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那天下午,媽打電話讓我回家,說有好事要宣布。
我開車到古槐街道老房子的時候,院子里停滿了車,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一進門就聽見熱鬧的說話聲,滿屋子煙味和茶香混在一起。
“心怡回來了!”媽方秀英穿著新買的酒紅色羊絨衫,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快坐快坐,媽有大好事跟大家伙說。”
我找了個角落坐下,老公江承宇遞給我一杯茶。弟弟葉遠航和弟媳陳思雨坐在沙發最中間,兩人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咳咳。”媽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今天把大家請來,是想讓大家做個見證。咱家老房子拆遷的事,塵埃落定了。”
親戚們紛紛鼓掌,“恭喜恭喜!”“秀英你這下發財了!”
媽擺擺手,“發什么財,就是運氣好。政府給了780萬,我琢磨著,這錢該怎么分,得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免得以后有什么誤會。”
我心里一緊。雖然早就知道媽偏心弟弟,但總覺得這么大一筆錢,她不至于太過分。
“這780萬,”媽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最后落在葉遠航身上,“我決定全部給遠航。”
全場一靜。
我感覺腦袋里嗡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遠航是我們葉家的獨苗,將來要傳宗接代,光宗耀祖。這錢給他,天經地義。”媽的聲音很大,生怕別人聽不見,“再說了,心怡已經嫁人了,就是外人了,給她也是便宜了別人家。”
我死死盯著媽,想從她臉上看出一絲開玩笑的表情。但沒有,她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在宣布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決定。
葉遠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媽,這樣不太好吧,我姐她......”
“有什么不好的?”媽打斷他,“你姐現在條件多好,住大房子開好車,差這點錢嗎?你們小兩口剛結婚,正是用錢的時候。”
陳思雨在旁邊小聲說:“媽說得對,我們確實需要買房子。”
我覺得喉嚨里堵了個棉花團,想說話卻發不出聲。
江承宇握住我的手,手心全是汗。
“心怡啊,你不會有意見吧?”媽看向我,眼神里帶著一種試探,“你從小就懂事,肯定理解媽的苦心。”
理解?理解個屁。
我站起身,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媽,您決定就好。我們先走了。”
“哎哎,別急著走啊。”媽追過來,“既然都回來了,吃了飯再走。遠航,你去買點好菜,今天高興。”
我沒理她,徑直往外走。江承宇跟在后面,臨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
車子開出老街,我才感覺能喘過氣來。
“你還好吧?”江承宇一邊開車一邊問。
“挺好的。”我靠在座椅上,“早就知道會這樣,只是沒想到她連遮羞布都不要了。”
手機響了,是媽打來的。我按掉。
又響。還是媽。
我直接關機。
回到翠湖名苑的家,我坐在陽臺上發呆。樓下有小孩在玩滑梯,咯咯笑個不停。我想起小時候,我和葉遠航也在院子里這樣玩過。那時候我還以為,血濃于水這四個字是真的。
江承宇端了杯熱牛奶過來:“喝點吧,別餓著。”
“謝謝。”我接過杯子,牛奶還冒著熱氣,“你說,我是不是太玻璃心了?”
“什么玻璃心,780萬一分不給,換誰都受不了。”江承宇坐在我旁邊,“咱媽這做法確實過分。”
“從小到大都這樣。”我喝了口牛奶,奶香在嘴里散開,“小時候家里買蘋果,最大最紅的給葉遠航,我吃小的壞的。買新衣服,他先挑,我穿他剩下的。我考試考第一,她說女孩子讀書沒用;他考倒數第一,她說男孩子壓力大,要多鼓勵。”
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不是為了錢,是為了那種被拋棄的感覺。
江承宇抱住我:“別哭了,咱們有手有腳,不缺她那點錢。”
三個月后的一天早上,我正在公司開會,前臺小姑娘敲門進來:“葉總,樓下有個老太太說是您媽媽,拎著行李箱,說要見您。”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會議室里十幾雙眼睛都看著我。我盡量保持鎮定:“知道了,會議繼續,我下去看看。”
電梯里,我的手心全是汗。媽這是要干什么?
一樓大廳,方秀英坐在沙發上,身邊放著那個熟悉的花格子行李箱。她看見我,立刻站起來。
“心怡,你總算下來了。媽等你好久了。”
“媽,您怎么來了?”我壓低聲音,“這里是我公司。”
“我知道啊。”她理理頭發,“媽有事跟你說。走,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我不想在公司里鬧出動靜,只好帶她到樓下咖啡廳。
“媽,您有話就說吧。”
方秀英點了杯咖啡,慢悠悠地攪拌:“心怡啊,媽昨天想了一夜,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解釋解釋。”
“解釋什么?”
“那個拆遷款的事。”她停下攪拌的動作,“你別以為媽偏心,媽這都是為了這個家好。遠航要結婚要買房,壓力多大你知道嗎?你已經嫁人了,有老公養著,不愁吃不愁穿。”
我盯著她:“所以呢?”
“所以媽希望你能理解。”她伸手想拉我的手,被我躲開了,“咱們娘倆這么多年,你還不了解媽嗎?媽心里是有你的。”
“有我?”我差點笑出聲,“有我的話,780萬一分不給?”
“哎呀,你這孩子怎么這么鉆牛角尖。”她有點急了,“錢不錢的有什么要緊,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
我深吸一口氣:“媽,您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要回去上班了。”
“有有有,當然有。”她忽然換了個表情,笑瞇瞇的,“媽想搬到你家住一段時間。”
“什么?”
“就住一段時間。我年紀大了,一個人住不安全,遠航他們要裝修新房子,家里到處都是灰,我一個老太太受不了。”她說得輕松,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反正你家房子大,多我一個人也不礙事。”
我感覺血往腦袋上涌:“媽,這不合適。”
“怎么不合適?我是你媽,住女兒家天經地義。”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再說了,我也不是白住,以后給你們帶孩子,做做飯,多好。”
“我們暫時不要孩子。”
“不要孩子?”她瞪大眼睛,“你們結婚這么久了,還不要孩子?江承宇家里人知道嗎?”
“這是我們的私事。”
“什么私事,這是大事!”她越說越激動,“你們不生孩子,江家的香火怎么辦?我看江承宇的爸媽對你多好,你就這么回報人家?”
咖啡廳里其他客人開始往我們這邊看。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媽,您先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她放下咖啡杯,“心怡,媽跟你說實話吧。媽老了,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遠航他們年輕,要忙事業,顧不上我。你現在條件好,照顧媽是應該的。”
我終于明白了。她不是來解釋拆遷款的事,是來宣布她的養老計劃的。
“媽,您是說,以后要我給您養老?”
“那當然了。”她說得理所當然,“不然還能指望誰?遠航拿了那點錢,壓力多大啊,房貸車貸,還要養媳婦養孩子。你們兩口子掙得多,花得少,不是正好嗎?”
我被她的邏輯驚呆了。
錢給葉遠航,養老找我。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
“媽,我不同意。”
“你說什么?”她臉色變了,“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同意。”我一字一句地重復,“您要養老,找葉遠航。誰拿錢,誰負責。”
“葉心怡!”她拍桌子站起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不認媽了是不是?”
咖啡廳里的人都看過來。服務員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兩位,請小聲一點......”
我覺得臉都沒地方放了。
“媽,咱們回家說行嗎?”
“不行!”她坐回去,“今天必須說清楚。你是我生的,我養的,我老了你不管誰管?”
“法律上,所有子女都有贍養義務。但您把財產全給了葉遠航,主要責任當然是他的。”
“什么法律不法律的,我不懂。我只知道,你是我女兒,你就得管我。”
我看著她那張寫滿了理直氣壯的臉,忽然想笑。
“媽,您那天還說我是外人,是別人家的人。今天就變成女兒了?”
她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媽那是氣話,你還當真了?”
“我當真了。”我站起來,“既然我是外人,那養老的事就不關我的事了。”
“你!你!”她指著我,氣得渾身發抖,“你個白眼狼,我白養你了!”
我掏出錢放在桌上,轉身就走。
身后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養了個沒良心的女兒啊......”
回到公司,同事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樓下的事肯定傳開了。
下午開會的時候,老板特意問我:“心怡,家里沒什么事吧?需要請假的話跟我說。”
“沒事,謝謝關心。”我硬著頭皮撐過去。
下班回家,江承宇已經做好了晚飯。
“今天怎么樣?”他試探著問。
“別提了。”我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我媽現在就在想辦法搬到咱們家來。”
“那不行。”江承宇很堅決,“她這種做法就是道德綁架。給了弟弟錢,還想讓你養老,哪有這種道理。”
“可是她真的來了怎么辦?”
“不讓她進門。”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
我們對視一眼,都沒動。
門鈴又響,還有敲門聲。
“心怡,開門,媽知道你在家。”
方秀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媽來了,你不開門嗎?媽拎著行李箱站在外面多可憐啊。”
我走到門口,隔著防盜門說:“媽,您回去吧,我們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我是你媽,有什么不方便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快開門,媽累了。”
“您打車回去吧,車費我給您報銷。”
“葉心怡!”她開始拍門,“你給我開門!再不開門我就在這里坐一夜了!讓整棟樓的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對待親媽的!”
江承宇走過來,貼著門說:“媽,您這樣不對。心怡剛下班,很累了,需要休息。”
“我不累嗎?我拎著行李箱跑了一天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江承宇,你別忘了,我是你丈母娘,是長輩!”
“我知道您是長輩,但是......”
“沒有但是!”她打斷他的話,“今天這門你們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我就不信了,我還住不進女兒家了!”
說完,外面傳來坐下的動靜,還有行李箱拖拽的聲音。
我透過貓眼往外看,方秀英真的坐在我家門口,行李箱擺在旁邊,擺出一副長期抗戰的架勢。
“這下怎么辦?”我問江承宇。
“先不管她,看她能坐多久。”
我們故意把電視聲音開大,裝作沒聽見外面的動靜。但心里哪里能平靜,時不時就要去貓眼那里看一眼。
晚上八點,外面忽然安靜了。我以為她走了,結果一看,人還在,只是坐累了,靠著墻睡著了。
“要不......讓她進來吧?”我有點心軟。
“不行。”江承宇很堅決,“今天讓她進來了,以后就甩不掉了。”
九點多,對門的王阿姨回來了。我聽見她和媽說話。
“哎呀,這不是心怡她媽嗎?您怎么坐在外面啊?”
“別提了,我那個沒良心的女兒,把我鎖在外面了。”媽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拎著行李箱來投靠她,她連門都不讓我進。”
“這......這是怎么回事啊?”
“還不是嫌棄我這個老太婆礙事。”媽開始表演,“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她現在有錢了,就嫌棄我了。王姐,你說這世道,還有天理嗎?”
我站在門后,聽得清清楚楚。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王阿姨很尷尬:“這......心怡平時挺懂事的啊,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什么誤會,就是不孝!”媽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老了,想找個地方安度晚年,她都不愿意!”
很快,樓道里就有更多鄰居出來看熱鬧了。
“這老太太是誰啊?”
“好像是1502那家的婆婆。”
“不對,是丈母娘吧,我見過幾次。”
“怎么坐在外面啊?”
媽見有觀眾,表演得更起勁了:“各位鄰居,你們給評評理啊。我就這么一個女兒,想來她家住幾天,她都不讓進門。這還有王法嗎?”
“心怡人挺好的啊,怎么會......”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媽打斷鄰居的話,“表面上對我客客氣氣的,背地里早就不想要我這個媽了!”
我實在受不了了,打開門。
“媽,您別說了,進來吧。”
方秀英立刻站起來,臉上的委屈瞬間變成了得意:“我就知道,我女兒還是有良心的。”
她拖著行李箱走進來,順便對著圍觀的鄰居說:“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娘倆就是鬧點小別扭,現在好了。”
鄰居們散了,我關上門,感覺像是剛打了一場敗仗。
“心怡啊,你這房子裝修得真好。”媽四處打量,“這得花不少錢吧?”
“還行。”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哪個房間給媽住啊?”她直接問。
“客房。”江承宇指了指,“行李放那邊。”
“好嘞。”她拖著行李箱走過去,“哎呀,這房間也不小啊,還有獨立衛生間,不錯不錯。”
我看著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里五味雜陳。
安排媽住下后,我和江承宇回到臥室。
“現在怎么辦?”我問。
“先住著吧,找機會讓她自己走。”江承宇嘆了口氣,“但是不能太久,最多一個星期。”
第二天早上,我五點半就被廚房里的動靜吵醒了。
起床一看,方秀英正在做早飯。
“心怡,起來了啊,媽給你們做了小餛飩。”她圍著我的圍裙,在我的廚房里忙活得不亦樂乎。
“媽,您這么早就起來了?”
“習慣了,在家里都是這個點起床。”她盛了三碗餛飩,“快嘗嘗,還是你小時候愛吃的那個味兒。”
我嘗了一口,確實是記憶里的味道。心里忽然有點軟了。
“好吃吧?”她笑瞇瞇地看著我,“媽雖然老了,手藝還在呢。以后媽每天給你們做飯,保證頓頓不重樣。”
江承宇也起來了,禮貌地跟她打招呼:“媽,早上好。”
“哎,承宇也起來了,快來吃早飯。”她又盛了一碗,“你們年輕人工作忙,早飯一定要吃好。”
吃早飯的時候,氣氛還算和諧。我差點以為,或許她真的只是想找個地方住幾天。
直到我準備出門上班的時候。
“心怡,你等等。”媽拉住我,“媽跟你說個事。”
“什么事?”
“媽想在你們這里長住。”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不是住幾天,是以后就住這里了。”
我愣住了:“媽,您昨天不是說住一段時間嗎?”
“那是媽怕你不同意,先這么說的。”她理直氣壯地說,“實際上,媽已經決定了,以后就跟你們一起生活。遠航他們小兩口要過自己的日子,媽跟著不方便。跟你們就不一樣了,你是女兒,照顧媽是天經地義的。”
我感覺腦袋里嗡嗡響。
“而且,”她繼續說,“媽年紀大了,一個人住也不安全。住在你們這里,有個照應,多好。”
“可是媽,我們沒有商量過這個事情。”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是你媽,住女兒家還需要商量嗎?”她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再說了,媽又不是白住,媽給你們做飯洗衣服,還能幫你們省不少錢呢。”
江承宇走過來:“媽,這個事情確實需要商量一下。我們夫妻倆有自己的生活習慣......”
“什么生活習慣?”她打斷他的話,“不就是年輕人那些毛病嗎?有了媽在,保證給你們改過來。早睡早起,按時吃飯,多健康。”
我深吸一口氣:“媽,我上班要遲到了,這個事情回頭再說。”
“有什么好說的,就這么定了。”她擺擺手,“你們去上班吧,媽在家里收拾收拾。”
我拿起包,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電梯里,江承宇說:“看來她是打定主意要賴著不走了。”
“現在怎么辦?”
“今天晚上必須跟她攤牌。”
我點點頭,但心里沒底。對付方秀英,硬的不行,軟的也不行,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上班路上,我忽然想起大學室友宋雨欣現在是律師。或許,我應該找她聊聊。
中午,我給宋雨欣打了電話,約她下班后見面。
“心怡?好久不見!”宋雨欣在律師事務所樓下等我,還是大學時候那個樣子,干練精神。
“雨欣,謝謝你抽時間。”
“客氣什么,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在附近的茶餐廳,我把最近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宋雨欣聽完,沉思了一會兒:“從法律角度來說,你媽的做法確實站不住腳。財產繼承和贍養義務是對等的,她把錢全給了你弟弟,主要的贍養責任當然應該由你弟弟承擔。”
“那我可以拒絕她住在我家嗎?”
“當然可以。贍養不等于必須同住。你可以給她提供生活費,但沒有義務讓她住在你家。”宋雨欣喝了口茶,“不過,你媽這種性格,估計不會輕易妥協。”
“是啊,她現在就賴在我家不走。”
“那就用法律手段。”宋雨欣說,“你可以先跟她明確表態,如果她繼續無理取鬧,你就申請法律援助,通過法院來解決贍養糾紛。一般來說,法院會根據子女的經濟能力來分配贍養責任,你弟弟拿了大頭,肯定要承擔主要責任。”
“會不會鬧得太僵?”
“心怡,你要想清楚。”宋雨欣認真地看著我,“你媽這種做法就是在吃定你心軟。如果這次你退讓了,以后她會變本加厲。有些底線,必須堅持。”
我點點頭:“我明白了。”
“還有,你老公的態度很重要。”宋雨欣提醒我,“夫妻倆必須統一立場,不能讓你媽有機可乘。”
從茶餐廳出來,我心里踏實了一些。至少,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對的。
回到家,方秀英已經把客房整理得像模像樣,還在陽臺上晾了衣服。
“心怡回來了?快來看看,媽給你們整理了衣柜,好多衣服都該扔了。”
我走到客房一看,她不僅整理了自己的東西,還翻了我們的衣柜。
“媽,您怎么能隨便翻我們的東西?”
“什么隨便翻,媽這是幫你們整理。”她理所當然地說,“你看看,這些衣服多舊了,還留著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媽,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么?”
“關于您住在這里的事情。”
她臉色一變:“怎么,想趕媽走?”
“不是趕您走,是希望您能理解我們的難處。”我盡量讓語氣溫和,“我們小兩口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您突然住進來,大家都需要適應。”
“有什么好適應的?”她坐在沙發上,“媽又不是外人。”
江承宇走過來:“媽,心怡說得對。咱們確實需要一個磨合的過程。”
“磨合什么?”她的聲音提高了,“我是長輩,你們是晚輩,該適應的是你們!”
我感覺談話的方向不對,決定直接點:“媽,我希望您能回去住。如果您需要照顧,我們可以定期去看您,或者給您請保姆。”
“什么?”她跳起來,“你想把我趕走?”
“不是趕您走,是希望大家都有自己的空間。”
“空間?什么空間?”她指著我,“葉心怡,我算是看透你了!表面上孝順,實際上最沒良心!”
“媽,您別激動......”
“我不激動?我怎么能不激動?”她開始拍大腿,“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不給我!”
“您可以住自己家啊,或者去葉遠航那里。”
“我不去!”她堅決地搖頭,“遠航他們小兩口要過日子,我去了不方便。”
“那我們也是小兩口啊。”
“那不一樣!”她理直氣壯地說,“你是我女兒,照顧我是應該的!”
我終于明白了,在她的邏輯里,女兒就是免費保姆,兒子就是傳宗接代的寶貝。
“媽,我最后說一遍。”我看著她的眼睛,“我不同意您長期住在這里。您可以偶爾來住幾天,但不能把這里當成您的家。”
“不行!”她一口拒絕,“我就要住在這里!你們趕也趕不走我!”
說完,她氣呼呼地回了客房,砰的一聲關上門。
江承宇走過來抱住我:“別生氣了,她這是在耍賴。”
“我知道。”我靠在他肩膀上,“但是我真的很累。”
“要不然,我去找你弟弟談談?”
“算了,他現在正享受著780萬的拆遷款,哪里會管這些事。”
晚飯時間,方秀英沒有出來。我敲了敲客房的門。
“媽,吃飯了。”
“不吃!”里面傳來憤怒的聲音,“你們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我和江承宇對視一眼,都沒再勸。
第二天早上,她還是沒出房間。我上班前在門外放了杯熱牛奶和兩個包子。
中午回來的時候,東西還在那里,原封不動。
“媽,您不能不吃飯啊。”我又敲門。
“不用你管!”
這一鬧就是三天。第四天早上,我實在擔心出事,用備用鑰匙打開了客房門。
房間里空無一人,行李箱也不見了。
床上放著一張紙條:
“心怡,媽走了。既然你嫌棄媽,媽也不勉強。但是媽要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只有媽媽是真心疼你的。等你后悔的時候,可能就晚了。”
我拿著紙條,心情復雜。一方面是松了口氣,另一方面又擔心她會去哪里。
“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江承宇問。
我搖搖頭:“讓她冷靜幾天吧。”
但是,平靜只維持了一個星期。
那天我正在開會,前臺又來敲門:“葉總,樓下又有人找您。”
我心里一沉,該不會又是媽吧?
下樓一看,不是媽,是葉遠航。
他穿著新買的名牌外套,開著一輛嶄新的奧迪A6,一看就是拆遷款買的。
“姐,有時間聊聊嗎?”他的表情有點尷尬。
“什么事?”
“關于咱媽的事。”他撓撓頭,“她現在住在我那里,天天鬧,我和思雨都快受不了了。”
我差點笑出聲。合著,她去葉遠航那里碰壁了,所以派他來當說客。
“那是你們的事。”我淡淡地說,“跟我沒關系。”
“姐,你別這么說。”他的語氣帶著請求,“咱媽年紀大了,脾氣確實不好,但她也是為了這個家著想。”
“為了這個家著想?”我重復著這句話,“780萬全給你,這就是為了這個家著想?”
葉遠航臉紅了:“姐,那個事......確實是媽做得不對。但錢已經給我了,也沒法改了不是?”
“沒法改?”我看著他,“你可以主動分給我一部分啊。”
“這個......”他支支吾吾,“我和思雨商量過了,這錢要買房子,還要裝修,還得留點給以后的孩子用,確實分不出多少來。”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我轉身要走。
“姐,你等等!”他追上來,“我知道你生氣,但咱們總不能因為這個事就不認這個媽了吧?”
我停下腳步:“葉遠航,我問你,從小到大,是誰更照顧這個家?是誰在你惹事的時候幫你擦屁股?是誰在你結婚的時候掏錢給你出彩禮?”
他低下頭,不說話。
“現在好了,你拿了錢,卻要我承擔責任。這就是你說的照顧家?”
“姐,我知道以前你對我好......”
“知道就行了。”我打斷他,“既然你知道,那你也應該知道,現在該輪到你報答了。媽的養老問題,你解決。別來找我。”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傳來葉遠航的聲音:“姐,你真的要這么絕情嗎?”
絕情?我覺得這個詞用在我身上真是可笑。
絕情的是他們,不是我。
晚上回到家,江承宇告訴我一個消息:“你媽今天又來過了。”
“又來?”
“嗯,下午三點左右,在樓下等了兩個小時。看你沒回來,就走了。”江承宇皺著眉頭,“她還找了物業,說要投訴我們虐待老人。”
我揉揉太陽穴,感覺頭疼得厲害。
“物業怎么說?”
“物業的人很客氣,說這是家庭內部矛盾,他們不好插手。但是建議我們盡量和諧解決。”江承宇坐在我身邊,“心怡,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會一直鬧下去的。”
“那你說怎么辦?”
“要么徹底決裂,要么就妥協。”他看著我,“但是我支持你的選擇。”
我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這個選擇太難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正在家里收拾衛生,門鈴又響了。
這次,我沒有去開門。
“心怡,媽知道你在家,開門。”方秀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裝作沒聽見,繼續收拾東西。
“心怡,媽有重要的事跟你說。”她的聲音變得急切,“關于你爸的事。”
我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爸爸兩年前因為癌癥去世,是我心里永遠的痛。她拿這個說事,簡直是在我傷口上撒鹽。
我走到門口,隔著防盜門問:“什么事?”
“開門,媽進去跟你說。”
“就在這里說。”
門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傳來她的聲音:“你爸走之前,專門跟媽說過,讓媽以后跟著你生活。他說,遠航還小,不懂事。只有你,才能照顧好媽。”
我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你爸還說,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媽。他讓媽一定要記住,不管什么時候,心怡都是最可靠的孩子。”她的聲音也帶了哭腔,“心怡,媽現在真的沒地方去了。遠航他們嫌媽礙事,天天給媽臉色看。媽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了,你不要媽,媽就真的沒活路了。”
我捂著嘴,眼淚止不住地流。
爸爸生前確實說過類似的話,讓我多照顧媽媽。那時候我滿口答應,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是,爸爸肯定想象不到,媽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心怡,開門吧。”她的聲音變得溫柔,“媽保證,以后不再提那些讓你不高興的事了。媽就是想有個地方安度晚年,陪陪女兒。”
我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但是又停住了。
江承宇走過來,輕輕搖了搖頭。
“媽,”我深吸一口氣,“爸爸確實說過讓我照顧您,但照顧不等于必須住在一起。我可以給您生活費,可以定期看您,但是我不能接受您住在我家。”
“為什么?”她的聲音立刻變得尖銳,“媽住女兒家有什么不對?”
“因為您從來沒有把我當成女兒。”我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是從心底里擠出來的,“780萬,一分不給我。現在需要人照顧了,就想起我是女兒了。媽,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你這個白眼狼!”她開始拍門,“你爸在天之靈要是知道你這樣對媽,他會不安息的!”
我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流下來。
“媽,您別再說了。您想要人照顧,去找葉遠航。他拿了您的錢,就應該承擔這個責任。”
“我不去!他們不要我!”她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心怡,媽求你了,讓媽進去吧。媽真的沒地方去了。”
“您可以回自己家住。”
“一個人住害怕。”
“那您可以請保姆,錢我出。”
“我不要保姆,我要我的女兒陪著我。”
這樣的對話持續了半個小時,最后以她的咒罵聲結束。
“葉心怡,你會后悔的!”她的聲音在樓道里回蕩,“你這樣對媽,老天會報應你的!”
等外面徹底安靜下來,我癱坐在沙發上。
江承宇抱住我:“別難過了,你做得對。”
“我真的做得對嗎?”我看著他,“她畢竟是我媽。”
“她是你媽,但她做的事情不對。”江承宇擦掉我臉上的眼淚,“心怡,你要記住,孝順不等于無底線的忍讓。”
我點點頭,但心里還是很難受。
接下來的幾天,方秀英沒有再來鬧。我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周三下午,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請問是葉心怡女士嗎?我是云州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您的母親方秀英在我們醫院急診科,情況不太好,請您盡快過來。”
我腦袋里嗡的一聲,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什么情況?嚴重嗎?”
“具體情況需要您過來了解。請盡快。”
我丟下手頭的工作,立刻打車趕往醫院。路上給江承宇打了電話,讓他也過來。
急診科里,我找到了媽媽的病床。她躺在那里,臉色蒼白,看起來很虛弱。
“媽!”我沖過去,“您怎么了?”
方秀英睜開眼睛,看見我,眼淚立刻流了下來:“心怡,你終于來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問旁邊的醫生。
“老人家是因為低血糖昏倒的,還有些營養不良的癥狀。”醫生說,“她說最近幾天沒怎么吃東西,情緒也不太穩定。”
我心里一緊。她這是在用自己的身體來要挾我。
“媽,您怎么能不吃飯呢?”
“吃什么飯?”她虛弱地說,“心情不好,吃不下。”
醫生在旁邊說:“老人家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調理一下身體。不過沒有大礙,主要是心理因素。”
我松了口氣。看來她這次沒有演戲,是真的把自己給餓壞了。
“心怡,”她拉住我的手,“媽真的知道錯了。以后不鬧了,你就讓媽跟著你吧。”
我看著她憔悴的樣子,心又軟了。
但是,江承宇及時趕到了。他看了看情況,把我拉到一邊。
“醫生說了,她主要是情緒問題導致的,沒有生命危險。”他小聲說,“你別又心軟了。”
我點點頭,但看著病床上的媽媽,還是很難受。
這時候,葉遠航也來了。他一進病房就大聲問:“媽怎么了?嚴重不嚴重?”
“醫生說沒有大礙,主要是營養不良。”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葉遠航聽完,臉色變了:“媽,您怎么能不吃飯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嗎?”
“還不是被你們氣的。”方秀英虛弱地說,“媽現在是真的沒地方去了。”
“媽,您別這么說。”葉遠航有點慌,“您可以住我那里啊。”
“住你那里?”方秀英冷笑一聲,“上次住了不到三天,你媳婦就給我臉色看。說什么老人住家里不方便,影響她休息。”
葉遠航尷尬地看了我一眼:“那個......思雨她就是嘴快,沒別的意思。”
“沒別的意思?”方秀英激動起來,“她當著我的面說,老人就應該去養老院,不應該拖累年輕人。這話沒別的意思?”
我終于明白了。原來陳思雨不愿意照顧婆婆,所以方秀英才會一心想住到我這里來。
“遠航,”我看著弟弟,“媽的事情,你們必須解決。你拿了拆遷款,就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姐,我知道,但是思雨她......”
“那是你們夫妻倆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打斷他,“總之,我不會改變主意。”
說完,我轉向病床上的媽媽:“媽,醫藥費我來出,但是出院后您的安排,還是要找遠航。”
方秀英瞪大眼睛:“心怡,你真的這么狠心?”
“不是狠心,是公平。”我深吸一口氣,“媽,從今以后,我會按照法律規定,承擔我應該承擔的贍養義務。但是超出這個范圍的要求,我不會同意。”
“什么法律規定?我不懂什么法律!”她的聲音又尖銳起來,“我只知道,我生了你,你就得管我!”
“那您也應該記住,您還生了葉遠航。”我看著她的眼睛,“而且,您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他。”
說完,我拿起包,準備離開。
“心怡!”方秀英在后面叫我,“你走了就別回來了!我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媽,您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了。但每次有事的時候,您還是會找我。這說明,在您心里,您還是把我當女兒的。既然這樣,那就請您也把我當女兒一樣尊重,而不是當成免費保姆來使用。”
走出病房,我的腳步很沉重。江承宇跟在后面,什么都沒說,只是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電梯里,我問他:“我是不是真的很狠心?”
“不是狠心,是清醒。”他看著我,“心怡,你要記住,真正愛你的人,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要挾你。”
我點點頭,但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不管怎么說,那都是生我養我的媽媽。看著她躺在病床上,我怎么可能不心疼?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這次我妥協了,以后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回到家,我給宋雨欣打了電話,把醫院的事情說了一遍。
“心怡,你做得對。”宋雨欣在電話里說,“她這就是在道德綁架你。用自己的身體健康來要挾子女,這種做法很常見,但很不對。”
“可是她畢竟是我媽......”
“就是因為她是你媽,所以你更不能妥協。”宋雨欣認真地說,“如果連你這個做女兒的都不能堅持原則,那她就會越來越過分。最后,不僅你痛苦,她自己也不會快樂。”
“那我該怎么辦?”
“堅持你的底線。醫藥費你出,這已經盡到了女兒的義務。至于以后的安排,讓你弟弟去想辦法。”宋雨欣停頓了一下,“還有,如果你媽繼續鬧,你可以考慮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
掛了電話,我心里稍微踏實了一些。
第二天,我去醫院看媽媽。她的氣色好了很多,但看見我的時候,臉色很冷。
“來干什么?不是不管我了嗎?”
“媽,我來看看您恢復得怎么樣。”我在床邊坐下,“醫生說您今天可以出院了。”
“出院?出院去哪里?”她冷笑,“我這個老太婆,沒地方去啊。”
“您可以回自己家,也可以去遠航那里。”
“我不去遠航那里!”她立刻拒絕,“那個媳婦容不下我!”
“那您就回自己家,我給您請個保姆。”
“我不要保姆,我要我的女兒陪著我!”她又開始了老一套,“心怡,媽求你了,讓媽跟著你吧。媽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
我搖搖頭:“媽,我的態度不會改變。您要么回自己家,要么去遠航那里,要么去找個好的養老院。我可以出錢,但是我不能讓您住在我家。”
“為什么?”她的聲音又尖銳起來,“我是你媽,住你家怎么了?”
“因為您從來沒有尊重過我。”我看著她,“從小到大,您都把我當成犧牲品。現在更是把所有財產給了遠航,卻要我承擔養老責任。媽,這不公平。”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她拍著床沿,“我生了你,這就是最大的恩情!”
“您也生了遠航。”我站起來,“而且,您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
“那是因為他是兒子!”
“那既然他是兒子,就讓他承擔兒子的責任。”我拿起包,“媽,醫藥費我已經付了。出院手續我也辦好了。您自己決定去哪里吧。”
“心怡!”她在后面喊,“你真的要這么絕情嗎?”
我沒有回頭。
走出醫院,我的手機響了。是葉遠航打來的。
“姐,你跟媽說什么了?她現在哭得很厲害。”
“我沒說什么,就是讓她自己決定去哪里住。”
“姐,你就不能讓讓媽嗎?她年紀大了......”
“遠航,”我打斷他,“媽年紀大了,這個我知道。但是照顧她,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你拿了780萬,現在該你出力了。”
“可是思雨她不愿意......”
“那你就想辦法讓她愿意,或者你們搬出去住,把房子讓給媽住。”我的語氣很堅決,“總之,這個問題你必須解決。”
“姐......”
“沒什么好說的。”我掛了電話。
回到公司,我發現同事們對我的態度有些微妙。后來才知道,媽媽去過公司好幾次,還在樓下“靜坐抗議”過,說我不孝順,不管她這個老母親。
雖然公司沒有人明說什么,但我能感覺到,大家看我的眼神變了。
下午,人事部經理找我談話。
“心怡,你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她的語氣很客氣,但我能聽出潛臺詞。
“有點小問題,不會影響工作的。”
“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很強,這個不用擔心。”她停頓了一下,“但是,家庭問題如果鬧到公司來,確實不太好。特別是咱們做市場的,形象很重要。”
我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媽媽繼續鬧下去,我的工作可能會受到影響。
“我會處理好的。”我只能這樣回答。
晚上回到家,江承宇告訴我一個消息:“你媽今天又來過了,還帶著你弟弟和弟媳。”
“他們來干什么?”
“還是想讓你妥協。”江承宇皺著眉頭,“你弟媳的態度特別強硬,說什么老人就應該女兒管,兒子負責賺錢養家。”
我冷笑一聲:“她倒是說得輕巧。”
“還有,”江承宇繼續說,“他們提出一個方案,說可以每個月給你一千塊錢,讓你把你媽接過來住。”
“一千塊?”我差點被氣笑了,“他們覺得一千塊就能買我的自由?”
“我已經替你拒絕了。”江承宇握住我的手,“心怡,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支持你。”
“謝謝。”我靠在他懷里,感覺很溫暖。
至少,還有一個人是完全站在我這邊的。
又過了兩天,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葉遠航打電話告訴我,他們想了個辦法,決定請保姆照顧媽媽,費用大家分攤。
“姐,保姆費用一個月五千,我出三千,你出兩千,怎么樣?”
我想了想,這個方案還算公平。
“保姆住哪里?”
“就住媽那里,二十四小時陪護。”
“媽同意嗎?”
“她沒辦法,只能同意。”葉遠航的語氣有些無奈,“思雨說了,要么請保姆,要么送養老院,她不會讓媽住在我們家的。”
看來,陳思雨比我想象的還要強硬。
“那行,保姆的事你來安排,我每個月給你轉兩千。”我同意了這個方案。
掛了電話,我松了口氣。總算找到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解決辦法。
但是,平靜的日子只持續了一周。
那天晚上,葉遠航突然打來電話,語氣很慌張:“姐,出事了!”
“什么事?”
“媽把保姆給趕走了!她說不習慣有外人在家里,死活不讓保姆住。”葉遠航的聲音很急,“現在保姆走了,媽一個人在家,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頭又開始疼了。
“那你們想怎么辦?”
“姐,要不你還是......”
“不可能。”我直接打斷他,“遠航,我已經讓步夠多了。保姆的事是你們同意的,現在媽不配合,那是你們的問題,自己解決。”
“可是......”
“沒有可是。”我的語氣很堅決,“要么讓保姆住下去,要么媽去你們家,要么送養老院。總之,別再來找我。”
“姐,你真的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嗎?”葉遠航的聲音里帶著哀求。
“沒有。”我掛了電話。
江承宇看著我:“又怎么了?”
我把情況說了一遍。江承宇搖搖頭:“看來你媽是鐵了心要住到咱們家來。”
“那也不可能。”我的態度很堅決,“這次要是妥協了,以后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但是,我沒想到,方秀英會用更極端的方式來逼我就范。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公司開會,突然有人敲門。
“葉總,樓下有個老太太,說是您媽媽,她在大廳里......”前臺小姑娘欲言又止。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在大廳里怎么了?”
“她在大廳里哭,說您不孝順,不管她死活。現在圍了好多人......”
我立刻站起來:“會議暫停,我下去看看。”
電梯里,我的心跳得很快。媽媽這是要徹底毀掉我的職業生涯嗎?
一樓大廳里,果然圍了一圈人。方秀英坐在地上,身邊放著那個行李箱,正在聲淚俱下地訴說:“各位好心人啊,你們給評評理!我就這么一個女兒,辛辛苦苦把她養大,供她讀書,現在她有出息了,就不要我這個老媽了!”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這老太太好可憐啊......”
“現在的年輕人,怎么能這樣對待老人?”
“不孝順啊,這樣的人怎么能做領導?”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
“媽,您別在這里了,咱們回家說。”
“回哪個家?”方秀英看見我,哭得更大聲了,“我沒有家!我的女兒不要我了!”
“媽,您別這樣......”
“我不這樣還能怎樣?”她拉住我的衣服,“心怡,媽求你了,讓媽跟著你吧。媽真的沒地方去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開始拿手機錄像。我知道,如果這個視頻傳到網上,我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媽,您先起來,咱們去樓上說。”
“不去!”她坐在地上不動,“今天你不答應讓媽住你家,媽就不起來了!”
我感覺周圍人的視線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身上。
就在這時候,江承宇趕來了。他看了看情況,快步走過來。
“媽,您這樣不對。”他蹲下來,“有話咱們回家說,在這里鬧對大家都不好。”
“我不回去!”方秀英還是很固執,“除非心怡答應讓我住她家!”
江承宇看了我一眼,然后對圍觀的人說:“各位,謝謝大家關心。這是我們的家事,我們會妥善處理的。”
然后,他轉向我媽:“媽,您這樣鬧,心怡在公司里怎么做人?您是真的為她好,還是想害她?”
方秀英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江承宇會這樣說。
“我......我沒想害她,我就是想有個地方住......”
“那您有的選擇。可以回自己家,可以去遠航那里,也可以請保姆。”江承宇的語氣很平靜,但很堅定,“但是您不能用這種方式來要挾我們。”
“我沒有要挾!”她的聲音又尖銳起來,“我是她媽,住她家天經地義!”
“如果您真的把她當女兒,就不會在她的工作場所鬧事。”江承宇站起來,“媽,您考慮清楚,是要一個有工作、有收入、能夠幫助您的女兒,還是要一個被您鬧得失業、自身難保的女兒?”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把方秀英澆得清醒了一些。
她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我,似乎意識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聲音小了下來。
“媽,您先起來吧。”我伸手扶她,“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方秀英終于站了起來。圍觀的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漸漸散了。
我們在附近找了個安靜的咖啡廳坐下。
“媽,您今天這樣做,讓我很難做人。”我看著她,“如果您真的關心我,就不應該在我的工作場所鬧事。”
“我......我也是沒辦法了。”她低著頭,“遠航他們不讓我住,保姆我也不習慣,我真的不知道該去哪里。”
“媽,我可以給您租個房子,請個鐘點工,定期去看您。”我試圖找到一個折中的方案,“但是我不能讓您住在我家里。”
“為什么?”她抬起頭看著我,“我是你媽,住你家有什么不對?”
“因為您從來沒有尊重過我。”我深吸一口氣,決定把話說清楚,“媽,從小到大,您都把我當成犧牲品。有好的給遠航,有壞的給我。現在更是把780萬全給了他,卻要我承擔養老責任。您覺得這公平嗎?”
方秀英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那......那是因為遠航是兒子,以后要傳宗接代......”
“傳宗接代?”我差點笑出聲,“媽,這都什么年代了,您還在想這些?”
“怎么不重要?”她的聲音又提高了,“沒有兒子,咱們老葉家的香火就斷了!”
“那香火斷了又怎樣?”我看著她,“媽,您想過沒有,如果遠航以后對您不好,這個香火還有什么意義?”
她被我問住了,半天沒說話。
江承宇在旁邊說:“媽,心怡說得對。孝順不是因為性別,而是因為品格。您這樣偏心,不僅傷害了心怡,對遠航也不好。”
“我沒有偏心......”方秀英還在嘴硬,但聲音明顯沒有底氣了。
“沒有偏心?”我看著她,“780萬一分不給我,這不叫偏心?”
她低下頭,不說話了。
咖啡廳里安靜了很久,最后還是我打破了沉默。
“媽,我們重新商量一下您的養老問題吧。”
她抬起頭,眼中帶著希望:“你愿意讓我住你家了?”
“不是。”我搖搖頭,“是重新分配贍養責任。”
她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媽,您聽我說完。”我繼續說道,“按照法律規定,所有子女都有贍養義務。但是,誰得到了財產,誰就應該承擔主要責任。您把錢全給了遠航,那他就應該負主要責任。”
“可是遠航他們不愿意......”
“那是他們的問題。”我打斷她,“媽,您不能因為遠航不愿意,就把責任全推給我。”
“那你想怎么辦?”她問。
“要么遠航承擔主要責任,要么重新分配財產。”我看著她,“您選一個。”
“重新分配財產?”她瞪大眼睛,“那不可能!錢已經給遠航了!”
“那就讓他承擔主要責任。”
“可是他不愿意啊!”
“那您就去說服他。”我站起來,“媽,我不會再改變主意了。您今天在我公司鬧事,已經影響了我的工作。如果您再這樣鬧下去,我就真的沒能力幫您了。”
說完,我拿起包準備離開。
“心怡,你等等!”她拉住我,“媽知道錯了,以后不在你公司鬧了。但是住的問題......”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掙脫她的手,“您自己考慮吧。”
回到公司,老板找我談話。
“心怡,下午的事情我聽說了。”他的表情很嚴肅,“雖然我理解家庭矛盾的復雜性,但是如果再影響到公司,我們就要考慮其他解決方案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媽媽再來鬧,我可能就保不住這份工作了。
“老板,我會處理好的。”
“希望如此。”他點點頭,“你的工作能力我們都認可,但是公司形象也很重要。”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給宋雨欣打了電話。
“雨欣,我想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這個問題。”
“什么意思?”
“我想申請法院調解,明確各自的贍養責任。”我下定了決心,“不能再這樣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了。”
“這個想法不錯。”宋雨欣說,“法院調解會根據各自的經濟能力和具體情況來分配責任,比較公平。”
“那我需要準備什么材料?”
“主要是財產證明和收入證明。你媽把拆遷款全給你弟弟的證據也很重要。”宋雨欣停頓了一下,“不過,走法律程序可能會讓家庭關系徹底破裂。”
“已經破裂了。”我苦笑,“與其這樣沒完沒了地糾纏,不如把責任明確下來,大家都有個章程。”
“那你考慮好了,我幫你準備材料。”
掛了電話,我感覺心里輕松了一些。
至少,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
第二天,我正式委托宋雨欣作為我的代理律師,準備申請法院調解。
消息傳到葉遠航那里,他立刻打電話過來。
“姐,你瘋了嗎?要告咱媽?”
“不是告,是申請調解。”我糾正他,“明確各自的贍養責任。”
“這有什么好明確的?媽是咱們倆的媽,當然是一起養啊!”
“遠航,你拿了780萬,我一分沒有。憑什么一起養?”我的語氣很平靜,“要么你把錢分我一半,要么你承擔主要責任。”
“姐,你這是在要挾我!”
“我沒有要挾你,我是在講道理。”我說,“遠航,你好好想想,從小到大,是誰更照顧這個家的?現在輪到你承擔責任了,你卻推三阻四。這公平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姐,你給我點時間,我跟思雨商量一下。”
“可以,但不要太久。”我說,“如果你們沒有合理的解決方案,我就通過法院來解決。”
掛了電話,江承宇問我:“你覺得他們會妥協嗎?”
“不知道。”我搖搖頭,“但至少,這次他們知道我是認真的了。”
三天后,葉遠航主動找我見面。
見面的地點還是那個咖啡廳。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睛里有血絲。
“姐,我想了很久。”他坐下來,“我們提個方案,你看行不行。”
“什么方案?”
“媽以后的生活費,我們一人一半。住的問題,兩個月輪換一次。”他看著我,“這樣總算公平了吧?”
“不行。”我直接拒絕,“遠航,你拿了780萬,我一分沒有。憑什么一人一半?”
“那你想怎樣?”他有些急了,“姐,你不能因為錢的事就不管媽了啊!”
“我沒有不管,我是要求按照實際情況來分配責任。”我看著他,“你拿了主要財產,就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可是我壓力也很大啊!”他開始訴苦,“房貸車貸,還要養媳婦,以后還要養孩子......”
“那你當初要錢的時候怎么不想想這些?”我冷笑,“現在知道壓力大了?”
葉遠航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遠航,我最后說一遍。”我站起來,“要么你承擔主要責任,承擔百分之七十的費用;要么我們去法院調解,讓法官來分配。你選一個。”
“百分之七十?”他瞪大眼睛,“這也太多了吧?”
“一點都不多。”我拿起包,“你有一周的時間考慮。一周后沒有答復,我就申請法院調解。”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周,家里異常安靜。媽媽沒有再來鬧,葉遠航也沒有再打電話。
我知道,他們在想辦法。
一周后,葉遠航再次約我見面。這次,他帶來了陳思雨。
“姐,我們商量過了。”葉遠航的語氣有些無奈,“媽的生活費,我出百分之七十,你出百分之三十。但是住的問題,還是需要你配合。”
“什么配合?”我問。
陳思雨接過話茬:“就是讓媽住你那里,我們每個月給你五千塊錢辛苦費。”
我差點被氣笑了:“五千塊錢就想買我的自由?”
“那你想要多少?”陳思雨有些不耐煩,“一萬?兩萬?”
我看著這對夫妻,忽然覺得很可悲。在他們眼里,什么都可以用錢來解決。
“多少錢我都不要。”我站起來,“媽的住宿問題,你們自己解決。實在不行,就送養老院。”
“姐!”葉遠航急了,“你不能這么絕情啊!”
“絕情?”我看著他,“遠航,你摸著良心說,從小到大,誰更絕情?”
他低下頭,不說話了。
“我已經讓步夠多了。”我看著他們,“生活費我可以出百分之三十,但是住宿問題,我不會再妥協。”
“那如果媽不愿意去養老院怎么辦?”陳思雨問。
“那是你們的問題,自己想辦法。”我轉身要走,“還有,如果媽再來我公司鬧事,我就申請法院強制執行,到時候你們連商量的機會都沒有。”
走出咖啡廳,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一次,我終于把話說清楚了。
后面的故事,就要看他們的選擇了。
但不管他們怎么選,我都不會再退讓了。
這一次,我要為自己而活。
一個月過去了,我以為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
直到某個周五的下午,宋雨欣給我打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