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01
草的濕潤氣息,吹過桐梓坳這個小小的村落。
高建軍扛著鋤頭,滿身汗臭地從自家的那幾分薄田里回來,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孤零零地投在泥土小徑上。
今天日頭毒,他多除了半畝地的草,想著早點弄完,家里的水稻也能長得更壯實些。
推開虛掩的木板門,一股不同尋常的安靜讓他心里咯噔一下。
往日里,這個鐘點,獨子高小兵不是在院子里追雞攆狗,就是纏著他老婆許桂芳要這要那,家里總是鬧哄哄的。
可今天,靜得能聽見墻角那只老母雞刨食的窸窣聲。
堂屋里光線有些暗,只有一盞十五瓦的燈泡散發(fā)著昏黃的光。
許桂芳正背對著他在灶臺邊忙活,身影顯得有些僵硬。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聽到開門聲就回頭招呼他,或者抱怨幾句農(nóng)活的辛苦。
“回來了?” 許桂芳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頭也沒回。
“嗯。” 高建軍應了一聲,把鋤頭靠在門邊的墻上,農(nóng)家常用的那種老式鋤頭,鋤刃被他磨得雪亮,泛著冷光。
他習慣性地瞥了一眼灶臺,許桂芳正在切什么,菜刀起落的頻率比平時快了不少,帶著點不耐煩的狠勁。
那把菜刀也是家里的老物件了,木柄被磨得油光水滑,只是今天在昏黃的燈光下,那刀刃似乎比鋤刃更晃眼。
“小兵呢?” 高建軍一邊脫掉腳上沾滿泥的解放鞋,一邊問道。
鞋底的泥塊掉在水泥地上,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
“里屋寫作業(yè)呢?!?許桂芳的回答依舊簡短,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反而更快了,剁得砧板“梆梆”作響,像是在宣泄著什么。
高建軍皺了皺眉,高小兵那小子什么時候這么自覺用功了?
他都十三歲了,念初一,心思全不在學堂里,整天琢磨些歪門邪道。
每次讓他寫作業(yè),都得許桂芳連哄帶騙,有時還得許下點什么好處才行。
今天這么乖,倒讓他覺得有些反常。
他走到灶臺邊,想看看晚飯做什么。
許桂芳切的是一盤辣椒,紅紅綠綠的堆在案板上,旁邊還有一碗剛打好的雞蛋。
見他靠近,許桂芳猛地一頓,菜刀重重地落在砧板上,發(fā)出“哐”的一聲悶響,驚得高建軍心里一跳。
“你杵這兒干嘛?一身汗臭,快去洗洗!” 許桂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起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她飛快地用抹布擦了擦額頭,也不知是熱的還是緊張的,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高建軍看著妻子明顯不對勁的神色,張了張嘴,想問點什么,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這些年,這樣的場景發(fā)生過不止一次了,每次高小兵闖了禍或者又提了什么過分的要求,許桂芳都是這副樣子,既想瞞著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默默地轉身,去院子里的水井邊打水擦身。
冰涼的井水澆在身上,卻澆不熄他心頭那股莫名的燥熱和隱隱的不安。
他總覺得,今天這屋子里的平靜,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
堂屋里,許桂芳依舊在“梆梆梆”地用力剁著辣椒,那聲音一下一下,像小錘子似的敲在高建軍的心上。
他抬頭看了一眼西邊,最后一點殘陽已經(jīng)被遠處的山巒吞沒,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02
高建軍和許桂芳是經(jīng)人介紹認識的。
那年高建軍二十五,在村里算大齡青年了,人老實,話不多,就是悶頭干活的力氣。
許桂芳比他小三歲,隔壁村的,模樣周正,手腳也還算麻利。
兩人見了幾面,沒什么大波折就結了婚。
婚后頭幾年,日子雖然清苦,倒也和順。
許桂芳操持家務,高建軍下地干活,夫妻倆一條心,想著多攢點錢,以后給孩子一個好點的光景。
高小兵是他們結婚第三年出生的,白白胖胖一個小子,給這個普通的農(nóng)家?guī)砹瞬簧贇g聲笑語。
高建軍當?shù)?,干活更賣力了,許桂芳的重心也全落在了兒子身上。
問題也正是從這兒開始的。
許桂芳對高小兵,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孩子小的時候,哭一聲她就心疼得不行,要什么給什么。
高建軍有時覺得她太慣孩子,說兩句,許桂芳就抹眼淚,說他沒良心,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么疼都不為過。
高建軍嘴笨,說不過她,次數(shù)多了,也就不怎么吭聲了,只盼著孩子大了能懂事些。
可高小兵在許桂芳的縱容下,卻是一天比一天頑劣。
從最初的要糖要玩具,到后來逃學、打架,在村里惹是生非。
每次出事,高建軍想管教,許桂芳就護在前面,要么說“孩子還小,不懂事”,要么就說“你小時候不也淘氣?”
高建軍氣得說不出話,他小時候是淘氣,可也沒像高小兵這樣無法無天。
村里人見了高小兵都繞著走,背后沒少指指點點,說高家這獨苗算是養(yǎng)廢了,都是許桂芳這個當媽的給慣出來的。
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本就一般,高建軍一個人種幾畝地,農(nóng)閑時去鎮(zhèn)上打點零工,勉強維持家用。
高小兵上了學,花銷更是見長。
他從不愛惜東西,文具、書本隔三差五就要新的,今天看同學有什么新奇玩意兒,明天就哭著鬧著也要。
許桂芳總是想方設法滿足他,哪怕自己省吃儉用,甚至偷偷從高建軍藏著的煙錢或酒錢里拿。
晚飯擺上了桌,一盤辣椒炒雞蛋,一盤炒青菜,還有一鍋稀飯。
高小兵慢吞吞地從里屋出來,頭發(fā)亂糟糟的,衣服也皺巴巴的,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惺忪。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嘴一撇:“媽,今天就吃這個???我想吃肉,我想吃鎮(zhèn)上王屠戶家的鹵豬頭肉?!?/p>
“乖仔,今天來不及買了,明天,明天媽一定給你買,好不好?” 許桂芳連忙哄著,夾了一筷子雞蛋堆到兒子碗里,“這雞蛋嫩,你多吃點,長身體?!?/p>
高小兵扒拉了兩口飯,就把筷子扔下了:“不吃了,沒胃口。”
說完,又要往里屋去。
“你這孩子!” 高建軍終于忍不住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好的穿好的,正經(jīng)事一點不干!作業(yè)寫完了嗎?”
高小兵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躲到許桂芳身后。
許桂芳立刻像護崽的母雞一樣張開了翅膀:“你吼什么吼?孩子不想吃就算了,你當誰都跟你一樣,什么都能將就?小兵,別理你爸,餓了媽再給你煮面條?!?/p>
“你就是這么慣他的!遲早把他慣出大禍來!” 高建軍氣得胸口發(fā)悶,指著許桂芳,手都有些發(fā)抖。
這些年,為了兒子,他跟許桂芳吵過無數(shù)次,可每次都是他自己生一肚子悶氣,許桂芳依舊我行我素。
“我兒子我樂意慣!總比你這個當?shù)?,一天到晚就知道板著個臉強!” 許桂芳也來了氣,聲音拔高了八度。
飯桌上的氣氛再次降到冰點。
高建軍看著眼前這對母子,心里一陣陣發(fā)涼。
他端起自己的那碗稀飯,也不吃菜,呼嚕呼嚕幾口喝完,就起身下了桌,走到院子里,點燃了一支劣質的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中,他仿佛看到了這個家搖搖欲墜的未來。
屋里,隱約傳來許桂芳壓低聲音哄勸高小兵的聲音,還有高小兵不耐煩的嘟囔。
高建軍知道,許桂芳最終還是會想辦法滿足兒子的要求,無論那個要求是什么。
03
桐梓坳雖然是個小村,但東家長李家短的事情傳得飛快。
高家獨子高小兵的頑劣,許桂芳的溺愛,早成了左鄰右舍茶余飯后的談資。
住在高家隔壁的劉嬸,是個熱心腸但嘴也碎的婦人。
這天上午,高建軍在自家門口修補破了的魚簍,劉嬸端著一盆剛洗好的衣裳路過,便停下來搭話。
“建軍啊,忙著呢?” 劉嬸笑呵呵地開口,眼神卻不住地往高家院里瞟,“你家小兵,昨兒個又把我家小孫子新買的彈珠給搶了,還推了人一跤,膝蓋都磕破了皮。你說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聽話了?!?/p>
高建軍手上的動作一滯,臉上有些掛不住,悶聲道:“劉嬸,對不住了,回頭我說他,讓他把彈珠還回去,再給您家小孫子賠不是。”
心里卻是一陣火起,這高小兵,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哎,說有什么用?你家桂芳那脾氣,護犢子護得緊,我們這些外人說了也是白說。” 劉嬸嘆了口氣,壓低聲音,“我可聽說了,小兵最近跟鎮(zhèn)上那幫小混混走得挺近,成天不學好,逃課去游戲廳,還學人抽煙。建軍啊,你可得上點心,孩子這要是走歪了路,一輩子就毀了?!?/p>
高建軍 心里一沉,游戲廳?
小混混?
這些字眼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他知道劉嬸說的多半是真的,高小兵最近花錢確實大手大腳,還經(jīng)常找各種借口晚歸,甚至夜不歸宿。
許桂芳總幫他打掩護,說是去同學家做作業(yè)了。
下午,高建軍在田埂上遇到了堂弟高建國。
高建國在鎮(zhèn)上開了個小賣部,消息比村里人靈通些。
兄弟倆蹲在田邊抽煙,高建國就提起了高小兵的事。
“哥,不是我說你,小兵那孩子你真得好好管管了。昨天我親眼看見他跟‘刀疤劉’那伙人在街上晃悠,刀疤劉是什么人?鎮(zhèn)上出了名的地痞無賴,帶著一幫半大孩子偷雞摸狗,啥壞事都干。小兵跟他混在一起,能學到好?” 高建國一臉擔憂。
高建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捏著煙卷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他知道高建國不會無的放矢。
“他還跟我要錢,說買什么‘游戲裝備’,開口就是五十一百的?!?高建國頓了頓,看著高建軍,“哥,我知道你手頭緊,桂芳嫂子那邊……唉,她也是太疼孩子了。可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啊?!?/p>
高建軍沉默了很久,才沙啞著嗓子說:“我知道了,建國,謝你告訴我?!?/p>
晚上回家,高建軍試著跟許桂芳提起這事,想讓她一起想想辦法,約束一下高小兵。
沒想到許桂芳一聽就炸了毛:“你聽誰胡說八道的?我家小兵乖得很,他就是學習壓力大,出去散散心,怎么就跟小混混扯上關系了?我看是那些人眼紅我們家有兒子,故意敗壞他名聲!”
“眼紅?誰眼紅他了?人家是好心提醒!你看看他現(xiàn)在成天不著家,問他去哪兒了,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就是你去同學家。哪個同學家能天天去?錢呢?他哪來那么多錢花?” 高建軍的火氣也上來了。
“我給的!我兒子花我錢天經(jīng)地義!你管得著嗎?” 許桂芳梗著脖子喊。
“你給的?你哪來那么多錢?家里的積蓄都被你掏空了吧!” 高建軍想到高建國的話,心里更是堵得慌。
他隱約覺得,高小兵最近迷上的這個“新花樣”,恐怕不僅僅是去游戲廳那么簡單,背后可能還有更大的窟窿等著許桂芳去填。
許桂芳被問得啞口無言,眼神有些躲閃,但嘴上依舊不肯服軟:“我……我自有辦法,用不著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的地就行了!”
說完,她摔門進了里屋,把高建軍一個人晾在了堂屋。
高建軍看著緊閉的房門,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次談話又失敗了。
許桂芳就像一堵墻,把他所有試圖溝通和解決問題的努力都擋在了外面。
而墻的另一邊,是她和高小兵那個他越來越看不懂的母子世界。
小節(jié)的結尾,高建軍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他預感,更大的風暴還在后面。
04
日子就在這種壓抑和爭吵中一天天過去。
高小兵的“新花樣”似乎愈演愈烈,他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偶爾回來一次,也是來去匆匆,跟許桂芳在房里嘀咕一陣,拿了錢就走。
高建軍注意到,許桂芳臉上的愁容更深了,人也憔悴了不少,但她對高小兵的要求,依舊是千依百順,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瞞著高建軍。
轉折發(fā)生在一個悶熱的午后。
高建軍從鎮(zhèn)上賣完一批自家種的蔬菜回來,還沒進村口,就看見幾個人圍在村頭的公告欄前議論紛紛。
他走近一看,只見公告欄上貼著一張派出所的通告,上面赫然寫著幾個熟悉的名字,其中一個就是高小兵。
通告的內容是關于前幾天鎮(zhèn)上發(fā)生的一起小型電子游戲廳被盜竊的案件,幾個未成年人參與其中,高小兵因為年紀較小,且未直接參與入室盜竊,只是在外圍望風,被派出所批評教育后通知家長領回。
高建軍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血氣直往上涌。
他一把從公告欄上撕下那張通告,手都在發(fā)抖。
周圍村民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他身上,讓他無地自容。
他幾乎是跑著回家的,一路上,心里的憤怒、羞恥和失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把他吞噬。
他沖進家門,許桂芳正坐在小板凳上,垂著頭默默地納鞋底,高小兵則不見蹤影。
“許桂芳!” 高建軍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嘶啞變形,他把那張揉得皺巴巴的通告狠狠摔在許桂芳面前,“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兒子都干了些什么!”
許桂芳被他嚇了一跳,撿起地上的通告,只看了一眼,臉色就白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盜竊!他才多大就學會盜竊了!你還要縱容他到什么時候?啊?” 高建軍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在不大的堂屋里來回踱步,胸膛劇烈起伏著,“這就是你說的學習壓力大,出去散散心?這就是你說的他乖得很?”
“建軍,你小聲點,別讓鄰居聽見……” 許桂芳的聲音帶著哭腔,試圖去拉高建軍的胳膊。
“怕人聽見?他做的時候怎么不怕?你縱容他的時候怎么不怕?” 高建軍一把甩開她的手,“我告訴你,許桂芳,這次我絕饒不了他!等他回來,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你敢!” 許桂芳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一種近乎瘋狂的保護欲,“小兵他還是個孩子,他是一時糊涂,被人帶壞了!你不能打他,他會記恨你一輩子的!”
“孩子?十三歲了還???被人帶壞?我看就是被你這個當媽的給慣壞了!” 高建軍氣得口不擇言,“你再這么護著他,他早晚得進大牢!”
這次爭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高建軍第一次對許桂芳動了粗,雖然只是狠狠推了她一個趔趄,但夫妻倆多年的情分,仿佛在這一刻也跟著那張通告一起被撕裂了。
許桂芳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咒罵高建軍狠心,咒罵那些“帶壞”她兒子的人。
高建軍看著狀若瘋癲的妻子,心一點點冷了下去。
他知道,指望許桂芳清醒過來,好好管教高小兵,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
高小兵的“新花樣”,此刻已經(jīng)不再是簡單的逃學玩樂,而是升級到了違法犯罪的邊緣。
高建軍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
傍晚時分,高小兵才在許桂芳偷偷派人遞信后,小心翼翼地回了家。
高建軍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發(fā)作,卻被許桂芳死死攔住。
她把高小兵護在身后,哭著求高建軍看在她多年操持家務的份上,饒過兒子這一次。
高建軍看著涕淚橫流的妻子和躲在她身后瑟瑟發(fā)抖卻眼神倔強的兒子,最終還是頹然地放下了舉起的巴掌。
然而,事情并沒有就此平息。
幾天后,高建軍在整理許桂芳換下來的舊衣服時,從口袋里掉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當票。
當票上寫著當?shù)氖窃S桂芳結婚時娘家給的一對銀手鐲,當期是一個月,數(shù)目是兩百塊錢。
高建軍拿著那張當票,手都涼了。
那對手鐲是許桂芳最珍視的東西之一,平時輕易不肯示人,現(xiàn)在竟然當?shù)袅耍?/p>
他立刻意識到,這兩百塊錢,恐怕又是填了高小兵的窟窿。
許桂芳開始變賣自己的私人物品來滿足兒子,這讓高建軍心頭升起一個更深、更不祥的預感。
高小兵最近惹上的麻煩,或者他提出的要求,絕不僅僅是兩百塊錢就能打發(fā)的,許桂芳正在不惜一切代價地滿足他,甚至不惜為此傾家蕩產(chǎn)。
這個家,正在被一個無形的黑洞慢慢吞噬。
05
當票事件后,高建軍和許桂芳之間的冷戰(zhàn)達到了頂峰。
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卻背對著背,中間隔著一條無形的鴻溝。
家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吃飯時碗筷偶爾碰撞的聲音。
高小兵似乎也察覺到了家里的異樣氣氛,那幾天倒是安分了不少,每天按時回家,只是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知道在鼓搗些什么。
高建軍心里的疑云卻越來越重。
他試圖找高小兵談談,想知道他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事,需要許桂芳如此不計后果地去填補。
可高小兵要么低頭不語,要么就用幾句不耐煩的話把他頂回去,眼睛里充滿了對他的戒備和疏離。
高建軍看著這個曾經(jīng)繞在他膝下的兒子,如今卻像個刺猬一樣,讓他無從下手,心中百感交集。
他開始留心許桂芳的一舉一動。
他發(fā)現(xiàn)許桂芳最近經(jīng)常一個人鎖在房里,有時一待就是半天。
他悄悄湊到門邊聽過幾次,里面除了偶爾傳來翻箱倒柜的聲音,就是許桂芳壓抑的嘆息聲。
有一次,他趁許桂芳去井邊打水,偷偷溜進房間,想看看她到底在藏什么。
房間里被翻得有些凌亂,床頭柜的一個小抽屜上了鎖,那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幾天后的一個黃昏,高建軍從鎮(zhèn)上回來,路過村口老槐樹下,聽到幾個婦人聚在那里閑聊。
他本想直接走過去,卻無意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建軍也是可憐,娶了這么個不明事理的婆娘……” 是鄰居張大媽的聲音。
“可不是嘛,我昨天去鎮(zhèn)上趕集,親眼看見他家桂芳從‘利通當鋪’里出來,那當鋪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聽說利息高得很,進去就跟扒層皮似的……” 另一個聲音接茬道,是李家嬸子。
“桂芳又去當東西了?她還有什么好當?shù)??上次那銀鐲子贖回來了沒都不知道呢……”
“誰知道呢,八成又是為了她那個寶貝兒子。聽說小兵在外面欠了不少錢,不然桂芳能急成那樣?”
高建軍的腳步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許桂芳不僅當?shù)袅耸骤C,還在繼續(xù)往當鋪跑,這意味著高小兵的窟窿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大到許桂芳已經(jīng)走投無路,只能靠這種飲鴆止渴的方式來籌錢。
那些風言風語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的自尊心,也讓他對許桂芳的失望和憤怒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他回到家,許桂芳正在廚房做飯。
看到高建軍陰沉著臉進來,她瑟縮了一下,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今天又去鎮(zhèn)上了?” 高建軍的聲音沙啞而冰冷。
許桂芳的身子明顯一僵,手里的菜刀差點掉在地上?!皼]……沒去哪兒,就在家附近轉了轉?!?她慌忙掩飾道。
“還在撒謊!” 高建軍猛地提高了聲音,“我都聽說了,你又去當鋪了,是不是?你到底當了什么?高小兵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錢?你跟我說實話!”
“我沒有!你別聽別人瞎說!” 許桂芳的眼圈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建軍,你就別問了,行不行?我……我會處理好的。”
“處理好?你怎么處理?把這個家都當了去填那個無底洞嗎?” 高建軍氣得渾身發(fā)抖,他指著許桂芳,“你告訴我,他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讓你這么不顧一切?你是不是還瞞著我更嚴重的事情?”
許桂芳被他問得連連后退,最后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我能怎么辦?他是我兒子??!我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嗎?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別逼我了……”
高建軍看著妻子絕望而痛苦的樣子,心里也像被刀割一樣難受。
他不是不心疼兒子,可許桂芳這種無原則的縱容,正在把兒子,也把這個家推向深淵。
他隱隱感覺到,高小兵最近一定又向許桂芳提出了某個極其過分,甚至可能是違法的“要求”,而這個要求,就像一個巨大的定時炸彈,讓許桂芳惶惶不可終日,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滿足。
她的保密和神經(jīng)質,正是源于這個未知的、可怕的“要求”。
這個家,已經(jīng)被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氛圍所籠罩,而高建軍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那個即將引爆的中心。
他知道,離真相揭曉的那一刻,恐怕不遠了。
06
連日的陰雨終于停歇,太陽一出來,便將前幾日的濕冷驅散得一干二凈,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青草混合的腥甜氣息。
但高建軍的心情,卻比那連綿的陰雨天還要壓抑。
許桂芳這幾日愈發(fā)魂不守舍,常常一個人對著墻壁發(fā)呆,有時又會突然驚醒一般,手忙腳亂地去翻找什么東西。
高小兵則徹底不見了蹤影,許桂芳只說是去縣城一個遠房親戚家玩幾天,可高建軍分明從她躲閃的眼神里看出了謊言。
高建軍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決定主動出擊,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想起前幾天許桂芳偷偷摸摸在后院菜窖附近徘徊的樣子,那里堆放著一些不常用的農(nóng)具和雜物,平時很少有人過去。
這天午后,趁著許桂芳去鄰居家借東西的空檔,高建軍一個人來到了后院的菜窖旁。
菜窖口用一塊厚重的木板蓋著,上面還壓了幾塊石頭。
他搬開石頭,掀開木板,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菜窖里黑漆漆的,他摸索著找到掛在墻上的一盞舊馬燈,點亮了它。
昏黃的燈光下,菜窖里的景象一覽無余。
里面堆放著一些過冬儲存的紅薯和土豆,大多已經(jīng)發(fā)了芽。
角落里還有幾捆舊稻草和一些廢棄的籮筐。
高建軍仔細地搜尋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角落。
他撥開稻草,搬開籮筐,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菜窖最深處,一個用破麻袋蓋著的瓦罐上。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粗陶瓦罐,村里家家戶戶都有,通常用來腌制咸菜或者儲存糧食。
但這個瓦罐被藏得如此隱秘,還用麻袋蓋著,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高建軍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他走上前,深吸一口氣,伸手揭開了那塊破麻袋。
瓦罐的口用油紙封著,還用細麻繩扎了好幾圈。
高建軍解開麻繩,小心翼翼地掀開油紙。
當他看清楚瓦罐里的東西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先是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仿佛懷疑自己看錯了。
緊接著,他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一干二凈,變得像墻壁一樣慘白。
他的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猛然收縮,幾乎變成了兩個細小的黑點。
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哆嗦起來,想要發(fā)出聲音,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喉嚨,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
他手里的馬燈“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燈火掙扎了幾下,熄滅了。
菜窖里瞬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高建軍像一尊石像般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過了許久,他才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一般,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扶住了旁邊冰冷的窖壁,才勉強沒有癱倒下去。
一絲微弱的光從菜窖口透進來,映出他扭曲而絕望的面容。
“……畜生……他們……他們竟然……!” 一句飽含著無邊憤怒、恐懼與徹骨寒意的低語,從他牙縫中擠了出來,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說完這句話,高建軍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沿著窖壁滑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