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爸,你說什么?你在大陸還有老婆孩子?”林雅芳手中的保溫盒掉在地上,湯灑了一地。
病床上的林志遠艱難地轉過頭,渾濁的眼中滿含淚水:“芳兒,爸對不起你,這么多年一直瞞著你。在山東,還有你的繼母秀梅,還有你哥哥志華。”
“不可能!你撒謊!”雅芳聲音顫抖,“媽媽走的時候你說過,這輩子只愛她一個人!”
林志遠閉上眼睛,聲音微弱得像風中的蠟燭:“1949年,爸本想很快就回去的,誰知道這一走就是三十八年。芳兒,爸快不行了,你能幫爸去看看他們嗎?”
臺北榮總醫院的病房里,這段對話改變了林雅芳的一生。
她做夢也想不到,陪伴自己二十五年的父親,竟然還有另一個家庭在千里之外等待著他。
01
1987年11月的臺北,秋雨綿綿。林雅芳推開病房門的時候,護士剛剛給父親打完點滴離開。她提著剛煮好的雞湯,臉上還帶著剛下班時的疲憊。
“爸,今天感覺怎么樣?”雅芳在病床邊坐下,熟練地拿出保溫盒。
林志遠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這個瘦弱的女孩從小就這樣照顧著他,母親去世后更是成了家里的頂梁柱。
想到自己即將要說的話,他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芳兒,過來坐近一點。”林志遠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雅芳乖巧地把椅子拉近,握住父親冰涼的手:“爸,有什么話你就說,別憋著。”
“爸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林志遠深吸一口氣,“還有遠在山東的秀梅和志華。”
“秀梅?志華?”雅芳疑惑地看著父親,“爸,你在說什么?”
林志遠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三十八年前的畫面。那時他才二十七歲,新婚不久的妻子王秀梅正懷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戰火紛飛的年代,他匆忙告別妻子,跟著部隊南下,說好了很快就回來。
“芳兒,爸在大陸還有一個家。”林志遠的話音剛落,雅芳手中的保溫盒就掉了下去。
滾燙的雞湯灑在地板上,濺起點點水花,正如雅芳此刻支離破碎的內心。她瞪大眼睛看著父親,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說什么?”良久,雅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爸,你是不是糊涂了?”
“爸沒糊涂。”林志遠艱難地轉過身,面對著震驚的女兒,“1946年,爸在山東老家娶了秀梅。1949年跟部隊來臺灣的時候,她已經懷孕七個月了。”
雅芳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從小到大,父親從來沒有提起過大陸的事情,更別說什么妻子孩子。在她的印象中,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除了工作就是照顧家庭,從來沒有表現出對任何人的思念。
“那我媽呢?”雅芳的聲音開始顫抖,“你說過這輩子只愛我媽一個人!”
林志遠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芳兒,爸沒有騙你。爸確實深愛著你媽媽。可是在遇到你媽媽之前,爸已經有了秀梅。”
“所以你就拋妻棄子,在臺灣另組家庭?”雅芳猛地站起身,聲音里帶著憤怒和痛苦,“爸,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們是相依為命的一家人!”
“芳兒!”林志遠想要坐起身,但虛弱的身體讓他只能無力地倒在枕頭上,“爸本想很快就回去的。那時候誰知道這一分別就是一輩子?”
雅芳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她想到母親臨終前還在囑咐她要好好照顧父親,想到自己這么多年來對父親的體貼和關愛,想到那些她以為屬于他們小家庭的溫馨時光,原來都建立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上。
“那個孩子呢?”雅芳擦掉眼淚,聲音冰冷,“我那個素未謀面的哥哥呢?”
“志華,比你大三歲。”林志遠望向窗外,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愧疚,“應該二十八歲了。”
“你有他的消息嗎?”
“沒有。”林志遠搖搖頭,“這么多年,爸什么消息都沒有。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不知道秀梅有沒有改嫁,不知道志華長什么樣子。”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戶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雅芳呆呆地看著父親,腦海中一片混亂。
“爸,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
“因為爸快不行了。”林志遠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芳兒,爸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回去看看他們。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話......”
“你想讓我去找他們?”雅芳打斷了父親的話。
“爸不敢要求你什么。”林志遠艱難地搖搖頭,“可是爸不甘心啊,不甘心就這樣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雅芳看著病床上的父親,心情五味雜陳。憤怒、失望、痛苦、困惑,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爸,你讓我怎么面對他們?”雅芳的聲音哽咽,“我該以什么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
“就以爸女兒的身份。”林志遠握住雅芳的手,“芳兒,你們都是爸的孩子,都是爸這輩子最珍貴的人。”
雅芳甩開父親的手,轉身走向窗戶。外面的臺北燈火闌珊,街上行人匆匆,沒有人知道在這間病房里,一個女孩的世界正在崩塌。
02
三天后,林志遠去世了。他走得很安靜,走的時候手里還握著一張發黃的照片。雅芳從父親手中取出那張照片時,看到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穿著四十年代的旗袍,笑容甜美。
照片背面用毛筆寫著幾個字:秀梅,1946年冬。
雅芳呆呆地看著這張照片,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情感。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素未謀面的繼母。
葬禮辦得很簡單,只有幾個父親的老戰友和雅芳銀行的同事來吊唁。當所有人都散去后,雅芳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望著父親的遺像發呆。
“爸,你真的很自私。”雅芳對著遺像說話,“把這么大的擔子丟給我,就這樣一走了之。”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雅芳嗎?我是李叔叔。”電話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李叔叔是父親的老戰友,也是今天葬禮上唯一一個主動和雅芳交談的人。
“李叔叔,有什么事嗎?”
“雅芳,你爸生前跟我提起過大陸的事情。”李叔叔的聲音很小心,“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
雅芳握著話筒,久久沒有說話。
“李叔叔,您知道怎么去大陸嗎?”
“現在可以了。今年十一月一號,政府剛剛開放大陸探親。”李叔叔停頓了一下,“你真的打算去嗎?”
“我不知道。”雅芳老實地回答,“可是我覺得如果不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那就去吧。”李叔叔的聲音溫和,“你爸這些年一直在關注大陸探親的消息。他曾經跟我說過,如果政策允許,他一定要回去看看。可惜......”
掛掉電話后,雅芳拿出那張發黃的照片,仔細端詳著照片上的女人。她有一雙溫柔的眼睛,眉眼間透著善良和堅韌。雅芳忽然很想知道,這個女人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哥哥又是什么樣子。
接下來的幾天,雅芳開始四處打聽去大陸探親的手續。她跑遍了相關部門,填寫了無數表格,終于拿到了可以赴大陸探親的證明。
“雅芳,你真的要去啊?”銀行的同事小美關心地問道,“聽說大陸很窮很落后,你一個女孩子去那邊安全嗎?”
“我必須去。”雅芳整理著桌上的文件,“我爸臨終前的愿望,我不能不完成。”
“可是你連地址都不知道,怎么找人啊?”
這確實是個問題。父親只說了是山東某個縣,連具體的地名都記不清了。雅芳只能通過紅十字會等機構,嘗試尋找王秀梅的線索。
經過半個月的努力,終于有了消息。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告訴雅芳,在山東省臨沂地區找到了一個叫王秀梅的女人,年齡和背景都符合。
“她現在還住在老家,沒有改嫁,獨自撫養一個兒子長大。”工作人員遞給雅芳一張紙條,“這是詳細地址。”
雅芳接過紙條,手都在發抖。紙條上寫著:山東省臨沂地區某某縣某某村王秀梅。
“那她兒子呢?”雅芳問道。
“據了解,她兒子叫林志華,前幾年離開了村子,現在在縣城工作,具體做什么不太清楚。”
雅芳把紙條緊緊握在手里。她終于找到了線索,找到了那個等了三十八年的女人,找到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哥哥。
1987年12月,雅芳請了長假,帶著父親的照片和一萬塊錢的積蓄,踏上了前往大陸的路程。
從臺北到香港,再從香港到深圳,然后轉火車到山東。這是當時唯一的路線,也是一段充滿未知的旅程。
在香港機場候機的時候,雅芳緊張得手心冒汗。她一遍遍地檢查自己的行李,確認父親的照片還在,確認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還在。
“臺北飛香港的乘客請注意,您乘坐的班機即將起飛......”
廣播聲響起的時候,雅芳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樣。她要去見一個從未謀面的繼母,要去尋找一個不知道是否愿意認她的哥哥。
飛機起飛的瞬間,雅芳透過舷窗看到臺北越來越遠,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這次旅行會帶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到達深圳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雅芳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感受著這片陌生土地的氣息。街道兩邊的建筑和臺北完全不同,空氣中也彌漫著不一樣的味道。
03
第二天一早,雅芳坐上了前往山東的火車。這是一趟漫長的旅程,火車要行駛十幾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
坐在硬座車廂里,雅芳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乘客。他們穿著樸素,說話的口音和臺灣完全不同,但眼神中都透著善良和淳樸。
“姑娘,你是哪里人啊?”坐在雅芳對面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熱情地和她搭話。
“我從臺灣來。”雅芳有些緊張。
“臺灣!”大媽的眼睛亮了,“我們這里很少見到臺灣人呢。你來大陸做什么?”
“我來找人。”雅芳簡單地回答。
“找人啊,找什么人?”
雅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找我的家人。”
大媽點點頭,眼中露出了理解的神色:“這些年分開的家庭太多了,現在能團聚是好事。”
火車在田野中穿行,窗外是一片片農田和村莊。雅芳看著這些陌生的景色,心中既興奮又忐忑。她要去的那個村子就在這片土地上,那個等了三十八年的女人就生活在這里。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顛簸,雅芳終于到達了目的地。從縣城到村子還要坐兩個小時的班車,這段路更加顛簸難行。
班車停在村口的時候,雅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拖著行李箱,按照地址尋找王秀梅的家。
村子不大,問了幾個村民后,雅芳找到了目標。那是一排低矮的平房,院子里種著幾棵棗樹,門前晾著幾件洗好的衣服。
雅芳在門口站了很久,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是該直接說明來意,還是該先試探一下?正在猶豫的時候,院門開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盆剛洗好的衣服。她看到站在門口的雅芳,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找誰?”女人問道。
雅芳仔細看著眼前的女人,瞬間就認出了她。雖然三十八年過去了,雖然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她的眉眼間還是和照片上的女孩一樣溫柔。
“您是王秀梅嗎?”雅芳的聲音有些顫抖。
女人點點頭:“我是。你是......”
“我是林志遠的女兒。”雅芳深吸一口氣,“從臺灣來的林雅芳。”
王秀梅手中的盆子掉在了地上,濕衣服撒了一地。她瞪大眼睛看著雅芳,嘴巴張開卻說不出話來。
“志遠......”王秀梅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小,“志遠他......”
“我爸爸去世了。”雅芳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他臨終前告訴我,在山東還有您和哥哥。”
王秀梅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她上下打量著雅芳,眼中滿含著復雜的情感。
“孩子,快進屋,快進屋。”王秀梅顫抖著聲音說道。
雅芳跟著王秀梅走進了院子。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農家小院,但收拾得很干凈。堂屋里掛著一副中堂畫,兩邊貼著對聯,正中央擺著一張八仙桌。
“坐,坐下說話。”王秀梅給雅芳倒了一杯熱水,自己也坐在對面。
兩個女人面對面坐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氛圍,既陌生又親切。
“志遠他......”王秀梅的聲音哽咽,“他過得好嗎?”
雅芳從包里取出父親的照片,遞給王秀梅:“這是我爸爸最近的照片。”
王秀梅接過照片,眼淚瞬間涌出。照片上的林志遠已經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但眉眼間還是她記憶中那個年輕男人的樣子。
“他老了。”王秀梅輕撫著照片,“我還以為他還是那個二十七歲的小伙子呢。”
“媽。”雅芳突然叫了一聲,然后停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稱呼眼前這個女人。
王秀梅看出了雅芳的窘迫,溫和地笑了笑:“叫我秀梅嬸子吧,或者叫嬸子也行。”
“嬸子。”雅芳乖巧地叫了一聲,“我爸爸臨終前一直念叨著您和哥哥。他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
王秀梅擦掉眼淚,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孩:“你們過得好嗎?”
“我媽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這些年一直是我和爸爸相依為命。”雅芳的聲音很輕,“爸爸是個好父親,雖然話不多,但對我很好。”
04
聽到這話,王秀梅的心情更加復雜了。她既為林志遠找到了幸福而高興,又為自己獨自承受這么多年的痛苦而感到委屈。
“那你媽媽呢?她知道我們的存在嗎?”
雅芳搖搖頭:“我媽媽不知道。爸爸說,他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傷害,所以選擇了沉默。”
王秀梅苦笑了一下:“他總是這樣,什么事都自己扛著。”
“嬸子,您這些年過得怎么樣?”雅芳關心地問道。
“還好。”王秀梅的聲音平靜,“村里的人都很照顧我們母子,志華也很懂事,從小就幫我干活。”
“我哥哥呢?他現在在哪里?”
提到兒子,王秀梅的臉上露出了復雜的表情:“志華三年前離開了村子,去縣城工作了。”
“他做什么工作?”
“具體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王秀梅有些為難,“他不太愿意跟我說他的事情。這孩子從小就有自己的想法,而且......”
“而且什么?”
王秀梅猶豫了一下:“而且他對他爸爸有些怨氣。從小就問為什么別的孩子有爸爸,他卻沒有。我告訴他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他一直不理解。”
雅芳的心一沉。她忽然意識到,這次相認可能并不會像她想象的那樣溫馨。
在王秀梅家住了兩天后,雅芳提出要去縣城找林志華。王秀梅很為難,她不知道兒子會如何接受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
“要不我先去看看情況?”王秀梅建議道,“志華這孩子脾氣有些倔,我怕他接受不了。”
“嬸子,讓我自己去吧。”雅芳堅持道,“我想親自見見我這個哥哥。”
王秀梅拗不過雅芳,只好同意了。她告訴雅芳,林志華在縣城最繁華的街道上有個鋪子,但具體位置她也說不清楚。
“他很少回來,每次回來也是匆匆忙忙的。”王秀梅有些無奈,“這孩子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有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雅芳坐班車到了縣城。這是一個典型的八十年代北方小縣城,街道不寬,兩邊都是低矮的建筑,但已經比村子繁華了很多。
雅芳按照王秀梅的指示,來到了縣城最熱鬧的那條街。這條街上商鋪林立,有賣布的,有賣小商品的,也有飯館和理發店。
她一家一家地詢問,尋找林志華的蹤跡。
“林志華?你說的是那個開照相館的小林?”一個賣包子的大叔熱情地指路,“就在前面不遠,你看到那個紅色招牌就是了。”
照相館?雅芳心中疑惑,加快了腳步。
遠遠地,她就看到了那塊紅色的招牌,上面寫著“志華照相館”幾個大字。門口掛著許多放大的照片,有全家福,有婚紗照,還有一些藝術照。
雅芳站在照相館對面,透過玻璃窗看到里面正有一個年輕男子在給客人拍照。他身材高大,動作熟練,不時地調整著相機的角度,嘴里還在指導客人如何擺姿勢。
“您是要拍照嗎?”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雅芳轉過身,看到一個穿著樸素的年輕女孩。
“不是,我是來找人的。”雅芳指了指照相館,“請問那位是林志華嗎?”
“是啊,林師傅的手藝在我們縣城是最好的。”女孩很驕傲地說道,“很多人都要提前預約呢。”
雅芳的心跳得很快。她要見到她的哥哥了,那個從未謀面的血緣兄弟。但她又有些緊張,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知道他會如何反應。
在照相館對面徘徊了半個小時,雅芳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照相館里很溫馨,墻上掛滿了各種照片。有普通人家的全家福,也有年輕人的藝術照,每一張都拍得很有水準。
“歡迎光臨,請問您要拍什么照片?”那個男子轉過身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
雅芳呆住了,頓時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