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間爆發(fā)了新一輪沖突，局勢一度驟然升溫，引發(fā)了全球社會的高度關注，人們都在關注南亞大陸后續(xù)將如何發(fā)展。如今，印巴關系已進入相對平靜的狀態(tài)。然而，回過頭來看，我們仍需深入觀察印度和巴基斯坦這兩個國家，以及它們之間的沖突對全球格局后續(xù)產生的影響。

在東方衛(wèi)視6月9日播出的《這就是中國》節(jié)目中，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和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副院長林民旺教授，圍繞印巴沖突的深遠影響這一話題展開了探討。

《這就是中國》287期：印巴沖突的深遠影響

林民旺演講

4月22日，在印控克什米爾旅游勝地帕哈爾加姆發(fā)生了一起針對游客的槍擊事件，造成了至少25名印度人、1名尼泊爾人死亡。事件發(fā)生之后，印度政府指控巴基斯坦是這一事件的幕后黑手，宣布對巴基斯坦采取多項制裁措施，特別是暫停執(zhí)行《印度河河水條約》，停止與巴基斯坦共享河水。隨后，印度政府授予印度軍方自主決定何時何地以及以何種方式作出回應的權力。

5月7號凌晨，印度對巴基斯坦發(fā)起了代號為“朱砂”的軍事行動，號稱打擊了巴基斯坦境內9個恐怖分子基礎設施，自稱自己的行動是有重點、有節(jié)制的，而且是非升級性的。但是巴基斯坦并不接受印度對“朱砂行動”的任何解釋，巴基斯坦將此視為印度對巴基斯坦發(fā)動的侵略戰(zhàn)爭，稱印度打擊致死的主要是平民，包括婦女和兒童，因此巴基斯坦有權根據(jù)《國際法》作出適當回應，來維護巴基斯坦的主權和領土完整。

5月10號，巴基斯坦對印度發(fā)起了代號為“銅墻鐵壁”的軍事行動，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戰(zhàn)果。隨后，印度時間5月10日下午5點，印巴突然宣布達成停火協(xié)議，高強度的軍事對抗迅速暫停降溫。

巴軍展示并對比了網(wǎng)上流傳的飛機殘骸和印軍“陣風”的圖像，強調擊落戰(zhàn)果的可信度。

印度在這場沖突中可以說是既丟了面子，也丟了里子，但是印度政府反而在國內外大肆搞起“贏學”敘事，除了在國內虛假宣傳戰(zhàn)績，還專門派出代表團赴國外宣講印度在此次沖突中的戰(zhàn)績，再次讓世人大開眼界。

巴基斯坦在這次沖突中有力地維護了自己的主權和國家尊嚴，增長了自信，加強了國家內部的團結。巴基斯坦官方確認擊落6架印度戰(zhàn)斗機，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在議會中說，那些曾經(jīng)認為印度在常規(guī)戰(zhàn)中已經(jīng)遙遙領先的人，現(xiàn)在應該清醒過來，巴基斯坦同樣擁有強大的常規(guī)戰(zhàn)力和核武器。可以說，這次印巴沖突讓巴基斯坦全國都堅定了信心，增強了巴軍和政府的合法性。

這場印巴沖突雖然持續(xù)時間短，但是升級迅速、烈度強、對抗強度高，是1999年卡吉爾沖突之后最嚴重的印巴沖突。放在更長一點的歷史時段中來看，這場印巴沖突將可能對南亞及地區(qū)形勢帶來深刻的影響。

這次的印巴沖突，其實深層原因還是圍繞克什米爾產生的問題。自印巴獨立以來，兩國最核心的爭議就是克什米爾地區(qū)的主權歸屬，為了克什米爾，印巴爆發(fā)過3次印巴戰(zhàn)爭和多次沖突，延宕至今，克什米爾問題成為兩國關系的晴雨表。

1947年，印度通過施壓當時統(tǒng)治克什米爾的印度教王公，迫使其簽署加入書，由此引發(fā)第一次印巴戰(zhàn)爭，戰(zhàn)爭中形成的停火線從此將克什米爾分成了印控克什米爾和巴控克什米爾兩部分。1950年，聯(lián)合國安理會要求印巴從克什米爾撤出軍隊后，再舉行全民投票來決定最終的主權歸屬，但是印度認為全民公投必然是克什米爾加入巴基斯坦，為此一直抵制舉行全民投票，后來印巴兩國不惜為爭奪克什米爾多次爆發(fā)戰(zhàn)爭。

對巴基斯坦來說，克什米爾的主權歸屬是涉及巴基斯坦立國根本的問題，同時涉及克什米爾對巴基斯坦的戰(zhàn)略意義。印巴分治的理論基礎是兩個民族理論，即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是無法共同生活的，克什米爾穆斯林占多數(shù)，高達70%以上，理論上說應該屬于巴基斯坦，而且巴基斯坦國名當中的英文字母K指的就是克什米爾。對巴基斯坦來說，如果連穆斯林占多數(shù)的克什米爾都沒有合并到巴基斯坦，那么巴基斯坦就是不完整的，印巴分治也就尚未完成。

從經(jīng)濟上說，克什米爾谷地一直以來就是與巴基斯坦的旁遮普聯(lián)系緊密的經(jīng)濟體，印度河源自我國的西藏，并流經(jīng)克什米爾進入巴基斯坦，擁有了克什米爾，巴基斯坦就無需擔心被切斷上游的水供應，進而威脅到它的基本生存問題。

從地緣戰(zhàn)略上說，克什米爾與印度、巴基斯坦、中國、阿富汗接壤，扼守了整個南亞次大陸的北大門，擁有一個完整的克什米爾，巴基斯坦就可以阻擋印度同普什圖人、同巴基斯坦的部落區(qū)以及阿富汗的直接地理聯(lián)系，從而可以減緩巴基斯坦對缺乏戰(zhàn)略縱深的擔憂。

作為實力較弱的一方，巴基斯坦不惜以軍事上的冒險來對抗印度的霸權行徑，只有將地區(qū)局勢升溫，才能引起國際社會對克什米爾問題的關注，吸引大國進行強力介入；而印度作為實力較強的一方，既拒絕全民公投，也拒絕接受任何第三方的介入。

伴隨克什米爾主權歸屬的爭奪而來的，是另一個問題，也就是印度在印控克什米爾統(tǒng)治的穩(wěn)定性問題。

在印控克什米爾的克什米爾谷地地區(qū)，穆斯林不接受印度政府統(tǒng)治的合法性，一直尋求獨立或者并入巴基斯坦。印度最初為了讓克什米爾加入，不得不接受印控克什米爾享有高度的自治權，為此，印度政府過去不得不依靠各種政治操弄來抑制尋求克什米爾獨立的政治力量以及這樣的思潮。

長期的政治操弄和幕后勾結，最終在20世紀80年代末激怒了印控克什米爾地區(qū)的人民，他們從此走上了激進的抗爭道路，并且這種斗爭延續(xù)至今。同時，加上當時在阿富汗戰(zhàn)場上得到信任的泛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也大量滲透到印控克什米爾地區(qū)進行“圣戰(zhàn)”，由此導致印控克什米爾一度成為恐怖主義的策源地。

2014年印度人民黨執(zhí)政后，推行印度教民族主義政策，取消了印控克什米爾的自治權，并調整行政區(qū)劃，同時派駐大量的軍隊和警察入駐印控克什米爾，對印控克什米爾采取鐵腕的治理手段。強力的統(tǒng)治只是暫時性地壓制住了當?shù)氐木謩荩]有從根本上改變當?shù)厝说恼J同。2025年4月，針對游客的槍擊事件之后，印度也是如此反應。這次槍擊事件的爆發(fā)明顯既有外因也有內因，但是印度政府通過對外示強來掩蓋其對印控克什米爾內部治理的不足。

印度取消印控克什米爾特殊地位一周年，巴基斯坦多地舉行大規(guī)模抗議活動。 圖自央視新聞

雖然這次印巴沖突局勢已經(jīng)降溫，但是它的影響會是深遠的。印強巴弱的整體態(tài)勢將會得到有力扭轉，巴基斯坦恢復了信心，印度在南亞的霸主姿態(tài)以及霸主的政策會受到更加廣泛的抵制。

2014年印度莫迪政府執(zhí)政之后，一改過去10年國民大會黨政府時期的韜光養(yǎng)晦戰(zhàn)略，莫迪政府以領導型大國自居，鼓吹印度教民族主義，認為印度站到了世界舞臺的中央，由此而來的是印度國內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以及這種高漲情緒下的高度自信。對外，印度更是擺出了一副不妥協(xié)的強硬外交姿態(tài)，新德里認為巴基斯坦已經(jīng)不再是印度的對手了，印度政府奉行孤立和強硬打壓巴基斯坦的政策。

另一方面，巴基斯坦由于內政不穩(wěn)和經(jīng)濟困難，事實上也對印度進行了一定的妥協(xié)。但是在這次的印巴對抗中，巴基斯坦擊落印軍6架飛機，并實施強力軍事反擊，堅決的斗爭決心和反抗意志迫使印度也迅速尋求調和停火。這應驗了中國人的那句古話“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xié)求和平，則和平亡”。

印度的國際影響力和戰(zhàn)略價值將在這次印巴沖突之后大幅縮水。如果新德里尚且沒有對抗巴基斯坦的軍事能力，那么如何可以作為美國用于牽制遏制中國的一個力量？一個在對抗中國中戰(zhàn)略價值有限的戰(zhàn)略伙伴，美國有什么理由把它打造成印太戰(zhàn)略的支柱以及幫助印度崛起為中國的替代者呢？

美國對印度失望的同時，印度也對美國頗為失望。被印度執(zhí)政的戰(zhàn)略精英和決策者視為盟友的美國，在這次印巴對抗中沒有對印度表現(xiàn)出應有的任何支持，在印巴停火后，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卻急著出來搶功勞。

對中國而言，中國的武器裝備在這次的實戰(zhàn)中獲得了檢驗，巴基斯坦給中國的軍工及其作戰(zhàn)體系和作戰(zhàn)理念打了一個大大的廣告。中國一直以來都在積極推動印巴停火，中國也堅定地做世界的和平力量、穩(wěn)定力量、進步力量。正如王毅外長同印度國家安全顧問多瓦爾通電話時說，亞洲地區(qū)的和平穩(wěn)定來之不易，值得倍加珍惜，印巴通過磋商實現(xiàn)全面持久停火，這符合印巴兩國的根本利益，也是國際社會的共同愿望。

圓桌對話

何婕：剛才林教授發(fā)表了演講，闡述了印巴這一輪沖突的由來、發(fā)展過程以及當前狀態(tài)，還分析了這場沖突對該地區(qū)局勢未來走向的影響，甚至指出它在一定程度上也會波及全球格局，因為外界對印度的認知正在發(fā)生變化。

我們先把目光聚焦到南亞。畢竟，印度是南亞次大陸最重要的國家。我想問下張老師，您如何看待這一輪印巴沖突從發(fā)生到現(xiàn)階段的整個過程，以及它對整個南亞局勢將帶來怎樣的影響？

張維為：我上世紀80年代就去過南亞的這些國家，后來有的地方還反復去過。就我個人的總體感受而言，從公開的表態(tài)來看，各國都表現(xiàn)得十分謹慎，都說應該通過對話來防止沖突擴大或外溢，大家的口徑基本一致。

然而，在私下里，這個地區(qū)的人們苦印度久矣，多數(shù)人其實內心是很高興的。就像前面林民旺老師提到的，實際上這次事件對于該地區(qū)內部的平衡是有利的。畢竟，印度此前太過強勢，而且態(tài)度非常傲慢，推行地區(qū)霸權主義。而現(xiàn)在，這反而讓大家形成了一種看法——印度不過是個紙老虎。

林民旺：剛才張老師說得很生動，我在印度這么多年，包括開研討會也是這樣，專家學者們、前官員們在臺上說，說完了之后，他們怕我們誤會，私下里他們還會跟我們說，他們對印度怨言很多，但是在會上你看，印度代表級別這么高在那，我們不好說。他們經(jīng)常會私下里跟我們表達他們對印度的相當反感的情緒。其實有一句話用在南亞也是特別恰當?shù)模蟻喨私?jīng)常也開玩笑說“離天堂太遠，離印度太近”。

張維為：印度從英國那里繼承了殖民主義的衣缽，然后又有印度教里的種姓制度，因此它從來沒有平等待人的概念，它認為周邊的國家就是低它一等。

和解：林教授在演講中提出了一個視角，通過這一視角大家會感受到，印度的真實實力并不如其吹噓的那般。全世界幾乎是在直播中目睹了印度的相關情況，因此，無論是美國，還是其他試圖拉攏印度、借印度遏制中國發(fā)展的勢力，都需要重新掂量印度是否真能起到他們所期望的作用。無形之中，這也會對全球格局產生影響。

張維為：看待印度時，我們一定要把它放在一個合適的地位。此前節(jié)目里已多次提及，國內存在一些“印吹”，但在我看來，印度就如同“扶不起的阿斗”，沒有辦法的。

我之所以這么講，主要基于三個基本原因：一是，印度并未真正廢除種姓制度，生而不平等被視為天經(jīng)地義，這樣的社會環(huán)境如何能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二是，印度既未經(jīng)歷婦女解放運動，也未開展真正的土地改革，這導致婦女的智慧無法得到充分發(fā)揮，農民也難以富裕起來；再就是，種姓制度將人劃分為三六九等，這樣的國家又怎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現(xiàn)代國家呢？我覺得不大可能，所以我從來不說印度崛起。

印度新德里街頭 資料圖：社交媒體

何婕：剛才特別提到了印度的種姓制度，大家或許都聽說過婆羅門、吠舍、首陀羅這些種姓，一些人可能不知道，在印度的種姓制度之下，還存在著一類被稱為“賤民”的人群，他們是沒有種姓的，而這類人在印度數(shù)量相當龐大。像這些人在印度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命運？

林民旺：其實，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我們中國普通人看到印度某些人的生活狀態(tài)時，真的會覺得非常糟糕，那種生活仿佛與奴隸無異。很多人開玩笑說，印度看上去像個現(xiàn)代國家，但實際上它更像是一個封建國家，甚至在某些方面還保留著奴隸制國家的特征。

雖然印度憲法上宣稱人人平等，但在實際生活和日常交往中，種姓制度的規(guī)則依然根深蒂固。比如，我在印度工作的時候，有位印度教授看到我們開車，會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在他的觀念里，開車是低種姓或賤民才做的事情，而教授這樣的高種姓人士居然也能開車。

在印度的很多大學里，我和他們聊天時問起他們找男女朋友的標準，他們說很簡單，一聽名字就知道對方是哪個種姓的。雖然他們沒有明文規(guī)定女性不能找低一檔種姓的伴侶，但實際上大家心里都有一些潛規(guī)則。

要打破種姓階層的偏見是非常難的，一般人也沒有這個勇氣去突破。像新德里邊上的貧民窟，就是賤民這類人聚集的地方。他們自己似乎也習慣了這種下沉的狀態(tài)，不與別人接觸。

張維為：他們認命的，認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給你舉一個例子，應該是在2008年，當時我在德里大學做訪問學者，參加完一個會議后我準備走回酒店。那幾天剛好發(fā)生了孟買恐怖主義襲擊，我路過一家比較大的超市，出于好奇想進去看看。超市大門裝了一個安檢設備，根據(jù)我多次去印度的經(jīng)驗，我一眼就看出在邊上坐著的兩個人是低種姓的。我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他們甚至連看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我就這樣直接走了進去。

說到這，我想到有人提到去印度投資生產時，會遇到基本技術工人素質不高的問題。這可能與印度人根深蒂固的不自信有關。包括他們的軍隊，我10年前就說過，如果現(xiàn)在印度和中國發(fā)生戰(zhàn)爭，那他們會輸?shù)帽?962年還要慘，這是我基于對印度情況的了解做出的基本判斷。

巴基斯坦稱使用“梟龍”戰(zhàn)機擊毀印度S-400防空系統(tǒng)

何婕：剛才林教授也提到了克什米爾地區(qū)，它是印巴沖突中一個至關重要的沖突根源。沖突來，沖突去，就是克什米爾。就目前的現(xiàn)狀來看，這一問題似乎陷入了難以解決的困境，對嗎？

林民旺：我覺得，包括國際社會和美國人在內，都已經(jīng)對印巴沖突感到疲憊了。就像萬斯說的，你們之間吵架，這并不關我的事。其實，美國在印巴歷次沖突中都有介入，因為巴基斯坦建國后就是美國的盟友，雙方還簽訂了同盟條約，所以每次印巴沖突，美國都會卷入其中，試圖進行干預和調解。但現(xiàn)在，美國已經(jīng)干累了，萬斯表示不想再管這事了。

這件事本質上就是因為巴基斯坦一定要收回克什米爾地區(qū)。正如我剛才所說，巴基斯坦國名“Pakistan”中的“K”就代表克什米爾，因為巴基斯坦的國名是由幾個穆斯林聚居區(qū)拼合而成的，而克什米爾就是其中之一。在巴基斯坦看來，如果克什米爾沒有收回，那么這個國家就不算統(tǒng)一，所以它一定要將其收回。

然而，從實力上看，巴基斯坦與印度的差距越來越大。當年兩國分家時，印度大概分得了3/5的實力，而巴基斯坦只分得了2/5，那時巴基斯坦大體上還能與印度較量一番。但現(xiàn)在，從經(jīng)濟實力上看，巴基斯坦基本上只有印度的1/11或1/12左右，軍事上與印度的差距也依然存在。不過，我認為在這次印巴沖突后，情況可能會有所變化。大家會意識到不應該僅僅看雙方的體量，因為在新的形勢下，新的理念和裝備可能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何婕：對，正如您剛剛提到的，在這一輪印巴空戰(zhàn)中，若從軍事角度進行觀察，會發(fā)現(xiàn)雖然印度體量龐大、經(jīng)濟實力雄厚，且裝備數(shù)量眾多、聽上去也挺先進，而巴基斯坦，盡管在裝備方面相對落后，卻展現(xiàn)出了強大的人員組織能力和整體體系的支撐能力，巴基斯坦正是憑借這些長板，有效補足了裝備上的短板，最終形成了強大的合力戰(zhàn)勝印度。

張維為：巴基斯坦空軍的訓練水平是非常出色的，這一點包括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內的各方都有所了解。我個人也十分有幸，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就曾前往巴基斯坦，與他們的許多領導人有過會面。此外，我還有過一次特別有意思的經(jīng)歷，與這次空戰(zhàn)也有一定關聯(lián)。

當時巴基斯坦的前空軍司令后來擔任了巴基斯坦航空公司董事長并訪華。巴航還是蠻重要的。因為在冷戰(zhàn)時期，我們國家北面與蘇聯(lián)關系緊張，南面和東面與美國的關系也不融洽，飛機飛不出去。當時我們派耿彪將軍去巴基斯坦當大使，毛主席親自找他談話，指示我們要在西北方向打開一個出口，讓飛機能夠飛出去，而耿彪將軍也成功做到了這一點。后來，中國與巴基斯坦開通了直航，從北京到卡拉奇等。這條航線在后來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包括國家領導人的出訪有時也會乘坐巴航的航班。

我參與的那次活動是在1984年，當時正值中國與巴基斯坦通航20周年紀念，巴航董事長、前空軍司令前來訪華。他與耿彪將軍很熟，畢竟耿彪曾擔任過駐巴基斯坦大使且又是將軍。當時耿飚的職務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他表示由他來接待。兩人在人民大會堂共進晚餐時，我擔任翻譯。耿彪是個一門心思謀打仗的人，整個晚餐過程中，他們都在聊現(xiàn)代戰(zhàn)爭的五種打法，雙方都聊得十分入神。比如，他們提到現(xiàn)代戰(zhàn)爭不分前方后方，衛(wèi)星將發(fā)揮非常重要的作用等——要知道那可是1984年，這些概念在當時顯得多么超前啊。

林民旺：美國、印度和英國在很多方面其實是相似的。畢竟，印度曾被盎格魯-撒克遜人殖民統(tǒng)治了兩百多年，如今它推行的對外政策帶有明顯的帝國主義色彩，如顛覆他國政權、越境追殺等行為，這些都是我們傳統(tǒng)認知中盎格魯-撒克遜帝國主義才會干的事情。

張維為：還有通過挑起沖突甚至發(fā)動戰(zhàn)爭來轉移其國內矛盾，從尼赫魯時期就這樣，現(xiàn)在還是這樣。

林民旺：所以很多人會疑惑，像印度這樣曾被殖民過的國家，怎么也這么搞。我說你們都忘了歷史，印度究竟是如何獨立的？實際上，在大英帝國統(tǒng)治時期擔任文官的那些人，在新政府成立后繼續(xù)留任文官職位，人員根本沒換過，英國帝國主義的所有東西它都繼承了。

張維為：它不僅繼承了英國傳統(tǒng)中很多不好的方面，同時也保留了自身文化文明傳統(tǒng)里的糟粕，比如種姓制度等。這使得它對其他國家、其他人缺乏平等態(tài)度。要知道，當年配合英國殖民者統(tǒng)治印度的，幾乎都是印度高種姓的人。

何婕：剛才您在演講中也提到，印度現(xiàn)在存在一種所謂的“贏學”，不論實際情況如何，都要開動輿論機器，在輿論世界里塑造一個與實際情況不一樣的印度形象。我覺得印度在這一點上受困蠻深。

張維為：如果做理性分析，印度當前這種現(xiàn)象可稱作“理性的缺位”。我們講建設現(xiàn)代國家、中華民族現(xiàn)代文明等，背后都是真正的理性，我們中國人講實事求是，這就是理性，對就對，錯就錯，問題在哪里，列出一二三，然后解決這些問題。印度不是這樣的，印度是一個宗教影響非常大的國家，神學在社會中仍占主導地位，神學觀念認為某些事情是上天的旨意。這種觀念，可能為了政治需要可以蒙蔽印度內部一些人，但對國家的整體長遠利益一點好處都沒有。

何婕：印度真的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國家。剛才提及的宗教影響、歷史上不良文化因素以及殖民地時期遺留下來的不良作風，都影響著這個國家。

當我們觀察印度的國內治理時，除了種姓問題，我還看過許多與印度相關的書籍，它們都指出印度黑社會在治理過程中發(fā)揮著巨大的作用。在印度，無論是選舉還是日常治理，都形成了一條黑色產業(yè)鏈，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可能被人用來牟利。就連營商環(huán)境也是如此，國際公司都知道，在印度，說罰款就罰款，說被牟利就被牟利。這也是我們觀察印度的一些視角。

路透社2025年3月25日報道：印度要求三星支付6.01億美元的補稅和罰款

林民旺：因為印度實行所謂“民主選舉”，所以官員在臺上這幾年是能撈盡撈，腐敗文化滲透到印度方方面面。再比如在印度坐突突車，跟他談好30塊錢，到了給50塊錢讓找零，永遠不可能，他連理由也不找，就一定要收下50塊。在印度，任何事情都得給小費。

張維為：我曾到孟買和德里的貧民窟做過調研，那都是規(guī)模龐大的貧民窟，幾乎占據(jù)了城市一半的面積。通過調研，我有了這樣的總結：我們曾討論西方哲學中提到的“公民社會”，但在印度，我看到的情況卻是這些貧民窟實際上被黑社會掌控著，而這些黑社會往往以NGO（非政府組織）的名義活動，且與不同的政客相互勾結。

和我們有穩(wěn)定的市政電力、自來水供應不同，在印度許多地方，尤其是貧民窟，電力供應可能一天只有4個小時。供水車雖然會開到貧民窟供水，但也只是每天1到2次。而供多少水、供多少電以及何時供應，全都由這些黑社會說了算。他們會根據(jù)選區(qū)情況，若你支持某個候選人，就通過黑社會多給你供應一些水或電。

何婕：所以林教授說腐敗文化無處不在，不光是收錢的文化，而是在所有日常治理中隨時隨地榨取利益的文化。

林民旺：比如印度考公，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考公？因為盡管公務員工資不高，但灰色收入很高，小貪可以大富。這也是因為印度缺乏對違紀、違法行為的嚴格約束，久而久之便養(yǎng)成了這樣一種文化。

當然，若追溯更長的歷史淵源，這其實也是英國人當年留下的傳統(tǒng)。當年，英國人為了利用印度本地人，類似于中國所說的“用他們，但不讓他們入編，成不了正式公務員”，便允許他們在正式工作之外搞點外快，只要他們忠誠于當時的英國政府就行。后來印度獨立了，養(yǎng)成的習性改不了。

何婕：現(xiàn)在我們了解印度的相關信息越來越多，也對這個國家看得越來越清楚，但是印度人自己清楚自己嗎？

張維為：印度有兩個群體對中國極端不友好：一個是媒體，另一個就是軍隊，1962年被打敗之后到現(xiàn)在仍耿耿于懷。這兩個群體在所謂“民主社會”里起很大作用，因此中印關系要改善非常難。

何婕：那對印度來說，這一波印巴沖突以及在戰(zhàn)場上受到的打擊，能不能讓他們有所反思？

林民旺：印度在其國內這樣宣傳，很多人可能都不清楚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開個玩笑，這十來天，我天天看印度媒體的報道，看得我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的信息是否準確了。后來我就覺得，印度這種自信真的很驚人。全世界都認為它在造假、在虛假宣傳，可它卻能如此堅持，沒有任何猶豫和羞愧，毫不含糊地說“我說的都是真的，全世界都是假的”，這讓我都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開始接觸的信息有誤，甚至考慮要不要調整自己的看法。它還真就起到了這樣的效果。

何婕：確實是一種驚人的能力。這種是自下而上的一套“贏學”，還是在莫迪政府身上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林民旺：莫迪政府肯定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對于莫迪這樣的“政治強人”來說，如果說這場戰(zhàn)爭失敗了，對他本人以及他所領導的黨派而言，都將是致命打擊。畢竟，他一直對外宣傳稱“有莫迪在，2047年我們就能成為發(fā)達國家”，還拍著胸脯保證，而且所有計劃都跟自己的名字掛鉤，例如“莫迪修廁所”、“莫迪關愛基金”等。所以，如今一旦失敗，責任自然會歸咎到他頭上，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形象因此受損。

觀眾互動

觀眾：在巴印空戰(zhàn)中，巴空軍向世界展示了中式體系化作戰(zhàn)的威力，這是否對“臺獨”分裂分子和其背后的支持者發(fā)揮了戰(zhàn)略威懾作用？

張維為：對“臺獨”勢力確實起到了很大的震懾作用，最近賴清德的口氣也明顯軟了下來。就臺灣現(xiàn)有的戰(zhàn)機而言，主要是F16和幻影2000。從國際比較來看，這些戰(zhàn)機都落后于陣風戰(zhàn)機。一般來說，陣風戰(zhàn)機被認為是4.5代戰(zhàn)機，而幻影2000是3.5代。更何況，我們10年前的產品就已經(jīng)具備對付陣風戰(zhàn)機的能力了。所以，臺灣方面確實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和震撼。

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我一直認為，祖國統(tǒng)一已經(jīng)進入了快車道。現(xiàn)在，臺灣不少人也開始公開談論統(tǒng)一問題了，這在過去是很少見的。

林民旺：5月7號的時候，巴基斯坦總理在議會發(fā)言稱，原本已經(jīng)鎖定了印度的10架戰(zhàn)機，想想還是打5架就夠了，真打10架，印度面子上下不來。實際上，印度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戰(zhàn)機已全部被鎖定了。也就是說，雙方當時根本不在一個真正的戰(zhàn)斗狀態(tài)，戰(zhàn)事走向完全取決于一方是否想將對方摧毀。

觀眾：這次印巴沖突讓全世界都看到了中國的軍事實力，我們的軍售會不會蜂擁而至？以及，這次沖突對其他地方的沖突可能有怎樣的影響？

張維為：我看到相關報道，總體而言，越來越多的國家表現(xiàn)出對中國軍火的購買意愿。在最新一屆的馬來西亞航展上，眾多代表團都去看殲10C的模型，大家的興趣很濃厚。

殲-10CE戰(zhàn)機亮相蘭卡威航展，眾多國外嘉賓觀眾拍照“打卡”。 圖自央視網(wǎng)

就現(xiàn)在看到的公開報道，例如阿塞拜疆決定斥資40億美元購買由中巴合作研發(fā)的梟龍戰(zhàn)機，這或許預示著大規(guī)模采購中國軍備的時代即將到來，雖然不一定是當下，但目前反響確實很好。另外，也有報道稱孟加拉國對中國戰(zhàn)機的興趣越來越高，畢竟孟加拉國的主要裝備其實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裝備，只是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裝備如此好用，超出了預期。

與此同時，印尼國內輿論紛紛，認為之前花費約60億美元購買陣風戰(zhàn)機對于發(fā)展中國家來說并不劃算，性價比太低，相比之下，中國的軍備更具性價比。因此，印尼國內正在討論此事。馬來西亞等國也受到了國際輿論變化的影響。

當然，購買武器最終往往是由政治因素決定的。對于不少小國而言，購買武器在某種程度上就像是支付保護費，對此我們也要心中有數(shù)。

觀眾：中國軍事裝備在印巴戰(zhàn)場上的勝利，對于中印關系的走向會有什么樣的影響？

張維為：我認為中印關系需要通過一定的磨合和各種各樣的挫折才能走向成熟。但就目前而言，我覺得印度尚未走到這一步。就像前面講的，它的媒體和軍隊制約著整個印度和中國關系的改善，想超越非常困難。與印度關系能改善到什么程度，不是我們一廂情愿能做到的，這樣一想，我們就可以很釋然。

林民旺：這次沖突之后，我反倒覺得它可能對中印關系起到促進作用。因為尤其是莫迪政府上臺以來，總是喜歡與中國對標。用印度外長的話來說就是：“全世界都夸你中國，連美國都偏愛你中國，其實我印度跟你中國差不多。”這樣的話讓我們感到震驚，但或許這真的代表了很多印度精英的想法。

印度一直與中國對標，覺得中國不過是在經(jīng)濟上比它強一點。之前在談論中國軍備時，印度甚至還認為中國軍備比不上蘇聯(lián)，他們的空軍司令還曾公開表示“我們1架陣風戰(zhàn)機能打4架殲10”。印度一直表現(xiàn)得如此自信。但這次沖突明顯讓印度突然意識到中國軍工崛起得如此迅速，我認為這會對印度產生深層次的沖擊。受到這種刺激之后，印度反而可能會認識到中印之間的差距，從而慢慢更清醒一點。

本文系觀察者網(wǎng)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臺觀點，未經(jīng)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wǎng)微信guanchacn，每日閱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