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1986年,初秋,安民市。
傍晚五點半的光景,太陽懶洋洋地掛在西邊的天空,給安民市立醫院外科大樓的白墻染上了一層昏黃。
01
這個點,白班的醫生護士大多已經下班,走廊里少了白天的喧囂,顯得有些空曠。
消毒水的味道依舊濃郁,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飯菜香,那是從職工食堂那邊飄過來的。
外科主任孔祥東的辦公室里,卻是一片死寂。
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照進來,將他伏倒在辦公桌旁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身上那件漿洗得發白的白大褂,胸口處洇開了一大片刺目的暗紅色,像是被人潑翻了紅墨水。
旁邊,一個印著“紅雙喜”字樣的暖水瓶摔得粉碎,玻璃內膽的碎片和木塞滾落一地,熱水早已流干,只留下一灘濕漉漉的水漬。
一本厚厚的《外科學》教科書攤開在他手邊,書頁被濺出的血染紅了大半。
辦公桌上那只印著“安民市立醫院”字樣的搪瓷茶杯也翻倒了,褐色的茶水浸濕了幾份手寫的病歷和一個永久牌的舊臺歷,臺歷的日期停留在9月12日,星期五。
空氣中,血腥味與消毒水味交織在一起,令人聞之欲嘔。
第一個發現異常的是負責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劉嬸。
她推著拖把桶,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走到主任辦公室門口,習慣性地往里瞧了一眼,準備等孔主任走了再進去打掃。
這一瞧,手里的拖把“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嘴里的小曲兒也變成了不成聲的尖叫:
“哎呀!孔主任!孔主任!”
尖叫聲像一把錐子劃破了外科樓傍晚的寧靜。
值班的醫生護士聞聲從各個角落跑了出來,看到辦公室里的情景,個個都白了臉。
年輕些的小護士捂著嘴,嚇得說不出話;年長些的醫生則強作鎮定,哆嗦著手想去探孔祥東的鼻息,卻又在看到那灘血跡時猶豫了。
整個場面,除了劉嬸斷斷續續的哭喊,就只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驚呼。
一個戴眼鏡的老醫生最先反應過來,聲音都變了調:
“快……快給保衛科打電話!”
“不,直接報警!打110!”
02
死者孔祥東,四十二歲,是安民市立醫院外科的一把刀,技術精湛,尤其擅長處理復雜的腹部手術。
他為人嚴肅,不茍言笑,在工作上對下屬要求極高,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小失誤,都會招致他毫不留情的批評。
因此,外科的年輕醫生和護士們,對他都是又敬又怕。
孔祥東的妻子叫蘇玉梅,以前也在醫院藥房工作過,后來因為要照顧兩個孩子,就辭了職,成了個全職的家庭主婦。
大兒子孔建國,今年十六歲,正在讀高中;小女兒孔玲玲,才十二歲,剛上初中。
在外人看來,孔祥東事業有成,家庭也算美滿,是個人人羨慕的對象。
尚秀蘭,二十七歲,是外科的一名普通護士。
她來醫院工作五年了,業務能力中規中矩,不出挑也不落后。
性格有些內向,平時話不多,見了人總是低著頭,匆匆走過。
前兩天,因為在給一個病人配靜脈輸液時,把生理鹽水的規格弄錯了一點點,雖然及時被同事發現并糾正,沒有造成任何實際影響,但還是被孔祥東在晨會交班時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訓斥了一頓。
孔祥東當時話說得很難聽,說她:
“腦子不清楚!”
“工作不負責任!”
“再有下次就直接調去洗衣房!”
尚秀蘭被訓得滿臉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一聲不敢吭。
這事兒,外科的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市公安局刑偵隊的常志遠和年輕警員彭家聲接到報警后,很快趕到了現場。
常志遠五十出頭,經驗豐富,一看現場就知道這案子不簡單。
孔祥東的辦公桌上,還放著一張沒有填寫完的手術排班表,旁邊是一支拔掉了筆帽的英雄牌鋼筆。
玻璃板底下壓著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的孔祥東難得地露著一絲笑容,摟著妻子和一雙兒女。
彭家聲在向周圍人了解情況時,護士長王淑芬悄悄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
“小彭同志,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尚秀蘭那天被孔主任訓了之后,好幾天都蔫蔫的,我昨天下午還看見她在更衣室里偷偷抹眼淚呢?!?/p>
“這孩子,平時挺老實的,就是性子有點悶?!?/p>
常志遠聽著彭家聲的匯報,又看了看辦公室里那攤刺眼的血跡和破碎的暖水瓶,他用手指捻了捻下巴上剛冒出來的胡茬。
1986年的安民市,這樣的惡性案件可不多見。
03
常志遠和彭家聲首先找到了護士長王淑芬了解情況。
王淑芬四十多歲,在市立醫院工作了二十年,算是個老資格了。
她嘆了口氣,眉宇間帶著幾分愁緒和后怕。
她回憶道:
“常警官,孔主任這個人,業務上沒得說,我們醫院挑大梁的?!?/p>
“可就是這個脾氣……唉,太急,太硬,說話不給人留情面?!?/p>
“事發這天是周五,下午大概三點多鐘吧,我記得清楚,因為那時候我剛從藥房領了藥回來?!?/p>
“孔主任和尚秀蘭在護士站那邊,為了一個什么手術的病人護理問題,吵起來了?!?/p>
常志遠問:
“吵得很兇嗎?”
王淑芬點點頭:
“兇,聲音老大,我們隔著老遠都聽見了?!?/p>
“孔主任大概是嫌尚秀蘭對一個術后病人觀察不仔細,記錄不及時,說話挺沖的?!?/p>
“尚秀蘭開始還辯解幾句,后來好像被孔主任哪句話給噎住了,就沒再吭聲,只是一個勁兒地掉眼淚?!?/p>
“孔主任還在那兒發火,說了一些‘干不了就別干’之類的話?!?/p>
“后來還是我過去勸了幾句,才算消停下來?!?/p>
王淑芬又補充道:
“其實孔主任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好像是為了評選衛生系統的先進個人還是什么職稱的事,聽說名額卡得緊,他壓力也大?!?/p>
“對我們下面的人,就更沒好臉色了?!?/p>
醫院里這種評先進、分房子的事情,總是牽動著很多人的神經。
隨后,常志遠讓彭家聲去聯系孔祥東的妻子蘇玉梅。
蘇玉梅接到消息時,正在家里準備晚飯,煤爐子上燉著蘿卜排骨湯,香氣飄出窗外。
她一聽丈夫出事了,當場就癱軟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等稍微平靜一些,她被接到公安局,抽泣著說:
“祥東他……他最近是有點不對勁?!?/p>
“回家話也少了,老是一個人唉聲嘆氣的?!?/p>
“我問他是不是醫院里有事,他也不說,就說讓我別管,照顧好孩子就行。”
“誰知道……誰知道會出這種事啊!”
常志遠根據王淑芬提供的線索,以及尚秀蘭近期被孔祥東嚴厲批評的情況,初步將調查的重點放在了尚秀蘭身上。
他讓彭家聲把尚秀蘭找來問話。
當尚秀蘭走進臨時被用作詢問室的小會議室時,她的臉色像紙一樣白,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身體微微發抖。
常志遠語氣平靜地問道:
“尚秀蘭同志,今天下午你和孔主任發生爭執后,你去了哪里?”
尚秀蘭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
“我……我回家了?!?/p>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搜查的警員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遞給常志遠,低聲說了幾句。
常志遠打開手帕,里面是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刀柄是紅色的塑料,刀刃擦拭得锃亮。
常志遠舉起水果刀,目光銳利地盯著尚秀蘭:
“這是在你的儲物柜里找到的,對嗎?”
尚秀蘭猛地抬起頭,看到那把水果刀,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她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04
尚秀蘭被公安局暫時留置下來,進行進一步的審查。
面對常志遠和彭家聲的輪番詢問,她精神幾近崩潰。
她承認了當天下午確實和孔祥東主任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也承認那把水果刀是她放在儲物柜里的,平時用來削蘋果吃。
但她咬緊牙關,堅決否認自己殺了孔祥東。
她哭著說:
“我雖然恨他當眾罵我,讓我下不來臺,可我……我怎么敢殺人啊!”
“吵完架我就回家了,當時差不多四點鐘?!?/p>
“我們院里的李大媽還看見我了,她當時正在院子里納鞋底,還問我怎么這么早就下班了。”
“我……我真的沒有殺人!”
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因為緊張和哭泣,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常志遠派人去核實尚秀蘭的說法。
住在同一棟筒子樓的李大媽確實證明,當天下午四點剛過,她看到尚秀蘭哭著跑回了家,之后就一直沒出門,晚飯還是李大媽看她可憐,給她送了兩個饅頭和一碗咸菜疙瘩湯。
這個時間點,與法醫初步推斷的孔祥東死亡時間有一定出入,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尚秀蘭作案后再返回的可能。
然而,事情很快出現了轉機。
法醫對孔祥東的致命傷進行了仔細鑒定,發現傷口雖然是銳器所致,但創口較深,邊緣整齊,更像是由一種窄長而鋒利的、類似手術刀或者特制解剖刀具造成的,與尚秀蘭那把普通的水果刀的刃口特征有明顯差異。
而且,在尚秀蘭的水果刀上,并沒有檢驗出任何血跡反應。
這意味著,尚秀蘭很可能不是直接的行兇者。
就在案件似乎陷入僵局的時候,孔祥東的妻子蘇玉梅在整理丈夫遺物時,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她在孔祥東一件舊中山裝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封沒有信封的匿名信,信紙是那種很粗糙的黃草紙,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
“孔祥東,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害了人還想心安理得?”
“老天爺不收你,我來收你!”
“等著吧,你的報應快到了!”
落款是一個潦草的鬼臉圖案。
蘇玉梅說,這封信大概是半個月前收到的,當時孔祥東看了之后臉色很難看,隨手就塞進了口袋,她問是什么,孔祥東只說是病人胡鬧,讓她別管。
現在想來,這很可能是一封死亡威脅。
這個發現,讓案件的調查方向豁然開朗。
孔祥東的死,很可能不是簡單的職場口角引發的激情殺人,而是另有隱情,一場有預謀的報復性謀殺!
常志遠立刻指示彭家聲,從這封匿名信入手,排查孔祥東近期是否有醫療糾紛或者其他私人恩怨。
05
根據匿名信的線索,常志遠和彭家聲開始著手調查孔祥東近期經手過的手術以及是否有產生過激烈矛盾的病患家屬。
八十年代的醫院,醫患關系雖然不像后世那么緊張,但偶爾也會因為治療效果不理想或者病人死亡而產生一些摩擦。
很快,一個名叫趙鐵柱的人進入了警方的視線。
趙鐵柱是安民市紅星機械廠的一名翻砂工人,脾氣火爆,在廠里是出了名的刺頭。
大約在半年前,趙鐵柱的老父親因為急性闌尾炎并發穿孔,在市立醫院做了急診手術,主刀醫生正是孔祥東。
手術后,趙老漢恢復得不太好,出現了嚴重的腹腔感染,最終沒能搶救過來,在醫院里去世了。
為此,趙鐵柱在醫院里大鬧過好幾次,指責是孔祥東手術失誤導致了他父親的死亡,揚言要孔祥東“血債血償”。
當時醫院的領導出面調解,并組織了專家會診,結論是手術本身沒有問題,病人死亡主要是因為年紀大、基礎病多、病情危重且發展迅猛。
但趙鐵柱根本不聽解釋,依舊認為是醫院和孔祥東的責任。
尚秀蘭暫時被排除了重大作案嫌疑,但仍需配合調查。
她回憶起案發當天與孔祥東爭執的情景,說:
“孔主任當時的情緒確實非常激動,和平時那種單純的工作訓斥不太一樣,更像是有什么心事被觸動了,顯得有些失控和煩躁?!?/p>
這讓她也覺得有些蹊蹺。
常志遠一方面讓人重點調查趙鐵柱的行蹤,另一方面,他總覺得孔祥東和尚秀蘭那場看似普通的爭執背后,似乎還隱藏著什么。
孔祥東被威脅,情緒不好,可以理解。
但尚秀蘭一個平時悶聲不響的護士,怎么會突然和主任發生那么激烈的正面沖突?
僅僅是因為工作安排嗎?
就在這時,負責外圍調查的警員傳來消息,有目擊者稱,在案發當天下午四點多鐘,也就是孔祥東預計死亡時間的前一個小時左右,確實看到一個身高體壯、留著板寸頭、穿著藍色工裝的男人在市立醫院外科樓附近徘徊,行跡有些可疑。
目擊者描述的體貌特征,與趙鐵柱有幾分相似。
趙鐵柱所在的紅星機械廠,最近效益不好,經常停工,工人們的情緒普遍比較焦躁。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趙鐵柱。
常志遠當即決定,立刻傳喚趙鐵柱進行調查。
他有一種預感,這個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辦公桌上,那杯已經涼透了的濃茶,似乎也預示著某種結果。
06
公安干警很快在紅星機械廠的單身宿舍里找到了趙鐵柱。
面對突然出現的警察,趙鐵柱顯得有些錯愕,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當被問及孔祥東的死以及他當天的行蹤時,趙鐵柱矢口否認與自己有關。
他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孔祥東死了?死得好!那是他活該!”
但接著便梗著脖子說:
“可人不是我殺的!”
“那天下午,我們廠里幾個哥們兒,老王、小劉他們,都在宿舍里湊在一塊兒打撲克‘爭上游’,從下午三點一直打到天黑,他們都能給我作證!”
他指了指桌上還散落著的幾張“紅桃K”、“黑桃A”的紙牌。
經過對趙鐵柱工友的分別核實,證明趙鐵柱所言非虛。
他確實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而且,法醫那邊也傳來了新的進展:
在孔祥東的指甲縫里,提取到了一些極其微量的纖維組織,經過初步比對,這些纖維既不屬于醫院統一配發的白大褂或護士服的材質,也與趙鐵柱當天所穿的藍色工裝以及警方目前掌握的其他可疑人員的衣物纖維不符。
這意味著,兇手另有其人,之前的調查方向,又一次走進了死胡同。
常志遠感到一陣頭痛。
案子查到這里,線索似乎都斷了。
他決定再次回到孔祥東的辦公室,那個最初的案發現場,希望能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細節。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辦公室里只開著一盞昏黃的臺燈,將他的身影投在墻上,拉得老長。
辦公室里依舊保持著案發時的狀態,只是血跡已經被處理過,但空氣中那股淡淡的鐵銹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氣息,依然揮之不去。
常志遠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那本攤開在血泊旁的《外科學》教科書上。
這本書在之前的勘查中,已經被法醫取證過,確認上面除了孔祥東的指紋和血跡外,沒有其他可疑痕跡。
常志遠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拿起那本厚重的教科書。
書是從中間某一章節攤開的,講的是腹部創傷的處理。
他習慣性地翻了翻書頁,目光無意識地掃過。
突然,他的手指在某一頁的頁眉空白處停頓了一下。
那里,似乎有一些用鋼筆寫下的字跡,很小,很潦草,幾乎與紙張的紋路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瞇起眼睛,將書湊到臺燈下,借著燈光仔細辨認。
那是一行字,墨水顏色很淺,像是筆快沒水時寫下的。
當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出那句話的內容時,常志遠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猛地竄上頭頂,他拿著書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教科書“啪”的一聲掉在了水泥地上。
常志遠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僵在原地,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瞳孔急劇收縮,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什么,卻又發不出聲音。
過了好幾秒,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帶著極致震驚和不可思議的沙啞低語:
“他……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