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2023年冬,
我站在村口的黃土坡上,
肩章的金星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二十二年了,
泥墻還是那些泥墻,
歪脖子柳樹卻比記憶里更佝僂了些。樹下蹲著幾個抽煙的漢子,
見我走來慌忙掐滅煙頭立正——他們認出了這身松枝綠軍裝,
更認出了我胸前那枚閃著血色的"衛國戍邊"勛章。
村委大院新刷了白墻,
瓷磚上"鄉村振興"的標語亮得刺眼。我徑直走向角落那間低矮的瓦房,
木門"吱呀"一聲,
霉味混著中藥味撲面而來……
01
時間過去這么多年,
每當我摸著胸前的軍功章,
總會想起2001年那個夏天。那時的我,
剛滿十八歲,
瘦得像根竹竿,
卻懷著一顆報國的赤誠之心。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
整個村子都沸騰了。我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上了軍校,
這在我們這個偏遠山村是從未有過的事。村委會門口貼出的紅榜上,
我的名字赫然位列榜首,
村民們敲鑼打鼓,
像過年一樣熱鬧。
母親那天哭得稀里嘩啦,
一邊哭一邊說:“祖墳冒青煙了,
咱家出了個有出息的。”
父親雖然不善言辭,
但我看得出他眼中的驕傲,
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父親最開心的時候。
村長家的兒子王強那天也在人群中,
他比我大兩歲,
高考落榜已經是第二次了。
我注意到他看著紅榜時的表情,
那種冷笑讓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當時的我沉浸在喜悅中,
并沒有多想。
老支書那天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祝賀我,
他只是站在人群外,
默默地抽著旱煙,
那深邃的眼神似乎看透了什么。
老支書當了三十年村支書,
是個有文化的人,
抗戰時期還當過通訊員,
村里人都很敬重他。
“娃,
考上軍校是好事,
但路還長著呢。”
老支書走到我身邊,
拍了拍我的肩膀,
“記住,
做人要有骨氣,
遇到困難別低頭。”
當時我不明白老支書為什么要說這些話,
只是點頭應著。現在想來,
老支書那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什么。
接下來的半個月,
我沉浸在即將成為軍校學員的興奮中。村里的孩子們都羨慕地看著我,
年輕的姑娘們也開始對我格外關注。那種被人仰視的感覺,
讓一個農村孩子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然而,
命運的轉折總是來得猝不及防。那天下午,
郵遞員騎著自行車來到我家,
遞給我一封來自軍校的信件。
我以為是錄取通知書,
激動得手都在發抖。
拆開信封的那一刻,
我的世界坍塌了。
信中寫著:經政治審查,
你不符合軍校錄取條件,
特此通知。
我反復看了十幾遍,
每個字都認識,
連在一起卻讓我無法接受。
政治審查不合格?我們家三代貧農,
清清白白,
怎么可能政審不過?
母親看到我臉色蒼白,
急忙問出了什么事。當我顫抖著把信遞給她時,
不識字的母親急得團團轉,
一遍遍地問我信上寫的什么。
“娘,
咱家完了。”
我癱坐在地上,
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那天晚上,
全家人都沒有睡覺。父親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母親在一旁默默流淚。我躺在床上,
腦子里一片混亂,
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直到深夜時分,
我聽到院子里有腳步聲,
透過窗戶看到老支書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比白天更加凝重,
手里還拿著什么東西。
“娃,
你先別急,
這事有蹊蹺。”
老支書坐在我身邊,
把手里的東西遞給我看,
“這是我托縣里的老戰友打聽來的消息,
你仔細看看。”
那是一張手寫的紙條,
上面寫著幾個名字,
其中就有王強的名字,
后面標注著“軍校錄取”。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腦海中浮現出王強那天看紅榜時的冷笑。原來,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02
第二天一早,
我就騎著家里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往縣城趕。一路上,
我的心情如同七月的天氣一樣煩躁不安。到了縣教育局,
我徑直沖到招生辦公室,
要求查看我的檔案。
接待我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工作人員,
她看了看我的準考證,
然后翻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當她打開檔案袋時,
我看到了一份政審材料,
上面寫著我父親曾經參與過什么組織,
有政治問題。
“這不可能!”我激動地拍著桌子,
“我父親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組織,
他連字都不識幾個!”。
女工作人員冷冷地看著我:“材料都在這里,
白紙黑字,
你父親的政治問題確鑿無疑。”
我仔細看了那份材料,
發現上面的字跡明顯是后來添加的,
而且有些內容前后矛盾。我指著這些疑點質疑,
但女工作人員卻不耐煩地說:“小伙子,
你別在這里鬧事。錄取工作已經結束,
沒有商量的余地。”
我不甘心,
又跑到縣武裝部,
結果得到的答復更加讓我絕望。武裝部的領導說,
政審材料是村里提供的,
他們只是按程序辦事。
回到村里,
我直接去了村長家。村長的妻子說村長去市里開會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但我分明看到院子里停著村長那輛摩托車,
而且從房間里傳來電視機的聲音。
我在村長家門口等了一整天,
直到天黑也沒見村長露面。正當我準備離開時,
聽到房間里傳來電話鈴聲,
接著是村長壓低的聲音。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下,
努力聽著里面的對話。
“是,
是,
已經辦妥了。那小子的檔案我已經讓人處理過了,
現在輪到我兒子去軍校了。”
村長的聲音很小,
但在寂靜的夜里聽得很清楚。
“放心,
不會有人發現的。縣里的關系我都打點好了,
誰讓那小子家里沒有門路呢。”
聽到這里,
我的血液幾乎凝固了。原來,
這一切都是村長策劃的陰謀。他利用手中的權力,
篡改了我的政審材料,
讓自己的兒子頂替了我的軍校名額。
憤怒讓我幾乎失去理智,
我沖到門前使勁敲門,
大聲喊道:“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門沒有開,
但房間里的燈滅了,
一切又歸于寂靜。
接下來的幾天,
我四處奔走,
試圖為自己討個說法。我去找村里的其他干部,
但他們要么推脫,
要么暗示我不要多管閑事。我去找同村的知識分子,
他們同情我的遭遇,
但也無能為力。
最讓我心碎的是母親的舉動。那天下午,
我回到家時,
發現母親不在。鄰居告訴我,
母親去村長家跪著求情了。
我急忙趕到村長家,
看到母親跪在門口,
眼淚汪汪地哀求著。村長的妻子站在門口,
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求求你們,
我兒子真的很優秀,
不要毀了他的前途。”
母親的聲音哽咽著,
“我們可以給你們磕頭,
給你們當牛做馬,
只求你們高抬貴手。”
“你們家的事我們管不了,
這是上面決定的。”
村長的妻子冷漠地說著,
突然拿起一盆臟水潑向母親。
母親被潑得滿身污水,
但她沒有起身,
依然跪在那里。看到這一幕,
我的心如刀絞,
沖過去扶起母親。
“娘,
咱們回家!”我咬著牙說道。
“兒子,
娘沒用,
沒能幫你討回公道。”
母親抱著我哭道。
那天夜里,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這幾天的遭遇。權力的傲慢,
人情的冷漠,
讓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
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
院子里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我起身開門,
看到老支書站在門外,
月光下他的臉色格外凝重。
“娃,
別怕,
我去省里給你討說法!”老支書握著我的手,
語氣堅定得像鋼鐵。
03
老支書說要去省里討說法時,
我以為他只是安慰我的話。但第二天一早,
我就看到老支書背著一個軍用水壺,
穿著那雙補了又補的布鞋,
準備出發了。
“支書爺爺,
您這是真的要去省里?”我不敢相信,
一個六十歲的老人,
要徒步八十公里去省城。
“當年我給八路軍送信,
一天能走一百多里,
現在雖然老了,
但這點路還難不倒我。”
老支書拍了拍我的肩膀,
“娃,
你是我們村的希望,
我不能讓你被人這樣欺負。”
老支書的決心讓我震撼,
但我更擔心他的身體。“支書爺爺,
路太遠了,
要不我陪您一起去?”。
“你留在家里等消息,
我一個人去就行。”
老支書擺擺手,
“我這把老骨頭,
還能為村里的孩子做點事,
也算沒白活。”
看著老支書佝僂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路上,
我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這個世界上,
除了父母,
還有誰會為了一個農村孩子的前途,
不顧自己的安危去奔波呢?
后來我才知道,
老支書的這次徒步之旅有多么艱辛。八十公里的山路,
對于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來說,
簡直是生死考驗。
老支書帶的干糧只有幾個饅頭和一壺水,
路上餓了就啃一口饅頭,
渴了就喝一口水。那雙布鞋在山石路上磨得厲害,
沒走到一半,
腳底就磨出了血泡。但老支書咬著牙堅持著,
一步一步向省城走去。
夜里,
老支書沒有錢住旅店,
就在路邊的橋洞里過夜。七月的夜晚雖然不算太冷,
但對于一個疲憊的老人來說,
睡在硬邦邦的石頭上,
渾身的骨頭都像要散架了。
第二天一早,
老支書繼續上路。腳上的血泡越來越大,
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
但他沒有停下。他想到的是村里那個優秀的孩子,
想到的是正義和公道。
快到省城時,
老支書已經走得搖搖晃晃了。長時間的跋涉和缺乏休息,
讓他的體力幾乎耗盡。但看到遠處的城市輪廓,
他咬牙加快了腳步。
省軍區的大門莊嚴肅穆,
兩個年輕的哨兵筆直地站在門口。老支書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門前,
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首長!這里有個老人暈倒了!”哨兵立即呼叫醫務人員,
將老支書抬到了值班室。
軍醫檢查后發現,
老支書嚴重脫水,
雙腳血肉模糊,
身體極度疲勞。當他醒來時,
看到的是幾個穿軍裝的干部關切的目光。
“老同志,
您怎么會走到這里?”一個中校軍官問道。
老支書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
里面是他當年的參戰證明和我的高考成績單。
“首長,
我是來為我們村的孩子討公道的。”
老支書的聲音雖然虛弱,
但語氣堅定,
“這孩子考了全縣第一,
卻被人頂替了軍校名額,
這不公平!”。
聽完老支書的講述,
在場的軍官們都被感動了。一個六十歲的老人,
為了一個孩子的前途,
徒步八十公里來討公道,
這種精神讓他們肅然起敬。
“老同志,
您放心,
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這件事。”
政治部的領導握著老支書的手說道,
“像您這樣的老同志,
還有這樣優秀的孩子,
是我們國家的財富。”
當天下午,
省軍區就派出了調查組,
直奔我們縣城。消息很快傳到了村里,
村長的臉色變得慘白,
他知道事情鬧大了。
村長的兒子王強這時候才知道父親為了讓他上軍校做了什么,
嚇得躲在房間里不敢出來。村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四處托關系想要擺平這件事,
但已經來不及了。
老支書在省城住了三天院,
等身體稍微恢復了一些,
就堅持要回村里。軍區的領導本來想派車送他回去,
但老支書拒絕了。
“我能走著來,
就能走著回去。”
老支書笑著說,
“這點苦算不了什么,
只要能為孩子討回公道就值了。”
。
當老支書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村里時,
全村人都出來迎接他。看到老支書腳上厚厚的繃帶,
許多人都流下了眼淚。
04
調查組的工作效率很高,
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把整個事件調查得清清楚楚。
村長利用職權篡改政審材料的事實確鑿無疑,
不僅如此,
調查組還發現了他其他的違法違紀行為。
消息傳出的那天,
整個村子都轟動了。村民們議論紛紛,
都說這是天理昭彰,
惡有惡報。
王強被取消了軍校錄取資格,
這個結果在我意料之中。看到他垂頭喪氣的樣子,
我心里既有復仇的快感,
又有一絲同情。畢竟,
他也是個受害者,
被父親的貪欲連累了。
村長的下場更慘,
不僅被撤職,
還面臨法律追究。縣里宣布任命老支書重新擔任村支書,
這個決定得到了全村人的擁護。
最讓我高興的是,
軍校重新向我發出了錄取通知書。當我拿到那份真正的錄取通知書時,
感覺像做夢一樣。
出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全村人都來為我送行,
場面比當初慶祝我考上軍校時還要熱鬧。村民們自發地敲鑼打鼓,
有的還帶來了雞蛋和小米,
讓我帶到軍校去。
老支書雖然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但也堅持來為我送行。他把我拉到一邊,
語重心長地說:“娃,
你要記住,
這次機會來之不易,
是用血和淚換來的。到了部隊,
要好好干,
不能給咱們村丟臉。”
“支書爺爺,
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我握著老支書的手,
心中暗下決心。
母親為我準備了一大包行李,
里面裝著她連夜做的布鞋和縫制的衣服。父親雖然不善表達,
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驕傲和不舍。
“兒子,
到了部隊要聽話,
不要跟人打架。”
母親一邊整理我的行李,
一邊叮囑著。
“娘,
您放心,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安慰著母親,
心里卻五味雜陳。
臨行前,
老支書把我單獨叫到一邊,
從口袋里掏出那枚抗戰勛章。
“娃,
把這個帶上。”
老支書把勛章放在我手里,
“這是我當年跟鬼子拼命得來的,
現在給你,
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我接過這枚勛章,
感覺它比千斤還重。這不僅僅是一件物品,
更是老支書對我的信任和期望,
是他用八十公里血路為我爭來的希望。
汽車啟動了,
我趴在車窗上向村民們揮手告別。看著老支書佝僂的身影漸漸遠去,
我的眼淚又一次涌了出來。
路上,
我一直握著那枚勛章,
心中默默發誓:一定要在部隊干出個樣子來,
不能辜負老支書的一片苦心。
到了軍校后,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整齊的宿舍,
嚴格的紀律,
統一的軍裝,
這些都讓我這個農村孩子感到興奮。
但興奮很快就被現實澆滅了。當其他同學知道我的經歷后,
有些人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聽說你是走后門進來的?”一個來自城市的同學故意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