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01
我的童年,曾經像一幅色彩明麗的油畫,父母的愛是那畫中最溫暖的底色。父親是中學物理老師,儒雅博學,總能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最復雜的物理現象,他會指著夜空,告訴我牛郎星和織女星的傳說,也會在下雨天,抱著我坐在窗前,聽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說那是大自然的交響樂。母親是一家醫院的護士長,溫柔干練,她的懷抱永遠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卻是我心中最安心的港灣。她會在我生病時,徹夜不眠地守護;會在我取得一點點成績時,笑得比我還開心。
我們家住在城南的老式居民樓里,雖然不大,但總是被母親收拾得一塵不染,陽臺上種滿了花花草草。每個周末,父親會騎著那輛老舊的二八自行車,前面橫杠上坐著我,后面帶著母親,去郊外的田野里采風,或者去公園的湖邊釣魚。那時的天空似乎總是很藍,陽光總是很暖,連空氣里都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我以為這樣的幸福會天長地久,直到那個黑色的星期三。
那天,天陰沉沉的,像是預示著什么。下午,我正在學校上美術課,畫我心中的“幸福之家”——爸爸媽媽和我,手牽著手,站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畫筆還沒來得及蘸上代表天空的藍色,班主任李老師突然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徑直來到我身邊,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異常溫柔又帶著一絲顫抖的聲音對我說:“林遠,你二姑來接你了,你先跟她回家?!?/p>
我有些困惑,平時都是媽媽來接我,今天怎么會是二姑?而且,李老師的眼神,讓我感到一絲莫名的慌亂。
走出教室,我看到了二姑。她站在走廊的盡頭,穿著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布褂子,頭發簡單地盤在腦后,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吹轿?,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快步走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涼,還微微有些顫抖。
“遠兒,跟二姑回家?!彼穆曇羯硢 ?/p>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小聲問:“二姑,我爸媽呢?”
二姑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拉著我往校外走,腳步有些踉蹌。直到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低得像蚊子哼:“遠兒,你爸媽……他們出差了,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可能……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
“很遠是多遠?比上次爸爸去北京開會還遠嗎?”我仰著頭,努力想從二姑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二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她一把將我緊緊摟在懷里,滾燙的淚水滴在我的脖頸上。那一刻,一種巨大的恐懼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后來我才知道,所謂的“出差”,是一個冰冷而殘酷的謊言。我的父母,在我沉浸于課堂書本的時候,永遠地離開了我。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一輛失控的貨車,撞毀了他們乘坐的轎車,也撞碎了我整個世界。那幅未完成的“幸福之家”,成了我童年最后、也是最奢侈的定格。
那一年,我八歲。世界在我眼前,瞬間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灰暗。
02
父母的葬禮,是在一片壓抑的啜泣聲中完成的。我穿著黑色的孝服,懵懵懂懂地跟著大人們磕頭、作揖,看著父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們依然帶著熟悉的微笑,那么溫暖,卻又那么遙遠。我不太明白死亡究竟意味著什么,只知道,以后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再也聽不到父親講故事,再也感受不到母親懷抱的溫暖了。
親戚們來了又走,留下一陣陣嘆息和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偌大的房子,一下子空蕩蕩的,充滿了死寂。我常常一個人坐在父母的房間里,抱著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那件毛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不知飄向何方時,二姑站了出來。
二姑叫林淑蘭,是我父親的親妹妹。她比父親小五歲,卻顯得比父親蒼老許多。她的命也苦,姑父在她兒子,也就是我表弟周浩剛滿周歲時就因病去世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這些年,二姑一個人拉扯著周浩,在街道工廠里做著最苦最累的活計,勉強維持生計。她自己就是個寡婦,生活本已不易。
葬禮結束后,家里的長輩們聚在一起商量我的去處。大伯說他家孩子多,負擔重;三叔說他常年在外跑生意,顧不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推諉和為難。我像一件無人認領的行李,被擱置在一旁。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二姑突然開口了,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哥嫂走了,遠兒就是我的孩子。以后,遠兒跟我過?!?/p>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自己。我抬起頭,看著二姑那張布滿愁苦卻又透著一股韌勁的臉。她的眼睛里,有疲憊,有悲傷,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淑蘭,你……”大伯有些遲疑,“你一個人帶著周浩已經夠不容易了,再加一個遠兒,你怎么撐得住?”
“撐得住撐不住,都得撐?!倍玫恼Z氣很平靜,“總不能讓孩子沒了依靠。哥嫂在天有靈,也會安心的?!?/p>
就這樣,我被二姑領回了家。二姑的家比我家小很多,也簡陋很多。一間十來平米的小屋,用布簾隔開,外面是吃飯待客的地方,里面是二姑和表弟周浩的床。我的加入,讓這個本就逼仄的空間更顯得擁擠。二姑在靠墻的地方,用幾塊木板給我搭了一張小小的床鋪。
表弟周浩比我小一歲,虎頭虎腦的,起初對我這個突然闖入他生活的不速之客充滿了敵意。他會搶我的玩具,會故意把我的書本藏起來,甚至會趁二姑不注意偷偷掐我。我默默忍受著,因為我知道,我現在是寄人籬下。
二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沒有偏袒自己的兒子,反而對周浩更加嚴厲。有一次,周浩又故意弄壞了我新買的文具盒,二姑氣得拿起雞毛撣子就要打他。我嚇得趕緊拉住二姑的胳膊,連聲說:“二姑,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的?!?/p>
二姑看著我,眼神復雜。她放下雞毛撣子,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又摸了摸周浩的頭,說:“你們倆,以后就是親兄弟。要相互扶持,不能窩里斗,知道嗎?”
周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生活的艱難是顯而易見的。二姑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回來還要給我們做飯、洗衣、輔導功課。她常常忙到深夜,我們都睡著了,她還在昏黃的燈光下縫補衣服,或者給人家糊紙盒掙點零用錢。她的背,似乎比以前更駝了。
我開始學著懂事,學著幫二姑分擔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我會早早起床,把地掃干凈,會幫二姑擇菜,會帶著周浩一起寫作業。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我必須盡快長大,成為二姑的幫手,而不是累贅。
03
日子在柴米油鹽的瑣碎和清貧中一天天滑過。二姑就像一棵扎根在貧瘠土地上的老樹,用她并不強壯的枝干,為我和周浩撐起了一片雖然不大,卻能遮風擋雨的天空。
生活的拮據是常態。二姑的工資微薄,要養活我們三個半大的孩子(我指的是我和周浩都處在快速成長的階段,飯量大,衣服也總是不夠穿),實在是捉襟見肘。很多時候,餐桌上只有簡單的青菜豆腐,肉是逢年過節才能見到的奢侈品。我和周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常常覺得餓。懂事的我從不開口喊餓,但周浩年紀小,有時會忍不住抱怨:“媽,我想吃肉,我想吃雞腿。”
每當這時,二姑總是會愧疚地摸摸周浩的頭,說:“等發了工資,媽就給你們買?!比缓?,她會把碗里僅有的幾片炒肉或者一個咸蛋黃悄悄夾到我和周浩的碗里,自己則低頭扒拉著白飯。
有一次,學校組織春游,每個學生要交十塊錢的費用,外加自備午餐。那十塊錢,在當時對我們家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我猶豫了很久,不敢跟二姑開口。晚上,二姑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主動問我:“遠兒,學校是不是有什么活動?。俊?/p>
我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說了。二姑聽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從床頭一個小鐵盒里,小心翼翼地數出十塊錢,塞到我手里,說:“去吧,別讓同學看扁了。午餐二姑給你準備?!蹦清X,皺巴巴的,帶著二姑手心的余溫。我知道,這可能是她從牙縫里省出來的。
春游那天,我的午餐盒里,裝著兩個白煮蛋和幾個饅頭。雖然簡單,但我吃得比誰都香。我知道,那是二姑用她的辛勞換來的。
為了補貼家用,二姑在工廠下班后,還會去夜市擺地攤,賣些自己納的鞋墊、做的小手工藝品。我和周浩會幫她看攤。城市的夜晚,燈火闌珊,人來人往。二姑一邊招攬顧客,一邊還要時不時地看看我們是否寫完了作業。寒風吹過,她會把我們摟得更緊一些。
生活的艱辛并沒有磨滅二姑對我們教育的重視。她常說:“我和你姑父都沒讀多少書,吃了沒文化的虧。你們倆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出息,才不用像我這么辛苦。”她不認識幾個字,卻想方設法給我們創造好的學習環境。家里那張唯一的方桌,晚上總是留給我們寫作業,她自己則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借著昏暗的燈光干活。
我和周浩漸漸長大,也漸漸懂得了二姑的不易。我們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打鬧,反而多了一份同病相憐的默契。周浩雖然學習成績不如我,但力氣大,肯吃苦,會主動幫二姑分擔一些體力活。放學路上,他會搶著幫我背書包,盡管他的書包也同樣沉重。
有一次,鄰居家的孩子欺負我,罵我是“沒爹沒媽的野孩子”。我氣得眼圈通紅,卻不知如何反駁。周浩看到了,二話不說沖上去,跟那個孩子扭打在一起,把對方打得鼻青臉腫。他也因此挨了二姑一頓狠狠的批評,但晚上,他偷偷對我說:“哥,以后誰敢欺負你,我就揍他!”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來自這個小我一歲的表弟最純粹的保護。
在二姑的悉心照料下,我們像兩棵在夾縫中努力生長的小樹,雖然經歷風雨,卻也努力地向上伸展。二姑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三個人的生活,也教會了我們什么是責任,什么是堅韌,什么是愛。她的恩情,早已深深刻在我的骨子里,融入我的血液中。我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讓二姑過上好日子,讓她不再那么辛勞。
04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轉眼間,我和周浩都到了考大學的年紀。那段日子,家里的氣氛既緊張又充滿了期待。二姑比我們還要上心,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們做些她認為“補腦”的食物,盡管那些食物依然樸素。晚上,她會悄悄給我們掖好被角,然后坐在床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為我們縫補衣服,一坐就是半宿。
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考上一所重點大學是意料之中的事。喜訊傳來的那天,二姑激動得熱淚盈眶,她拉著我的手,翻來覆去地說:“好,好,遠兒有出息了!你爸媽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彼踔疗铺旎牡刭I了一只燒雞,算是慶祝。那是我記憶中,二姑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然而,周浩的成績卻不盡如人意,他與大學失之交臂。看得出來,他很失落,二姑也很替他惋惜,但她并沒有過多地責備,只是安慰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考不上大學不代表就沒有出路。只要肯努力,做什么都能做出名堂?!?/p>
我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心里五味雜陳。喜悅之余,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和對二姑的牽掛。學費和生活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我不想再給這個本就拮據的家增添負擔。
二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她從那個熟悉的鐵盒子里,取出厚厚的一疊錢,塞到我手里:“遠兒,這是二姑給你攢的學費。你安心去上學,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二姑還沒老,還能干得動。”
我捏著那沓用汗水浸泡過的錢,眼眶瞬間就紅了。我知道,這些錢是二姑沒日沒夜干活,一分一厘省下來的。它不僅僅是錢,更是二姑沉甸甸的愛和期望。
“二姑……”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傻孩子,哭什么?!倍脦臀也寥パ蹨I,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到了大學要好好學習,別辜負了二姑的期望。記得按時吃飯,別凍著餓著?!?/p>
開學那天,是二姑和周浩一起送我去的火車站。臨上車前,二姑往我手里塞了幾個煮熟的雞蛋,還有一包她親手做的醬菜。她說:“窮家富路,路上吃。到了學校,記得給家里來個電話報平安?!?/p>
我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踏上了北上的列車。火車緩緩開動,窗外二姑和周浩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視線中。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兒行千里母擔憂”,雖然她只是我的二姑,但在我心里,她早已勝過親生母親。
大學四年,我刻苦學習,年年都拿獎學金。除了學習,我還利用課余時間做兼職,家教、發傳單、在餐館打工,只要能掙錢的活,我都干。我希望能盡快實現經濟獨立,減輕二姑的負擔。每次放假回家,我都會把攢下的錢交給二姑,但她總是推辭,說:“你自己留著用,二姑不缺錢。”我知道她是怕我委屈自己。
畢業后,我順利進入了一家大型跨國公司工作。憑借著在大學里打下的堅實基礎和一股不服輸的韌勁,我很快在公司站穩了腳跟,職位和薪水也穩步提升。我終于有能力讓二姑和周浩過上好一點的生活了。我把二姑接到了我工作的城市,給她租了一套寬敞明亮的房子,想讓她頤養天年。周浩則選擇留在家鄉,跟著一個老師傅學起了木工手藝,他說他喜歡那種把一塊塊木頭變成精美家具的感覺。
日子一天天好起來,我以為苦盡甘來,終于可以好好報答二姑的養育之恩。我給她買新衣服,帶她去高級餐廳,陪她去各地旅游,想把過去缺失的那些美好都彌補給她。二姑每次都笑得很開心,但眼神里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客氣和疏離,仿佛我們之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紗。我知道,她還在為我操心,怕我亂花錢,怕我照顧不好自己。
05
時光荏苒,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這二十年里,我從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成長為公司里能夠獨當一面的部門主管。我在工作的城市買了房,安了家,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生活平靜而安穩,偶爾的波瀾也總能被妥善化解。
二姑沒有在我身邊長住,她說不習慣大城市的生活,還是喜歡老家的清凈。拗不過她,我只好把她送回了老家,但每個月都會給她寄去足夠的生活費,也時常打電話回去問候。周浩的手藝越來越好,自己開了個小小的家具作坊,生意也還過得去,娶了媳婦,生了個可愛的女兒。我們兩家雖然相隔千里,但親情依舊濃厚。
我時常會想起小時候在二姑家度過的那段清苦卻又充滿溫暖的歲月。二姑的恩情,像一粒種子,早已在我心中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我一直覺得,無論二姑有什么需要,我都會義無反顧地滿足她,這是我作為“兒子”應盡的孝道。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份我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孝道”,會在一個普通的下午,面臨如此嚴峻的考驗。
那天,我正在公司處理一份緊急的季度報告,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二姑打來的。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和沙啞,這讓我心里咯噔一下。
“遠兒,你……你現在忙嗎?”二姑的聲音有些猶豫。
“不忙,二姑,您說?!蔽冶M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傳來二姑帶著哭腔的聲音:“遠兒,二姑……二姑遇到難處了,想……想跟你借點錢。”
借錢?我有些意外。這些年,二姑從未主動向我開口要過錢,每次我給她寄錢,她都說夠用,甚至還會把一些錢悄悄存起來,說要留給我孩子。是什么樣的難處,能讓她如此難以啟齒?
“二姑,您別急,慢慢說,需要多少錢?家里出什么事了?”我連忙問道。
“是……是救命的錢。”二姑的聲音哽咽了,“遠兒,二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跟你開這個口……”
救命的錢!這四個字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能讓二姑說出“救命”二字的,絕非小事。
“二姑,您先別慌,告訴我具體是什么情況,需要多少錢,我馬上想辦法!”我急切地說道,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著銀行卡里的余額和可以動用的資金。
電話那頭,二姑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她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絕望。隨著她的講述,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在我胸中翻騰。我握著電話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
當二姑終于把情況說明白之后,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只剩下她壓抑的啜泣聲。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過了許久,我聽到自己用一種異常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二姑,這錢,我不可能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