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蘭坐在小餐桌旁，吃著混著淚水的米飯，望著主桌上歡聲笑語的一家人，感覺自己如同一個不合時宜的入侵者。

“媽，你回去吧”，女兒的話擲地有聲，卻讓張秀蘭紅了眼。

她來女兒家只是不想一個人孤獨的過年，希望在女兒家可感受一下過年的歡樂氛圍，感受家的溫暖。

誰想到，女兒的一句話，讓她體會到比獨自一人過年更深的孤獨……

01

6個月前，張秀蘭的老公王建國因為突發心臟病去世了，留下她一個人獨自生活。

每天醒來，張秀蘭都會習慣性地伸手去摸一摸床的一側，可只感受到一片冰涼。

老伴走了，也帶走了她生命中的大部分色彩，66歲的張秀蘭不知道該如何度過漫長的余生。

小區里的老人們都經常邀請她一起出門散步、跳廣場舞，但她都拒絕了。

她的女兒，王夢瑤也會偶爾打電話問候關心，但卻很少回來看望。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快到春節了。

小區內的老人都在討論著春節計劃，大部分老人都被子女接去團聚。

“秀蘭，春節你怎么安排”，陳阿姨隨口一問。

張秀蘭一愣，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家過吧”。

“我兒子給我訂好機票了，說帶我去海南過年”，陳阿姨笑呵呵地回答。

“我女兒女婿帶我去云南，說那的風景可美”，李大媽也不甘示弱。

“現在坐飛機方便，幾小時就到了，趁機身子骨還硬朗，跟子女多出去玩玩”。

張秀蘭默默低下頭，走開了，她想，女兒會不會也邀請她一起過年？

那晚，張秀蘭翻著一本老相冊，聽著窗外的爆竹聲，每一聲都在提醒她新年將至，可她卻孑然一身。

那一刻，她做了個決定，她要去女兒家一起過年。

拿出手機，給女兒打去電話，鼓起勇氣，直奔主題：“夢瑤啊，媽媽想過年去你家一起，比較熱鬧，可以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這個請求來得太意外。

“媽，你等等，我跟陳斌商量一下”，王夢瑤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猶豫，說完，她就用手捂住話筒，小聲與老公陳斌交談。

“你媽來干什么，家里人這么多，已經很擠了”，是王夢瑤家婆的聲音，聲音很小，但張秀蘭還是聽到了。

幾分鐘后，聽筒里再次傳來王夢瑤的聲音：“媽，你來吧，不過家里可能會有點擠”。

語氣雖然有些勉強，但也讓張秀蘭很開心了。

02

掛了電話后，張秀蘭想著要帶點什么禮物讓女婿一家開心，想起女兒女婿都愛吃她包的餃子，當下就有了主意。

第二天，張秀蘭去買了白菜、韭菜、玉米、豬肉、酸菜、包了多種餡料的餃子，還貼心地在餐盒上貼了標簽。

隨后，又拿出養老金封了8個紅包，每個1千元。

女兒女婿一人一個，親家公婆一人一個，陳斌的弟弟弟媳和兩個小孩哥一個。

年三十下午，張秀蘭早早收拾好行李，鎖好門窗，踏上去女兒家的路。

輾轉兩趟公交車，花了兩個半小時，終于到了女兒家。

但小區保安卻攔下了她，表示訪客需要提前登記或者有業主接送。

張秀蘭只好給女兒打電話。

“媽你等會，我一會就來”，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后低聲說。

半小時過去，張秀蘭在寒風中等得有些瑟瑟發抖，忍不住再次撥通了女兒的電話，卻無人接聽。

又過了20分鐘，王夢瑤匆匆趕來，領著張秀蘭進了小區。

“媽，你怎么來這么早，我們都在忙著準備年夜飯”，王夢瑤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

“我怕大過年堵車，而且我想著來早點幫幫忙”，張秀蘭解釋道。

來到18樓，王夢瑤正打算開門，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陳斌臉色有些尷尬，半擋著站在門口:“媽，我家今天親戚聚餐，不太方便”。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張秀蘭心中的期待，她不解地看著女兒。

王夢瑤尷尬解圍:“我媽都來到這了，就讓她進去吧”。

陳斌這才勉強讓開身子，臉上滿是糾結。

客廳里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抬頭卻無一人起身。

“這是我媽”，王夢瑤簡單的介紹。

張秀蘭有些尷尬，隨后主動跟陳家人打招呼，并拿出準備好的紅包，一一分給她們。

陳斌父母接過就隨手放在茶幾上，繼續看著電視。

張秀蘭尷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03

“我包了餃子，有韭菜餡……”

“我媽已經準備了東北大餃子”，陳斌的弟弟淡淡地看了一眼張秀蘭從保溫袋里拿出來的餃子，語氣中滿是優越感。

張秀蘭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地把餃子放回了保溫袋里。

客廳里，陳家人熱絡地討論著最近的工作、家事，完全把張秀蘭排除在外。

她就如同一個透明人站在一旁，無人理會。

終于，王夢瑤從廚房出來，年夜飯也準備好了，一大家子走向餐桌。

餐桌旁擺放了8張椅子，剛好他們一家子，意識到問題的王夢瑤招呼著讓張秀蘭坐自己的位置，自己則去陽臺搬椅子。

陳媽立刻阻止:“老人家還是別擠了，旁邊不是有張小桌子嘛，就在那吃吧”。

張秀蘭怕女兒為難，也不想破壞大家的年夜飯氛圍，強忍著淚水，生硬地擠出一絲微笑:“也好，我自己坐剛好”。

主桌上，陳家人有說有笑，討論著春節的計劃，氣氛很是熱鬧。

王夢瑤時不時偷偷看向媽媽的方向。

張秀蘭低頭吃著飯，心中滿是酸楚，但也不忍打擾女兒一家的聚會。

“對了，阿姨，你一個月養老金多少”，陳斌弟弟突然開口詢問。

張秀蘭沒想到他會提這個問題，明顯一愣，但還是老實回答:“三千多吧”。

“那怎么夠用啊”，陳媽驚訝道，語氣中滿是嘲諷。

“那你現在住的房子打算怎么處理”，陳斌弟弟繼續詢問。

張秀蘭心一驚，不懂怎么突然聊到這個話題:“什么怎么處理，我現在住得挺好的”。

接著，陳斌弟弟，陳斌父母三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各種宿舍老年公寓不安全，老年人獨居危險，讓她把房子賣掉，換套房子，剩余的錢也可以給王夢瑤置辦些東西。

張秀蘭也算是聽出了言外之意，心如刀絞，紅了眼眶，她看向女兒，發現她只是低頭吃著飯，好像討論的話題和她無關緊要。

04

張秀蘭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滑落，滴在了飯碗里，和飯菜融為一體。

她來這里是想你閨女，也想感受一下家的溫暖，沒想到卻受到如此冷漠的對待。

“你怎么不出聲啊，你說話啊”，陳爸推了推一旁了王夢瑤。

一直保持沉默的她，猛地站起來，聲音平靜，但眼神堅定地說:“媽，你回去吧”。

張秀蘭錯愕的抬頭，不敢相信這是從自己閨女口中說出的話。

“我送你回去，有什么，我們在路上說”，王夢瑤走到她面前，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陳家人卻突然熱情起來，急切地攔下張秀蘭:“哪有大過年，讓長輩回去的”。

“從我媽進門開始，你們有誰把她當過長輩”，王夢瑤憤怒地吼道。

這一聲把大家都吼懵了，沒想到平時逆來順受的王夢瑤會如此反駁。

“你這是什么意思，出去丟我家面子，讓大家知道我陳家不歡迎你嗎？你今天敢走，就別想再回來”，陳爸厲聲喝道，語氣中滿是威脅。

王夢瑤不理會，拉著媽媽就離開。

張秀蘭擔心是自己的到來給女兒添麻煩，心中愧疚不已。

“媽，這不是你的錯，回去了再跟你解釋”，王夢瑤看出媽媽心中擔憂，握緊她的手輕聲解釋。

回到張秀蘭的家，屋內沒有張燈結彩，顯得格外冷清。

“媽你收拾一下，我煮餃子”，王夢瑤拿出媽媽準備的餃子，說道。

張秀蘭微愣，不解地看向她。

王夢瑤手中的動作一僵，眼中含著淚水:“媽，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