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呢？”醫(yī)生問。

“兒子在外地，正在趕回來的路上?！蔽一卮?。

“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鄰居?！?/strong>

醫(yī)生點點頭：“你先跟著來吧，等家屬到了再說?！?/strong>

當(dāng)時的我并沒有想到，這竟會改變了我的一生……

01

2005年的夏天，蟬鳴聲格外聒噪。

我坐在姐姐家的小陽臺上，手里拿著那張薄薄的高考成績單，上面的分?jǐn)?shù)像一根針一樣扎在我心里。

差了三十分。

就差三十分，我就能上本科了。

“小李，別發(fā)呆了，快來幫我看看孩子?！苯憬銖奈堇锖拔?，聲音里透著疲憊。

我收起成績單，走進(jìn)屋里。

小外甥正在床上哭鬧，姐姐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對我說：“你看你，整天愁眉苦臉的，不就是沒考上大學(xué)嘛，明年再考唄?！?/p>

“明年再考哪有那么容易?！蔽铱嘈χ鹜馍?，“復(fù)讀費要五千，加上生活費，咱家哪有那么多錢?！?/p>

姐姐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要不你先在我這兒住著，幫我?guī)Ш⒆?，等攢夠錢了再說?！?/p>

我知道姐姐這是在為我著想。

姐夫在外地打工，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姐姐一個人帶孩子確實辛苦。

而且我住在這里，也能省下不少開銷。

“那就先這樣吧?！蔽尹c點頭，“我白天幫你帶孩子，晚上出去找點零活干，能賺一點是一點?！?/p>

姐姐的眼圈紅了：“小李，委屈你了。”

“說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一家人?！蔽夜首鬏p松地笑笑，心里卻五味雜陳。

同班的同學(xué)都去上大學(xué)了，而我卻要在家?guī)Ш⒆印?/strong>

這種落差，讓我很難受。

但是沒辦法，生活就是這么現(xiàn)實。

姐姐住在老式的居民樓里，六層樓沒有電梯，我住的是客廳改成的小房間。

雖然條件簡陋，但總比沒地方住強(qiáng)。

樓里住的大多是老鄰居，平時見面都會打個招呼。

我注意到隔壁住著一個老人，平時很少見他出門，偶爾能聽到一些咳嗽聲。

第一天帶孩子的時候，我就聽到了那個聲音。

咳嗽聲很重，聽起來像是有痰卡在喉嚨里。

“隔壁住的是誰?。俊蔽覇柦憬?。

“是個老爺爺，姓王，一個人住?！苯憬氵厯Q尿布邊說，“聽說兒女都在外地工作，平時很少回來?！?/p>

“一個人住啊，那挺不容易的。”

“可不是嘛，有時候我都想去看看他，但又怕人家嫌我多管閑事?！?/p>

我點點頭，心里想著，一個老人獨居確實不容易。

特別是生病的時候，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02

在姐姐家住了一個星期后，我漸漸適應(yīng)了帶孩子的生活。

小外甥雖然調(diào)皮，但很可愛，經(jīng)常咿咿呀呀地和我“聊天”。

那天下午，小外甥剛睡著，我正在客廳里看電視。

突然，隔壁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倒地的聲音。

我豎起耳朵仔細(xì)聽，隨后又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

出事了！

我趕緊跑到隔壁，敲門：“老爺爺，您沒事吧？”

“咳咳...有事...有事...”里面?zhèn)鱽硖撊醯穆曇簟?/p>

我試著推門，發(fā)現(xiàn)沒鎖。

推開門一看，一個瘦小的老人坐在地上，右腿曲著，臉上全是汗。

“老爺爺，您怎么了？”我趕緊過去扶他。

“腿...腿好像扭了?！崩先艘е勒f，“剛才去廚房倒水，腳下一滑就摔了?！?/p>

我小心翼翼地扶他到沙發(fā)上坐下，然后查看他的腿。

“您先別動，我看看傷得嚴(yán)重不嚴(yán)重?！?/p>

老人的右腿確實腫了，但應(yīng)該沒有骨折。

“老爺爺，您這應(yīng)該是扭傷了，我先給您找點冰塊敷敷。”

我跑回姐姐家拿了冰塊，又倒了杯熱水給老人。

“謝謝你，小伙子?！崩先私舆^水杯，感激地看著我，“我叫王建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明，住您隔壁，是幫我姐姐帶孩子的?！?/p>

“哦，難怪經(jīng)常聽到小孩子的聲音?！蓖鯛敔斝α诵?，“麻煩你了，本來想自己處理的，沒想到越弄越嚴(yán)重?！?/p>

“別這么說，鄰居之間互相幫助是應(yīng)該的。”我邊給他敷冰塊邊說，“您以后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那怎么好意思呢?！?/p>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一個人在家也挺無聊的。”

從那天開始，我就經(jīng)常去看望王爺爺。

有時候幫他買買菜，有時候幫他倒倒垃圾。

王爺爺人很好，話不多，但很有禮貌。

他家里收拾得很干凈，雖然家具都比較舊，但擺放得很整齊。

我注意到他的書架上放著不少書，有技術(shù)類的，也有文學(xué)類的。

墻上還掛著幾張老照片，看起來像是年輕時候工作的合影。

“王爺爺，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有一次我忍不住問。

“以前在工廠干技術(shù)員，退休好多年了。”王爺爺?shù)卣f，“現(xiàn)在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

“您身體還挺硬朗的，怎么會不中用呢。”

“人老了就是負(fù)擔(dān)，兒女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給他們添麻煩?！?/p>

聽到這話，我心里有些難受。

老人獨居的孤獨，我多少能感受到一些。

雖然我們的情況不同，但那種被生活推著走的無力感，是相似的。

03

隨著接觸的增多，我和王爺爺?shù)年P(guān)系越來越好。

他經(jīng)常會給小外甥買一些小零食，每次我?guī)Ш⒆舆^去，他都會笑得很開心。

“這孩子長得真好，眼睛大大的，像個洋娃娃。”王爺爺總是這樣夸獎。

我發(fā)現(xiàn)王爺爺很有文化，說話很有條理，而且懂得很多生活小竅門。

家里的電器壞了，他總能想辦法修好。

“王爺爺，您這手真巧，什么都會修?！?/p>

“以前在工廠干了大半輩子，這些小毛病都見過?！蓖鯛敔斶呅捱呎f，“其實很多東西壞了不是真壞，就是小零件松了或者臟了，清理一下就好了?！?/p>

我在旁邊認(rèn)真地看著，學(xué)著。

有時候，我們會下象棋。

王爺爺棋藝很好，總是能贏我。

“小李，你這步棋走得太急了，下棋要有耐心，要看三步想五步。”

“王爺爺，您這是在教我下棋，還是在教我做人?。俊蔽议_玩笑地說。

“都一樣，都一樣?！蓖鯛敔斝α?，“做人和下棋一個道理，不能只看眼前，要有長遠(yuǎn)的考慮。”

我點點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通過聊天，我了解到王爺爺有一兒一女，都在外地工作。

兒子在北京，女兒在上海，平時工作很忙，很少回來。

但每個月都會按時給老人寄生活費。

“您的兒女真孝順。”我由衷地說。

“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業(yè)，我理解?！蓖鯛敔?shù)恼Z氣有些復(fù)雜，“年輕人嘛，總要為生活奔波。”

我聽出了老人話里的孤獨。

雖然物質(zhì)生活有保障，但精神上的空虛是金錢無法填補(bǔ)的。

“王爺爺，以后我經(jīng)常過來陪您聊天，您不會嫌我煩吧？”

“怎么會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蓖鯛敔斞壑虚W過一絲光芒，“有你這個小伙子陪著，我覺得生活都有意思多了。”

聽到這話，我心里暖暖的。

能夠給一個孤獨的老人帶來快樂，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而且在和王爺爺?shù)慕煌?，我也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

他教會我如何修理電器，如何下棋，如何面對生活中的困難。

最重要的是，他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生不是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即使暫時遇到挫折，也不要放棄希望。

04

在姐姐家住了兩個月后，我開始找工作。

雖然高中畢業(yè)，但沒有什么特殊技能，只能找一些體力活。

搬家公司、快遞公司、建筑工地，我都去試過。

但是大部分工作都不太穩(wěn)定，而且工資很低。

有一次，我去一家餐廳應(yīng)聘服務(wù)員，老板看了看我，問：“你有工作經(jīng)驗嗎？”

“沒有，但是我可以學(xué)?！?/p>

“沒經(jīng)驗不行，我們這里需要熟手?！?/p>

被拒絕后，我垂頭喪氣地走在大街上。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我覺得自己特別渺小。

同齡的朋友都在大學(xué)里享受著校園生活，而我卻在為一份卑微的工作而奔波。

這種對比讓我很痛苦。

回到家，我趴在小桌子上，想著未來的路該怎么走。

“小李，你怎么了？愁眉苦臉的?！蓖鯛敔敹酥槐柽^來。

“找工作不順利?！蔽铱嘈χf，“覺得自己特別沒用?！?/p>

“怎么會沒用呢，你才十八歲，路還長著呢?！蓖鯛敔斪谖覍γ?，“人生啊，不是一條直線，總是彎彎曲曲的?！?/p>

“可是我的同學(xué)都在上大學(xué)，只有我在這里打零工?！?/p>

“那又怎么樣？條條大路通羅馬，誰說一定要上大學(xué)才能有出息？”

王爺爺?shù)脑捵屛矣行┮馔狻?/p>

“但是現(xiàn)在這個社會，沒有學(xué)歷很難找到好工作?！?/p>

“學(xué)歷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蓖鯛敔敽攘丝诓?，“最重要的是你這個人怎么樣，是不是踏實，是不是有責(zé)任心?！?/strong>

“王爺爺，您這么說是為了安慰我吧。”

“不是安慰，是真心話?！蓖鯛敔斂粗?，眼神很認(rèn)真，“我見過很多大學(xué)生，有能力的有，沒能力的也有。關(guān)鍵看個人?！?/p>

我點點頭，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但是現(xiàn)實的壓力依然存在。

我必須找到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至少要能夠養(yǎng)活自己。

不能總是依靠姐姐。

有一天，我在整理王爺爺?shù)姆块g時，無意中看到了書架上的一些證書。

那是一些榮譽(yù)證書和技術(shù)資格證書，上面寫著“高級工程師”、“技術(shù)能手”等字樣。

我有些吃驚。

原來王爺爺不是普通的技術(shù)員，而是高級工程師。

而且從證書的落款來看，他工作的那家工廠似乎是個很大的國企。

但是我沒有多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王爺爺不愿意多說，肯定有他的原因。

我只是對這個看起來普通的老人，有了更多的敬意。

能夠獲得高級工程師職稱，說明他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優(yōu)秀。

可是現(xiàn)在卻獨自一人生活在這個老舊的居民樓里，讓人感到有些唏噓。

05

九月的一個晚上，我正在看電視，小外甥已經(jīng)睡了。

突然，隔壁傳來了異響。

先是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后是王爺爺痛苦的呻吟聲。

我立刻意識到出事了。

沖到隔壁一看，王爺爺躺在地上，臉色蒼白，雙手捂著胸口，呼吸急促。

“王爺爺！您怎么了？”我趕緊跑過去。

“胸...胸口疼...喘不上氣...”王爺爺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額頭上全是冷汗。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這種癥狀很像心臟病發(fā)作。

我立刻拿起電話撥打120。

“您好，這里是120急救中心?！?/p>

“您好，我這里有個老人突發(fā)心臟病，情況很緊急，地址是...”

掛斷電話后，我想起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急救方法。

我小心地扶起王爺爺，讓他靠在墻上，盡量保持半坐的姿勢。

“王爺爺，您先別著急，我已經(jīng)叫救護(hù)車了，馬上就到?！?/p>

“小李...謝謝你...”王爺爺虛弱地說，“我的手機(jī)...在床頭柜上...幫我給我兒子打個電話...”

我趕緊拿過手機(jī)，按照王爺爺?shù)闹甘緭芡怂麅鹤拥碾娫挕?/p>

“爸，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電話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您好，我是王爺爺?shù)泥従?，您父親突發(fā)心臟病，我們正在等救護(hù)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什么？心臟??？嚴(yán)重嗎？”

“看起來挺嚴(yán)重的，您最好馬上趕回來?！?/p>

“好好好，我馬上買票回去，請您一定要照顧好我父親?！?/p>

“您放心，我會一直陪著的?！?/p>

救護(hù)車很快就到了。

醫(yī)護(hù)人員迅速給王爺爺做了初步檢查，然后將他抬上擔(dān)架。

“家屬呢？”醫(yī)生問。

“兒子在外地，正在趕回來的路上?！蔽一卮稹?/p>

“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鄰居?！?/p>

醫(yī)生點點頭：“你先跟著來吧，等家屬到了再說?！?/p>

當(dāng)時的我并沒有想到，這竟會改變了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