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真想去當兵?。吃了那個苦,可不許哭。”。
父親拍著我的肩,難得溫和。
我猛點頭,渴望滿溢。
那是1997年春,我以為拼命就能叩開軍營大門,卻不想命運捉弄,初嘗失落。
直到爺爺帶著枚神秘勛章出現(xiàn)在軍區(qū),平靜質(zhì)問:“我孫子為什么不能當兵?”。
我才明白,有些路,需榮耀鋪就。
我的故事,從更早說起……
01
我的童年,似乎和“輕松”二字從不沾邊。
家里的土墻似乎永遠也擋不住冬天的寒風,夏天屋檐下也難覓一絲涼爽。
父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土里刨食的日子,每一粒米都浸著汗水。
記憶中,我很少有撒嬌耍賴的機會,因為我知道,父母已經(jīng)把他們能給的最好的都給了我和姐姐。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一點不假。
別的孩子還在玩泥巴的年紀,我就已經(jīng)學著幫家里分擔農(nóng)活了。
割豬草,喂雞鴨,揀麥穗,這些活計我都干得有模有樣。
夏收時節(jié),毒辣的日頭能把地皮烤得滋滋作響,我跟著父親弓著腰在地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里,澀得生疼,但我從不叫苦。
母親總是一邊心疼地給我擦汗,一邊偷偷抹眼淚,說這孩子太懂事,太能吃苦,怕是老天爺給錯了人家。
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漢子,常年累月的勞作讓他的腰桿有些佝僂,但他的眼神總是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骸?/p>
他很少對我笑,也從不夸我,但我知道,他心里是疼我的。
他總說,男娃子,就得能吃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話,我從小聽到大,也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或許是因為從小吃慣了苦,我的性子也磨礪得比同齡人堅韌幾分。
摔倒了,自己爬起來,拍拍土,繼續(xù)往前走;受了委屈,也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抹幾滴眼淚,第二天依舊是那個“打不倒”的小子。
村里人都說,老李家的這小子,將來準有出息。
我不知道什么叫出息,我只知道,我不想讓父母再那么辛苦,我想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02
爺爺是個很特殊的存在。
自我記事起,他就很少和我們住在一起。
聽父親說,爺爺年輕時也是個響當當?shù)娜宋?,只是后來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才變得深居簡出,不問世事?/p>
他偶爾會托人捎些東西回來,有時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山貨,有時是一些我看不懂的舊書。
我們和他之間,似乎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紗,親近,卻又帶著幾分疏離。
我上學后,成績一直不算拔尖,但也還過得去。
可到了初三那年,不知怎的,學業(yè)壓力陡增,我的成績也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往下掉。
模擬考的成績單發(fā)下來那天,父親看著我那幾個鮮紅的“C”,一整個晚上都沒說一句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抽著旱煙,嗆人的煙霧彌漫了整個屋子。
我知道,我讓他失望了。
就在我以為會迎來一場暴風驟雨般的訓斥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了——是爺爺。
那天下午,夕陽把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拉得老長。
我正幫著母親喂豬,就看見一個清瘦但依舊硬朗的身影,背著一個舊得發(fā)白的帆布包,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院子。
“爹?”。
父親正在院里劈柴,看到爺爺,手里的斧頭“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臉上滿是驚訝。
爺爺點點頭,目光在院子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復雜,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有些局促地低下頭,喊了聲:“爺爺?!?。
“嗯,”爺爺應(yīng)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學習跟不上了?”。
我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耳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那天晚上,爺爺和父親在里屋談了很久,久到院子里的蟲鳴都漸漸稀疏下去。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不知道爺爺為什么會突然來,也不知道他和父親在談些什么,但我隱隱感覺到,這次談話,或許會改變我未來的命運。
第二天一大早,父親把我叫到跟前,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神情卻異常嚴肅。
03
“娃,你爺爺說,讓你去當兵?!薄?/p>
父親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不容置疑。
“當兵?”。
我愣住了。
這個念頭從未在我腦海中出現(xiàn)過。
在我的認知里,當兵是很光榮,但也很遙遠的事情。
我們村里也有當兵回來的人,他們穿著筆挺的軍裝,胸前戴著獎?wù)?,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是村里年輕人羨慕的對象。
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也會走上這條路。
父親看著我,繼續(xù)說道:“你爺爺?shù)囊馑际?,你這性子,在學校里怕是難熬出頭。
咱們家這條件,你也知道,供你繼續(xù)念高中,念大學,實在太吃力。
去部隊里鍛煉鍛煉,磨礪磨礪,對你沒壞處。”。
我低著頭,心里五味雜陳。
父親的話雖然直白,但句句在理。
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我比誰都清楚,姐姐為了讓我繼續(xù)讀書,初中沒畢業(yè)就輟學去城里打工了。
如果我再考不上高中,或者考上了也念不起,那對這個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當兵,或許真的是一條出路。
至少,在部隊里,我能靠自己的努力吃飯,不用再給家里增加負擔。
而且,我骨子里也有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父親說部隊能磨礪人,我信。
“爹,我……我聽您的?!薄?/p>
我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父親。
父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有擔當。
你爺爺說了,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
去部隊,好好干,別給你爺爺丟臉,也別給咱老李家丟臉。”。
“嗯!”。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爺爺并沒有在家里多待,父親宣布完這個決定后不久,他就離開了,依舊是那個舊帆布包,依舊是沉默的身影。
他走的時候,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千言萬語,有期許,有鼓勵,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我明白,我的命運,從這一刻起,拐向了一個全新的方向。
04
決定了要去當兵,我的心里反而踏實了下來。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沒什么好猶豫的,只有全力以赴。
我知道,當兵對身體素質(zhì)要求很高,我這常年干農(nóng)活練出來的力氣雖然不小,但和部隊的要求比起來,肯定還差得遠。
從那天起,我的生活重心徹底改變了。
以前是圍著書本轉(zhuǎn),現(xiàn)在是圍著村頭那片小樹林和蜿蜒的土路轉(zhuǎn)。
每天天不亮,我就從床上爬起來。
先是沿著村子跑到河邊,再繞著河堤跑幾個來回。
一開始,跑幾步就氣喘吁吁,肺里像著了火一樣難受。
但我咬著牙堅持,告訴自己,這是通往軍營的第一道坎,必須邁過去。
汗水濕透了單薄的衣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但我從未想過放棄。
除了跑步,我還給自己制定了其他的訓練計劃。
找了兩塊大石頭當啞鈴,每天舉上幾百次;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樹的粗壯樹枝上做引體向上,一開始一個都拉不上去,手臂又酸又痛,但我硬是逼著自己,從一個,到兩個,再到能連續(xù)拉上十幾個。
俯臥撐、仰臥起坐、蛙跳……凡是能鍛煉體能的項目,我都不放過。
父親看著我每天像瘋了一樣折騰自己,有時會默默地遞給我一碗晾好的白開水,有時會指點我?guī)拙鋭幼饕I(lǐng)。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也練過幾手,雖然比不上部隊里的專業(yè)訓練,但也能讓我少走些彎路。
那段日子,是辛苦的,也是充實的。
汗水澆灌著希望,每一次突破身體的極限,都讓我離那個綠色的夢想更近一步。
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結(jié)實,皮膚也曬得黝黑發(fā)亮,眼神里也多了幾分以前沒有的堅毅和自信。
村里人看到我的變化,都嘖嘖稱奇。
有人說我這是鐵了心要去當兵,也有人勸我別太拼命,萬一身體練垮了,得不償失。
但我知道,我沒有退路,只能一往無前。
05
年后的春天,萬物復蘇,也帶來了征兵的消息。
當鄉(xiāng)政府的征兵通知貼到村委會的墻上時,我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我第一時間報了名,然后就是焦急地等待體檢和政審的通知。
那段時間,我既興奮又緊張。
白天依舊堅持鍛煉,晚上則翻來覆去地想象著軍營里的生活。
我想象著自己穿上軍裝的樣子,想象著和戰(zhàn)友們一起訓練、一起學習的場景,想象著自己手握鋼槍保家衛(wèi)國的豪情。
體檢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母親給我新做的一身布衣,顯得格外精神。
一項項檢查下來,我都順利通過了。
醫(yī)生拍著我的肩膀說:“小伙子,身體不錯,是個當兵的好苗子!”。
聽到這話,我心里樂開了花。
政審也很順利。
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本分農(nóng)民,沒有任何不良記錄。
接下來就是最為關(guān)鍵的身體素質(zhì)考核和文化課摸底。
在考核場上,我把自己這幾個月苦練的成果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了出來。
五公里越野,我跑了個名列前茅;引體向上,我一口氣做了二十多個,贏得了考官的贊許;文化課雖然不是我的強項,但也勉強達到了合格線。
當考核結(jié)果出來,我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通過名單上時,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我終于成功了!。
我離我的軍營夢,只有一步之遙了!。
我拿著那張寫著“考核通過”的通知單,一路飛奔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父母。
父親聽了,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母親則激動得偷偷抹起了眼淚。
那幾天,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我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穿著軍裝,英姿颯爽的樣子。
我把那張通知單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shù)遍,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然而,就在我滿心歡喜地等待著入伍通知書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我澆了個透心涼。
那天,鄉(xiāng)武裝部的干事來到我們家,表情有些復雜地告訴我,我的名額,被刷下來了。
“為什么?”。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明明考核通過了,所有的項目都合格了,為什么會被刷下來?”。
武裝部的干事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小李啊,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這是上面的決定。
可能是……可能是名額有限,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吧?!?。
“更合適的人選?”。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明明那么努力,明明已經(jīng)看到了希望,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原本對軍區(qū)的無限向往和熱情,在這一刻,瞬間降了大半。
那幾天積攢起來的興奮和喜悅,也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無盡的失落和不甘。
我的軍營夢,還沒開始,就要結(jié)束了嗎?。
06
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整一天沒出門,也沒吃東西。
那種從云端跌落谷底的感覺,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不明白,為什么命運要這樣捉弄我。
我付出了那么多汗水,犧牲了那么多,眼看著就要實現(xiàn)夢想了,卻在最后關(guān)頭被無情地拒之門外。
父親默默地坐在院子里抽著煙,母親則在屋外不停地唉聲嘆氣。
整個家里都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
傍晚的時候,父親推開我的房門,走了進來。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板著臉訓斥我,只是平靜地看著我,說道:“娃,別灰心。
事情還沒到最后一步,總會有辦法的?!?。
我抬起通紅的雙眼,看著父親:“爹,還有什么辦法?。
人家都說名額定了,還能改嗎?”。
父親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沉吟了片刻,然后說道:“你先別管了,好好歇著。
我打個電話試試?!?。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出去了。
我不知道父親要給誰打電話,也不知道這個電話能有什么用。
在我們這樣的普通農(nóng)家里,能有什么通天的關(guān)系呢?。
但我心里,卻因為父親那句“總會有辦法的”,而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那一夜,我依舊沒怎么睡好,但心里卻不像白天那樣絕望了。
第二天一早,我剛起床,就聽到院子外面?zhèn)鱽硪魂嚻嚴嚷暋?/p>
這在平日里寧靜的小村莊可是件稀罕事。
我好奇地走到門口,只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我們家那簡陋的土坯房前。
這車看起來很有氣派,擦得锃亮,和我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村里人管這種車叫“洋車”,透著一股子稀奇和羨慕。
車門打開,一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
是爺爺!。
他依舊是那副清瘦硬朗的模樣,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眼神銳利而深邃。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便裝但身板挺直的中年人,看起來像是司機或者隨從。
“爺爺?”。
我驚訝地叫出聲。
他怎么會來?。
而且還是坐著這樣一輛“洋車”來的?。
爺爺朝我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我有些憔悴的臉龐,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徑直朝屋里走去。
父親也聞聲迎了出來,看到爺爺,臉上的表情同樣是驚訝中帶著一絲了然。
“爹,您怎么來了?”。
父親問道。
爺爺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對我說:“收拾一下,跟我去趟軍區(qū)。”。
“去軍區(qū)?”。
我更糊涂了,“去軍區(qū)做什么?”。
爺爺?shù)恼Z氣不容置疑:“去了你就知道了。”。
07
我滿腹狐疑,但看著爺爺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我還是點了點頭,回屋簡單收拾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換了件干凈的衣服而已。
出來的時候,爺爺已經(jīng)和父親在院子里低聲交談了幾句。
看到我出來,爺爺便止住了話頭,對我說:“走吧?!?。
那輛“洋車”顯然是不能開進我們村里那窄小泥濘的小路的,它是停在村口大路邊的。
我們需要先走到村口。
讓我意外的是,爺爺并沒有讓我坐那輛“洋車”去軍區(qū)。
他對那個中年人說了幾句,讓他先開車去軍區(qū)門口等著。
然后,他指了指我家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二八大杠自行車,對我說:“你騎車,帶我。”。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爺爺?shù)挠靡狻?/p>
有現(xiàn)成的汽車不坐,偏要我騎自行車帶他?。
軍區(qū)離我們村可不近,騎自行車得一個多小時呢。
而且爺爺年紀也不小了,能受得了這份顛簸嗎?。
“爺爺,路挺遠的,要不還是……”。
我試圖勸說。
“不用廢話,讓你騎你就騎?!薄?/p>
爺爺?shù)恼Z氣依舊強硬,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命令口吻。
我不敢再多言,默默地把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推了出來,仔細檢查了一下車胎和鏈條。
爺爺則利索地跨上了后座,穩(wěn)穩(wěn)地坐著,雙手扶著我的腰。
就這樣,我騎著吱吱呀呀的自行車,載著爺爺,駛出了村子,朝著軍區(qū)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爺爺一言不發(fā)。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后座上,目光平視著前方,偶爾會看看路兩旁的田野和村莊。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那飽經(jīng)風霜的輪廓,顯得愈發(fā)沉默和堅毅。
我心里充滿了疑問,像一團亂麻。
爺爺為什么要帶我去軍區(qū)?。
他要去見誰?。
他真的有辦法讓我當上兵嗎?。
還有那輛“洋車”,以及那個看起來不簡單的中年人,這一切都透著一股神秘。
我?guī)状蜗腴_口問爺爺,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爺爺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場,讓我有些敬畏,不敢輕易打擾他的沉思。
自行車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顛簸著,我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漸漸被汗水浸濕。
但爺爺坐在后面,卻穩(wěn)如泰山,仿佛這點顛簸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一個多小時的沉默騎行,對我來說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我能感覺到爺爺放在我腰間的雙手,很有力,也很溫暖,給了我一種莫名的安定感。
08
終于,遠遠地,我看到了軍區(qū)那高大威嚴的灰色圍墻,以及門口站崗的哨兵。
那身熟悉的橄欖綠,曾是我日思夜想的顏色,此刻卻讓我感到有些復雜。
我把自行車停在軍區(qū)大門旁不遠處,擦了擦額頭的汗。
爺爺從后座上下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腳,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那身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在他身上卻顯得異常筆挺。
“走吧?!薄?/p>
爺爺說了一聲,便邁開步子,徑直朝著軍區(qū)大門走去。
我趕緊跟了上去,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站??!軍事重地,閑人免進!”。
我們剛走到大門口,就被兩名荷槍實彈的哨兵攔了下來。
他們的眼神銳利,表情嚴肅,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我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爺爺卻面不改色,他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叫你們連長出來,你們倆,還不夠格跟我說話。”。
我一聽這話,嚇得臉都白了。
這可是軍區(qū)門口??!。
這兩個哨兵代表的可是部隊的威嚴,爺爺怎么能這么跟他們說話?。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萬一惹惱了他們,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兩個年輕的哨兵顯然也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們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都帶著一絲驚訝和警惕。
其中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哨兵沉聲說道:“老同志,請你說話客氣點!。
這里是軍區(qū),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
請說明你們的來意,否則,我們將采取強制措施!”。
另一個哨兵的手已經(jīng)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槍套。
氣氛一下子緊張到了極點。
我緊張得手心都開始冒汗,想要拉一下爺爺?shù)囊陆?,讓他別這么沖動。
然而,爺爺卻依舊是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
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看那兩個哨兵,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再說一遍,叫你們連長出來。
或者,你們直接向你們的團長報告,就說有個姓李的老頭子找他。”。
那兩個哨兵被爺爺這副派頭給震住了,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們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老人雖然衣著樸素,但身上那股子氣勢,卻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稍微年長些的那個哨兵猶豫了一下,然后對另一個哨兵使了個眼色。
另一個哨兵會意,立刻轉(zhuǎn)身跑進了哨兵室,應(yīng)該是去打電話報告了。
剩下的那個哨兵則依舊筆直地站在門口,目光警惕地盯著我們,但語氣比剛才緩和了一些:“請你們在這里稍等片刻。”。
09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大約也就五六分鐘的樣子。
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很快,一輛綠色的軍用吉普車從軍區(qū)大院里疾馳而出,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大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威嚴的中年軍官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肩上扛著兩杠三星的肩章,顯然是個不小的領(lǐng)導。
他一下車,目光就銳利地掃向了我們。
“怎么回事?”。
中年軍官開口問道,聲音洪亮而威嚴。
那個站在門口的哨兵立刻“啪”地一個立正,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報告道:“報告首長!。
這兩位同志要見連長,我們……”。
不等哨兵說完,爺爺已經(jīng)朝前走了兩步,站到了中年軍官的面前。
他的身形比那個軍官要瘦小一些,但氣勢上卻絲毫不落下風。
只見爺爺緩緩抬起右手,對著那位中年軍官,敬了一個異常標準的軍禮。
那姿勢,那神態(tài),仿佛已經(jīng)演練了千百遍,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中年軍官顯然也有些意外,他仔細打量著爺爺,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敬完禮,爺爺慢慢放下手,然后伸進自己中山裝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用紅布小心翼翼包裹著的東西。
爺爺神情肅穆地,一層一層地解開紅布,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那一刻,我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那是一枚勛章,一枚閃耀著暗紅色光芒的金屬勛章。
勛章的樣式有些古樸,上面鐫刻著復雜的紋路和幾個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字跡。
盡管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但依舊無法掩蓋它曾經(jīng)的榮耀和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勛章,也從未聽爺爺提起過他有這樣的東西。
爺爺托著那枚勛章,遞到中年軍官的面前,聲音平靜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說道:“我孫子李鐵柱,爭氣,今年應(yīng)征入伍,各項考核都通過了。你們部隊,給行個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