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接咱爸，讓他在大哥家住到什么時候？”父親放下筷子，聲音有些發(fā)顫。

母親頭也不抬，繼續(xù)扒拉著碗里的米飯：“再等等，過幾天就去。”

我坐在一旁，看著父母之間這種詭異的沉默，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勁。

直到那天鄰居王阿姨的一句話，徹底改變了一切......

01

五月的天氣已經(jīng)有些燥熱，我們家那臺老式電風扇吱吱呀呀地轉(zhuǎn)著，卻怎么也驅(qū)散不了屋里的悶熱。

更驅(qū)散不了母親心頭的煩躁。

“媽，大伯又打電話了。”我放下手機，小心翼翼地看著母親的臉色。

母親正在廚房里洗碗，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知道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

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母親的背影。

四十出頭的年紀，原本挺直的腰板現(xiàn)在總是微微駝著。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開始有了白絲，在廚房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顯。

“大伯說爺爺在他家已經(jīng)住了快兩個月了。”我繼續(xù)小心地試探著。

母親的手停了下來，然后又繼續(xù)洗碗，水聲嘩啦啦的。

“那又怎么樣？我們家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么照顧老人？”

我環(huán)顧四周，家里確實在裝修。

客廳的墻面剛刷了一半，到處都是涂料的味道。

地上堆著各種裝修材料，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但是我知道，這只是個借口。

裝修是母親臨時決定的，就在大伯催著接爺爺?shù)哪菐滋臁?/p>

“可是......”我想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在我們家，關(guān)于爺爺?shù)氖虑椋騺矶际悄赣H說了算。

父親從不參與，總是沉默。

我也不敢多說什么。

母親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

她的眼神有些疲憊，但是很堅定。

“小偉，你還要準備高考，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爺爺來了，你怎么復習？”

我張了張嘴，想說我并不介意。

但是看到母親眼中的堅決，我把話咽了回去。

這時候，父親從外面回來了。

他的臉色有些陰沉，顯然剛才在路上又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老大又打電話了？”父親坐在沙發(fā)上，聲音很低。

母親沒有回答，繼續(xù)在廚房里忙活。

父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廚房的方向，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這就是我們家最近的狀態(tài)。

關(guān)于爺爺?shù)氖虑椋路鹗莻€禁忌話題。

每次提起，整個家都會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我知道，按照我們家的傳統(tǒng)，三個兒子輪流照顧爺爺。

每家照顧三個月，這是多年來的規(guī)矩。

大伯家已經(jīng)照顧了快四個月，確實該輪到我們家了。

但是母親就是不愿意去接。

而父親，作為兒子，竟然也不吭聲。

晚上吃飯的時候，氣氛更加壓抑。

父親扒拉著碗里的飯，一言不發(fā)。

母親也是，專心地夾菜，就是不看我們。

我坐在中間，感覺自己就像個夾心餅干。

“媽，其實爺爺來了也沒什么，我可以照顧他的。”我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母親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你懂什么？照顧老人哪有那么簡單。”

“可是大伯家也有孩子要上學，他們都能照顧......”

“夠了！”母親突然發(fā)火了，“每家的情況不一樣，我們家現(xiàn)在就是不方便！”

父親放下筷子，看了母親一眼。

“老婆，爸畢竟是我的親爹......”

“你的親爹？”母親冷笑一聲，“那你去照顧啊，我又沒攔著你。”

父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

02

接下來的幾天，大伯的電話越來越頻繁。

每次電話響起，母親都會找各種理由推脫。

“裝修還沒弄完，到處都是灰塵，老人家住不了。”

“小偉馬上要高考了，不能有一點干擾。”

“我最近身體不好，去醫(yī)院檢查了，醫(yī)生說要多休息。”

每一個理由聽起來都很充分，但是我知道，這些都是借口。

裝修確實在進行，但是爺爺?shù)姆块g早就收拾好了。

我的高考還有兩個多月，而且爺爺從來不會打擾我學習。

至于母親的身體，我也沒見她去過醫(yī)院。

但是我不敢拆穿，只能看著她一次次地對著電話編織著這些善意的謊言。

父親倒是越來越沉默了。

有時候我看到他坐在客廳里，一個人抽著煙，眼神空洞。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畢竟那是他的親生父親。

但是在這個家里，母親的話就是圣旨。

從我記事起，大事小事都是母親說了算。

父親向來都是唯命是從。

這次也不例外。

周末的時候，我去大伯家看爺爺。

爺爺坐在院子里，看起來有些憔悴。

雖然他什么都沒說，但是我能感覺出來，他心里是有想法的。

“爺爺，您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我坐在他身邊問道。

爺爺看了看我，笑了笑：“還行，你大伯他們對我挺好的。”

但是我注意到，大伯母的臉色并不太好看。

她在廚房里忙活，時不時地往院子里瞥一眼。

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不耐煩。

我想，爺爺應該也感受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

“小偉，你媽最近身體怎么樣？”爺爺突然問道。

我一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挺好的，就是......”我支支吾吾地說著。

爺爺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么。

但是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種理解，一種無奈。

老人家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說破而已。

回家的路上，我心情很沉重。

我知道爺爺想回我們家，但是他不會主動要求。

他這一輩子都是個要強的人，從來不愿意給子女添麻煩。

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確實讓他有些為難。

三個兒子中，二叔在外地工作，很少回來。

爺爺主要就是在大伯家和我們家之間輪換。

如果我們家不接，他就只能一直在大伯家住下去。

但是大伯家的情況，我也看得出來，并不是很歡迎。

回到家，我把在大伯家看到的情況告訴了母親。

母親聽了，臉色有些難看。

“你大伯母就是那個樣子，心眼小。”她嘀咕著說道。

“那我們......”我試探著問。

“再等等，過幾天裝修結(jié)束了就去接。”母親還是那句話。

但是我知道，裝修只是個幌子。

真正的原因，母親從來沒有說過。

03

其實我知道母親為什么不愿意照顧爺爺。

去年爺爺在我們家住的那三個月，確實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母親是個很愛干凈的人，家里總是收拾得一塵不染。

但是爺爺年紀大了，有些習慣確實和母親的要求不太一樣。

比如他喜歡在房間里抽煙，煙灰有時候會掉在地上。

吃飯的時候偶爾會掉一些飯粒。

有時候還會忘記沖廁所。

這些在別人看來都是小事，但是對于有潔癖的母親來說，就是很大的困擾。

她每天都要跟在爺爺后面打掃，心情自然不會太好。

而且爺爺年紀大了，有時候會有些健忘。

他會忘記關(guān)煤氣，忘記關(guān)水龍頭，甚至有一次差點忘記關(guān)大門。

每次發(fā)生這些事情，母親都要擔心半天。

她說照顧老人太累了，不僅要伺候他的日常起居，還要時刻擔心他的安全。

這讓她的精神一直處于緊張狀態(tài)，嚴重影響了她的正常生活。

最讓母親受不了的是爺爺?shù)墓虉?zhí)。

老人家有自己的生活習慣，不愿意改變。

母親勸他不要在房間里抽煙，他表面上答應了，轉(zhuǎn)頭還是繼續(xù)抽。

母親希望他按時吃藥，他總是忘記，或者說已經(jīng)吃過了。

有時候母親著急了，語氣會重一些，爺爺就會不高興。

雖然他不會明說什么，但是整個人會變得沉默，不愛說話。

這種沉默讓整個家的氣氛變得很壓抑。

母親覺得自己吃力不討好，爺爺覺得自己不受歡迎。

父親夾在中間，兩邊都不敢得罪，只能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而我，作為孫子，更是不敢說什么。

那三個月下來，母親瘦了好幾斤，臉色也不太好。

她跟我說，照顧老人真的太辛苦了，她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當時我還小，不太理解母親的苦衷。

現(xiàn)在想起來，確實是很不容易。

母親本來就要上班，回家還要做飯洗衣服，再加上照顧爺爺，確實是分身乏術(shù)。

但是我也理解爺爺?shù)奶幘场?/p>

老人家離開了熟悉的環(huán)境，來到兒子家，本來就有些不適應。

再加上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不能自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他也不想給我們添麻煩，但是有些事情確實沒辦法避免。

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

母親越是嫌棄，爺爺越是小心翼翼。

爺爺越是小心翼翼，氣氛越是壓抑。

氣氛越是壓抑，母親越是煩躁。

最后那三個月結(jié)束的時候，母親如釋重負。

她跟我說：“以后再也不要這樣了。”

當時我以為她只是抱怨一下，沒想到她是認真的。

從那以后，每當輪到我們家照顧爺爺?shù)臅r候，母親總是會找各種理由推脫。

有時候是身體不好，有時候是家里有事，有時候是我要考試。

總之，各種理由層出不窮。

而父親，雖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不敢多說什么。

他知道母親的脾氣，一旦發(fā)起火來，整個家都不會安寧。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逃避。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04

大伯的耐心顯然已經(jīng)到了極限。

這天下午，他直接來到了我們家。

我正在房間里寫作業(yè)，聽到客廳里傳來了爭吵聲。

“老二媳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在我家已經(jīng)住了快四個月了，你們什么時候來接？”大伯的聲音很大，顯然很生氣。

母親坐在沙發(fā)上，臉色有些難看。

“大哥，不是我不想接，實在是家里條件不允許。你看這裝修......”

“裝修？”大伯打斷了她的話，“裝修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不能住人。”

“可是到處都是灰塵，老人家住不了。”母親還在堅持。

“那你總得給個準確時間吧？不能老是這樣拖著。”大伯的語氣更加不耐煩了。

這時候父親從外面回來了。

看到大伯在家，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

“大哥，你來了。”他有些局促地打招呼。

大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母親。

“老二，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了。爸不能老在我家住著，你們也得承擔起責任來。”

父親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是看到母親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

“我們當然會承擔責任，只是現(xiàn)在確實不方便......”母親還在找借口。

“不方便？”大伯冷笑一聲，“你這一不方便就是一個月，難道要讓爸在我家住一輩子？”

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

我坐在房間里，能夠清楚地聽到客廳里的爭吵聲。

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哥，你別著急，我們商量一下......”父親終于開口了，但是聲音很小。

“商量什么？這還有什么好商量的？”大伯的火氣更大了，“按規(guī)矩，每家照顧三個月，現(xiàn)在輪到你們家了，就是這么簡單。”

“可是我們家真的不方便......”母親還在堅持。

“不方便？我看你是不想照顧吧？”大伯直接說破了，“行，你不想照顧就明說，別找這些亂七八糟的借口。”

母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說不想照顧了？”

“那你倒是說說，什么時候來接人？”大伯緊緊追問。

母親沉默了。

她確實說不出個準確的時間。

因為她根本就不想接。

客廳里的氣氛變得很僵硬。

父親坐在一邊，不知道該說什么。

大伯站在那里，等著母親的回答。

而母親，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最后還是大伯先開口了。

“行，我今天把話撂在這里。一個星期之內(nèi)，你們要是不來接人，我就直接把爸送過來。”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客廳里只剩下我們一家三口。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父親看了看母親，欲言又止。

母親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在房間里，不知道該不該出去。

過了很久，父親才開口說話。

“老婆，要不我們還是去接爸吧？”

母親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你想接你就去接，我沒攔著你。”

“可是......”父親想說什么，但是被母親打斷了。

“沒什么可是的，反正我是照顧不了了。”

說完，她起身回了房間。

留下父親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愁眉苦臉。

我知道，這件事情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了。

但是母親的態(tài)度這么堅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

05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父親變得更加沉默了，有時候我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陽臺上抽煙，一坐就是很久。

母親也不太說話，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做飯洗衣，就是不提爺爺?shù)氖虑椤?/p>

我夾在中間，感覺很不自在。

但是最讓我難受的是，我開始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壓力。

鄰居們開始議論我們家的事情了。

“你們家的老爺子還在老大家住著呢？”張阿姨在樓下遇到我的時候問道。

我尷尬地點了點頭。

“唉，老人家也不容易，來回搬來搬去的。”她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很有些深意。

還有一次，我在小區(qū)里遇到了李大爺。

他看到我，突然問道：“小偉，你爺爺最近身體怎么樣？”

我說還好。

他點了點頭，然后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老人家年紀大了，就圖個安穩(wěn)，別讓他老是搬來搬去的。”

這些話聽在我耳朵里，就像針扎一樣。

我知道，鄰居們都在背后議論我們家。

說我們不孝順，不愿意照顧老人。

說母親心狠，連公公都不愿意伺候。

說父親窩囊，連自己的父親都保護不了。

這些議論像風一樣傳播著，很快整個小區(qū)的人都知道了我們家的事情。

母親當然也感受到了這種壓力。

每次出門，她都會感覺到別人異樣的眼光。

有時候在電梯里遇到鄰居，氣氛會變得很尷尬。

大家表面上還是會打招呼，但是那種客套中帶著距離的感覺，誰都能察覺出來。

母親的脾氣變得更加煩躁了。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發(fā)火了。

“都是一群閑人，管那么多閑事干什么？”她在廚房里摔著碗筷，聲音很大。

“自己家的事情都管不好，還有心思管別人家的事情？”

我和父親都不敢說話，只能靜靜地看著她發(fā)火。

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其實也很難受。

沒有人愿意被別人說三道四，尤其是關(guān)于孝不孝順這種事情。

在我們這個小地方，這種名聲一旦傳出去，是很難挽回的。

母親雖然嘴硬，但是心里肯定也在乎別人的看法。

父親的壓力就更大了。

他在單位里也開始聽到一些風言風語。

有同事半開玩笑地對他說：“老王，聽說你爸在你大哥家住了很久了？”

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是父親能聽出其中的深意。

在他們那一代人看來，不能好好照顧父母是很嚴重的道德問題。

父親回家后，看起來更加愁眉苦臉了。

有幾次我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跟母親商量，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他知道母親的脾氣，一旦惹毛了她，整個家都不會安寧。

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大伯已經(jīng)下了最后通牒，一個星期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

如果我們還不去接爺爺，他真的會把爺爺直接送過來。

到那時候，事情就更難收拾了。

我在心里暗暗地希望，母親能夠想通，主動去接爺爺。

畢竟血濃于水，再怎么說爺爺也是一家人。

而且我也不希望家里一直這樣下去，這種壓抑的氣氛讓每個人都很難受。

但是看母親的樣子，她似乎鐵了心不愿意妥協(xié)。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最終會如何收場。

只能等著，看著，希望奇跡的出現(xiàn)。

06

這個周末的下午，我在房間里做作業(yè)。

外面的天氣很好，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桌子上形成了斑駁的光影。

但是我的心情并不好，這幾天家里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

母親下樓去買菜了，父親在客廳里看電視。

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但是我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大伯給的一個星期期限，明天就到了。

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我聽到樓下有人在說話。

聲音很大，似乎是在爭論什么。

我好奇地走到窗邊往下看，發(fā)現(xiàn)是幾個鄰居在小區(qū)門口聊天。

其中就有母親。

我能看到她站在那里，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其他幾個人圍著她，似乎在說著什么。

我隱約能聽到一些對話的片段，但是不太清楚。

忽然，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住在我們樓上的王阿姨。

她的聲音一向很大，在樓下說話，樓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唉，照顧老人確實不容易，我們家老爺子去年住院的時候，我們輪流照顧，累得夠嗆。”

“是啊，老人年紀大了，什么都要操心。”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而王阿姨接下來的一句話，頓時就令我母親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