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01
“媽,張嘴,再吃一口,啊——”
張桂芬端著一碗溫熱的米粥,半跪在床邊,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像是哄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床上躺著的是她的婆婆,錢秀珍,一個在這個家里“糊涂”了整整十八年的老人。
此刻的錢秀珍,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角歪斜著,口水順著下巴滴落在胸前的深色棉布圍兜上,洇開一小塊濕痕。
她對張桂芬的輕聲細語毫無反應,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隔絕。
陽光透過窗欞,在布滿灰塵的窗臺上投下一道斜長的光影,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和老人身上特有的氣味。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墻上老式掛鐘“滴答、滴答”的走針聲,單調而執(zhí)著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張桂芬嘆了口氣,十八年了,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快要熬干了。
丈夫李建國走得早,留下她和兒子李明軒,還有這個病倒的婆婆。
街坊鄰居都說她張桂芬是個好媳婦,可這其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又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了吹,再次湊到婆婆嘴邊:
“媽,就一口,吃了肚子里舒服。”
就在這時,一直毫無動靜的錢秀珍,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咕噥聲。
張桂芬起初沒在意,以為婆婆又在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話。
這些年,婆婆偶爾也會發(fā)出些聲音,但大多是無意義的囈語,像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飄來的回響。
“嗯嗯,媽說得對,說得都對。” 張桂芬敷衍著,手里的勺子依然堅持著往婆婆嘴邊送。
突然,錢秀珍猛地一扭頭,避開了勺子,粥灑了一些在床單上。
緊接著,一句清晰得近乎詭異的話,從她那幾乎已經喪失語言功能的喉嚨里蹦了出來:
“我的……我的股票……在……在那個舊箱子里……”
聲音不大,有些沙啞,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小石子,重重地砸在了張桂芬的心湖里,激起一片驚愕的漣漪。
張桂芬舉著勺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婆婆,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過疲憊而出現了幻聽。
婆婆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說過一句完整的話了,更別提“股票”這樣對她來說應該極為陌生的詞匯。
“媽……您……您說什么?” 張桂芬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錢秀珍的眼睛又恢復了往日的空洞,仿佛剛才那句話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不再言語,只是喉嚨里發(fā)出幾聲無意識的嗬嗬聲,又變回了那個眾人眼中癡呆的老太太。
恰好這時,兒子李明軒下班推門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母親臉上的異樣和床邊的狼藉。
“媽,怎么了?奶奶又不肯吃飯?” 李明軒問道。
張桂芬像是剛從夢中驚醒,她放下碗,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婆婆,然后轉向兒子,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茫然:
“沒……沒什么,你奶奶她……她剛才好像說話了。”
“說話了?” 李明軒有些驚訝,但隨即釋然,“嗨,估計又是說胡話吧。我去洗把臉,餓死了。”
他并沒有太當回事,畢竟奶奶的“胡話”他們早就習以為常。
張桂芬看著兒子走進衛(wèi)生間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床上安靜下來的婆婆,心里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股票?
舊箱子?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老太太臨終前的胡言亂語,還是……真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十八年的癡呆,難道真的只是一個漫長的偽裝,或者說,是記憶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突然被什么東西觸動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般在張桂芬的心里瘋長起來。
02
錢秀珍,這個名字在李家大院的老街坊口中,曾經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年輕時的錢秀珍,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
她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溫婉的女子,眉宇間總帶著一股子英氣,說話辦事干凈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在那個普遍不富裕的年代,她靠著一雙巧手和靈活的頭腦,把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她原本是城里一家國營紡織廠的會計,業(yè)務能力強,人緣也好。
丈夫李老漢是個老實巴交的工人,家里的大事小情,基本都是錢秀珍拿主意。
兒子李建國,也就是李明軒的父親,從小就在母親這種強勢卻又充滿生活智慧的氛圍中長大,對母親既敬佩又有些依賴。
李明軒對奶奶的記憶,大多停留在六歲以前。
那時候的奶奶,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精神頭十足。
夏天傍晚,她會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邊搖著蒲扇,一邊給他講那些聽不太懂但又覺得很有趣的故事。
奶奶的手很巧,會用麥稈編小螞蚱,會用碎布頭給他縫沙包。
她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那是李明軒童年記憶里最溫暖的味道。
那時候,奶奶偶爾也會提起一些“廠里的事情”、“經濟形勢”之類的話,小明軒聽不懂,只記得奶奶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總是亮晶晶的,帶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自信。
他還隱約記得,奶奶似乎很喜歡看報紙,特別是報紙中縫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變故發(fā)生在李明軒六歲那年。
先是爺爺李老漢因病去世,給了錢秀珍不小的打擊。
緊接著不到半年,錢秀珍在一次買菜回家的路上,被一輛失控的自行車撞倒,頭磕在了馬路牙子上。
送到醫(yī)院,雖然性命無憂,但醒來后,人就變得不對勁了。
起初只是反應遲鈍,記憶力下降,說話顛三倒四。
家里人以為是腦震蕩的后遺癥,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錢秀珍的情況卻越來越糟。
她開始不認識人,連兒子李建國站在面前,她也只是茫然地看著。
再后來,她失去了語言能力,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整天躺在床上,或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醫(yī)生診斷為阿爾茨海默癥,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老年癡呆。
這個診斷,像一塊巨石,壓在了李建國和張桂芬的心頭。
從那以后,錢秀珍就成了李家一個沉默的“影子”。
李建國是個孝子,最初幾年,他衣不解帶地照顧母親,希望能有奇跡發(fā)生。
張桂芬作為兒媳,也毫無怨言地承擔起照顧婆婆的重任。
喂飯、擦身、換洗尿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李明軒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
他看著父親為了奶奶的病四處求醫(yī),看著母親日漸憔悴的臉龐和早生的華發(fā)。
他對奶奶的感情很復雜,有兒時的親昵記憶,也有長大后面對一個癡呆老人的無奈和隔閡。
幾年前,李建國因為積勞成疾,也撒手人寰了。
臨終前,他拉著張桂芬和李明軒的手,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照顧好你奶奶……”
丈夫的去世,讓張桂芬的擔子更重了。
她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家,白天在超市做收銀員,晚上回來還要照顧婆婆和兒子。
李明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大學畢業(yè)后,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份文員的工作,工資不高,但也努力分擔家里的開銷。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讓母親輕松一點。
十八年,足以讓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長大成人,也足以讓一個鮮活的生命被歲月和病痛磨去所有的棱角。
錢秀珍,就這樣“糊涂”了十八年。
她的世界,沒有人能走進去;她也從未再走出來,直到今天,那句突兀的、關于“股票”和“舊箱子”的話。
李明軒洗漱完畢,走出衛(wèi)生間,看到母親依然坐在奶奶床邊發(fā)呆,便走過去輕聲問道:
“媽,您剛才說奶奶說話了,說什么了?”
張桂芬抬起頭,看著兒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剛才婆婆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
李明軒聽完,眉頭微微蹙起。
股票?
奶奶怎么會和股票扯上關系?
在他印象里,奶奶生病前雖然精明,但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普通老百姓有幾個懂股票的?
更何況,家里經濟一直不寬裕,哪來的閑錢買股票?
“媽,您是不是聽錯了?或者奶奶就是隨口胡說的。” 李明軒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張桂芬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說得很清楚,不像是胡話。明軒,你說……你奶奶以前,會不會真的買過什么股票?”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也帶著一絲微弱的期盼。
畢竟,如果真有那么一筆被遺忘的資產,對這個家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03
日子像一條被拉長的橡皮筋,充滿了韌性,也充滿了疲憊的拉伸感。
錢秀珍那句突兀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張桂芬和李明軒的心里蕩起了圈圈漣漪,但很快,生活的慣性又將這些漣漪撫平,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照顧錢秀珍的日常,瑣碎而繁重。
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張桂芬就要起床,先給婆婆擦洗身子,換上干凈的衣物和尿布。
因為長期臥床,錢秀珍的肌肉有些萎縮,張桂芬還要堅持給她按摩四肢,防止肌肉進一步退化。
做完這些,她才能匆匆給自己弄點吃的,然后趕去超市上班。
李明軒則負責在他母親上班后,以及自己上班前的這段時間照看奶奶。
他會給奶奶喂水,陪她說說話,盡管奶奶大多數時候都沒有任何回應。
有時候,他會打開收音機,調到播放戲曲的頻道,因為他模糊記得,小時候奶奶似乎喜歡聽這些咿咿呀呀的調子。
晚飯后,母子倆會一起給錢秀珍擦洗、換藥。
老人皮膚脆弱,稍不注意就容易長褥瘡,這方面張桂芬格外小心。
十八年來,她積累了豐富的護理經驗,比一些專業(yè)的護工還要細致。
家里的經濟狀況,一直是壓在母子倆心頭的一塊石頭。
張桂芬在超市做收銀員,一個月工資三千出頭,李明軒在小公司做文員,工資也才四千多。
除去房租、水電、日常開銷,還要負擔錢秀珍的醫(yī)藥費、營養(yǎng)品和護理用品,每個月都捉襟見肘。
李明軒好幾次想換個工作,找個薪水高點的,但高薪的工作往往意味著更多的時間投入和更大的壓力,他又擔心母親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這些年,母子倆省吃儉用,幾乎沒有什么娛樂活動。
張桂芬的衣服,大多是幾年前的舊款式,李明軒也好久沒買過新手機了。
他看著同齡的朋友們談戀愛、買車、計劃著買房,心里不是沒有羨慕,但現實的重擔讓他不得不把這些念頭壓在心底。
錢秀珍那句關于“股票”的話,在最初的幾天里,確實讓母子倆有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們甚至在私下里悄悄討論過,如果奶奶真的有一筆價值不菲的股票,他們的生活會發(fā)生怎樣的改變。
或許可以給奶奶請個專業(yè)的護工,讓母親不用那么辛苦;或許可以換個大一點的房子,不用再擠在這個光線昏暗的老舊出租屋里;或許李明軒可以存點錢,為將來結婚做準備。
但幻想終究是幻想。
冷靜下來后,理智告訴他們,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個癡呆了十八年的老人,突然說出一句關于股票的話,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性。
更何況,就算她年輕時真的買過,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些老股票,現在還能值錢嗎?
多半是些廢紙罷了。
張桂芬不止一次地勸自己:
“別想了,桂芬,那就是老太太隨口一說。過好眼前的日子才是真的。”
李明軒也漸漸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
他覺得,與其寄望于虛無縹緲的“橫財”,不如踏踏實實工作,努力改善家里的生活。
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當李明軒看著母親因為疲憊而沉睡的臉龐,或者在給奶奶擦拭身體,聞到那股熟悉的藥味時,那個關于“股票”和“舊箱子”的念頭,還是會像一根細小的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心頭,帶來一絲微癢的、不確定的期待。
他會想起奶奶生病前,那雙總是閃爍著精明光芒的眼睛。
奶奶真的是個普通的老太太嗎?
還是說,在她清醒的歲月里,曾經有過他們所不知道的輝煌和秘密?
這個疑問,像一顆深埋的種子,雖然被現實的泥土層層覆蓋,卻并未徹底死去,只等著一個合適的契機,便可能破土而出。
而生活的奇妙之處就在于,這樣的契機,往往在不經意間悄然降臨。
04
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錢秀珍的身體狀況一直還算穩(wěn)定,但前幾天,她突然有些低燒,還伴著幾聲咳嗽。
張桂芬不敢怠慢,擔心是肺部感染,這對于長期臥床的老人來說可不是小事。
李明軒請了半天假,陪著母親帶奶奶去附近的社區(qū)醫(yī)院看看。
這家社區(qū)醫(yī)院他們常來,大多是給奶奶開些常用的藥。
今天的坐診醫(yī)生卻是個生面孔,看起來很年輕,三十歲左右,戴著一副細框眼鏡,胸前的銘牌上寫著“劉思遠 主治醫(yī)師”。
劉醫(yī)生很耐心,仔細地給錢秀珍做了檢查,又詳細詢問了她的病史和日常起居情況。
張桂芬一一作答,言語間滿是疲憊和無奈。
“老人家這種情況,最怕的就是并發(fā)癥。” 劉醫(yī)生一邊在病歷本上記錄,一邊說道,“從檢查結果看,目前只是輕微的支氣管炎癥,問題不大,我給開點藥,回去按時服用,注意觀察就行。”
張桂芬松了口氣,連聲道謝。
在等待取藥的間隙,劉醫(yī)生似乎對錢秀珍的病情很感興趣,又多問了幾句:
“老太太阿爾茨海默癥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醫(yī)生。” 李明軒回答道,“剛開始只是糊涂,后來就完全不認人了,也不會說話了。”
劉醫(yī)生點點頭,扶了扶眼鏡,若有所思地說:
“阿爾茨海默癥的病程很復雜,每個患者的表現也不盡相同。雖然大部分認知功能會逐漸喪失,但有時候,某些深層記憶,尤其是帶有強烈情感印記的片段,反而可能因為某些特殊的刺激而短暫地浮現出來。”
張桂芬和李明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詫異。
劉醫(yī)生繼續(xù)說道:
“我之前在進修的時候,聽過一個案例。一位失憶多年的老兵,在聽到當年部隊的番號時,突然短暫地清醒過來,甚至能回憶起一些戰(zhàn)斗的細節(jié)。當然,這種情況非常罕見,也不能指望能恢復。但它至少說明,大腦的記憶機制,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他頓了頓,看著錢秀珍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補充道:
“所以,家屬平時多和老人家說說話,哪怕她沒有回應,也可以嘗試放一些她以前喜歡聽的音樂,或者給她看一些舊照片,或許能對她的情緒和殘存的認知功能起到一些積極的刺激作用。”
這番話,對于張桂芬和李明軒來說,無疑是新鮮的。
以前帶奶奶看病,醫(yī)生大多是開藥,囑咐些護理常識,很少有人會從這個角度跟他們探討病情。
李明軒心里一動,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奶奶說的那句關于“股票”的話。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劉醫(yī)生,我奶奶前陣子,突然很清楚地說了一句她有股票,在舊箱子里。這……這會不會也屬于您說的那種情況?”
劉醫(yī)生聞言,微微有些驚訝,隨即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哦?有這種事?她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或者有什么特別的經歷嗎?”
張桂芬回憶道:
“我婆婆以前是紡織廠的會計,挺精明的一個人。不過,股票這東西,我們也不懂,不知道她那時候會不會接觸到。”
劉醫(yī)生沉吟片刻,說道:
“會計工作,對數字和經濟信息會比較敏感。如果她當時確實接觸過股票,并且這件事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么在某種特定狀態(tài)下,相關的記憶片段被激活,也是有可能的。當然,這只是一種推測。”
他看著李明軒,鼓勵道:
“既然老太太提到了‘舊箱子’,如果家里確實有這么個箱子,不妨找找看。就算找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或許也能發(fā)現一些老物件,勾起一些回憶,對你們了解老人家過去的生活,也是有意義的。”
劉醫(yī)生的話,像是一把鑰匙,輕輕撥動了李明軒心中那根幾乎被遺忘的弦。
之前,他對奶奶那句話的真實性一直持懷疑態(tài)度,覺得多半是胡言亂語。
但現在,經過劉醫(yī)生這么一番專業(yè)的分析,他突然覺得,事情或許真的存在另一種可能。
從醫(yī)院出來,張桂芬的情緒也有些微妙的變化。
她不像之前那樣完全否定了,嘴里嘟囔著:
“這個劉醫(yī)生說得倒也有點道理。你奶奶以前啊,是挺要強的,什么事都喜歡自己琢磨。說不定,她年輕的時候真背著我們弄了點啥……”
李明軒的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他想起家里雜物間里,確實堆放著一些爺爺奶奶留下來的舊物,其中好像就有一個母親以前提到過的,奶奶陪嫁過來的樟木箱子,因為太占地方,早就被塞到最里面去了。
“媽,” 李明軒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等周末有空,我們把雜物間收拾收拾,找找看那個舊箱子吧?”
張桂芬看了兒子一眼,見他眼神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也不忍心再潑冷水。
她嘆了口氣,說:
“行吧,找找就找找。不過,你可別抱太大希望。那么多年的老東西了,能有什么好玩意兒。”
話雖如此,但一絲微弱的、幾乎不敢承認的希望,已經在母子倆的心中悄悄生根發(fā)芽。
生活的重壓讓他們習慣了失望,但人性中對未知的探求和對美好轉機的渴望,卻總能在不經意間,被一句不期而遇的話語點燃。
05
周末一大早,李明軒就拉著母親張桂芬,一頭扎進了那個許久未曾徹底整理過的雜物間。
雜物間不大,卻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落滿灰塵的舊家具、捆扎好的舊報紙、孩子小時候的玩具、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零碎物件。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陽光從窄小的窗口擠進來,光柱中無數塵埃在飛舞。
“咳咳……灰真大!” 張桂芬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皺著眉頭說道,“真不知道你從哪兒翻出這么多沒用的東西。”
李明軒一邊把擋在前面的幾個紙箱搬開,一邊笑著說:
“媽,這可都是咱們家的‘歷史文物’。說不定哪個犄角旮旯里就藏著寶貝呢。”
他這話半是玩笑,半是為了活躍氣氛。
母子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雜物堆的深處,拖出了一個蒙著厚厚灰塵的深褐色木箱。
箱子是樟木做的,邊角處鑲著銅片,雖然樣式老舊,但看起來依然很結實。
箱蓋上還掛著一把小巧的銅鎖,只是鎖已經銹住了,輕輕一掰就掉了下來。
“應該就是這個了。” 張桂芬拍了拍箱子上的灰,語氣有些復雜,“這是你奶奶當年陪嫁過來的,有些年頭了。”
李明軒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
他深吸一口氣,和母親一起,慢慢地掀開了沉重的箱蓋。
一股濃郁的樟腦丸氣味撲面而來,夾雜著舊衣物特有的霉味。
箱子里裝得滿滿當當,最上面是一些疊放整齊的舊衣服,大多是深色或者碎花的棉布料子,款式都是幾十年前的了。
“這些都是你奶奶年輕時候穿的。” 張桂芬拿起一件靛藍色的斜襟褂子,在身上比了比,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懷念,“那時候的人,一件衣服能穿好多年。”
李明軒小心翼翼地把這些舊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放在旁邊的空地上。
衣服下面,是一些用紅綢布包裹著的小物件,有褪色的銀手鐲、幾塊雕花的玉佩,還有一些零散的首飾,看起來都不太值錢,但顯然是精心收藏的。
再往下翻,是一些發(fā)黃的信件和照片。
信封上的郵票都還是很多年前的圖案,照片也都是黑白的,上面的人穿著樸素的衣裳,笑容卻很真摯。
李明軒看到了一張奶奶年輕時的單人照,照片上的奶奶梳著兩條粗黑的辮子,眉清目秀,眼神明亮,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股自信的神采,與現在床上那個目光呆滯的老人判若兩人。
“你奶奶年輕時候,也是個美人呢。” 張桂芬拿起照片,感嘆道。
李明軒的心情有些沉重,歲月的無情,在這些泛黃的紙張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繼續(xù)在箱底翻找,希望能找到與“股票”相關的任何線索。
箱子里的東西越來越少,眼看就要見底了,李明軒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難道,奶奶那句話真的只是胡言亂語?
或者,所謂的“股票”早就遺失了?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扁平的物體,被壓在箱底的一塊舊布下面。
他心中一動,急忙把上面的東西撥開。
那是一個用牛皮紙包裹著的小包,包得很仔細,還用細麻繩捆了好幾圈。
李明軒解開麻繩,打開牛皮紙,里面露出來的,是幾本顏色各異的小冊子,還有一沓看起來像是某種憑證的紙張。
這些小冊子封面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但仔細辨認,依稀能看到“股東證”、“股權證”之類的字樣。
而那些憑證,紙張泛黃發(fā)脆,上面印著復雜的圖案和陌生的公司名稱,還有手寫的數字和印章。
“媽,快看!這是什么?” 李明軒的聲音有些激動,他把那些東西捧到張桂芬面前。
張桂芬湊過來看了看,也是一臉茫然:
“這……這就是股票嗎?我也不認識啊。看著跟咱們以前單位發(fā)的獎狀似的。”
她拿起一張憑證,對著光仔細瞅了瞅:
“這上面寫的什么‘益民農墾’、‘蜀都信托’……聽都沒聽說過。”
李明軒的心臟怦怦直跳。
雖然這些東西看起來很古老,上面的公司名稱也聞所未聞,但“股東證”三個字,無疑印證了奶奶那句話的真實性!
他仔細翻看著這些紙張,發(fā)現最早的日期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
那時候,中國的股市才剛剛起步,很多人對股票還很陌生。
奶奶,一個普通的紡織廠會計,竟然在那個年代就接觸并購買了股票,這份眼光和魄力,著實讓人敬佩。
只是,這些幾十年前的“老古董”,現在還值錢嗎?
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如今還存在嗎?
一股巨大的不確定性籠罩在母子倆心頭。
最初的興奮過后,隨之而來的是一絲擔憂和迷茫。
張桂芬看著兒子凝重的表情,勸道:
“明軒,你也別太當回事。這些東西都這么多年了,說不定早就作廢了。咱們也不懂這個,明天你拿到銀行或者什么專門的地方去問問,看看還有沒有用。就算沒用,也了卻一樁心事,省得老惦記著。”
李明軒點點頭,把那些泛黃的紙張小心翼翼地重新用牛皮紙包好,緊緊地攥在手里。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手里捧著的,不僅僅是一些舊紙片,更是一段塵封的往事,一個未解的謎團,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關于未來的渺茫希望。
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去專業(yè)的證券公司問個清楚。
無論結果如何,總要弄個明白。
夜里,李明軒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一會兒想到奶奶年輕時精明的眼神,一會兒又想到母親操勞的雙手。
如果這些股票真的值錢,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能讓母親少受些累吧。
他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卻又忍不住在心里一遍遍地勾勒著各種可能性。
這種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讓他備受煎熬。
06
第二天一大早,李明軒揣著那個牛皮紙包,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了市中心一家規(guī)模較大的證券公司營業(yè)部。
走進寬敞明亮的交易大廳,看著電子屏幕上不斷滾動的紅紅綠綠的數字和曲線,聽著周圍股民們低聲的議論,李明軒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咨詢臺,向一位穿著職業(yè)套裝的工作人員說明了來意。
工作人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聽完李明軒的敘述,又看了看他手里那個充滿年代感的牛皮紙包,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
她接過紙包,打開看了看里面那些泛黃的股東證和股權憑證,眉頭微微蹙起。
“先生,您這些東西……年代太久遠了。” 姑娘的語氣有些遲疑,“很多上面的公司可能早就改制、重組,甚至退市了。查詢起來會非常麻煩,而且,大概率是沒什么價值的。”
李明軒的心沉了半截,但還是堅持道:
“麻煩您幫忙查查看吧,畢竟是我奶奶留下的東西,總想弄個明白。”
姑娘見他堅持,也不好再說什么,便把他引到一個業(yè)務窗口,讓一位看起來經驗更豐富一些的中年男員工接待他。
這位中年員工姓王,戴著眼鏡,神情有些嚴肅。
他接過那些陳舊的紙張,一張張仔細翻看著,時不時地在電腦上輸入著什么。
李明軒緊張地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
張桂芬本來也想跟著來,但李明軒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就讓她在家等消息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王先生查詢了半天,大多都搖著頭說:
“這個益民農墾,查不到信息,估計早就沒了。”
“蜀都信托?這個名字有點印象,但系統里也沒有對應的代碼。”
李明軒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看來,母親說得對,這些老古董,多半就是一堆廢紙。
他甚至開始有些后悔,不該抱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平白浪費了半天時間和人家工作人員的精力。
“王哥,要不……算了吧,可能真的沒什么用了。” 李明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準備收回那些紙張。
王先生擺了擺手,沒有停下手中的操作,他拿起最后一張看起來最不起眼的、顏色也最暗淡的股權憑證,那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公司名稱也只有一個隱約可辨的“茅”字,后面似乎還有兩個字,但已經看不清了。
這張憑證的面額也非常小。
“再試試這個吧,查完這個就差不多了。” 王先生說著,瞇起眼睛,努力辨認著上面的信息,然后在一個專門的、看起來像是查詢歷史遺留股份的系統里,慢慢地輸入了幾個代碼和關鍵字。
李明軒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他甚至開始琢磨著,一會兒離開證券公司,該怎么跟母親解釋,才能讓她不那么失望。
或許,就說這些東西是奶奶年輕時買著玩的紀念品,本來就沒什么價值。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直平靜地敲擊著鍵盤的王先生,手指突然頓住了。
李明軒沒有注意到這個細微的變化,他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磨得有些發(fā)白的帆布鞋鞋尖。
王先生的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后面,似乎微微睜大了一些。
他盯著電腦屏幕,一動不動,仿佛屏幕上出現了什么不可思議的畫面。
他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僵硬地懸在半空,沒有再落下。
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從他的脖頸處悄悄蔓延上來,漸漸染上了他的耳根。
他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結滾動。
然后,他身體微微前傾,湊得離屏幕更近了一些,仿佛要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一句幾乎細不可聞的、充滿了極致震驚和難以置信的低語,從他牙縫里擠了出來:
“這……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