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如細密的針腳,刺穿老城區(qū)昏黃的暮色,將石板路浸染成深灰色的水墨畫。
陳宇的皮鞋踩過水洼,濺起的水花聲里混雜著某種難以名狀的焦躁——直到巷口那團蜷縮的陰影撞進視野。
“需要幫忙嗎?”他放輕腳步,傘沿垂落的雨簾隔開兩人,卻隔不開那雙眼睛里翻涌的暗潮。
女子猛地瑟縮,像只被驚動的夜鳥,破舊帆布包死死抵在胸前,仿佛包內(nèi)藏著比雨夜更駭人的秘密。
“他們……在找我?!彼蝗婚_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喉間卻溢出半句未盡的嗚咽。
陳宇的傘柄驟然一緊。誰在找她?她懷里的包里究竟裝著什么?這荒誕的雨夜為何獨獨選中他,成為這場邂逅的見證者?
01
金邊的陽光總帶著熱帶特有的黏稠感,可自從小薇住進陳宇那棟爬滿藤蔓的老房子后,連空氣都變得輕盈起來。
清晨的露珠還掛在木槿花上,小薇便赤著腳在廚房搗鼓早餐——她總把柬埔寨香料放成雙倍劑量,讓本該清甜的椰漿粥染上辛辣的尾調(diào)。
陳宇倚著門框看她手忙腳亂,鍋鏟與陶罐相撞的叮當聲里,他忽然覺得,那些被她燒糊的蝦餅、打翻的咖啡,都成了生活里最鮮活的注腳。
吃飽是翹舌音,像這樣——”陳宇托住小薇的下巴,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耳垂。她學得認真,可總在關鍵時刻咬錯音節(jié),惹得他笑出聲來。
而當陳宇教她寫柬文名字時,她握筆的姿勢卻帶著說不出的優(yōu)雅——手腕懸空,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仿佛握的不是鉛筆,而是某種更精密的器械。
“為什么你學柬語這么快?”某個悶熱的午后,陳宇用芭蕉葉給她扇風。小薇正在縫補他襯衫的破洞,針腳細密得像蛛網(wǎng):“或許……我天生就擅長記住瑣碎的事?!?/p>
她突然抬頭,陽光從她睫毛的縫隙漏下來,“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忘。”
小薇的柬語日漸流利,開始主動與陳宇攀談。她問工地上的瑣事,關心他是否疲憊,總在他歸家時備好熱水。
陳宇漸漸沉溺于這份溫暖,小薇的神秘如霧靄,卻讓他愈發(fā)想靠近。
半年后,某個尋常夜晚,陳宇發(fā)現(xiàn)小薇高燒蜷縮在床。他背起她就往醫(yī)院沖,守了一夜,為她擦汗、喂水,直到晨光漫進病房。
小薇睜眼時,正對上他布滿血絲卻滿是關切的眼睛。
“陳宇……”她聲音沙啞,眼中泛起從未有過的柔光。
“我在。”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滾燙。
退燒后,小薇愈發(fā)主動。她學做陳宇愛吃的柬式咖喱,在他肩頸酸痛時輕輕按摩,在他沉默時講些天南海北的趣聞。
陳宇驚訝于她的博學——歷史典故、文學隱喻,甚至國際局勢,她總能侃侃而談。
“小薇,你真的失憶了?”某個悶熱的雨夜,阿明忍不住問。
小薇摩挲著茶杯邊緣,半晌才低聲道:“有些東西……像刻在骨子里,抹不掉的?!?br/>陳宇沒再追問。他要的,只是此刻她眼里的光。
一年后,陳宇用工地攢的錢買了銀戒,在木槿花開的院中單膝跪地:“小薇,嫁給我吧。過去我不問,未來我們一起走。”
小薇怔怔望著他,眼底掠過掙扎,最終化作一聲輕嘆:“好?!?/p>
02
時間過得飛快,陳宇和小薇的婚后生活十分幸福。但是近三個月來,小薇接電話時總躲進后院。
陳宇曾尾隨過一次,卻只聽見她用極快的語速說著“數(shù)據(jù)已備份”“董事會下周換屆”之類的話,聲音冷得像換了一個人。
最詭異的是,她開始偷偷焚燒東西——凌晨三點,陳宇常被焦糊味驚醒,推窗便見她蹲在芒果樹下,灰燼里隱約可見半張燒焦的護照殘頁,燙金字母“LIN”在火光中一閃而逝。
而在那個暴雨將至的清晨,陳宇摸到枕邊殘留的溫度,卻只攥住一張冰涼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