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上海大世界門口，82歲的青幫老大黃金榮，拄著掃帚清掃馬路。

留下的老虎

上海，1949年5月27日凌晨，炮聲從黃浦江傳來，黃金榮坐在大世界三樓的包廂里，手里端著煙槍。

82歲的老人已經走不動路，每天要人攙扶才能下樓。杜月笙和張嘯林早就跑了，只有他留在這里。

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鴉片抽了幾十年，一天不抽就渾身發抖。

賭也戒不掉，每晚都要在牌桌上坐到天明。家里人勸過，都被他揮手打發了。

解放軍進城那天，他還在抽鴉片。窗外槍聲漸遠，街上開始有人放鞭炮。他躺在榻上，瞇著眼看天花板，心里想的是今晚的牌局還開不開。

中共的政策很明確：既往不咎。章士釗的夫人專門登門拜訪，帶來了高層的話：只要不搞破壞，可以立功贖罪，黃金榮當時點了點頭。

兩年時間里，黃金榮確實消停了，不再公開露面，也不接見什么人。

偶爾有門徒來請安，都被管家擋在門外，看起來，這頭老虎已經沒了牙齒。

1951年春天，公安局接到舉報電話。搜查結果讓所有人吃驚：黃金榮家里確實藏著10支手槍，還有幾百發子彈。

更糟糕的是，他的幾個徒弟最近確實出了事。

有人參與了暗殺活動，有人在散布謠言。審訊后，這些人都供出了黃金榮。

上海的老百姓炸了鍋。他們舉著橫幅上街游行，工人代表團圍在市政府門口，遞交的請愿書上寫著：不殺黃金榮，何以平民憤。

陳毅陷入了兩難境地，殺了黃金榮，可以平息民憤，但會不會嚇跑其他想要合作的舊勢力？不殺他，群眾的怒火怎么消？

黃金榮感到了危險，讓人代筆寫了一份《自白書》，但這份自白書寫得敷衍了事，群眾看了更加憤怒。

報紙連續刊登文章，歷數黃金榮的罪行。

從欺壓百姓到勾結漢奸，每一條都讓人咬牙切齒。民憤如沸，"殺黃"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陳毅必須做決定了，召集公安局和統戰部的人開會，會議開了整整一夜，最終確定了一個既能平息民憤又不會產生惡劣影響的辦法。

大世界門口的掃帚

上海大世界，天剛亮，黃金榮就被公安人員從家中帶出。

穿著一身灰色長衫，腳上是黑布鞋，走路需要人攙扶。車子停在大世界門口，這里是他發跡的地方。

圍觀的群眾早就等在那里。消息不知道怎么傳開的，幾百人站在馬路兩邊。

所有人的眼中都寫著期待。

公安人員遞給他一把掃帚。竹制的，很輕，但對82歲的老人來說還是有些重。黃金榮接過掃帚，手在抖，不知道是因為年老還是因為害怕。

他開始掃地。彎著腰，一下一下地清掃著大世界門前的馬路。每一下都很慢，很費力。汗水很快就濕透了他的衣服。

圍觀的群眾起初還在議論，慢慢地都安靜下來。

這個場面太有震撼力了。曾經威風八面的青幫老大，現在像個普通清潔工一樣在掃街。

攝影記者按下了快門。這張照片后來刊登在《新聞報》和《文匯報》的頭版，成為那個時代最具象征意義的畫面。

群眾的反應很復雜。有人大聲叫好，有人卻沉默不語。一個老太太嘟囔著說可憐，旁邊立刻有人反駁。

黃金榮掃了整整兩個小時。

從大世界門口一直掃到南京路口，再掃回來。汗水濕透了衣服，但他沒有停下。

掃街結束后，他被送回了家。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

回到家后，他的兒子黃源燾，主動交出了家里剩余的武器。

蔣介石在臺灣聽到這個消息。他放下手中的電報，沉默了很久。黃金榮曾經是他的恩師，現在看到恩師的下場，心情復雜。

上海的其他舊勢力人物都被震撼了。

如果連黃金榮都要掃街，他們的下場會如何？很多人主動到公安局交代問題，上交武器。

這次掃街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既懲罰了黃金榮，又沒有激化矛盾。

外國記者也認為這是一種文明的處理方式。

最后的日子

掃街事件后，黃金榮明顯蒼老了許多，很少出門，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家里靜坐。

陳毅派人定期來看望他，不是監視，而是關心。黃金榮對這種待遇很意外，也很感激。

他開始認真反思自己的過去。在第二份《自白書》中，他詳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每一條都寫得很詳細，沒有任何隱瞞。

群眾的態度也開始轉變。最初的憤怒情緒逐漸平息，很多人開始認可這種處理方式。

黃金榮的生活變得很規律，早上起床后在院子里走走，中午休息，下午讀書或寫字，他讓家人買來《毛澤東選集》，每天都要讀幾頁。

但他的身體還是在走下坡路。1952年冬天，他患了嚴重的肺病。

1953年春天，黃金榮的病情加重，他開始咳血，呼吸困難，黃金榮很平靜，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6月20日晚上，黃金榮在家中去世。享年85歲。臨終前，他把兒子叫到身邊，交代后事要低調處理，不要給政府添麻煩。

葬禮很簡單，只有家屬參加，沒有任何儀式。

被安葬在上海郊外的一個小墓地里，墓碑上只刻著他的姓名和生卒年月。

陳毅得知消息后，派人送了花圈。

黃金榮的死標志著一個時代的徹底結束，上海青幫的殘余勢力被徹底清除，大世界等舊時的娛樂場所被改造成公共設施。

陳毅的上海新政

上海市政府，1951年下半年。

處理完黃金榮事件，陳毅把注意力轉向了更大的改造工程。上海是遠東第一大都市，也是各種舊勢力的聚集地。

經濟復蘇是第一要務。陳毅主動拜訪榮毅仁等著名企業家，了解他們的困難和需求。

很快，勞資協商委員會成立了，治安整頓也在同步進行。

上海有大量的妓院、煙館、賭場，陳毅下令全部查封，但對從業人員采取了改造，而不是懲罰的政策。

3萬多名風月場所的女性，被送到收容所改造，她們接受文化教育和技能培訓，很多人后來成為了紡織工人、護士或教師。

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舊據點被一一查封，潛伏的特務分子被逮捕，陳毅強調要區別對待，不能一刀切。

解放軍的紀律，贏得了市民的信任，戰士們寧可露宿街頭，也不進入民宅。

教育改革也在進行，舊式的教育內容被清理，新的教材和教學方法被引入，但保留了上海教育的優良傳統。

文化生活的改造更加細致，上海的戲院、電影院、舞廳等娛樂場所被保留，但內容得到了凈化。

外國企業和機構的處理很謹慎，陳毅明確表示，只要不搞破壞活動，外國企業可以繼續經營。

這種開放的態度，為上海的對外貿易，恢復創造了條件。

兩年的努力后，上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經濟開始復蘇，治安明顯好轉，社會秩序井然，這座曾經被稱為"冒險家樂園"的城市，變成了一顆明珠。

黃金榮掃街事件，只是這場大變革中的一個插曲。

陳毅用這種智慧的方式，既解決了現實問題，又為后續的改造創造了條件。

不是簡單的消滅，而是改造和利用，這種治理智慧，為中國的城市管理提供了寶貴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