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71年8月15日的北京站。

下午一點整，一列墨綠色的專列緩緩啟動。站臺上，幾名穿著白色制服的鐵路職工肅立敬禮，目送這輛特殊的列車駛離。

毛澤東坐在專列中部的車廂里，寬大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和地圖。汪東興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將一杯新泡的龍井放在桌角："主席，剛過豐臺，您要不要休息會兒？"

"不忙。"毛澤東頭也不抬，手中的紅鉛筆在一份關(guān)于山東旱情的報告上劃出幾道痕跡，"告訴同志們，到濟南前把這幾天的簡報都整理好。"

車輪滾滾向南。每到一站，當?shù)攸h政軍領(lǐng)導(dǎo)都會登上專列進行簡短匯報。毛澤東時而凝神傾聽，時而插話詢問，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讓每位匯報者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

8月27日，專列駛?cè)腴L沙車站。湖南省委的同志們早已在站臺等候多時。會談結(jié)束后，毛澤東特意留下許世友。這位虎將一進門就扯著嗓門道："主席，您這趟出來可把我們都調(diào)動起來了！"

毛澤東笑著示意他坐下："許司令，南京軍區(qū)最近有什么新情況？"

"報告主席！"許世友啪地立正，"大別山軍墾的玉米長得比人還高，秋收肯定是個好年景！"

"好，好。"毛澤東滿意地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世友啊，如果有人不讓你帶兵，你怎么辦？"

許世友濃眉一豎："哪個敢？老子一槍崩了他！"

車廂里爆發(fā)出一陣笑聲。毛澤東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個脾氣啊...不過帶兵打仗，最要緊的是集中兵力。粟裕同志就深諳此道。"

"主席教導(dǎo)的是。"許世友撓撓頭，"我回去就組織學(xué)習(xí)。"

當專列穿越江西境內(nèi)時，窗外開始出現(xiàn)龜裂的農(nóng)田。毛澤東眉頭緊鎖，指著干涸的河道問隨行人員："江西如此，浙江恐怕更甚。通知南萍同志，我要了解詳細災(zāi)情。"

02

9月3日凌晨零時，專列終于抵達杭州筧橋機場專用線。盡管已是深夜，毛澤東仍精神矍鑠。他整了整中山裝的領(lǐng)口，對汪東興說："請南萍、熊應(yīng)堂、陳勵耘三位同志過來。"

不多時，三位浙江領(lǐng)導(dǎo)匆匆趕到。南萍一進門就敬了個標準的軍禮："主席一路辛苦！這么晚還..."

毛澤東擺擺手打斷他："老百姓餓著肚子，我們哪有資格說辛苦？南萍同志，旱情到底如何？"

南萍深吸一口氣："報告主席，全省七十三個縣受災(zāi)，尤以金華、衢州為甚。我們組織了三十萬軍民抗旱，但水庫水位還在下降..."

"老百姓有飯吃嗎？"毛澤東突然問道。

"我們...我們正在調(diào)運救濟糧。"南萍的聲音低了下去。

毛澤東長嘆一聲，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天不幫哦。"簡短的三個字讓車廂內(nèi)一片寂靜。

沉默片刻后，毛澤東突然轉(zhuǎn)向陳勵耘："你們空五軍最近在學(xué)習(xí)什么？"

陳勵耘一個激靈："報告主席！我們正在學(xué)習(xí)'四個偉大'思想，您是我們偉大的..."

"停。"毛澤東抬手制止，"什么四個偉大？我只認一個——導(dǎo)師。當老師教學(xué)生，天經(jīng)地義。"他環(huán)視眾人，"你們記住，干部要讀馬列原著，要調(diào)查研究。光喊口號，糧食能從天上掉下來嗎？"

熊應(yīng)堂趕緊表態(tài)："主席批評得對，我們一定改正。"

"不是批評，是提醒。"毛澤東語氣緩和下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會唱嗎？來，我們一起唱一遍。"

低沉的歌聲在車廂里回蕩。唱罷，毛澤東意味深長地說："步調(diào)一致才能得勝利。汪東興啊，你待會兒再和他們詳細談?wù)劇?

會談持續(xù)到凌晨三點。送走三人后，毛澤東才在警衛(wèi)員的勸說下休息。然而僅僅五小時后，他又出現(xiàn)在辦公桌前，審閱起中央發(fā)來的電報。

03

9月8日晚，一個意外情況打破了原定計劃。汪東興匆匆進來報告："主席，機場方面反映專列停放影響飛機調(diào)度..."

毛澤東立刻放下文件："馬上轉(zhuǎn)移。往哪里走？"

"有兩個方案，"汪東興展開地圖，"向前去上海，或者退到金華。我建議走這條支線，通往紹興方向。"

"就按你說的辦。"毛澤東一錘定音，"不要影響戰(zhàn)備工作。"

專列轉(zhuǎn)移過程中，毛澤東始終站在窗前觀察地形。當列車停穩(wěn)在紹興附近時，他突然對秘書說："通知南萍他們，明天再見一次。"

9月9日上午的會談氣氛更加凝重。空五軍軍長白宗善被緊急召來，進門時額頭上還掛著汗珠。毛澤東握住他的手："白軍長，怎么前幾天沒見到你？"

不等白宗善回答，陳勵耘搶先道："報告主席，他那天在戰(zhàn)備值班。"

毛澤東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轉(zhuǎn)而問南萍："你們空軍，聽許世友指揮嗎？"

"堅決服從命令！"南萍立即回答。

"這就好。"毛澤東露出滿意的神色，"許世友同志是可以交朋友的，把道理講清楚就行。"他忽然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吟誦起來，"軍民團結(jié)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會談結(jié)束后，毛澤東決定立即啟程前往上海。高秘書忙著通知南京方面安排許世友接見事宜，卻得知許世友以為主席會在杭州多留幾日，此刻正在下面視察。

"胡鬧！"一向溫和的高秘書急得直跺腳，"趕緊派飛機去接！"

當許世友乘坐的軍用吉普風(fēng)馳電掣般沖進南京機場時，值班的伊爾-14運輸機已經(jīng)發(fā)動引擎。這位虎將一邊登機一邊嘟囔："差點誤了大事！"

9月11日上午十點，上海錦江飯店會客廳。許世友洪亮的聲音震得窗戶嗡嗡響："主席，大別山的玉米棒子有這么粗！"他比劃著，"軍墾農(nóng)場今年肯定大豐收！"

毛澤東開懷大笑："好！有糧食，心里就踏實。"他忽然壓低聲音，"世友啊，最近有人搞小動作，你要穩(wěn)住部隊。"

許世友啪地立正："請主席放心！我的槍桿子永遠聽黨指揮！"

原定月底返京的計劃被提前到了9月12日。臨行前，毛澤東對送行的干部們說："記住，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專列啟動時，他仍站在車窗前，向眾人揮手告別。

車輪再次滾動，載著這位古稀老人駛向北京。窗外，江南的稻田在秋陽下泛著金色的波浪。毛澤東點燃一支香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目光穿透千里山河，仿佛看到了更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