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01
初夏的暑氣開始在老舊的居民樓里盤旋,午后的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樓道窗戶,切割出幾塊明暗交錯的光斑,照得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塵埃都歷歷可見。
然而,三樓樓道里的空氣,卻不只是悶熱那么簡單。
一股難以名狀的異味,已經像個無形的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在此處徘徊了好些天。
起初,那味道很淡,混雜在樓道固有的陳舊氣息和偶爾飄來的飯菜香里,像誰家不小心打翻了湯碗,或是哪袋垃圾忘了及時清理,鄰居們雖然偶爾皺眉,卻也沒太往心里去。
畢竟,老樓嘛,管線老化,犄角旮旯多,有點雜味也尋常。
但這幾天,情況顯然不同了。
那股異味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濃烈,像一塊濕漉漉的抹布,緊緊地蒙在人的口鼻上,帶著一種沉悶的、腐敗的甜腥氣,鉆進鼻腔深處,黏在喉嚨里,引得人陣陣作嘔。
即便是習慣了夏天各種氣味的石秀蘭,此刻也覺得有些頂不住了。
她剛從菜市場回來,左手拎著一網兜新鮮的絲瓜和番茄,右手提著一塊五花肉,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被這股越來越霸道的味道熏得直皺眉頭。
“老張家的,你聞著沒有?這樓道里到底是什么味兒啊?怎么越來越沖了?”
石秀蘭停下腳步,側過身,用手在鼻子前用力扇了扇,對著剛從樓上下來,準備出門的鄰居張大媽問道。
張大媽住在四樓,每天這個點兒都會下樓去小區花園遛彎。
張大媽也早有所察覺,她用手絹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回答:
“可不是嘛!前兩天還沒這么厲害,今天簡直沒法聞了。不會是……死老鼠吧?這天兒一熱,什么東西都容易壞。回頭得跟物業說說,讓他們來清掃清掃,再噴點藥水。”
她說著,腳下卻沒停,急匆匆地往樓梯口走去,顯然是一刻也不想在這污濁的空氣里多待。
石秀蘭看著張大媽匆匆離去的背影,心里卻不像她那么輕松。
死老鼠?
她以前也聞到過死老鼠的味道,雖然也難聞,但和現在這股味道比起來,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這味道里,好像還夾雜著別的什么,更深沉,也更讓人不安。
她住在三樓,和獨居的常玉珍老太太是門對門的鄰居。
常老太……
石秀蘭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個之前被刻意忽略的念頭,此刻清晰地冒了出來:自己,好像有小半個月沒見過常老太出門了。
常老太家里養著貓,平時就算她自己不出門,倒貓砂、扔垃圾什么的,總會開開門。
可這陣子,那扇門就像被焊死了一樣。
她越想,心跳得越快,不由自主地朝常玉珍家那扇緊閉的棕色木門望去。
那股令人作嘔的怪味,似乎就是從那門縫里絲絲縷縷地鉆出來的,在門前匯聚成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陰影。
她遲疑了片刻,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走近幾步,抬手“咚咚咚”地敲了敲門,同時揚聲喊道:
“常大姐?常大姐在家嗎?”
樓道里空蕩蕩的,只有她的敲門聲和詢問聲在回蕩,門內,一片死寂。
02
常玉珍,街坊四鄰熟悉她的人都習慣喊她常老太,或是常大姐。
她并非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聽老一輩的鄰居說,她是幾十年前,大概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跟著分配工作的丈夫從遙遠的北方小城遷徙到這座南方城市的。
丈夫是廠里的技術員,她是廠辦小學的老師,后來轉崗去了廠里的子弟醫院做會計,一干就是大半輩子,直到退休。
前些年,她那位不茍言笑但待她極好的丈夫因病去世,留下她一個人守著這套兩室一廳的老房子。
他們唯一的兒子,大學畢業后就留在了千里之外的省會城市打拼,娶妻生子,安家立業,如今也是單位里不大不小的領導,平日里工作繁忙,一年到頭,除了春節,能回來探望母親的次數屈指可數,通常也就是打打電話,寄些錢物。
于是,這偌大而空曠的屋子里,真正陪伴常玉珍的,便只剩下那只名叫“咪咪”的老花貓了。
咪咪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中華田園貓,灰黑相間的貍花紋,圓圓的腦袋,一雙黃綠色的眼睛在光線下會變幻出不同的色澤。
它是常玉珍五六年前一個初春的傍晚,在小區廢棄的花壇邊上撿回來的。
當時它還是一只剛斷奶不久的小貓,不知被誰遺棄在那里,凍得瑟瑟發抖,餓得皮包骨頭,細弱的“喵喵”聲帶著絕望的顫音,聽著就讓人心疼。
常玉珍那天剛從醫院做完例行檢查回來,心情有些低落,看到這小可憐,心一下子就軟了,把它揣進懷里帶回了家。
一口溫水,一小碟泡軟的米飯,小貓狼吞虎咽之后,便賴在她腳邊不走了。
從此,這只叫咪咪的貍花貓,就成了常玉珍晚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影子和慰藉。
她把所有的愛和耐心都傾注在了咪咪身上,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養得咪咪油光水滑,胖乎乎的,見了生人也不怎么怕,只會在常玉珍的撫摸下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常玉珍年輕時在工廠里做過會計,養成了細致、有條理的習慣。
退休后,她的生活依舊過得清簡而規律。
天氣好的時候,每天清晨六點左右,她會準時起床,簡單梳洗后,提著一個用了多年的舊布袋,去附近那個喧鬧的早市采購一天的新鮮食材。
她總是在固定的幾個攤位買菜,和攤主們都混熟了,會為了一毛兩毛的差價認真地討價還價,也會和他們閑聊幾句關于天氣或是菜價的瑣事。
上午,她會打掃房間,給咪咪準備貓糧和清水。
午飯后小憩片刻,下午若是天不太熱,她便會搬一個小馬扎,帶上一把蒲扇,坐在樓下那片槐樹蔭下,和幾個相熟的老姐妹們一起曬曬太陽,摘摘豆角,或是納鞋底,天南海北地聊著各自的家長里短,偶爾也會交流一下養生心得。
咪咪通常會安靜地蜷在她的腳邊,瞇著眼睛打盹,偶爾伸個懶腰,換個更舒服的姿勢。
常老太話不多,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淺笑,聽別人說的時候多,自己發表意見的時候少,但鄰里間誰家有個紅白喜事,或是臨時需要搭把手照看孩子、收個快遞什么的,只要她力所能及,從不推辭,因此人緣也還不錯。
只是這兩三年,隨著年歲漸長,她的腿腳明顯不如從前利索了,上下樓梯有些吃力,出門的次數也漸漸減少,除了必要的買菜,大多數時候都選擇待在家里,陪著咪咪看看電視,或者在陽臺上侍弄她那幾盆花草。
她常常摩挲著咪咪柔軟的皮毛,喃喃自語:
“有咪咪陪著我,我這心里頭啊,就不覺得那么空落落的了。”
03
時光悄然流逝,大約在一個月之前,石秀蘭還清晰地記得自己碰見過常玉珍。
那天是個尋常的午后,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常老太和往常一樣,坐在樓下那棵老槐樹的濃蔭里,手里不緊不慢地搖著一把印著牡丹圖案的芭蕉扇,咪咪則慵懶地趴在她的腿上,瞇著眼睛,享受著主人的輕撫。
“常大姐,今天精神頭瞧著可真不錯啊,臉也紅潤潤的。”
石秀蘭剛從外面辦完事回來,路過時笑著和她打招呼。
常玉珍聞聲抬起頭,花白的頭發在陽光下顯得有些稀疏,但精神看著確實還好。
她也露出一絲微笑,回應道:
“是秀蘭啊。還行吧,就是前兩天夜里睡覺的時候,覺得胸口有點悶悶的,喘氣不太順暢,估摸著是天兒開始熱了,上了年紀,身體不比年輕人嘍。應該沒啥大事,緩過來了。”
她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頭看了看腿上的咪咪,帶著一絲憂慮地說:
“秀蘭啊,你幫我瞅瞅,我家咪咪最近這幾天胃口好像不太好,以前一頓能吃小半碗貓糧呢,現在就舔幾口,也不怎么愛動彈了,整天蔫蔫的。你說,它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天熱給鬧的?”
石秀蘭自己沒養過寵物,但也聽人說過貓狗怕熱。
她便隨口應道:
“貓也怕中暑呢。您給它多備點干凈的涼水,屋里窗戶開開,通通風,別讓它總待在太陽底下曬著,應該就沒事兒了。實在不行,帶去寵物醫院看看也放心。”
“嗯,曉得了。可能是老了,也嬌氣了。”
常玉珍點點頭,也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很快就轉了話題,關切地問起石秀蘭的孫子期末考試成績怎么樣,有沒有報什么暑期輔導班。
那次短暫的交談,石秀蘭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特別的異樣。
老人家嘛,身上有點小病小痛,或是為寵物操點心,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她當時正忙著給即將放暑假的孫子安排各種活動,一來二去,竟也有小半個月的時間沒怎么刻意留意常老太的動靜。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那似乎是她最后一次清晰地在樓下見到常玉珍的身影。
從那以后,常老太那扇棕色的木門就總是悄無聲息地緊閉著,連她家陽臺上晾曬的衣物,也一直是那幾件,許久沒有換過。
甚至,往日里總能聽見的,咪咪在屋里玩耍時輕微的跑動聲,或是偶爾從窗戶傳出的幾聲貓叫,也都沒再出現過。
一開始,石秀蘭只是簡單地以為,或許是天氣真的太熱了,老太太不愿意出門受那份罪,寧愿在家里吹風扇、看電視,咪咪也懶得折騰了。
社區里有些獨居老人,興致不高的時候,一連幾天不出門也是有的。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那扇門始終紋絲不動,一種莫名的不安開始在石秀蘭心底慢慢滋生。
04
石秀蘭心里揣著這份越來越沉甸甸的疑慮,首先是跟自家老伴兒周建國嘀咕了幾句。
周建國剛從單位的棋牌室回來,贏了幾盤棋,心情正舒暢,聽了石秀蘭的擔憂,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粗聲大氣地說:
“哎呀,能有啥大不了的事?興許是她兒子良心發現,把老太太接到城里去住幾天享享福了,忘了跟咱們這些老鄰居打招呼。又或者,是去哪個遠房親戚家串門子去了,一住就住忘了時間。老年人嘛,有時候記性是不太好,出門前忘了鎖煤氣、關窗戶的事兒都常有,別太大驚小怪的。”
話是這么說,周建國也覺得老伴兒有點杞人憂天,但石秀蘭心里的那塊石頭卻絲毫沒有放下,反而因為老伴兒的漫不經心而更添了幾分焦躁。
她了解常玉珍的性子,常老太是個很周到的人,如果真要出遠門,哪怕是去兒子家,按理說也會跟左鄰右舍打個招呼,至少會請人幫忙照看一下花草或者留意一下門戶。
她又特意去找了住在樓上四樓的王家嫂子和樓下二樓的李家大哥仔細打聽。
王家嫂子正在家準備晚飯,聽了石秀蘭的來意,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兒,蹙眉思索著說:
“秀蘭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好像是真的有段日子沒見著常大姐了。她以前每天早上買菜回來,總會在樓道里碰上我送孩子上學,她都會笑瞇瞇地跟孩子打招呼。最近……確實沒碰上過。我還以為是我出門早,錯過了呢。”
李家大哥也從屋里探出頭來,插話道:
“是啊是啊,常老太她家那只老貓,以前還老喜歡跳到她家南邊那個小窗臺上曬太陽呢,我從樓下往上看,經常能瞅見它那毛茸茸的影子。最近這半個多月,好像真沒再瞅見了。我還納悶呢,以為是天太熱,貓也躲起來了。”
大家的議論,像一根根無形的針,不斷刺穿著石秀蘭心里的那層薄薄的僥幸,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常玉珍一定出事了。
她不再猶豫,決定親自再去常玉珍家門口仔細查看一番。
這次,她比之前更加小心,屏住呼吸,湊得更近了些。
除了那股越來越刺鼻的怪味之外,她還把耳朵緊緊貼在了冰涼的門板上。
凝神細聽之下,她隱約捕捉到從門縫里斷斷續續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帶著哭腔的“喵嗚……喵嗚……”聲。
那聲音有氣無力,充滿了絕望和哀求的意味,細得像一根游絲,若不仔細聽,幾乎就要被樓外的蟬鳴和人語聲所淹沒。
那分明是咪咪的叫聲,只是比以往虛弱了太多太多。
“咪咪?是咪咪嗎?”
石秀蘭心頭一緊,試探著壓低聲音叫了一聲。
門內的貓叫聲似乎因為她的呼喚而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又帶著一絲急切和沙啞,再次響了起來,仿佛是在拼盡全力回應她。
這一下,石秀蘭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常老太如果在家,絕不會任由咪咪發出這樣凄慘的叫聲而不管不顧!
她一定是出事了!
一種強烈的恐慌感攫住了她。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下樓,徑直奔向小區大門口不遠處的物業管理辦公室,把她發現的種種異常情況,一五一十地向值班的工作人員敘述了一遍。
物業辦公室里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姓趙,戴著副黑框眼鏡,正在低頭玩手機。
聽了石秀蘭焦急的講述,他一開始也顯得有些不以為然,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客套笑容,覺得可能是老人外出旅游了,或者被親戚接走了,忘了通知鄰居。
但在石秀蘭的再三堅持和強調下,尤其當他聽到石秀蘭說那屋里可能還有一只貓被困著,而且已經發出了虛弱的求救聲時,那小趙才收起了手機,表情略微嚴肅起來,答應跟著石秀蘭上樓去看看情況。
05
物業的小伙子小趙,全名叫趙明,跟著心急如焚的石秀蘭快步來到了三樓常玉珍的家門口。
他先是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衣領,然后才上前,抬手比較用力地敲了敲門,同時提高了音量喊道:
“常阿姨?常阿姨您在家嗎?我是物業的小趙啊!您要是聽見了,麻煩應一聲!”
屋里沒有任何人的回應,只有那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斷掉的貓叫聲,斷斷續續地從門縫深處傳來,給這寂靜的樓道平添了幾分詭異和不祥。
小趙也明顯聞到了空氣中那股越來越濃重的不祥氣味,他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下意識地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
他嘗試著輕輕轉動了一下門把手,門把手紋絲不動,顯然是從里面反鎖了。
他又把臉湊到門上的貓眼處,想從那里往屋里窺探一下,但貓眼似乎被什么東西從里面給堵住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這種情況更讓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常阿姨平時有沒有跟您或者其他鄰居說過,她最近有出遠門的打算?或者,她兒子的聯系方式,您有嗎?”
小趙轉過頭,皺著眉頭問石秀蘭。
石秀蘭急得直搖頭:
“她兒子的電話我哪兒有啊!他就逢年過節回來那么一趟,平時都是常大姐自己說兒子忙,顧不上她。最近這段時間,她也根本沒跟我提過要出遠門的事兒。這都快一個月沒見著人影了,太不正常了,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這時候,聽到動靜的其他幾戶鄰居也陸續從家里走了出來,圍攏在常玉珍家門口,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住在對門的王家嫂子說:
“是啊,郭警官,您是不知道,常大姐以前身體就不算太好,有點高血壓,腿腳也不太靈便。她自己一個人住,萬一……萬一在家里頭犯了病,身邊連個能喊救命的人都沒有啊!”
另一位住在樓下的李大哥也補充道:
“我最后一次見著常老太,大概是二十三四天以前了,那天她還下樓扔垃圾來著,看著臉色就不太好,蠟黃蠟黃的。我還問了她一句,她說沒事,就是有點頭暈。哎,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多勸她一句去醫院看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拼湊出來的信息讓小趙也覺得事情可能比他最初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他不敢怠慢,立刻掏出手機,向物業的張經理匯報了此處的情況。
張經理在電話那頭聽完后,也覺得事有蹊蹺,指示他,如果確實無法聯系上老人的家人,并且有多位鄰居能夠證實老人已經長時間失聯且現場有明顯異狀,比如強烈的異味和被困寵物的叫聲,那么為了避免發生更嚴重的后果,可以并且應該立即報警處理。
“大伙兒都先別太著急,也別胡亂猜測,”小趙掛斷電話后,對圍觀的鄰居們盡量平靜地說道,“我已經跟我們張經理匯報過了,經理的意思是,這種情況最好還是馬上報警,讓警察同志過來專業處理。萬一屋里真有什么突發狀況,咱們也不是專業人士,擅自闖進去,一來不合規矩,二來也怕處理不好,反而耽誤事。”
石秀蘭聽他這么說,雖然心里依舊焦慮萬分,但也知道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
她點了點頭,一顆心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著,越來越沉。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那扇冰冷而緊閉的房門,仿佛已經能夠模模糊糊地預感到門后那令人不安的、甚至可能是恐怖的景象。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常老太沒事,希望咪咪也沒事。
但那持續不斷的、幾乎細不可聞的貓的哀鳴聲,卻像一把生了銹的小鋸子,在她的心上來回拉扯,讓她坐立難安。
報警,等待警察的到來,成了眼下唯一能做,也必須做的事情。
06
接到物業小趙用對講機轉達的報警請求后,距離小區不遠的街道派出所反應還算迅速,大約一刻鐘之后,一輛閃著警燈的警車就停在了居民樓下。
從車上下來兩位民警,一位是約莫五十歲上下,鬢角已有些許花白,但目光銳利,神情沉穩的老民警;另一位則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輔警,臉上還帶著幾分青澀。
為首的老民警姓郭,全名叫郭宏偉,是這一片兒的老片警了,對轄區內的情況相當熟悉。
郭宏偉帶著輔警快步上了三樓,石秀蘭、物業小趙以及幾位熱心的鄰居早已等候在常玉珍家門口。
郭宏偉先是向石秀蘭和小趙仔細詢問了情況的來龍去脈,包括常玉珍的年齡、平日的健康狀況、獨居情況、具體失聯的大概時間,以及鄰居們觀察到的各種異常跡象,比如那股濃烈的異味和持續的貓叫聲。
他一邊聽,一邊不時點頭,神情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問詢完畢,郭宏偉走到常玉珍家那扇緊閉的房門前,即使隔著口罩,他也清晰地聞到了從小趙和石秀蘭描述的那股越來越難以忽視的異味,經驗告訴他,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垃圾腐敗味。
他的表情愈發嚴肅,抬起手,用指關節重重地叩擊著門板,同時揚起聲音,沉穩而有力地喊道:
“常玉珍同志!常玉珍同志在家嗎?我們是城東路派出所的民警!如果您聽到了,請回答一聲!”
他的聲音在樓道里回蕩,但屋里依舊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那只可憐的貓,仿佛是最后的求救般,又發出幾聲微弱至極的、斷斷續續的哀鳴,那聲音細若游絲,好像隨時都會徹底消失在空氣里。
郭宏偉又轉頭向圍觀的鄰居們再次確認:
“常玉珍同志有沒有可能只是臨時外出,而把貓獨自留在了家里?”
石秀蘭幾乎是搶著回答,語氣十分肯定:
“不可能的,郭警官!絕對不可能!常大姐疼她那只貓,簡直跟疼自己的親孫子似的。平時她下樓買棵蔥、買袋鹽,都要急匆匆地趕回來喂貓、鏟貓砂,生怕咪咪餓著渴著。她絕對、絕對不可能把咪咪自己扔在家里這么多天,連口水都不給留就自己出門的!”
其他幾位熟悉常老太的鄰居也紛紛點頭附和,證實石秀蘭所言非虛。
“那么,她兒子的聯系方式,你們有誰知道嗎?或者其他親屬也行。”
郭宏偉再次問道,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眾人又是一陣面面相覷,最終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常老太平時生活非常低調,也很少主動向外人提及自己家里的具體情況,尤其是關于她兒子的工作單位、住址和聯系方式,大家只模模糊糊知道有這么個人在大城市工作,具體叫什么,做什么的,住在哪里,卻是一概不知。
郭宏偉的眉頭不由得緊緊鎖了起來。
根據他多年的從警經驗判斷,眼前這種情況確實非常不容樂觀。
他隨即通過對講機向所里簡要匯報了現場的情況,并請求派遣專業的開鎖師傅前來協助破門。
在等待開鎖師傅到來的這段不算長的時間里,郭宏偉并沒有閑著,他又指揮輔警一起,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常玉珍家門窗的外部狀況,嘗試從門縫、窗戶的縫隙等處觀察內部的情況,但門窗都從內部緊鎖,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而那股令人不安的異味,卻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濃烈,仿佛還隱隱夾雜著另外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特殊氣息。
樓道里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壓抑,鄰居們都屏住了呼吸,連交談聲都小了許多。
開鎖師傅很快就帶著工具箱趕到了。
在郭宏偉的指示和眾位鄰居緊張的注視下,開鎖師傅開始小心翼翼地操作起來。
隨著幾下輕微的金屬摩擦和撬動聲,原本牢固的鎖芯發出了“咔噠”一聲細微的脆響。
郭宏偉深吸一口氣,對身旁的輔警和開鎖師傅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們退后一些。
然后,他戴上手套,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將那扇沉重的木門向內推開了一條約莫一掌寬的縫隙。
就在門縫開啟的瞬間,一股遠比之前在門外聞到的要濃烈百倍、幾乎是實質性的惡臭,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猛地從門縫里狂涌而出!
這股氣味是如此的強烈和污濁,沖得站在最前面的郭宏偉經驗再豐富,也不由自主地身形微微向后一晃,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用手背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但那股味道還是無孔不入地鉆進了他的呼吸道。
他透過被熏得有些模糊的視線望向門內,眼神在接觸到屋內景象的剎那,驟然凝固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攫住了心臟。
他喉嚨里猛地發出一聲極度壓抑的、不成調的悶哼,像是看到了什么完全超出人類認知極限、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恐怖景象,他那雙久經世故的眼睛里,瞳孔在一瞬間劇烈地收縮到了針尖大小。
“天……這……這怎么會……”
郭宏偉的聲音變得異常干澀、嘶啞和短促,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只艱難地吐出這幾個破碎的字眼,便再也無法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