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77年的拉薩,風沙很大,氧氣很稀薄。我是個來自河北農村的普通小兵,以為自己會在這片高原上安安靜靜地服完兵役,然后回家種地娶媳婦,過著和我爸一樣的日子。
可命運就是這么奇怪,它總是在你最沒有防備的時候,給你來一個大轉彎。
那次后山救援,我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件小事——救了個要掉下懸崖的女兵。她叫林曉雯,南方來的,話不多,總是一個人。
我當時想,大概就是個嬌氣的城里姑娘,不適應高原生活吧。
救了她之后,我們慢慢熟悉起來。她教我認字,我給她講家鄉的故事。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有個人陪著說說話,是件很奢侈的事。我以為這就是普通的戰友情,最多算是有點好感的那種。
直到她哭著對我說“對不起”的那個夜晚,我才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她不是普通的女兵,她有著我想象不到的身份。而我,一個自以為聰明的農村小子,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01
說起來,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77年那個春天,在拉薩救了一個女兵。
不對,不是后悔救她,是后悔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
我叫王建軍,河北保定農村的,家里三個小子我是老大。1975年那會兒,家里窮得叮當響,老爹種那幾畝薄田,養活一家五口實在吃力。我一咬牙就報名當兵了,想著每個月能寄點錢回家,也算給家里減個負擔。
沒想到一當兵就被分到了拉薩。
剛到的時候我差點沒被高原反應整死。頭疼得像有人拿錘子敲,鼻子天天流血,晚上睡覺就像魚離了水似的喘不上氣。
班長老李是個在拉薩待了八年的老兵,黑得像炭,話不多,但心挺好。他告訴我:“小王啊,這高原就是這樣,熬過前三個月就好了。”
熬是熬過來了,可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風大得能把人吹跑,太陽毒得曬脫皮,晚上冷得要命。最要命的是吃的,天天白菜蘿卜,偶爾能見著點肉絲就算改善生活了。
到了77年春天,我已經算是老兵了。
那天中午在食堂排隊打飯,前面的炊事員老劉用大勺子舀了半勺子白菜湯倒在我碗里,我瞅了瞅,湯里飄著幾片白菜葉子,連個油花都看不著。
“老劉,今天咋這么清湯寡水的?”我開玩笑問。
“你小子還挑三揀四的,能吃飽就不錯了。”老劉白了我一眼,“菜車又沒上來,就這條件。”
我端著碗找地方坐,一眼就看見角落里坐著個女兵。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林曉雯。
她一個人坐在那里,面前擺著一碗飯和一碗菜,可是一筷子都沒動,就那么發著呆。我們連隊總共就三個女兵,另外兩個我都認識,這個卻是面生的。
她長得挺秀氣,皮膚白白的,一看就是南方人。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軍裝也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可眼神里總有種說不出的憂郁,就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我端著飯碗猶豫了半天,想過去問問她怎么不吃飯,又怕被人說閑話。
在部隊里,男女之間說話是要小心的,特別是像我這種沒文化的農村兵,更得注意影響。
最后我還是沒敢過去,找了個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一邊吃飯一邊偷偷瞄她,發現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像個木頭人似的。
“喂,那個女兵你認識嗎?”我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室友老劉。
老劉順著我的眼神看過去,壓低聲音說:“她啊,叫林曉雯,去年年底才來的。南方人,好像是江蘇還是浙江的,我也記不清了。”
“她咋天天一個人啊?”
“人家清高唄,跟誰都不說話,就連我們連的女兵都說她架子大。”老劉嗤了一聲,“我看就是嬌氣,在家里肯定是被慣壞了的。”
我沒吭聲,總覺得她不像是嬌氣,更像是有什么心事。
吃完飯回宿舍的路上,我又見著她了。她一個人走在前面,步子很慢,背影看起來有些單薄。拉薩的風很大,把她的衣服吹得貼在身上,顯得更瘦了。
那天晚上睡覺前,我還想著她。想著她為什么不吃飯,想著她為什么總是一個人,想著她眼神里的憂郁是怎么回事。
農村人心實,見不得別人受苦。雖然我和她素不相識,可總覺得應該關心關心她。
第二天早操后,我又在食堂見到她。這回她在吃飯,可是吃得很慢,像是在想什么心事。我趁著打水的機會路過她身邊,想說點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在我準備走開的時候,突然看見她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偷偷地看著。
那張照片她拿得很小心,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我好奇地多看了兩眼,雖然距離有點遠,可還是看出來照片上好像是個男人的側影。
她看得很專注,眼神里有種我看不懂的復雜表情。
就在我想仔細看看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發現我在看她,立馬慌張地把照片收了起來,臉都紅了。
我趕緊低頭走開,心里卻更好奇了。一個女兵,為什么要偷偷看一個男人的照片?而且還這么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發現。
這張照片,還有她的神秘表現,就像個鉤子似的,勾著我的好奇心。
我這人就是這毛病,越是不讓我知道的事,我越想知道。從小在村里就是這樣,誰家有點秘密,我都想打聽打聽。現在遇上這個神秘的女兵,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可我也知道,在部隊里多管閑事不是好習慣。班長老李就常說:“當兵的,管好自己就行了,別的事少摻和。”
道理我都懂,可這心里就是放不下。
那天晚上站崗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哨位上胡思亂想。想著那張照片,想著她的表情,想著她為什么總是一個人。
拉薩的夜空特別亮,星星多得數不過來,可我卻沒心思看星星,滿腦子都是那個叫林曉雯的女兵。
我當時哪里想得到,這個女人會把我的人生攪得天翻地覆,更想不到那張神秘的照片,竟然是一切秘密的開始。
02
過了幾天,連里組織我們去后山采集植物標本。
那是個周六下午,太陽挺好,風也不大。指導員說是為了豐富大家的業余生活,讓我們去山上找些花花草草回來做標本,其實我們都知道,就是沒事找事干,總比在營房里干坐著強。
我們一隊十幾個人,沿著山路往上爬。老李走在最前面,我跟在中間,林曉雯走在隊伍最后面。她還是那樣,總是一個人,不跟任何人說話。
山路挺陡的,走了一個多小時,大家都有點累了。
我回頭看了看,發現林曉雯落得更遠了,一個人慢慢悠悠地跟著,好像心里有事。
“林曉雯,快點跟上!”班長老李在前面喊了一聲。
她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可還是跟大部隊有段距離。我想著是不是該等等她,可又怕被人說閑話,就跟著大家繼續往前走。
快到山頂的時候,有個挺陡的轉彎坡。這段路不好走,石頭多,還有碎石子,踩上去容易滑。老李在前面提醒大家:“小心點,這里不好走。”
我們一個接一個地過了那個轉彎,都沒事。我正準備去找些好看的草葉子,突然聽見后面傳來一聲尖叫。
我趕緊回頭一看,嚇得魂都沒了——林曉雯正往懸崖邊滑去!
她腳下的碎石松動了,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下滑。那個地方下面就是懸崖,少說也有幾十米深,要是掉下去肯定沒命了。
我什么都沒想,撒腿就往回跑。
“救命!救命啊!”她一邊滑一邊喊,聲音都變了調。
我跑到坡邊,看見她正用手抓著一塊凸出來的石頭,整個身子懸在半空中。那塊石頭也不大,看樣子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別動!我來救你!”我趴在坡邊,使勁往下夠她的手。
可是距離還是差一點,我夠不著她。
“我...我撐不住了!”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一著急,也顧不上危險了,整個身子都趴了過去,一只手抓著坡上的草,另一只手拼命往下伸。
“給我你的手!快!”
她拼命伸手,我也拼命往下夠。終于,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拽斷了。她的體重全壓在我一只手上,我差點也被帶下去。
“別松手!”我咬著牙說。
“你也會掉下去的!”她哭著說。
“廢話什么,我讓你別松手!”
我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把她往上拉。可是她太重了,我一個人根本拉不動。更要命的是,我抓著坡上的那只手也開始滑了,手心都是汗,抓不穩。
就在我覺得要完蛋的時候,老李他們趕過來了。
“快!大家一起拉!”老李喊著,抓住了我的腰。
幾個人一起用力,總算把林曉雯拉了上來。我們三個人都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石頭割破了,血流得滿手都是,疼得鉆心。林曉雯也好不到哪去,膝蓋磕破了,軍裝也撕了好幾個口子。
“沒事吧?”我撐著坐起來,問她。
她也坐起來,看著我流血的手,眼圈紅了:“你...你為什么要救我?”這話問得我愣住了。
什么叫為什么要救她?看見人要掉懸崖了,還需要理由嗎?
“這還用問為什么嗎?”我擦了擦手上的血,“換了誰都會救的。”
她沒說話,就那么看著我,眼神很復雜,有感激,有難過,還有我看不懂的東西。
“好了好了,別廢話了,趕緊下山。”老李在一邊催促,“建軍的手得包扎一下,曉雯同志也得檢查檢查。”下山的路上,林曉雯一直跟在我身邊,我想跟她說話,可不知道說什么好。她也不說話,就是偶爾看看我的手,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表情。
到了衛生隊,軍醫老王給我包扎傷口。那家伙下手真狠,消毒水倒上去疼得我直咧嘴。
“疼吧?誰讓你逞英雄的。”老王一邊包扎一邊說,“不過小伙子不錯,夠義氣。”
林曉雯在旁邊坐著,也在處理膝蓋上的傷。我想關心她幾句,她卻先開口了。
“對不起,讓你受傷了。”她的聲音很輕。
“這有什么對不起的,你又不是故意的。”我說,“你沒事就好。”
她低著頭,過了半天才說:“你是個好人。”
然后又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了一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可惜...”
“可惜什么?”我問。她搖搖頭,不說了。
從衛生隊出來,她走在我前面。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個女兵真是奇怪,被人救了還問為什么,說我是好人又說可惜。
我哪里知道,這次救援,其實是她精心安排的一出戲。而我,就像個傻子一樣,按照她的劇本演了下去。
更不知道的是,從這一刻開始,我的命運就和她緊緊綁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03
自從后山那次事件之后,我和林曉雯之間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完全一個人了,偶爾會和我說幾句話。雖然話不多,可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端著飯盒正找地方坐,就聽見有人叫我:“王建軍。”
我回頭一看,是林曉雯。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身邊空著一個座位。
“坐這里吧。”她指了指身邊的座位。
我愣了一下,然后走過去坐下。食堂里吃飯的人很多,大家都在聊天,聲音很嘈雜,可我和她之間卻有點安靜。
“手還疼嗎?”她看了看我包著紗布的手。
“不疼了,就是有點不方便。”我舉了舉手,“過幾天就好了。”她點點頭,低頭吃飯。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埋頭扒飯。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你家在河北是吧?”
“嗯,保定農村的。”我抬起頭,“你怎么知道?”
“聽別人說的。”她說,“家里還有什么人?”
“我爹我娘,還有兩個弟弟。”我說著,突然想起什么,“你家呢?”
她的表情暗了一下:“就我和我爸,我媽早沒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趕緊道歉。
“沒事,很早的事了。”她搖搖頭,“你為什么當兵?”
“家里窮唄,我當兵能減輕點負擔,每個月還能寄點錢回去。”我實話實說,“你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想出來看看。”
這話說得很簡單,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一個南方的女孩子,大老遠跑到拉薩當兵,就為了出來看看?
不過我也沒多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從那天開始,我們經常在食堂一起吃飯。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地吃,偶爾說幾句話,可我心里挺高興的。在這個荒涼的高原上,能有個人陪著說說話,總比一個人強。
有一次輪到我們一起值夜班,從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拉薩的夜很安靜,除了風聲什么都聽不見。
我們站在哨位上,她裹著軍大衣,在月光下顯得很瘦小。
“冷嗎?”我問她。
“還好。”她說,“你呢?”
“我不怕冷,從小就皮糙肉厚的。”我笑了笑,“我媽常說我像頭小牛犢。”
她也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笑,雖然很輕,可眼睛里有了光。
“你媽媽一定很疼你。”她說。
“那是,我是老大嘛。”我說,“不過我媽更疼我二弟,說他讀書好,將來有出息。”
“你不讀書嗎?”
“讀過幾年,可家里供不起,就沒讀了。”我有點不好意思,“我這腦子也笨,不是讀書的料。”
“不會的,你人很聰明。”她認真地說,“只是沒機會而已。”她這么說,我心里暖暖的。從小到大,除了我媽,還沒人說過我聰明。
“要不你教教我?”我突然有了這個想法,“我想多認識些字。”
“好啊。”她答應得很爽快,“正好我也沒事干。”
從那以后,休息的時候她就教我認字。她寫得一手好字,橫平豎直的,看著就舒服。她很有耐心,我記不住的字她就一遍一遍地教,從不嫌煩。
我也會給她講我們村里的事,講我小時候爬樹掏鳥蛋,講我們家那頭老黃牛,講村里的李大爺怎么娶了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媳婦。她聽得很認真,有時候還會笑,笑起來真好看。
慢慢地,我發現她沒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冷,她只是話少,可心挺好的。
有一次我感冒了,鼻涕眼淚流得稀里嘩啦的。第二天早上起床,發現枕頭邊放著一包感冒藥,還有一杯糖水。
“這誰放的?”我問室友老劉。
“不知道啊,我起來就看見了。”老劉一臉壞笑,“肯定是哪個小姑娘關心你唄。”
我心里有數,除了林曉雯不會有別人。可她為什么不明說呢?
后來我想明白了,在部隊里,男女之間的關系確實要小心。她這樣做,既關心了我,又不會讓人說閑話。
我喝著那杯糖水,心里比蜜還甜。
可是,我也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她經常收到信,可每次看完就燒掉,從來不留著。有一次我好奇地問她,她說是家信,看完就沒用了。可我覺得不對,誰家的家信需要燒掉?
還有,她對我們連隊的情況了解得特別詳細。有時候我隨口說起哪個戰友的事,她都知道。我問她怎么知道的,她說是聽別人說的。
最奇怪的是,她有時候問我的問題很奇怪。比如問我覺得班長老李這個人怎么樣,問我知不知道連長平時都和什么人來往。
我當時只是覺得她好奇心重,也沒多想。現在想起來,那些問題都不是隨便問的。
不過那會兒我滿腦子都是她,哪里還顧得上想這些。我只知道,自己好像喜歡上這個神秘的南方女孩了。
“建軍,我看你最近挺高興啊。”老劉有一天突然說。
“有嗎?”我裝糊涂。
“還裝,天天笑得跟朵花似的。”老劉擠眉弄眼,“是不是春心動了?”
“去你的,別瞎說。”我臉紅了。
“我說的是林曉雯吧?”老劉壓低聲音,“小子,你可得小心點,那個女的不簡單。”
“怎么不簡單了?”
“說不上來,就是感覺。”老劉搖搖頭,“反正你自己注意點。”
班長老李也找過我幾次,總是意味深長地說:“小王啊,年輕人有想法很正常,可有些事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千萬別管。”
我聽得一頭霧水,什么該管不該管的,我也沒管什么事啊。
可他們越這么說,我越覺得林曉雯有秘密。而且,我越來越想知道她的秘密是什么。
04
春天的拉薩雖然還是很冷,可總比冬天好些。周日休息的時候,我和林曉雯經常一起去河邊洗衣服。
那條河不大,水很清,就是太涼了。每次洗衣服手都凍得通紅,可總比在營房里用臉盆強。
有一次,我們蹲在河邊洗衣服,她突然問我:“王建軍,你想家嗎?”
這話問得我一愣。想家?當然想,哪個當兵的不想家?
“想啊,怎么不想。”我搓著一件舊軍裝,“特別是晚上,總是想我媽做的餃子,想我們家那個小院子。你呢?”
她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遠處的雪山,沉默了很久才說:“我沒有家了。”
“怎么會沒有家?”我不理解,“你不是說你還有爸爸嗎?”
“有爸爸和有家是兩回事。”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從我媽死了以后,那個地方就不算家了。”
我看著她的側臉,心里突然很疼。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跑到這么遠的地方,原來是因為心里沒有家。
“那你為什么來拉薩?”我小心地問。
“想找個地方安靜一下。”她苦笑了一下,“沒想到越來越不安靜。”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她,只是默默地陪著她洗衣服。
從那次以后,我們聊天的話題多了起來。她告訴我,她從小成績好,本來可以上大學的,可因為一些原因沒去成。我告訴她,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攢夠錢,讓我二弟繼續讀書。
“你是個好哥哥。”她說,“你弟弟很幸福。”
“我也就能做這些了。”我撓撓頭,“沒別的本事。”
“誰說的?”她認真地看著我,“你善良,勇敢,還很可靠。這些都是很珍貴的品質。”
她這么說,我臉都紅了。從小到大,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小子,從來沒人這樣夸過我。
我們的關系就在這種聊天中慢慢親近起來。我開始期待和她相處的時光,會為她的一個笑容高興半天,也會為她偶爾的沉默擔心。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生病那次。
那是四月底,拉薩的天氣還不穩定,白天熱晚上冷。她可能是著涼了,發起了高燒。
高原上感冒可不是小事,很容易引起肺水腫。我看她臉色不對,勸她去衛生隊看看,可她說沒事,就是有點累。
結果第二天早操她就倒了,燒得迷迷糊糊的。
我背著她跑到衛生隊,軍醫老王一量體溫,39度多。
“這得輸液,”老王說,“高原感冒不能拖。”
我在衛生隊陪了她一整天。她燒得厲害,一直說胡話,有時候叫媽媽,有時候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到了晚上,她燒得更厲害了。我怕她出事,就在衛生隊的椅子上守了一夜。
半夜的時候,她突然醒了,看見我坐在床邊,眼里有種我說不清的表情。
“你怎么在這?”她的聲音很虛弱。
“怕你有事。”我說,“你感覺怎么樣?”
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不要離開我。”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特別快。她的手很燙,可握得很緊,像是怕我真的會離開似的。
“我不走。”我說,“你安心睡吧。”
她這才閉上眼睛,可手還是沒松開。我就這樣坐在床邊,讓她握著我的手,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她退燒了,可好像不記得昨晚的事了。我也沒提,只是問她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謝謝你。”她說。
“應該的。”我說,心里卻想著昨晚她說的那句話:不要離開我。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病好了以后,她對我更好了。會偷偷給我留好吃的,會在我值班的時候給我送熱水,會在我睡不著的時候陪我聊天。
有一天晚上,我們一起在操場上看星星。拉薩的夜空特別美,星星多得像撒了一把碎鉆石。
“你看那顆星星。”她指著天空中最亮的那顆。
“北極星?”我也抬頭看。
“嗯,不管在哪里,它都在那個位置。”她說,“多好,有個固定的地方。”
“你想有個固定的地方?”
“想啊,誰不想呢?”她轉過頭看著我,月光照在她臉上,特別美,“如果沒有這些事該多好。”
“什么事?”我問。
她又是那個表情,欲言又止:“沒什么,就是感慨一下。”
我們并肩坐在操場上,她不知不覺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香味,能感覺到她的體溫。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吻她。
可我沒敢,我怕破壞了這種美好的感覺,也怕她會躲開。
“王建軍。”她輕聲叫我的名字。
“嗯?”
“你是個好人。”
“你別老說我是好人。”我開玩笑說,“好人沒好報的。”
她沒笑,反而更加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說:“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做了很壞的事,你還會覺得我是好人嗎?”
“什么壞事?”我不理解她為什么這么問。
“假如的,我是說假如。”
我想了想,說:“我覺得你不會做壞事的。”
“為什么?”
“感覺。”我說,“你眼睛很干凈,不像會做壞事的人。”
她沒說話,可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別的原因。
后來班長老李找我談話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小王,你最近和那個林曉雯走得挺近啊。”他意味深長地說。
“就是普通同志關系。”我趕緊澄清。
“普通同志關系?”老李冷笑一聲,“你當我瞎啊?天天在一起,還普通同志關系?”
“班長,我們沒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不是說你們做什么了,”老李的表情很嚴肅,“我是說,有些人你最好少接觸。”
“為什么?”我不服氣,“林曉雯挺好的,沒做什么錯事啊。”
老李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說:“總之你記住我的話,不該管的事別管,不該問的事別問。對你沒壞處。”
我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大家為什么都對林曉雯有意見?她到底做了什么讓人這么防備她?
連長也找我談過一次話。
“王建軍,你在部隊表現不錯,”連長說,“可是要注意影響,特別是男女關系方面。”
“連長,我和林曉雯同志清清白白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的人品。”連長停頓了一下,“可是有些事情比較復雜,你現在還不明白。聽我一句勸,保持距離對你們都好。”
所有人都在勸我遠離她,可我偏偏越來越離不開她。我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秘密,想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對她有戒心。
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喜歡上她了。
05
進入五月份,我對林曉雯的感情越來越深,可同時,我也發現了一些讓我不安的事情。
她的行為越來越奇怪了。
有一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路過女兵宿舍的時候,看見她房間的燈還亮著。
我好奇地往里瞄了一眼,發現她正坐在桌前寫什么東西,寫得很認真很專注。
第二天我問她:“昨晚睡得晚嗎?我看你房間的燈很晚才關。”
她愣了一下,然后說:“失眠了,隨便寫點東西。”
“寫什么呢?”我好奇地問。
“日記。”她回答得很快,“記錄一下部隊生活。”
我點點頭,沒多想。可后來我發現,她經常半夜寫東西,而且總是很小心,好像怕被人看見似的。
還有一次,我去她們宿舍找她,她不在,我在門口等她。她的室友小張告訴我:“林曉雯又去觀察臺了,最近經常去那里。”
觀察臺是我們連隊的一個制高點,可以看到整個營區。我奇怪她總去那里干什么,就問小張:“她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啊,說是看風景。”小張也覺得奇怪,“可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我心里疑惑,可沒表現出來。
最讓我起疑的是她對我們連隊情況的了解。
有一次我們聊天,我隨口提到炊事班的老趙最近總是愁眉苦臉的,她馬上說:“是不是因為他老婆要和他離婚?”
我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
“聽...聽別人說的。”她有點慌張。
可我知道,老趙這事是剛發生的,而且他只跟班長老李說過,別人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她對連里每個人的情況都了解得很詳細,比我這個在連隊待了兩年的老兵還清楚。
我開始試探性地問她一些問題。
“林曉雯,你來我們連隊之前,對這里了解嗎?”
“不了解啊,就是分配過來的。”
“那你怎么這么快就熟悉大家了?”
“人多聊聊就熟悉了唄。”她的眼神有點躲閃。
我越來越覺得她在隱瞞什么,可又說不出具體是什么。這種感覺讓我很難受,一方面我喜歡她,另一方面我又覺得她在騙我。
更讓我不安的是,她問我的問題有時候很奇怪。
“王建軍,你覺得班長老李這個人怎么樣?”
“挺好的啊,人老實,對我們也不錯。”
“他平時都和什么人來往?”
“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連里的人唄。為什么這么問?”
“隨便問問。”她說,可我感覺她的“隨便問問”一點都不隨便。
還有一次,她問我:“你知道連長最近在忙什么嗎?”
“不知道啊,連長的事我們小兵哪知道。”我反問她,“你為什么想知道這個?”
“就是好奇。”她又是這個回答。
我開始懷疑她接近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像毒草一樣在我心里瘋長。
我想起了那張神秘的照片,想起了她總是燒掉的信件,想起了大家對她的警告。所有的疑點串聯起來,讓我越來越不安。
可是,每當我看到她的眼神,特別是她看著我的時候那種復雜的表情,我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一個會在生病的時候握著我的手說“不要離開我”的女孩,怎么可能是在利用我呢?
我在這種矛盾中煎熬著。
有一天深夜,我又失眠了,就起來到操場上走走。拉薩的夜很安靜,只有風聲和遠處的狗叫聲。
我剛走到操場,就看見有個人坐在單杠下面。走近一看,是林曉雯。
她一個人坐在那里,肩膀在輕微地顫抖。我走近了才發現,她在哭。
“林曉雯?”我輕聲叫她。
她抬起頭,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看見是我,她趕緊擦了擦眼淚。
“你怎么在這?”她的聲音有點哽咽。
“睡不著,出來走走。”我在她身邊坐下,“你呢?你怎么了?”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抱住了我。
“對不起,王建軍,真的對不起。”她在我耳邊輕聲說,聲音里滿是痛苦。
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不知所措,可感受到她的痛苦,我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對不起我什么?”我問。
她緊緊抱著我,身體在顫抖:“我...我做了很壞的事。”
“什么壞事?”我的心突然提了起來。
她松開我,看著我的眼睛,眼神里有種讓我心疼的絕望:“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為什么不能說?”我抓住她的手,“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如果說了,你會恨我的。”她哭著說,“你會覺得我是個騙子,是個壞人。”
“我不會的。”我急忙說,“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會恨你。”
她搖搖頭:“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里又疼又急:“那你告訴我啊,到底是什么事?”
“我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說。”她站起來,“王建軍,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你能原諒我嗎?”
“什么真相?”我也站起來,“你到底在說什么?”
她沒有回答,轉身要走。我拉住她:“林曉雯,你別這樣,有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
她回過頭看著我,眼神里有種讓我看不懂的復雜情感:“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面對嗎?”
“當然。”我沒有猶豫。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說:“那好,明天晚上,我告訴你一切。但是你要做好準備,你可能會恨我。”
“我不會恨你的。”我堅定地說。
她苦笑了一下:“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為什么來這里。”
說完,她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操場上,滿腦子都是疑問。
她到底是誰?她為什么來拉薩?她做了什么讓她這么痛苦的事?
而我,真的準備好聽到這個真相了嗎?
06
第二天過得特別慢,我整個人都心不在焉的。訓練的時候走神,吃飯的時候沒胃口,滿腦子都想著晚上林曉雯要告訴我的真相。
到了晚上,我提前去了我們約定的地方——營房后面的那片小樹林。那里平時沒人去,比較安靜。
我等了大概十分鐘,林曉雯就來了。月光下,她的臉色很蒼白,眼神里有種我從來沒見過的決絕。
“你真的想知道嗎?”她站在我面前,聲音有些顫抖。
“想。”我點點頭,“不管是什么,我都想知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開口了:“王建軍,我...我不是普通的女兵。”
這話像一個炸雷在我腦子里響起。不是普通的女兵?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愣愣地問。
“我是上級派來執行特殊任務的。”她的聲音很輕,可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我耳朵里。
我感覺天都要塌了。特殊任務?那她來我們連隊是為了什么?她接近我又是為了什么?
“什么任務?”我的聲音都變了。
“我不能說得太詳細,”她低下頭,“我是來調查一些事情的。”
“調查什么事情?”我追問。
“連隊里的一些情況。”她說得很模糊。
我站在那里,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原來這幾個月來,我以為的美好感情,都是假的?她接近我,關心我,和我聊天,都是為了完成什么任務?
“那你...你對我...”我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她急忙說,“王建軍,你要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摻假。”
“真的?”我苦笑了一聲,“可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你的身份是假的,你來這里的目的是假的,連你的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我的名字是真的,我的感情也是真的。”她的眼圈紅了,“只是...只是我的身份確實有問題。”我后退了幾步,感覺需要距離來消化這個消息。
“那后山救你那次...”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的臉更白了:“那次...那次可能不是意外。”
我徹底愣住了。連救她都不是意外?那我救她是什么?是她安排好的一出戲?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滑下去,讓我救你?”我的聲音在顫抖。
“不是故意滑下去,”她趕緊解釋,“是...是那個地方確實危險,但我去那里可能不是偶然。”
我明白了。她是故意去那個危險的地方,然后“意外”遇險,讓我救她,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接近我。
“為什么?”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為什么要這樣騙我?”
“因為我需要接近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你在我的任務中很重要。”
“我?我有什么重要的?”我不理解,“我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兵,能有什么重要的?”
“我...我現在還不能全說。”她說,“但是王建軍,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想到會對你產生感情。一開始確實是因為任務,可后來...后來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聽著她的話,心里五味雜陳。憤怒、失望、不解、心疼,各種情緒混在一起,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你問我那些問題,關于班長,關于連長...”我想起了她的那些試探。
“對不起,那確實是為了任務。”她承認了,“但是王建軍,我從來沒有利用過你對我說的話。我發誓,我從來沒有。”
“那你讓我說這些是為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痛苦地說,“我的任務很復雜,我只是按照上級的要求做事。”
我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我做不到,我感覺被深深地背叛了。
“這幾個月來,你有哪句話是真的?”我睜開眼睛看著她。
“除了我的身份和來這里的目的,其他都是真的。”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我的家庭情況是真的,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說過的那些話也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該相信什么了。”我搖搖頭,“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林曉雯,我就是那個和你一起看星星,一起聊天,生病時握著你的手的那個人。”她哭著說,“王建軍,我知道你現在很憤怒,可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的任務結束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任務?”我抓住了這個詞,“你的任務還沒結束?”
“快了,快結束了。”她說,“等結束了,我會向你解釋一切。”
我看著她,這個我以為我了解的女孩,現在卻感覺像個陌生人。
“我需要時間想想。”我轉身要走。
“王建軍!”她在后面叫我。
我停下來,沒回頭。
“我知道你現在恨我,可我想告訴你,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她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很輕很輕,“如果時間能倒流,我寧愿從來沒有接受過這個任務。”
我沒有回答,大步走開了。
從那天開始,我開始疏遠她。見面也不說話,一起值班的時候也保持沉默,她想和我解釋什么,我都不聽。
我感覺自己像個傻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所有美好的回憶都蒙上了一層陰影,我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她的表演。
她也很痛苦,我能看出來。她經常一個人坐在操場上發呆,眼睛總是紅紅的,人也瘦了很多。
有幾次她想和我說話,我都走開了。我不想再聽她的解釋,也不想再被她騙。
室友老劉看出了我的變化:“建軍,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整天愁眉苦臉的?”
“沒什么。”我不想說。
“是不是和林曉雯吵架了?”老劉是個細心的人,“我看你們最近都不說話了。”
“沒吵架。”我說,“就是覺得沒什么可說的了。”
老劉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班長老李倒是很高興,看見我和林曉雯疏遠了,他特意找我談話:“小王,這樣挺好的,專心當兵,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點點頭,沒說什么。
可是,我發現我根本忘不掉她。
即使憤怒,即使失望,我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她。想起她教我認字時的耐心,想起她生病時握著我手的溫暖,想起她靠在我肩膀上看星星的安靜。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一方面我覺得被欺騙了,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這段感情。
就在我以為事情會這樣一直僵持下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07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77年年底。我的服役期快滿了,按照規定,78年春天我就該退伍回家了。
這幾個月來,我和林曉雯一直保持著那種尷尬的距離。見面點頭,但不說話。我能感覺到她想和我解釋什么,可我一直在躲避。
說不想聽她解釋是假的,我其實很想知道完整的真相。可我又怕聽到更讓我難以接受的事實。
我已經辦好了退伍的所有手續,明天就要離開拉薩了,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著坐車走人。
說不留戀是假的,畢竟在這里待了兩年多,對這片高原有了感情。
可我更想離開,想離開這個讓我心亂的地方,想離開那個讓我痛苦的女人。
我以為就這樣了,我會帶著一肚子疑問離開,再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可就在我準備睡覺的時候,連長突然來找我。
“王建軍,收拾一下,跟我走。”連長的表情很嚴肅。
“連長,怎么了?”我有點緊張,“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什么?”
“沒有,是上級要見你。”連長說,“馬上,去指揮部。”
上級要見我?我腦子嗡地一下,這是怎么回事?我一個小兵,有什么值得上級親自見的?
“連長,到底是什么事啊?”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去了就知道了。”連長沒有多解釋,“快點。”
我跟著連長往指揮部走,心里七上八下的。會不會是因為我和林曉雯的事?可我們又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還是說,她的什么任務出問題了,牽扯到我了?
越想越緊張,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指揮部我以前從來沒進去過,那是高級軍官才能去的地方。跟著連長走進去,發現里面比我想象的嚴肅得多。
會議室里坐著幾個我不認識的領導,軍銜都不低。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軍官,臉很嚴肅,眼神銳利。
“王建軍是吧?”那個軍官開口了。
“是...是的,首長。”我緊張得聲音都有點抖。
“坐下吧。”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腰板挺得筆直,不敢亂動。
“別緊張,我們找你來,是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那個軍官的聲音緩和了一些,“首先,對你在部隊這兩年多的表現,組織上是滿意的。訓練刻苦,工作認真,品德良好。”
聽到這話,我稍微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是因為我犯了什么錯誤。
“謝謝首長。”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過,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關于林曉雯同志,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