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89歲那年去世了,算是長壽,大家都說是喜喪。
靈堂里,前來吊唁的親友們紛紛說我命好,說我的丈夫忠誠可靠,繼子女也都孝順懂事。
他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像個植物人一樣癱在床上,什么感覺都沒有。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是那一根氧氣管,把我困在病床上、雜物堆里、甚至樓梯轉角幾十年。
為的,就是我那每個月不菲的退休金。
直到身上腐爛的氣息再也遮掩不住時,沈庭軒才終于放過了我。
他落下幾滴渾濁的眼淚:
“凈秋,這一輩子算我虧欠你,但我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孩子挨餓受苦?!?/p>
“都怪你太強勢了,攥著家里所有的錢不肯松手,逼得我沒別的辦法,只能讓你在床上躺這么多年?!?/p>
“如今,你也算解脫了?!?/p>
他說的話情真意切,令人動容。但他轉身便拿著我葬禮收來的禮金,給前妻買了一個貴重的大金鐲子,說是感謝她多年來的辛苦付出。
他們在我的尸骨上和和氣氣地團圓,一家人親親熱熱。
而我,帶著滿腔不甘離開了人世。
重生一世,我主動報名前往基層做技術支援,離沈庭軒越遠越好。
誰知道他竟然不遠千里,帶著一雙兒女跪在我面前,滿臉疲憊和風霜:
“凈秋,求求你,跟我回家?!?/p>
1
我重生了,回到繼女沈欣的中考升學宴上。
那段被困半生的記憶,那間又小又悶的屋子,還有那股腐爛的氣味,仿佛還縈繞在我的鼻尖。
讓人忍不住懷疑,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時,沈欣紅著眼睛,一把將筷子摔在我面前,怒氣沖沖地大吼:
“她又不是我親媽,憑什么什么事都要替我做主!”
“自己沒本事生孩子,就非要控制我和哥哥的人生嗎!”
“楚凈秋我告訴你,要是在以前,你不過是個小妾、繼室,一輩子都別想登堂入室!”
筷子砸在桌上,酒水濺得到處都是,濃烈的酒精味讓我神志一清。
我抬頭看向她。
她臉上還帶著稚氣,卻用滿是敵意的眼神盯著我。
前世,在我出事后曾短暫清醒,看見沈欣冷漠的眼睛時,我邊哭邊求她:
“欣欣,看在媽媽養你一場的份上,別救我了,讓我安心死去吧?!?/p>
那時的她已經當上了醫學院院長,只是冷笑一聲,神情不屑:
“媽媽?你是誰的媽媽?楚姨,你可不能死?!?/p>
“我媽還等著用你的退休金去旅游呢,你也知道,她這一輩子沒工作過、沒吃過苦,全靠你養著呢?!?/p>
“放心,我會讓你活得很舒服。”
她說到做到,我真的過得一點都不痛苦。
她用一根氧氣管,硬是讓我在床上熬了幾十年。最后連我自己都能聞到身上的臭味。
那種絕望,那種無助,我現在想起來仍像被刀割一般。
我緊緊閉了閉眼,忍住眼淚。
這場升學宴,是我特地為沈欣辦的,也是一場答謝宴。
她沒考上重點高中,是我四處求人花錢才把她送進去。
后來為了讓她的成績上去,我花了不少錢請家教,請一對一補課,終于讓她順利畢業。
但我從沒想到,她心里竟然一直怨我,怨我對她太強勢,耽誤她成為設計師。
也打斷了她和暗戀對象在職校甜蜜來往的機會。
今天鬧成這樣,她是鐵了心不想念重點高中,要去職校學設計。
我的目光掃了一圈,沈庭軒坐在主位上,臉色很難看。
他身邊坐的是沈欣的親生母親——他的前妻周紫汐。
我們視線一撞,她得意地朝我一笑。
她穿了一身剪裁得體的旗袍,而我身上這身工裝舊得泛白,看起來既寒酸又可笑。
旁邊坐著沈瓚,沈庭軒的長子,也滿臉怒氣地看著我。
想想多諷刺啊,是我一手操辦的宴會,最終坐上主位的卻是他們一家人。
沈欣振振有詞地說:
“紫汐是欣欣的親媽,不讓她坐主位,總不能讓她像個外人一樣坐在賓客席吧?!?/p>
前世我才明白,周紫汐一直沒有正式工作,只顧打扮享受,沈庭軒的工資根本支撐不起家里開銷。
于是他們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我是沒有生育能力的“石女”,又有高薪,自然會被當成免費保姆和提款機。
那些年我把全部薪水都貼補家用,用心撫養兩個孩子,把這個家料理得妥妥帖帖。
到頭來才知道,沈庭軒的工資一到賬就被轉交給了周紫汐。
真可笑。
死過一次后我才發現,我終究是個只能坐在角落里的外人。
我笑著點了點頭,看著沈欣,輕聲道:
“說得對,親媽還好好的活著,哪里輪得上我這個后媽來掏錢出力。”
2
話音剛落,周紫汐眼睛一紅,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聲音發顫:
“凈秋,如果你不希望我來照看這兩個孩子,我現在就離開,不會打擾你。”
“你可能不懂做母親的感受,我吃點委屈沒關系,孩子們年紀還小,千萬別難為他們。”
說著,她一臉委屈地站起來,臉色發白,轉身就要往外走。
沈欣一下撲進她懷里,哭得厲害:
“媽,你就該待在這兒,哪兒也別去!該滾的是她楚凈秋!”
“一個普通的入學資格而已,她自己虛榮心作祟非說我必須上重點高中,告訴你,我根本不在乎!”
母女倆抱在一起痛哭,像是遭遇了極大的冤屈。
沈庭軒將兩人輕輕摟在懷里,滿臉心疼,轉頭看向我時卻滿是不滿:
“孩子年少不懂事,你何必這么較真?非要搞得大家都不開心才甘心嗎?”
“終究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完全體會不到這是女兒人生的重要時刻?!?/p>
周紫汐縮在他懷里,揚起下巴,眼神中帶著一絲得意和挑釁。
一句“不是親媽”,像一把利刃,輕而易舉就把這些年的付出劃成了空。
這話說得太戳心,他最了解我的傷痛所在。前世無法生育的我,總覺得自己矮人一等,被沈庭軒一步步壓榨得毫無底氣。
他總是反復強調貶低我:
“紫汐不用經歷十月懷胎的辛苦,你應該謝謝她?!?/p>
“血緣才是最要緊的,孩子和你親近不來也很正常。”
“本來就不是親生母親,付出一點就想著讓人感恩戴德,真是令人失望!”
胸口涌起一陣說不出的難受,仿佛有一根針卡在喉嚨里,讓我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因為沈庭軒的冷酷無情而難受,
而是為自己曾經的傻感到難過,竟然真的以為抱住他是抓住了希望,可以掩蓋沒有孩子的自卑。
沈庭軒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語氣冷漠:
“給紫汐道歉!”
我眨了眨干澀發酸的眼睛,輕笑一聲,靜靜看著他:
“我為什么要向她道歉?我說錯什么了嗎?”
“難道是我為孩子盡心盡力安排前程,也有錯了?”
沈庭軒一愣,沒想到我會反駁他。
畢竟這么多年我太過順從了,甚至連他自己都幾乎忘了,還以為我只是個聽話的助理兼保姆罷了。
等反應過來,他的臉一下子陰了下來,震驚又生氣地說:
“你說盡心盡力是為了我女兒?楚凈秋,你現在到底在說什么瘋話?”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欣欣和耀兒一直拿你當親媽,你怎么能說出這種絕情的話!”
拿我當親媽?
聽到這句話,我心里突然一股壓抑已久的怒氣升了上來,忍不住笑了出來。
眼淚隨著笑聲滑下:
“親媽?沈庭軒,我和你成婚七年,這兩個孩子連一個‘媽’字都沒喊過我一次!”
“還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叫你姨就行了,不然怕紫汐聽了心里難受,這話你也忘得這么快?”
3
沈庭軒看著我滿臉淚痕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忍住煩躁開口:
“這種小事,有必要在今天這個場合拿出來講嗎?”
“夠了啊,嫌丟人還不夠是吧?別一直哭哭啼啼的,搞得自己多委屈似的!”
我擦干眼淚,剛想辯解幾句。平時一言不發的沈瓚忽然嗤笑一聲。
帶著冷笑對我說:
“這些年我和妹妹在你這兒低三下四地過日子,我爸工資每月都上交,到現在身上連一分錢都沒剩?!?/p>
“你今天搞砸了我妹妹的升學宴,還當著這么多客人羞辱我媽,不就是為了逼我們喊你一聲媽嗎?”
我拭去眼角淚水,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名義子。
他死死盯著我,眼神中充滿怨恨。
沈瓚一直討厭我,直到我死那天也如此堅信:是他母親嫁入家門破壞了家庭。
是我導致他們一家離散。
不像小一點的沈欣,他在我認識時就快十歲了。
那時他被周紫汐帶得臉色蠟黃、體弱無力,連說話都要喘好幾口氣。是我熬了一鍋又一鍋米粥喂他,拿錢換來奶粉為他調養身體?,F在孩子長到高三了,每晚還能喝上熱牛奶。
可惜這些日積月累的照料,養出來的卻是刺骨的寒刀。
是他隨意拋來的冷漠話語:
“隨隨便便有個角落躺就行,只要按期打錢就好。一個動不了的人,還能告狀不成?”
“死了把骨灰撒進河里算了,還披麻戴孝?她有那個資格嗎?”
此刻,我盯著與沈庭軒神態極其相像的面孔。
確實沒辜負他老子的身份,一樣的冷血刻?。?/p>
我淡淡搖搖頭,一字一句對沈瓚說清楚:
“不,別叫我媽,我會反胃?!?/p>
“另外,我從未拿走你父親一分錢!”
“沈瓚,你現在最該感謝的是你不是我親生的。如果真成了我孩子,我在你們出生當天就會親手掐死你和沈欣這對白眼狼!”
話音未落,沈庭軒突然沖過來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響徹整個廳堂。
他愣住了。
怔怔地看著我,試圖道歉卻找不到話語。
我自己也沒緩過神來,臉上火辣辣疼得發麻,耳朵嗡嗡作響。
場面一下子靜了,只有周紫汐哽咽的聲音傳出來:
“是我的錯,我不該來搗亂你們夫妻的關系。”
“凈秋姐,你別怨恨欣欣姐弟,要怪就怪我都活著。我本應該早死掉算了?!?/p>
“嗚嗚……”邊哭她邊往門口跑。
沈庭軒哪顧得上再管我,慌沈追出去時還不忘扔下一句話:
“要是紫汐有個閃失,咱們這事沒完!”
他的子女也哭喊著尾隨離開。
圍觀賓客目睹這場鬧劇,誰也不好多加勸慰,默默離場而去。
空蕩蕩的大廳里,只剩我自己孤零一人坐在位子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過神,前往廠辦部。
聽完我說想去基層技術支持,廠長露出驚愕神色:
“凈秋,這事兒你考慮清楚了嗎?”
“那邊西南條件艱苦,生活設備簡陋得很。再說你家中也有兩個孩子的照應問題?沈庭軒同意?”
我的臉頰依舊浮腫著,苦笑了一下:
“廠長,這些年來多虧廠里的關照,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點,我也想著為工廠貢獻一份力量。”
“至于沈庭軒,他是挺支持工作上的事情,肯定不會反對?!?/p>
廠長盯了會兒我臉上的紅手印,略作思索遞來了調動證明:
“好吧,那你回家收拾一下,三天之后與其他技術人員一塊動身?!?/p>
“要是有什么難處記得告訴廠部?!?/p>
我緊緊握住那份薄薄文件,眼眶發熱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