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有些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注定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有些離別看似是結束，其實是另一種開始。當一個成年人終于鼓起勇氣回到故鄉，準備面對那個曾經傷害過他的人時，等待他的不是預想中的對峙或和解，而是一個更加殘酷的現實。
時間是世界上最公平也最殘忍的東西，它帶走了恨意，也帶走了彌補的機會。

01

2008年春天的那個雨夜，10歲的林曉川永遠不會忘記。

雨水敲打著窗戶，發出單調的聲響。林曉川坐在小板凳上，看著父親林志遠拿著他的數學試卷。試卷上紅紅的72分特別刺眼。

林志遠的臉色很難看。母親宋芳去世還不到半年，父親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每天早出晚歸，在工廠里干活，回家時總是一身疲憊。

“你看看這道題，這么簡單都做錯了。”林志遠指著試卷上的一道應用題，聲音有些顫抖。

林曉川低著頭，不敢說話。他知道父親心情不好，這幾個月經常因為一點小事就發脾氣。

“還有這道，老師講過多少遍了？”林志遠的聲音越來越大，“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課？”

林曉川想說自己有認真聽課，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看到父親眼里的失望，那種失望比憤怒更讓他害怕。

林志遠把試卷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響。他揉了揉太陽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這樣下去，將來能有什么出息？”林志遠看著兒子，疲憊地說道，“我真是白養你了。”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直接扎進了林曉川的心里。他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但是他強忍著沒有哭出聲。母親不在了，父親也不要他了。這個想法在他小小的腦袋里越來越清晰。

“我去睡覺了。”林曉川小聲說道，然后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林志遠看著兒子的背影，心里也很難受。他知道自己說話太重了，但是工廠里的活越來越難做，工資也在減少，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妻子走了，留下他一個人帶孩子，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

夜深了，林志遠終于睡著了。林曉川悄悄地起床，他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爸爸，既然你覺得白養我了，那我走了。”

他把紙條放在桌子上，然后輕輕地打開門。外面的雨還在下，但是他沒有猶豫。他拿了一件外套，還有自己存的二十多塊錢，就這樣離開了家。

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林曉川心里既害怕又委屈。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離開這個讓他感到不被需要的地方。

02

火車站里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坐著的小男孩。

林曉川已經在這里待了三天了。他的錢快花完了，肚子也餓得厲害。晚上就睡在車站的椅子上，白天四處游蕩。

“小朋友，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問道。

林曉川害怕地往后縮了縮，不敢說話。這幾天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有好心的，也有不懷好意的。他學會了保護自己。

中年男人看起來很和善，手里拿著一個包子。“餓了吧？吃點東西。”

林曉川接過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男人看著他，眼里有些心疼。

“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曉川搖搖頭，“我沒有家。”

這句話不是真的，但是對于他來說，那個家已經不需要他了。

男人叫王師傅，在車站附近開了一家小餐廳。他看林曉川可憐，就把他帶回了餐廳。

“你可以住在這里，幫我干點小活，我給你吃的。”王師傅說道。

就這樣，林曉川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活。他在餐廳后廚洗碗，打掃衛生，慢慢學會了很多東西。王師傅對他很好，從來不問他的過去。

兩年后，王師傅因為生意不好，關了餐廳。臨走的時候，他給了林曉川一些錢，還有一個地址。

“你去找這個人，他是我的朋友，會照顧你的。”

林曉川拿著地址，心里五味雜陳。這兩年里，他長高了很多，也懂事了很多。但是心里的那個傷口，一直沒有愈合。

按照地址，林曉川找到了江老師。江老師是個退休的中學教師，六十多歲了，一個人住在一個小院子里。

“王師傅跟我說過你的情況。”江老師看著林曉川，“你想上學嗎？”

林曉川點點頭。這兩年里，他經常看到同齡的孩子背著書包上學，心里很羨慕。

江老師給林曉川安排了學籍，讓他重新開始讀書。林曉川知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學習格外努力。江老師也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孩子，經常輔導他功課。

“你很聰明，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江老師經常這樣鼓勵他。

每當這個時候，林曉川就會想起父親說過的那句話。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有出息，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時間過得很快，林曉川讀完了初中，又讀完了高中。2018年，他考上了深圳的一所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專業。

江老師很高興，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他交學費。“孩子，好好讀書，以后要做個有用的人。”

大學四年，林曉川依舊很努力。他知道自己的出身，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背景，只能靠自己的努力。畢業后，他留在深圳工作，進了一家科技公司。

憑著過人的技術和勤奮的態度，林曉川很快在公司里嶄露頭角。三年后，他成了技術主管，有了自己的團隊，工資也漲了不少。

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想起那個雨夜，想起父親疲憊的面容，想起那句“白養你了”。

03

2023年春節前的一個晚上，林曉川坐在自己的公寓里，看著窗外的霓虹燈。

25歲的他，在深圳已經站穩了腳跟。公司給他配了車，他也買了房子，生活看起來很成功。但是心里總有一個空洞，怎么也填不滿。

“小林，過年回家嗎？”同事小張問他。

“我沒有家。”林曉川總是這樣回答。

但是這句話說出口之后，他自己都覺得不對。他是有家的，只是離開得太久，不知道那個家現在是什么樣子。

那天晚上，林曉川失眠了。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母親的笑容，想起了父親粗糙的大手，也想起了那個讓他離家出走的雨夜。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逃避。逃避那段痛苦的記憶，逃避那個曾經傷害過他的父親，也逃避自己內心的脆弱。

“也許該回去看看了。”他對自己說。

第二天，林曉川就開始打電話回家。家里的固定電話號碼他一直記得，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忘記過。

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他又打了一次，還是沒有人接。

連續打了好幾天，都是這樣。林曉川開始擔心起來。也許父親搬家了，也許電話壞了，也許...他不敢往下想。

“也許他只是出門了。”林曉川安慰自己。

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林曉川終于下定決心買了回家的火車票。坐在火車上，他的心情很復雜。既期待又害怕，既想見到父親，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15年了，他變了很多，父親也一定變了很多。那句“白養你了”，也許父親早就忘記了，也許他還在生氣。

火車在夜里行駛，窗外的景色在快速倒退。林曉川靠在窗邊，心里想著各種可能的場景。也許父親會很高興，也許會很生氣，也許會很冷漠。

但是他想好了，不管父親是什么態度，他都要說聲對不起。畢竟，是他先離開的，是他讓父親擔心了這么多年。

04

火車到站的時候，天剛剛亮。

林曉川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小鎮還是老樣子，只是街道上多了一些新的店鋪。他走在熟悉的路上，心跳得很快。

家還在那里，但是看起來很破舊。院子里長滿了雜草，門上的油漆已經剝落了。林曉川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才敲門。

沒有人回應。他又敲了幾次，還是沒有動靜。

“曉川？真的是你嗎？”

林曉川轉過身，看到鄰居陳大媽正看著他，眼里滿是驚訝。

“陳大媽，我爸呢？”林曉川急忙問道。

陳大媽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孩子，你爸爸已經不在了。不，不是死了，是失蹤了，已經三年了。”

林曉川感覺天旋地轉，“什么意思？”

“你跟我來，慢慢說。”陳大媽拉著他的手，走向她的家。

坐在陳大媽家里，林曉川聽著她慢慢講述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你走了以后，你爸爸就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陳大媽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他辭了工作，把所有的錢都用來找你。貼尋人啟事，去各個城市，我勸他報警，他說孩子是因為他才跑的，警察也不會管。”

林曉川聽著，心里越來越難受。

“這些年他瘦了很多，頭發也白了。三年前的春天，他說要去一趟省城，說有人給他提供了線索。我勸他別去了，身體不好，可是他不聽。”陳大媽的聲音有些哽咽，“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報警了嗎？”林曉川問道。

“報了，警察也找了，但是沒有消息。你爸爸沒有身份證，又不愛跟人說話，要找到他太難了。”

林曉川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他本以為回來會見到一個憤怒的父親，或者一個冷漠的父親，但是他沒有想到父親居然不在了。

“家里的鑰匙我有一把，你先回去看看吧。”陳大媽把鑰匙遞給他，“這些年我經常去打掃，怕老鼠進去。”

林曉川接過鑰匙，走向自己的家。

推開門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家里的擺設幾乎沒有變，只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客廳里還放著他小時候的照片，茶幾上還有那張讓他離家出走的試卷。

林曉川走進父親的房間，房間很簡陋，一張床，一個柜子，還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木頭箱子，箱子上面積了很多灰塵。

他打開箱子，里面裝滿了各種東西。有尋人啟事，上面印著他小時候的照片；有他從小到大的所有照片，包括一些他都不記得的；還有一本厚厚的日記。

林曉川拿起日記，封面上寫著“尋找曉川”四個字。他的手在顫抖，不敢打開。

05

林曉川坐在父親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日記本。

第一頁的日期是2008年4月15日，就是他離家出走的第二天。

“曉川走了，都怪我說話太重。我該死，孩子媽媽剛走，我還對孩子發脾氣。今天到處找了，沒有找到。明天去派出所報案。”

字跡很潦草，可以看出寫的時候心情很著急。

林曉川繼續往下翻。

“2008年4月16日：派出所說孩子自己走的，不算失蹤，要等48小時才能立案。我等不了，去火車站找。”

“2008年4月20日：貼了尋人啟事，有人說在車站見過類似的孩子，我去了，不是曉川。”

“2008年5月20日：今天去了北京火車站，沒有找到。聽說很多孩子會去大城市。我要去上海看看。”

每一頁都記錄著父親尋找他的過程，有些地方還畫著簡單的地圖，標注著去過的地方。

“2008年12月31日：今年快結束了，曉川還是沒有消息。今天是除夕，我給你買了餃子，放在冰箱里，等你回來吃。”

林曉川的眼淚掉在了日記本上。他從來沒有想過，父親會這樣堅持地尋找他。

“2010年春節：又是一年過去了，曉川你在哪里？爸爸錯了。那天不應該說那些話，你還小，不懂事是正常的。爸爸心情不好，不應該對你發脾氣。”

“2010年6月：辭職了，專心找你。存款不多了，但是沒關系，找到你比什么都重要。”

翻到2015年的時候，林曉川看到了一段特別的記錄。

“2015年國慶：今天是你17歲生日，爸爸給你買了生日蛋糕，但你不在。我每年都給你買生日蛋糕，放在冰箱里，希望有一天你能回來吃到。”

“2015年12月：學會上網了，網吧的小伙子教我的。我在網上發帖找你，有很多好心人幫忙轉發。也許這樣能找到你。”

日記記錄得越來越詳細，父親去過的城市越來越多。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成都...幾乎所有的大城市他都去過。

“2018年3月：在深圳待了一個月，沒有找到你。這個城市太大了，人太多了。我住在最便宜的旅館，每天在街上走，希望能遇到你。”

林曉川看到這里，心里一陣刺痛。2018年，正是他大學畢業來深圳工作的時候。如果父親再多待一段時間，也許他們就能見面了。

“2019年6月：身體不太好，醫生說是太累了。但是我不能停下來，曉川還在等我找到他。”

“2020年春節：今年因為病情，不能到處找了。但是我相信你還活著，相信你過得很好。爸爸老了，可能找不動了，但是爸爸永遠等你回家。”

日記的最后一頁是2020年3月。

“聽說深圳有個叫林曉川的年輕人在科技公司工作，獲了獎。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叫林曉川的人很多，但是我想去看看。如果是你，爸爸就太高興了。如果不是，就當去深圳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林曉川看到后震驚了。父親竟然知道他的消息，甚至知道他獲獎的事情。

他趕緊翻找箱子里的其他東西，果然找到了一張報紙，上面刊登著他獲得公司創新獎的新聞，還有他的照片。報紙已經被翻看得很破舊，邊角都磨破了。

林曉川抱著日記本，放聲大哭。他這才明白，這些年來父親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他，即使身體不好了，即使沒有錢了，也沒有停止過。

而他，卻以為父親不要他了，以為那句“白養你了”是父親的真心話。

06

第二天一早，林曉川就去了當地派出所。

“我要找我的父親林志遠，他三年前失蹤了。”林曉川對值班民警說道。

民警調出了檔案，“林志遠，60歲，三年前去省城后失蹤。我們當時也做了調查，但是沒有找到有效線索。”

“能調監控錄像嗎？”

“時間太久了，監控錄像早就沒有了。但是我們當時調查過，他確實是坐長途汽車去的省城，在汽車站買的票。”

林曉川記下了汽車站的信息，馬上趕到省城。

省城的長途汽車站很大，人來人往。林曉川找到了站長，說明了情況。

“三年前的事情，我們這里人員流動很大，可能沒有人記得了。”站長很為難，“你可以去問問老員工。”

林曉川在車站里轉了一整天，問了很多人，終于找到一個售票員認出了父親的照片。

“這個老人我有印象，他當時問我去深圳的車票，但是我們這里沒有直達深圳的班車。我告訴他可以先到廣州，再轉車去深圳。”

“他買了去廣州的票嗎？”

“買了，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他拿錢的時候手在抖，看起來身體不太好。”

林曉川又趕到廣州，在長途汽車站繼續尋找線索。這次運氣不太好，問了很多人都沒有印象。

他開始在廣州的各個醫院、救助站尋找。在第三人民醫院，一個護士認出了照片。

“這個老人我記得，大概兩年前住過我們這里。沒有身份證，我們也不知道他的詳細信息，只知道姓林。”

“他怎么樣？嚴重嗎？”

“腦部有外傷，記憶有些混亂。住了半個月，恢復得還不錯。出院的時候說要去深圳找兒子。”

林曉川心里一緊，“后來呢？”

“我們勸他先聯系家人，但是他堅持要自己去找。看他身體恢復得差不多，我們也不能強留他。”

護士又想起了什么，“對了，他總是拿著一張報紙，說上面有他兒子的照片。我們都覺得他可能是記憶出了問題，因為報紙上的人看起來很年輕，像是成功人士，不太可能是失蹤的孩子。”

林曉川知道，那張報紙就是報道他獲獎的新聞。父親沒有記錯，那個成功的年輕人確實是他的兒子。

“護士，我就是他的兒子，報紙上的人就是我。”林曉川拿出身份證給護士看。

護士愣住了，“真的是你？那你父親沒有說錯。可是你怎么現在才來找他？”

林曉川說不出話來。他怎么解釋這15年的誤解和逃避？

從醫院出來，林曉川繼續在廣州尋找。他去了救助站，去了流浪人員安置點，去了各種可能的地方。

在一家救助站，工作人員記得有這樣一個老人。

“他在我們這里住了一個月，總是說要找兒子。我們問他兒子的具體情況，他就拿出一張報紙，說這就是他兒子。”

“后來他去哪里了？”

“說要去深圳，我們給他買了火車票，還給了他一些路費。”

林曉川趕緊買票去深圳。父親竟然真的去了深圳找他，而他卻一無所知。

07

回到深圳，林曉川開始了更加仔細的尋找。

他先去了自己公司樓下，詢問保安。

“你說的這個老人，我有印象。”保安隊長老劉想了想說道，“一年多前吧，經常在樓下轉悠。我們以為是乞丐，還趕過他幾次。”

“他有說什么嗎？”

“說在找兒子，還拿著一張報紙。我們都覺得他可能腦子有問題，報紙上的人穿著西裝，看起來很成功，怎么可能是他的兒子？”

林曉川心里很難受，“后來呢？”

“后來有一天下雨，他淋得渾身濕透，暈倒在樓下。我們趕緊叫了救護車，送到醫院了。”

“哪家醫院？”

“就是附近的第三人民醫院。”

林曉川馬上趕到醫院，找到了當時的急診科醫生。

“林志遠？這個名字我有印象。”醫生查了查記錄，“一年前送來的，嚴重營養不良，還有心臟方面的問題。”

“他還在醫院嗎？”

醫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很遺憾，林志遠先生在三個月后去世了。因為聯系不到家屬，我們按照程序進行了處理。”

林曉川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