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4月28日,朱德、毛澤東井岡山會師后,組建了紅四軍,從此揭開了中國革命嶄新的一頁。但今天我們回看歷史,已經知道會師后的毛澤東、朱德,并不都是一帆風順,兩位領袖因為各自的出身、學識、認識、遠見等因素的不同,也引發了一系列的內部紛爭。而這種紛爭的全面大爆發,直接體現在了紅四軍七大會議上。
1929年6月22日,紅四軍第七次代表大會在龍巖城內中山公園旁的一所中學里召開,出席大會的有前委委員、大隊以上的黨代表、部分軍事干部和士兵代表,共50人。會議由28歲的“紅四軍代理前委書記”陳毅主持,會上民主氣氛很濃,代表有什么意見都可以提出來,既允許批評,也允許答辯。
不出意外,毛澤東、朱德遭受了最多的批評,有些甚至過火。如共產國際派來的劉安恭在會上就是一頓亂批,不僅態度囂張,一條腿蹬在凳上,像袍哥罵茶館一樣,說毛澤東“一切權力獨攬,搞書記專政,家長制”、“不服從中央指示”、“不服從中央調動”……
其實,劉安恭這人,雖說有一定的軍事素養,是南昌起義失敗后派到蘇聯學習軍事的專業人才,但他卻是完全不懂中國國情,全興蘇聯革命經驗那一套。尤其被臨時中央派到蘇區后,不但自以為是,而且還拉幫結派,行事武斷,勇猛無腦,只知戰術,沒有戰略,這也直到導致了他人生的遺憾。因為紅四軍在七大后,身為前委委員的他,在主張出擊廣東東江地區的征途中,不幸中彈身負重傷,壯烈犧牲。
陳毅作為紅四軍的前委代理書記,七大會議的主持人,不僅沒有引導好會議發展的方向,更是在爭鬧中火上澆油。在輪到他講完革命形勢后,竟然公開對朱德、毛澤東二人同時開火,這讓毛澤東、朱德及其他代表都感到意外。
陳毅他批判朱德是從舊軍隊里面出來的,渾身上下是江湖義氣濃厚,什么都是一幫一伙的,搞的是家天下,這樣不得人心。從來不重視政治思想工作,總以為自己就可以包打天下,那么,還要黨干什么?
當然,他對毛澤東的指責最為嚴厲,他說毛澤東是家長式管理,搞得是一言堂,誰也說的不對,只有他說的對,他說馬克思主義要和中國革命的實際相聯系,這是對馬克思主義的低估和信任不夠,是認識模糊……總結起來,毛澤東四大缺點:
1、對馬列主義研究不深,所以才會說馬列主義沒與中國國情相聯系;
2、說毛澤東搞家長制,黨要領導一切,其實就是他領導一切;
3、說毛澤東脾氣大,誰也說不得,還自信過頭說沒有他的領導共產黨不能成功;
4、說“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其實就是剝奪別人的發言權,人人都有發言權!
不過,在最后陳毅也不忘臭批劉安恭一通,認為他出風頭,無眼界等等。
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后來被毛澤東稱為“八面美人”“陳毅主義”式的陳毅,居然還在會上,不顧場合地這樣對毛澤東、朱德二人說道:“你們朱毛吵架,一個是晉國,一個是楚國,兩個大國天天吵,我是小國,處在你們大國之間,我哪邊都不好得罪。我就是怕紅軍分裂,所以,就請你們高抬貴手,盡快和解為上。”
這象什么話,弄得在場的人聽后都大笑不止。
陳毅對毛澤東的開火,完全是一副十足的馬力,沒有留有半點余地。要知道,他這個兩面討好的發言,深深傷害了毛澤東,他雖然異常惱火,但坐在那里,不停地吸煙,一言不發。
但陳毅的發言,還是對會議產生了直接的影響。會后選舉時,毛澤東、朱德二人都落選了,陳毅被選為前委書記。
這恐怕是毛澤東投身革命以來,第一次被他的官兵選掉了,這對他的打擊是巨大的,要知道,以前以后的被免也好,賦閑也好,都是來自于敬畏他的上層。
雖然,后來據出席會議的羅榮桓、羅瑞卿、蕭華、譚政等人回憶,毛澤東被選下也僅僅是一票之差,但這一票對他的觸動卻是空前的。這一票不僅改變了他的一些思想觀點,更有可能改變了中國革命的走向。
因為后來的中國革命是毛澤東的導演,他以什么樣的方式革命,以什么樣的精神面貌斗爭,直接影響了革命的成敗與走向。所以,此時雖遭落魄,但作為最睿智、最接地氣的共產黨尋路者,他胸中那百萬兵,那萬千韜略,到底應該帶領這支隊伍走下去呢?他為什么會被自己曾經擁戴的官兵選下去了呢?
我相信,此時他思考最多的是這個問題,不然難以解釋以后,他為什么受到官兵們如此大的推崇與崇敬。所以說,人的順逆,如果反思得當,也是有好處的。
當然,在最后,我們應該也要贊揚陳毅,這個襟懷坦蕩的革命家,雖然在革命的前期犯過這樣那樣的錯誤,但他是一個知錯改錯的人。
當他意識到在紅四軍七大會議上的錯誤后,他立即去了臨時中央所在地上海,給中央領導反映紅四軍的情況,并把紅四軍領導班子的分歧撰作了詳實的報告與陳述。
與此同時,在陳毅撰稿與等待中央結論的同時,朱德與紅四軍也在開始自省。
紅四軍七大后,問題依然重重,朱德開始深感無策,于是急切主持召開了紅四軍的八大會議。可是會議召開了三天,卻始終沒有形成統一意見。此時他與戰友們才開始意識到,沒有毛澤東,這支隊伍似乎失去了中心。
這時,一個聲音喊了出來:“一定要請毛澤東同志前來參加會議。”
他就是第二縱隊黨代表羅榮桓。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在紅八大開會之前,朱德早已寫信給毛澤東,請求他回到軍內主持大局。令人意料的是毛澤東直接拒絕了他。毛澤東的理由正當有理:“陳毅要我做八面美人,四方討好,我辦不到。我不能夠隨便回來。”
意思很清楚,紅軍內部不改變,他回來也沒有用,大家思想不濟,還是大吵不斷,無事于補。
幸好,適時陳毅的報告得到了中央的正確指示,當時時任中央組織部長、軍委書記的周恩來了解紅四軍的全面情況后,對陳毅進行了嚴肅批評,并明確要求軍隊請回毛澤東,擁護毛澤東、朱德的領導。
陳毅得到中央指示后,馬不停蹄回到蘇區,并直接給毛澤東寫信:“我倆之間的爭論已得到正確的解決。七次大會上我犯了錯誤,八次大會的插曲更是錯誤的。見信請即歸隊,我們派人來接。”
陳毅主動向毛澤東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毛澤東也是一個胸比海闊的人,他們之間的關系從此和好如前,并更加親密無間。因為從此以后,他們的心靈相通,休戚與共。
很快,在這一年年底,即1929年12月28日至29日,紅四軍在福建省上杭縣古田村召開紅四軍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史稱“古田會議”。會議一改前期的紛爭與錯亂,選舉出以毛澤東為書記的新的前敵委員會,從此紅四軍走上了正確的建軍、建黨之路。
這次會議對中國革命產生了深遠影響,在中國共產黨和工農紅軍的發展史上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而這場會議的促成,陳毅居功至偉。
在這里值得一提的是,陳毅當時所得出的毛澤東四大錯誤結論,后來沒有一個不是佐證了毛澤東的正確與偉大,即使是毛澤東當時說沒有他毛澤東的領導,中國共產黨就不可能獲得勝利的這句話,也被證明是真理。
這是陳毅真正矢志不移地追隨毛澤東的開始,在以后幾十年的革命生涯中,無論毛澤東處在順勢還是逆勢,他始終堅信毛澤東的正確。他更是常常不吝對毛澤東的評價。
比如,1932年,在毛澤東遭受到項英等人的質疑,并被撤銷了紅軍總政委一職的時候。陳毅挺身而出,對項英說:“你不信潤之,只能說明你沒有水平。”
尤其是有人想搞事,要用軍團政委的職務為前提誘惑陳毅,希望他能夠說出毛澤東治下的蘇區缺點時,陳毅更是十分氣憤:“你們要我抹煞蘇區成績,編造謊言,我陳毅不干。蘇區的情況,你們找毛澤東談去!”
比如1934年10月,紅軍大撤退轉移前夕,他是真正認識到毛澤東路線正確的人,其實我們并不知道的是,在當時的紅軍高層并不是很多人支持毛澤東的路線,因為此時高層已是留蘇派的天下,支持毛澤東路線的人大多遭遇調離與撤職。
但,陳毅是其中一個堅信毛澤東路線正確的人。這里有一段關于他與毛澤東之弟毛澤覃聊天的一段話記錄。
陳毅說:“主力紅軍大撤退后,有可能被打散,但如果是毛澤東領導,可能還有辦法。蘇區頂多再保持一個游擊戰爭的局面。”
毛澤覃問:“你的經驗教訓在哪里呢?”
陳毅說:“很簡單,就是把過去蘇區的一套丟掉了,就是沒有聽毛澤東的話。要是毛澤東領導,無論如何都不會失敗得這么慘。”
陳毅的話,被隨后的事實證明是真理。
再比如陳毅還曾說,毛澤東的偉大之處,就在于他“不貳過”。陳毅說的一點不假,縱觀毛澤東的一生,他從來不犯同樣的錯誤。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在蘇區奉旨肅反,抓AB團,當發覺抓住錯誤后,他立即制止了肅反的擴大化,并向黨內提出了一個響亮的口號:以后處理黨內內部矛盾時,不要輕易殺頭,否則人頭一落地,后悔就莫及了。(這一點,很多人被誤導,毛澤東在以后的一生中,是這樣做的,也是這樣堅持的,除非他犯下滔天大罪,殘害人民,他才會施以重刑)。
即使在陳毅晚年病重期間,幾個月都靠輸液維持生命,未曾吃進一粒米的時候,當1971年12月26日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陳毅突然提出要求吃面,護理人員感到吃驚,但還是給他做了,當看到他吃的非常艱難時,護理人員都便勸他別吃了,他卻費力地說:今天是毛主席生日,我要為他吃長壽面啊!此言一出,令當場的所有的護理人員感動得熱淚盈眶。
1972年1月10日,陳毅去世后,毛澤東萬般悲痛,他不顧勸阻,拖著老邁多病的身體,參加了陳毅的追悼大會,毛澤東向陳毅的夫人張茜及其子女表示了親切慰問。當他看著悲咽的張茜時,也不禁凄然淚下:“我也來悼念陳毅同志嘛!陳毅同志是一個好同志。”
這就是共和國兩位元勛的真摯情懷,一生攙扶,矢志相隨,革命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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