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振坤,我們不合適了。"
柳翠蓮避開苗振坤的目光,聲音冷得像冬天的井水。
"翠蓮,我知道我現在......"
苗振坤拄著拐杖,想要上前一步。
"別說了!"
柳翠蓮猛地轉身,"我不能跟一個廢人過一輩子!"
話音剛落,苗振坤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01
1990年8月的桃花村,暑氣正盛。
午后的陽光毒辣地烤著土路,遠遠地傳來一陣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納涼的老人抬起頭,瞇著眼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不是老苗家的小子嗎?"
"哎呀,這......這咋成這樣了?"
苗振坤拖著左腿,右手緊握拐杖,汗水早已濕透了退色的軍裝。他的左腿從膝蓋以下明顯萎縮,褲管空蕩蕩地垂著,每走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力氣。
兩年前,他穿著嶄新的軍裝離開桃花村時,多少姑娘在背后偷偷看他。那時的苗振坤腰板挺直,步伐矯健,是村里人人羨慕的好小伙。如今歸來,卻成了這副模樣。
"振坤!"
苗老根從地里急匆匆趕回來,看到兒子的樣子,眼眶瞬間紅了,"孩子,你......"
"爹。"苗振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回來了。"
苗老根想要上前攙扶,卻被苗振坤擺手拒絕了。"我自己能走。"
父子倆回到家里,那間低矮的土坯房顯得更加破敗。苗老根手忙腳亂地給兒子倒水,想說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爹,別忙活了。"苗振坤重重坐在木凳上,拐杖靠在墻邊,"我的腿......"他停頓了一下,"保不住了。"
苗老根的手顫抖著,茶碗差點掉在地上。"醫生咋說的?"
"說是神經受損,肌肉萎縮,這輩子就這樣了。"苗振坤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
那天夜里,苗老根聽到兒子在房間里壓抑的哭聲,整整哭了一夜。這個在戰場上都沒掉過眼淚的鐵漢子,回到家卻像個孩子一樣無助。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桃花村。
"聽說老苗家的小子腿廢了。"
"可惜了,多好的小伙子。"
"這下翠蓮姑娘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肯定得重新找了。"
議論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樣割在苗振坤心上。他開始很少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里,幫著父親做些簡單的活計。
村里的小孩子最是直接,看到苗振坤拄著拐杖,會停下來盯著看,然后嘰嘰喳喳地議論。
"他就是那個斷腿的兵嗎?"
"我媽說他以前可厲害了。"
"現在不厲害了,成瘸子了。"
孩子們的話雖然天真,卻句句戳心。苗振坤每次聽到,都會加快腳步離開。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大人們的眼神。同情、憐憫、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厭棄。那些曾經對他滿懷敬意的村民,現在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李大嬸見到他時,總是嘆氣:"哎,多好的孩子,這輩子可咋辦啊。"
王叔叔每次遇到他,都會拍拍他的肩膀:"振坤啊,要想開點,人活著就是福。"
這些好意的安慰,反而讓苗振坤更加痛苦。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憐憫,他要的是尊重,是作為一個正常人的尊重。
最難熬的是夜晚。躺在床上,他經常想起在部隊的日子。訓練時的揮汗如雨,戰友間的生死情深,還有那次邊境沖突......
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敵人偷襲哨所。苗振坤和戰友們奮力抵抗,激戰中,一顆手榴彈滾到了戰友腳邊。沒有絲毫猶豫,苗振坤撲了過去,用身體護住戰友。
爆炸聲響起時,他只感到左腿一陣劇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覺。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里,醫生告訴他,他的左腿神經嚴重受損,需要截肢。
"不能截!"苗振坤死死抓住醫生的手,"求求你們,不能截!"
醫生最終妥協了,但保留下來的左腿已經失去了大部分功能,只能靠拐杖行走。
回想起這些,苗振坤的心情更加沉重。他救了戰友的命,卻毀了自己的一生。值得嗎?他不知道。
更讓他痛苦的是,自從回村以來,柳翠蓮一直沒有來看過他。
苗振坤和柳翠蓮青梅竹馬,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柳翠蓮比他小兩歲,長得水靈靈的,是村里有名的美人。兩人在十八歲那年定了親,本來說好的是苗振坤退伍后就結婚。
入伍前的那個晚上,兩人在村后的小河邊告別。
"振坤,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柳翠蓮眼含熱淚,緊緊抱著他。
"放心吧,我會回來娶你的。"苗振坤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等我。"
柳翠蓮點點頭,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掛在苗振坤胸前。"這是我媽留給我的,現在給你,保佑你平安。"
苗振坤也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木盒,里面是他親手雕刻的一只木鳥。"這是我給你刻的,等我回來,咱們就成家。"
兩年來,苗振坤一直戴著那塊玉佩,即使在最危險的時候也不離身。他以為這是愛情的見證,是兩人永不分離的信物。
可是現在,一個月過去了,柳翠蓮連面都沒露過。
苗老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一天,他終于忍不住了。
"振坤,要不你去找找翠蓮?"
苗振坤沉默了許久,才說:"爹,她要是想來,早就來了。"
"可是你們......"
"算了,別說了。"苗振坤拄著拐杖站起來,"我出去走走。"
村里的小學就在村東頭,柳翠蓮在那里當老師。苗振坤經常拄著拐杖走到學校附近,遠遠地看著那間教室,聽著里面傳來的讀書聲,想象著柳翠蓮在里面教書的樣子。
可是他始終沒有勇氣走進去。
直到那個下午,他終于見到了柳翠蓮。
02
那是九月初的一個傍晚,夕陽西下,村里炊煙裊裊。苗振坤拄著拐杖在村里慢慢走著,已經成了他每天的習慣。走走停停,看看熟悉的街道,聽聽熟悉的聲音,仿佛這樣就能找回一些過去的感覺。
轉過村口的石橋,他看到了她。
柳翠蓮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布衫,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正和幾個村里的婦女站在一起說話。她看起來比兩年前更加美麗了,眉宇間多了一份成熟的韻味。
苗振坤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兩年的思念在這一刻全部涌上心頭。他想要走過去,想要喊她的名字,想要擁抱她,想要告訴她自己有多么想念她。
可是他只能站在遠處,看著她和別人談笑風生的樣子。
柳翠蓮也看到了他。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后很快轉過頭去,繼續和旁邊的人說話,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
苗振坤感到一陣眩暈,拐杖差點脫手。他努力保持平衡,拖著殘腿慢慢走了過去。
"翠蓮。"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柳翠蓮停下了說話,僵硬地轉過身來。"振坤。"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到。
旁邊的幾個婦女識趣地散開了,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沉默。
"你...你還好嗎?"苗振坤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問出這句話。
"我很好。"柳翠蓮的回答簡短而冷淡,眼神始終不敢直視他。
"翠蓮,我......"苗振坤想要說什么,卻被她打斷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柳翠蓮匆忙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苗振坤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因為動作太急差點摔倒。
柳翠蓮回頭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就被冷漠取代了。"振坤,我們......"她停頓了一下,"以后還是別見面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苗振坤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夕陽中。那一刻,他感到比失去腿還要痛苦。
回到家里,苗老根看到兒子的臉色,知道出了什么事。
"翠蓮她......"苗老根試探性地問道。
"她變了。"苗振坤無力地坐下來,"徹底變了。"
苗老根嘆了口氣,想要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里,苗振坤總是想著柳翠蓮的那句話——"以后還是別見面了。"
這句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心里。他開始回想兩人的過去,那些美好的記憶現在都變成了折磨。
他想起小時候,柳翠蓮總是跟在他后面,叫他"坤哥哥"。他想起十六歲那年,柳翠蓮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他想起定親那天,柳翠蓮羞紅了臉,偷偷看他的樣子。
這些記憶那么美好,卻也那么殘酷。因為他知道,那一切都回不去了。
村里的閑言閑語也越來越多。
"翠蓮姑娘早就不想跟老苗家的小子了。"
"人家一個大姑娘,咋能跟個瘸子過一輩子?"
"聽說翠蓮她媽已經在給她介紹別人了。"
"也是,好花不能插在牛糞上。"
這些話傳到苗振坤耳朵里,每一句都像刀割一樣痛。他開始明白,不只是柳翠蓮變了,整個村子的人都變了。在他們眼里,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英勇的戰士,而是一個需要同情的廢人。
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柳翠蓮家人的態度。
柳翠蓮的父親柳大叔以前見到苗老根總是熱情地打招呼,現在卻變得冷淡了許多。柳翠蓮的母親更是直接,見到苗老根就繞道走。
有一天,苗老根實在忍不住了,主動找到柳大叔。
"柳兄弟,咱們兩家的事......"苗老根欲言又止。
柳大叔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老苗,這事......"他嘆了口氣,"振坤是個好孩子,可是現在這情況,翠蓮她......"
"翠蓮她咋了?"苗老根著急地問。
"她不愿意。"柳大叔說得很直接,"她說她還年輕,不能毀了一輩子。"
苗老根聽了這話,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痛。"可是他們都定親了,當初你們也同意的。"
"那時候不一樣。"柳大叔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那時候誰知道會出這種事?老苗,咱們都是明白人,這事就算了吧。"
"算了?"苗老根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這咋能算了?我兒子為了保家衛國才成這樣的,他是英雄!"
"英雄又咋樣?"柳大叔也有些火了,"英雄能當飯吃嗎?英雄能生孩子嗎?我女兒跟著他能有啥好日子?"
兩個老人越說越激動,最后不歡而散。
苗老根回到家里,把這件事告訴了苗振坤。
苗振坤聽完,沉默了很久。"爹,別怪柳叔,他說得對。"
"振坤,你......"
"我現在確實是個廢人,翠蓮不愿意跟我,也是人之常情。"苗振坤的聲音很平靜,但苗老根能聽出其中的痛苦。
"孩子,別這么說自己。"
"爹,這就是事實。"苗振坤苦笑了一下,"我接受。"
但是苗振坤心里并沒有真正接受。他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柳翠蓮能夠主動來找他,希望她能夠說一句安慰的話,哪怕只是問問他的傷情。
然而,等來的卻是一個更加殘酷的消息。
那天,村里的王大嬸急匆匆跑到苗家。
"老苗,不好了!"
"咋了?"苗老根連忙問道。
"翠蓮她......"王大嬸看了看苗振坤,欲言又止。
"翠蓮她咋了?"苗振坤拄著拐杖站起來,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她讓人去縣城給她介紹對象了。"王大嬸一口氣說完,"聽說對方是縣里的干部,條件很好。"
苗振坤感到天旋地轉,差點站不穩。拐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振坤!"苗老根連忙扶住他。
"沒事,我沒事。"苗振坤強撐著站穩,彎腰撿起拐杖。"
她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幸福。"
但是他的手在顫抖,臉色蒼白如紙。
王大嬸看到這情形,也覺得不忍心。"振坤,要不你去找翠蓮談談?說不定......"
"不用了。"苗振坤搖搖頭,"她已經做出選擇了。"
那天夜里,苗振坤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的星星。那塊柳翠蓮給他的玉佩還掛在胸前,在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芒。
他想起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柳翠蓮給他戴上這塊玉佩時說的話:"這是我媽留給我的,現在給你,保佑你平安。"
平安?他確實平安回來了,但是失去了腿,也失去了愛情。這樣的平安,還有什么意義?
苗老根從屋里出來,看到兒子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呆。
"振坤,夜深了,回屋睡吧。"
"爹,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成廢人了?"苗振坤突然問道。
"孩子,別這么說。"苗老根心疼地看著兒子,"你是英雄,為國負傷的英雄。"
"英雄?"苗振坤苦笑了一下,"英雄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
苗老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兒子,只能默默坐在他身邊陪著他。
父子倆就這樣坐在院子里,誰也沒有說話。秋風吹過,帶著幾分涼意。苗振坤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心里比秋風還要冷。
03
十月的第一天,苗振坤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去找柳翠蓮,親自了結這段感情。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再抱著虛無的希望折磨自己。他要聽她親口說出那些話,即使是最殘酷的話,也比這樣的煎熬要好。
那天早上,苗振坤特意洗了臉,換了一件相對干凈的衣服。他把那塊玉佩從脖子上取下來,還有那個木盒,里面裝著他送給柳翠蓮的木鳥。
苗老根看到兒子的舉動,心里明白了什么。"振坤,你......"
"爹,我去把東西還給她。"苗振坤的聲音很平靜,"該了結了。"
苗老根想要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他知道兒子需要這樣的了結,需要一個清清楚楚的結局。
柳翠蓮家就在村西頭,是一座青磚瓦房,在村里算是比較好的。苗振坤拄著拐杖慢慢走過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走到柳家門口時,他停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敲響了門。
開門的是柳翠蓮的母親。她看到苗振坤,臉色立刻變了。
"振坤,你...你來干啥?"
"柳嬸,我找翠蓮,有些東西要還給她。"苗振坤努力保持平靜。
"翠蓮不在家。"柳嬸想要關門。
"嬸子,我知道她在家。"苗振坤伸手按住門,"我就是想把東西還給她,說幾句話就走。"
柳嬸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讓開了路。"翠蓮,有人找你。"
柳翠蓮從里屋走出來,看到苗振坤時,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你來干什么?"
"我來還東西。"苗振坤從懷里掏出那塊玉佩和木盒,"這些是你的。"
柳翠蓮看到那些東西,眼神閃爍了一下。"我不要。"
"翠蓮,這是你媽留給你的,你應該拿回去。"苗振坤把玉佩遞給她。
"我說了不要!"柳翠蓮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你拿走吧,我不要了!"
苗振坤愣住了。這個玉佩對柳翠蓮來說應該很重要,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她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
"翠蓮,這是你媽的東西......"
"我媽的東西跟你有什么關系?"柳翠蓮打斷了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冷漠,"苗振坤,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你別再來找我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苗振坤心上。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深愛的女人,感到無比陌生。
"翠蓮,我只是想問你一句話。"苗振坤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真的不愛我了嗎?"
柳翠蓮沉默了很久,她的眼神復雜得讓人看不懂。最終,她說出了那句話:
"振坤,我們不合適了。"
"為什么?"苗振坤追問道。
"因為......"柳翠蓮避開他的目光,"因為我不能跟一個廢人過一輩子。"
這句話一出口,連柳翠蓮自己都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么殘酷的話。
苗振坤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碎了。他看著柳翠蓮,聲音顫抖著問:"廢人?在你眼里,我就是個廢人?"
柳翠蓮咬了咬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你現在就是個廢人。我還年輕,我不能毀了自己的一生。"
"毀了一生?"苗振坤苦笑了一下,"跟我在一起就是毀了一生?"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柳翠蓮的情緒突然爆發了,"拖著一條廢腿,連走路都困難,還能干什么?種地?做買賣?還是養家糊口?什么都做不了!我跟著你,只能受一輩子的苦!"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在苗振坤心上。他沒想到,這個曾經溫柔善良的女孩,會說出這么狠毒的話。
"翠蓮,你不是這樣的人。"苗振坤搖搖頭,"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柳翠蓮幾乎是喊出來的,"我要過好日子,我要嫁給有能力的人,不要跟一個瘸子受苦!"
"瘸子......"苗振坤重復著這個詞,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柳翠蓮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分了,想要解釋什么,但已經晚了。
苗振坤拄著拐杖站直了身體,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她。
"好,很好。"他把玉佩和木盒放在桌子上,"既然這樣,那就徹底斷了吧。"
"振坤......"柳翠蓮想要說什么。
"別說了。"苗振坤轉身要走,"祝你幸福。"
"等等!"柳翠蓮突然叫住了他。
苗振坤停下腳步,以為她后悔了。
"把這些拿走。"柳翠蓮指著桌子上的玉佩和木盒,"我不要。"
苗振坤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讓柳翠蓮心里一顫。
"不用了。"苗振坤說,"就當是...喂狗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柳翠蓮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苗振坤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她想要追出去,想要解釋什么,但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苗振坤拄著拐杖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很重。村民們看到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絕望和憤怒。
回到家里,苗老根看到兒子的臉色,知道事情的結果了。
"振坤......"
"爹,我們搬家吧。"苗振坤突然說道。
"搬家?搬到哪里去?"
"隨便哪里都行,只要離開這個村子。"苗振坤的聲音很平靜,但苗老根能聽出其中的絕望。
"孩子,這是咱們的根,不能說搬就搬。"
"這里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苗振坤坐下來,"我在這里就是個笑話,一個廢人,一個讓人同情的可憐蟲。"
苗老根心疼地看著兒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接下來的幾天里,苗振坤徹底沉默了。他不再出門,不再和任何人說話,整天坐在院子里發呆。
村里的閑言閑語更多了。
"聽說翠蓮姑娘把老苗家的小子給甩了。"
"那還用說,早晚的事。"
"人家姑娘又不傻,咋能跟個瘸子過日子。"
"老苗家這下可慘了,好好的兒子成了這樣。"
這些話像潮水一樣涌向苗家,每一句都讓苗振坤的心更加絕望。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村里開始有人說起柳翠蓮的新對象。
"聽說是縣里的干部,工作穩定,條件很好。"
"翠蓮這下算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人家有眼光,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苗振坤聽到這些話,心如刀絞。他開始后悔回到這個村子,后悔沒有死在戰場上。至少死在戰場上,他還是個英雄,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個被人同情和嘲笑的廢人。
十月中旬的一個傍晚,苗振坤拄著拐杖來到村后的小河邊。這里是他和柳翠蓮曾經約會的地方,也是他們最后告別的地方。
河水靜靜地流淌著,夕陽在水面上灑下金黃的光芒。苗振坤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看著眼前的景色,想起了過去的美好時光。
他想起第一次牽柳翠蓮的手時的緊張,想起第一次吻她時的甜蜜,想起她說愿意等他回來時的真誠。
那些記憶那么美好,卻也那么遙遠。仿佛是另一個人的人生,與現在的他沒有任何關系。
苗振坤從懷里掏出一把刀,是他在部隊時用的軍刀。刀刃在夕陽下閃著冷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冰冷。
他看著刀鋒,想起了戰友們說過的話:"寧可死得轟轟烈烈,也不要活得窩窩囊囊。"
現在的他,不就是活得窩窩囊囊嗎?被人同情,被人嘲笑,被人拋棄。這樣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就在他舉起刀的那一刻,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04
"振坤哥。"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苗振坤猛地回頭,手中的刀差點掉在地上。
來人是寧秋雁,村長寧德厚的獨女。她穿著一件白色的棉布衫,長發披在肩上,在夕陽的映照下,整個人都帶著一種圣潔的光芒。
苗振坤慌忙把刀藏在身后,強撐著站起來。"秋雁,你...你怎么來了?"
寧秋雁走到他身邊,眼神溫和而堅定。"我知道你在這里。"她看了看苗振坤藏在身后的手,"振坤哥,把刀放下吧。"
苗振坤愣住了,沒想到她能看出來。"你......"
"我都知道。"寧秋雁輕聲說道,"翠蓮姐對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說了。"
苗振坤的臉瞬間漲紅了,羞愧得無地自容。連村長的女兒都知道他被柳翠蓮羞辱的事情,他還有什么臉面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是來看笑話的嗎?"苗振坤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寧秋雁搖搖頭,"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苗振坤不解地看著她,"找我干什么?"
寧秋雁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出了一句讓苗振坤震驚的話:"振坤哥,我想嫁給你。"
苗振坤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地看著寧秋雁。"你...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