成家了吧？媽應該已經抱上孫子了。媽想象過好多次，你帶著兒媳婦和孩子回家的樣子。”

春天的風有些涼，吹得她的頭發有些亂。她整理了一下頭發，繼續跟兒子說話。

“建軍，媽老了，可能過不了幾年也要去陪你了。媽不怕死，就是舍不得你一個人在這里。”

“媽走了以后，就沒人來看你了。沒人給你掃墓，沒人跟你說話，你會不會孤單？”

想到這里，她又開始流眼淚。

“建軍，你要是能回來就好了。哪怕讓媽再看你一眼也好，哪怕讓媽再聽你叫一聲媽也好。”

她蹲在墓前，把頭埋在膝蓋上，肩膀輕輕地抖動著。這種痛苦，八年了，一點都沒有減輕。

哭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看著建軍的照片。照片里的建軍還是那么年輕，那么帥氣，眼神里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

“建軍，媽不哭了。你最不喜歡看媽哭，媽知道。”她擦干眼淚，努力讓自己笑起來。

“媽給你講講這一年發生的事吧。樓上小李家生了個兒子，可愛得很。媽看著那孩子，總是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

“菜市場小王的女兒考上大學了，學的是你以前的專業。小王特別高興，逢人就說。媽看著他那個高興勁兒，想起你考上警校的時候，媽也是那樣。”

她在墓前又坐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墓園里的人漸漸少了，變得安靜起來。

她也準備起身離開了。

王秀蘭慢慢站起身，膝蓋有些疼。她在墓前蹲得太久了，腿都有些麻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建軍的照片，說道：“建軍，媽要回去了。你在這里要好好的，不要讓媽擔心。”

說完她直起身子，背上包就要離開了。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清晰的呼喚：“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