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01
那天,我和哥哥正在為一點工作上的分歧而爭執,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像一把尖刀劃破了辦公室里略顯緊張的空氣。屏幕上閃爍著的是鄰居王嬸的號碼,我的心沒來由地一跳。
“喂,王嬸?”
“小……小雨啊……你……你快和你哥回來一趟……你爸媽……你爸媽出事了!”王嬸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哭腔。
“出事?出什么事了?!”我哥一把搶過電話,語氣急切。
“車……車禍……在……在和平路口……你媽……你媽她……”王嬸在那頭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話語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們心上。
我和哥哥腦袋“嗡”的一聲,仿佛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顧不上其他,我們瘋了一樣沖出公司,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和平路。
還未到路口,遠遠地便看見了擁堵的車流和閃爍的警燈。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我們撥開圍觀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馬路中央,被白布覆蓋著的那個熟悉的身影,旁邊,是幾件散落的、沾著泥土和血跡的衣物,還有一個摔扁了的、母親出門常提的布袋子。
而父親,則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癱坐在不遠處的馬路牙子上。他的額頭有擦傷,滲著血,褲腿也撕破了一大塊,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腿。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塊白布,眼神空洞,沒有一絲光彩。幾個警察在他身邊試圖詢問著什么,他卻毫無反應,像個木頭人。
“媽!”我哥發出一聲凄厲的悲鳴,就要沖過去,被警察攔了下來。
我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怎么會這樣?幾個小時前,母親還打電話來說,要和父親一起去參加一個遠房親戚的宴席,叮囑我們晚上記得自己做飯吃。怎么一轉眼,就天人永隔了?
后來,從警察和目擊者的斷續描述中,我們才大致拼湊出事情的經過。父親和母親當時正準備過馬路,一輛失控的貨車突然沖了過來。千鈞一發之際,父親似乎下意識地推了母親一把,但母親還是被撞倒在地,而父親也因為慣性摔倒,擦傷了身體。
貨車司機是個年輕人,被警察控制著,面如死灰,渾身發抖。
母親被當場宣布死亡。
這個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靂,將我們這個原本平靜的家徹底擊碎。哥哥雙眼通紅,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而不自知。我則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耳邊是嗡嗡的鳴響,什么都聽不清,什么都看不見,只有那塊刺眼的白布,在眼前無休止地晃動。
父親自始至終沒有流一滴眼淚,也沒有說一句話。他就那么呆呆地坐著,任憑血從額頭流下,浸濕了衣襟。那種死寂般的沉默,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令人感到絕望。我知道,母親的離去,不僅帶走了他一生的摯愛,也碾碎了他所有的精神支柱。
02
母親的突然離世,給這個家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我和哥哥強忍著巨大的悲痛,開始處理母親的后事,并配合警方的調查。
父親作為事故的唯一直接目擊者和幸存者,是警方詢問的重點。然而,從醫院處理完傷口回到家后,父親的狀態一直非常糟糕。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無論我和哥哥怎么敲門,怎么勸說,他都毫無反應。
負責案件的張警官來了幾次,都因為父親的狀況而無法進行有效的詢問。我們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等待,既擔心父親的身體,也希望能盡快查明事故的真相。
幾天后,父親終于肯開口說話了,但他的精神依舊恍惚,對于事發當時的細節,描述得顛三倒四,充滿了混亂和恐懼。
“……車……很快……我讓她快跑……我推了她……”他喃喃自語,眼神渙散,“……血……好多血……她不動了……”
每當回憶起那個瞬間,他的身體都會不受控制地顫抖,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我和哥哥看著他這個樣子,心如刀割,卻又無能為力。我們知道,那個慘烈的瞬間,已經在他心里刻下了永不磨滅的烙印。
警方根據肇事司機的口供、現場勘查以及部分間接目擊者的證詞,初步判定事故的主要原因是貨車剎車失靈,加上司機在接近路口時未能充分減速。但父親當時為什么要和母親橫穿馬路,而不是走稍遠一點的人行橫道,成了一個讓人不解的疑點。
對于這個問題,父親卻始終無法給出一個清晰的回答。他只是反復說:“……趕時間……她說……快到了……”
最終,經過一系列的調查取證,這起事故被定性為交通意外。肇事司機及其所屬公司承擔了主要的賠償責任,司機本人也將面臨法律的制裁。
事情似乎有了一個“結果”,但籠罩在我們家上空的悲傷和壓抑卻絲毫沒有減少。父親變得更加沉默,眼神中常常充滿了深深的自責和無法排解的痛苦。他會突然在吃飯的時候停下筷子,怔怔地看著母親空著的座位發呆;他會在深夜里一個人坐在客廳,對著母親的遺像喃喃自語。
哥哥和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我們試圖安慰他,開導他,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意外是誰也無法阻止的。但父親就像一座孤島,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里無法自拔。
我們知道,他把母親的死,歸咎到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帶著母親出門,如果不是他選擇了橫穿馬路……這些無法求證的“如果”,像一條條毒蛇,日夜啃噬著他的心。
03
母親下葬后,家里的氣氛愈發沉重。我和哥哥輪流請假在家陪伴父親,生怕他一個人在家會出什么意外。但父親依舊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對我們的關心和陪伴也顯得有些麻木。他常常一個人枯坐整天,目光呆滯,仿佛靈魂也隨著母親一同離去了。
曾經,母親是這個家的核心,是父親全部的精神寄托。母親勤勞能干,性格開朗,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父親不識字,性格也有些內向固執,家里的很多事情,小到柴米油鹽,大到人情往來,都是母親在操持。母親就像一棵大樹,為父親遮風擋雨。如今大樹倒了,父親這棵原本依附于樹的藤蔓,便徹底失去了方向和支撐。
就在我們都以為父親會這樣一直消沉下去的時候,大約在母親去世一個多月后的一天,他突然把我叫到他房間。
他的房間依舊保持著母親在世時的樣子,只是少了母親的身影,顯得空曠而冷清。他坐在床邊,手里捏著一本我小時候用過的、已經泛黃的識字課本,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我,嘴唇囁嚅了半天,才用一種近乎沙啞的聲音說:“小雨……爸……爸想學寫字。”
我愣住了。哥哥聞聲也走了進來,和我交換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
父親這輩子最不待見的就是筆墨紙硯。他總說自己是莊稼漢出身,能認得錢,會算賬就行了,學那些彎彎繞繞的字有什么用。母親生前也勸過他幾次,說多少認點字,出門也方便,但他總是不以為然。
“爸,您……您怎么突然想學寫字了?”我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刺激到他。
父親低下頭,粗糙的手指在課本的封面上摩挲著,聲音低沉而壓抑:“你媽……她生前總說,不識字,心里憋屈,想說的話……說不出來,也記不住……”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現在……也覺得憋屈。有些話……我想……我想寫下來。”
“寫什么?”哥哥忍不住問。
父親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近乎懇求的目光看著我們:“你們……教教我,行嗎?”
我和哥哥還能說什么呢?盡管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一絲隱隱的不安,但看到父親那雙渾濁卻又帶著一絲執拗的眼睛,我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或許,學寫字能成為他轉移悲傷,重新找到一點生活目標的方式。
于是,從那天起,我和哥哥便輪流當起了父親的“老師”。父親學得很吃力,他年紀大了,記憶力差,手也因為常年干粗活而顯得笨拙僵硬。一個簡單的字,他要反復學上幾十遍,寫上幾百遍,才能勉強記住。第二天,又可能忘得一干二凈。
他常常因為寫不好一個字而急得滿頭大汗,甚至會像個孩子一樣,把鉛筆和本子扔在桌上,懊惱地說:“不學了!太難了!比下地干活還難!”
每當這時,我和哥哥都會耐心地鼓勵他,一遍遍地糾正他的筆順,手把手地教他寫。我們不知道他學字究竟是為了什么,他想寫下的那些“話”又是什么。他從不肯多說,只是固執地、默默地學著。
他學字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白天,他會拿著小本子,對著街上的招牌、報紙上的標題,一個個地認,一個個地記。晚上,他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在昏黃的燈光下,一筆一劃地練習,常常到深夜。
看著父親日漸消瘦的臉龐和他那雙因過度練習而有些紅腫的手,我和哥哥心中五味雜陳。我們既為他能找到一件事情來分散注意力而感到一絲欣慰,又為他這種近乎自虐般的學習勁頭而感到深深的擔憂。他那沉默的堅持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和決心?
04
光陰在父親沙沙的寫字聲中一天天流逝,不知不覺,距離母親的周年忌日越來越近了。
經過近一年的苦練,父親的字總算有了些模樣。雖然依舊談不上工整漂亮,但至少已經能夠清晰地表達他想寫的內容。他認識的字也越來越多,從最初的寥寥無幾,到能磕磕絆絆地讀懂一些簡單的故事和新聞。
學會寫字后,父親的精神狀態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他不再像最初那樣完全封閉自己,偶爾也會和我和哥哥說上幾句話,問一些關于字詞的問題。他會把自己寫好的字拿給我們看,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像個等待老師批改作業的小學生。
我和哥哥都會耐心地看,然后由衷地夸他進步神速。每當這時,他的臉上才會露出一絲久違的、淺淡的笑容。
我們一度以為,時間真的能治愈一切,父親或許能慢慢走出喪妻之痛,學寫字這件事,也為他的晚年生活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
然而,就在母親周年忌日臨近的前一周,我敏銳地察覺到,父親又變得有些反常了。
他練字的時間驟然減少,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時,他會拿出紙和筆,鋪在桌上,卻遲遲不下筆,只是眉頭緊鎖,像是在做一個極度艱難的決定。他原本就少言寡語,那幾天更是沉默得可怕,臉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凝重和悲傷,仿佛又回到了母親剛去世時的狀態。
我和哥哥都有些擔心,旁敲側擊地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遇到了什么煩心事。他總是搖搖頭,說沒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那種熟悉的不安感再次向我們襲來。父親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比他任何時候的消沉都更讓我們感到心悸。
母親周年忌日那天,我和哥哥陪著父親去給母親掃墓。墓碑前,父親一言不發,只是用他那雙粗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眷戀和悲傷。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西下,才在我和哥哥的攙扶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我們以為,這只是觸景生情,是忌日帶來的正常情緒宣泄。
然而,三天后的傍晚,我下班回家,像往常一樣推開家門,喊了一聲:“爸,我回來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我沖進父親的房間,里面空無一人,床鋪疊得整整齊齊,仿佛沒人睡過一樣。桌子上,他常用的那個小本子和鉛筆也不見了。
“哥!爸呢?”我慌忙給哥哥打電話。哥哥說他今天公司加班,還沒回家,早上出門時父親還好好的。
我的心越來越沉,手腳也開始發涼。父親幾乎從不獨自出遠門,他能去哪里?
就在我焦急地在屋子里團團轉,不知所措的時候,我的目光掃過客廳的茶幾。茶幾上,整齊地放著幾張信紙,上面用黑色水筆寫著字。最上面一張,用父親那歪歪扭扭卻又異常用力的字跡,寫著兩個字——
“小雨”。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了上來。是給我的信!
我顫抖著拿起那幾張信紙,入手很輕,卻感覺重逾千斤。那熟悉的字跡,此刻看來卻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05
客廳里的光線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頑固地從窗簾的縫隙中擠進來,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幾道狹長而扭曲的光斑。我僵立在茶幾旁,手中緊緊攥著那幾張薄薄的信紙,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
“小雨”——父親那略顯笨拙卻又充滿力量的字跡,此刻像一把燒紅的錐子,狠狠地刺入我的眼中。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幾乎捏不住那輕飄飄的紙張。一種巨大的、無法言說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將我淹沒。
遺書!
這兩個字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在我的腦海中炸開,震得我頭暈目眩。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翻開了第一張信紙。
紙張有些粗糙,是父親平時練習寫字用的那種廉價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每一個字都很大,很用力,仿佛要將所有的力氣都傾注在筆尖。有些筆畫因為用力過猛,甚至劃破了紙的表層,留下淡淡的墨痕。
我的目光,帶著無邊的恐懼和一絲不切實際的僥幸,落在了信紙的最上方。
那映入眼簾的第一行字,像是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地擊中了我的靈魂,將我瞬間打入了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