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叫趙翠蘭,從青海海東來的,想要找我丈夫劉建國。」
整個接待室瞬間鴉雀無聲,所有在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位面容憔悴的高原女子。
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與這間裝飾考究的辦公室格格不入,但她挺直的脊背卻透露出一種不容忽視的執著。
聲音雖然帶著明顯的青海口音,卻異常堅定。
正在翻閱文件的王主任手中的鋼筆突然停住,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文件散落在桌面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你說什么?劉建國?」王主任猛地抬起頭,瞳孔緊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你確定……你是他的妻子?」
1
1986年三月,青海海東地區民和縣馬場垣鄉石頭溝村。
趙翠蘭蹲在院子里洗衣服,手中拿著一份剛剛送到的征兵通知書。
那是她十九歲兒子劉軍的入伍通知,字跡工整地寫著報到時間和地點。
「媽,我下個月就要走了。」劉軍從屋里走出來,臉上既有興奮又有不舍,「你一個人在家,我真放心不下。」
這個黝黑結實的小伙子已經長得比母親高出一個頭,但在趙翠蘭面前還是像個孩子。
趙翠蘭抬起頭看著兒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你爸當年也是這個年紀離開家的。」她輕聲說道,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通知書。
劉軍沉默了,關于父親的話題在這個家里總是很沉重。
從他記事起,家里就只有母親一個人撐著,父親劉建國就像一個遙遠的傳說。
「媽,要不你別去找他了。」劉軍蹲下身,認真地看著母親,「這么多年過去了,說不定……」
趙翠蘭搖搖頭,打斷了兒子的話。
「你馬上要當兵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你父親知道這件事。」她的語氣透著一股子倔強,「一個孩子不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么樣的人。」
院門外傳來腳步聲,鄰居馬嬸端著一盆青稞面走了過來。
「翠蘭,聽說小軍要去當兵了?」馬嬸把盆子放在地上,滿臉羨慕,「你們家祖墳冒青煙了,能出個解放軍。」
趙翠蘭淡淡一笑:「孩子有出息,我高興。」
馬嬸湊近些,壓低聲音:「我聽人說你要去蘭州找建國?」
趙翠蘭點點頭,沒有否認。
馬嬸嘆了口氣:「翠蘭啊,你說句實話,這么多年一點音信都沒有,你圖個什么呢?」
趙翠蘭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望向遠山。
「我不圖什么,只想讓孩子知道他爸是個什么樣的人。」
馬嬸搖搖頭,覺得這個女人太過執著。
「當年那些知青回城的回城,下海的下海,有幾個還記得農村的苦日子?你這樣折騰自己何苦呢?」
趙翠蘭沒有反駁,心里卻想著十七年前劉建國離開時說過的話。
那時候他握著她的手,眼中含著淚說:「翠蘭,我一定會回來接你們的。」
夜里,趙翠蘭從炕頭的木箱里取出一個布包,里面包著幾樣東西:一張全家福、劉建國留下的一封信,還有一個小本子。
本子上記錄著劉建國寄回來的每一筆錢和每一封信的日期。
最后一封信是1981年寫的,說他在蘭州一家工廠當技術員,工作很忙,讓她好好照顧孩子。
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爸,你現在在哪里呢?」劉軍看著那張發黃的照片,輕聲問道。
照片上的劉建國戴著眼鏡,穿著中山裝,摟著年輕的趙翠蘭和兩歲的劉軍,笑得很溫暖。
趙翠蘭仔細收好東西,下定決心:「明天我就出發,去蘭州找你父親。」
2
清晨,趙翠蘭收拾好簡單的行李,準備踏上尋夫之路。
劉軍幫母親檢查著包袱里的東西:幾件換洗衣服、一些干糧,還有攢下來的八十多塊錢。
「媽,這些錢夠嗎?」劉軍擔心地問。
趙翠蘭拍拍兒子的肩膀:「夠了,我又不是去享福的。」
村長老劉從外面走進院子,手里拿著一封介紹信。
「翠蘭,這是給你開的證明,到了蘭州可能用得著。」老劉把信遞給她,「路上千萬小心,大城市人多眼雜。」
趙翠蘭接過介紹信,鄭重地放進貼身口袋。
「謝謝劉叔,您和鄉親們的恩情我記著呢。」
老劉擺擺手:「說這些話干啥,都是一個村的。不過話說回來,你真想好了?」
趙翠蘭用力點頭:「想好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建國找到。」
送行的鄰居越來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叮囑著注意事項。
馬嬸拉著趙翠蘭的手:「到了蘭州記得給家里寫信,我們都擔心你。」
趙翠蘭眼圈有些發紅,但還是強忍著沒有掉眼淚。
「我會的,你們也要照看著小軍。」
劉軍背起母親的行李:「媽,我送你到縣里坐車。」
從石頭溝村到縣城有二十多里山路,母子倆一早就上路了。
走在熟悉的山間小徑上,趙翠蘭回想起當年和劉建國一起走過這條路的情景。
那時候他們剛結婚不久,劉建國經常帶她到縣里趕集買東西。
他總是走在前面,不時回頭等她,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
「媽,你想什么呢?」劉軍看見母親走神了。
趙翠蘭回過神來:「沒什么,想起以前的事了。」
到了縣汽車站,趙翠蘭買了一張到蘭州的車票。
劉軍陪她在候車室等車,兩人都有些沉默。
「媽,要是找不到爸怎么辦?」劉軍忍不住問。
趙翠蘭拍拍兒子的手:「找不到就找不到,至少我努力過了。」
汽車進站了,乘客們開始排隊上車。
趙翠蘭站起身,整理好衣服和行李。
「小軍,你要好好準備當兵的事,媽爭取在你走之前回來。」
劉軍點點頭,眼睛有些濕潤:「媽,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母子倆緊緊擁抱了一下,趙翠蘭轉身上了車。
透過車窗,她看見兒子站在站臺上揮手,那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堅毅。
汽車發動了,載著趙翠蘭駛向未知的遠方。
車上的乘客大多是進城辦事的農民,大家都很樸實,看見趙翠蘭一個人出遠門,都很關心地詢問情況。
「大姐,你這是去蘭州找人啊?」坐在旁邊的一個中年婦女問道。
趙翠蘭點點頭:「找我丈夫,他在蘭州工作。」
那女人露出羨慕的表情:「那真好,在大城市工作的人都有出息。」
趙翠蘭苦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么。
如果劉建國真的有出息,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看呢?
3
經過一天的顛簸,趙翠蘭終于到達了蘭州。
走出汽車站,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到處都是匆忙的人群,這與她生活的小山村簡直是兩個世界。
她緊緊抓著手中的行李,生怕在人群中走失。
按照劉建國最后一封信的地址,她要找的是蘭州第三機械廠。
趙翠蘭向路人打聽,一個好心的大爺告訴她怎么坐公交車。
「大姐,你拿著這個地址,坐15路車到工業區下就行了。」大爺指著她手中的紙條說。
趙翠蘭感激地連連道謝,跟著人群擠上了公交車。
車上人很多,她被擠在角落里,看著窗外飛快掠過的街景,心情既緊張又興奮。
馬上就要見到分別十七年的丈夫了,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么樣子。
會不會還認得出自己?
會不會責怪自己冒然前來?
各種想法在腦海中翻騰,讓她心跳加速。
下了車,趙翠蘭按照路標找到了蘭州第三機械廠。
廠門口有兩個保安在值班,看見這個鄉下打扮的女人走過來,都很好奇。
「同志,你找誰?」其中一個保安問道。
趙翠蘭深吸一口氣:「我找劉建國,他在你們廠里工作。」
兩個保安對視了一眼,其中年長的那個皺起眉頭。
「劉建國?這個名字聽著有點熟悉,不過我們廠人太多了,記不清楚。」
年輕的保安補充道:「你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證明嗎?」
趙翠蘭趕緊掏出村里開的介紹信:「我是他妻子,這是證明。」
保安接過信仔細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趙翠蘭。
「你在這里等等,我去找人事科的老張問問。」年長的保安說著走進了廠區。
趙翠蘭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心里七上八下的。
過了大約十分鐘,那個保安回來了,身后跟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你就是找劉建國的那位同志?」眼鏡男人走上前問道。
趙翠蘭連忙點頭:「是的,我是他妻子趙翠蘭。」
眼鏡男人就是人事科的老張,他仔細看了看趙翠蘭,表情有些復雜。
「劉建國這個人我有印象,原來是我們廠的技術員。不過……」他頓了頓,「他已經不在我們廠了。」
趙翠蘭心里一沉:「那他去哪里了?」
老張猶豫了一下:「大概三年前調走的,聽說是市里的什么部門要人,具體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趙翠蘭感到一陣失望,但還是抱著希望問:「那您能幫我打聽打聽嗎?」
老張看著這個樸實的農村婦女,心生同情。
「這樣吧,我幫你問問看,不過可能需要點時間。你先找個地方住下,過兩天再來找我。」
趙翠蘭感激地連連道謝,在老張的指引下找到了附近一家便宜的招待所。
住宿費每天三塊錢,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便宜了,但也只能將就。
躺在狹小的房間里,趙翠蘭拿出劉建國的照片,在昏暗的燈光下仔細端詳。
「建國,你現在到底在哪里呢?」她輕聲自語,眼中閃爍著淚光。
4
接下來的幾天,趙翠蘭每天都到第三機械廠門口等消息。
老張很熱心,幫她到處打聽劉建國的下落。
「我找了幾個老同事問了問,都說劉建國確實是被市里調走的,而且聽說職位還不低。」老張告訴她。
趙翠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那具體是哪個部門呢?」
老張搖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市里的部門很多,我們這些廠里的人也接觸不到。」
趙翠蘭有些失落,但還是感謝老張的幫助。
「張師傅,那我該怎么辦呢?」
老張想了想:「要不你去市政府問問看,他們那里可能有人事調動的記錄。」
于是趙翠蘭又踏上了尋找的路程,這次目標是蘭州市政府。
市政府大樓比她想象中還要威嚴,門口站著警衛,普通人很難進入。
她怯生生地走到門口,向警衛說明來意。
「同志,我想找一個人,他叫劉建國,聽說在市里工作。」
警衛打量了她一眼:「你有預約嗎?沒有預約不能進去。」
趙翠蘭不知道什么是預約,只能反復說明自己的情況。
最后還是一個好心的接待員幫了她。
「大姐,你這樣吧,我幫你聯系一下人事處的同志,看看能不能查到相關信息。」
接待員是個年輕的女孩,看趙翠蘭可憐就主動幫忙。
在她的幫助下,趙翠蘭見到了人事處的李科長。
李科長是個嚴肅的中年男人,聽完趙翠蘭的訴求后皺起了眉頭。
「你說的這個劉建國,我需要查查檔案才知道。不過按規定,人事信息不能隨便透露給外人。」
趙翠蘭急了:「我是他妻子,不是外人啊!」
李科長看了看她的介紹信:「這個我理解,但還是要按程序來。你先回去等等,我查到了會通知你。」
趙翠蘭只能無奈地離開,心中充滿了焦慮。
在蘭州已經待了一個星期,錢花了不少,但還是沒有找到劉建國的具體下落。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也許馬嬸說得對,這么多年過去了,劉建國早就忘記了農村的妻子和孩子。
但一想到兒子馬上要當兵,她又堅定了尋找的決心。
無論如何,她都要讓兒子知道父親的消息。
回到招待所,趙翠蘭給家里寫了一封信,報告自己的情況,讓劉軍安心準備入伍。
同住一個房間的是幾個來蘭州打工的農村姑娘,看見趙翠蘭每天愁眉苦臉,都很關心。
「大姐,你找的那個人是不是不想見你啊?」其中一個姑娘小心地問道。
趙翠蘭搖搖頭:「不是的,我相信他是有原因的。」
姑娘們都覺得她太天真,但也不好多說什么。
夜里,趙翠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想起劉建國離開時的樣子,想起他們新婚時的甜蜜,想起他對兒子的疼愛。
那個溫柔體貼的男人真的會無情地拋棄她們嗎?
5
第八天,李科長終于有了消息。
「我查到了你說的那個劉建國,確實在1983年調到了市里工作。」李科長看著檔案說道。
趙翠蘭激動地問:「那他現在在哪個部門?」
李科長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這個……情況比較復雜。他現在的工作單位涉及保密,我不能告訴你具體信息。」
趙翠蘭愣住了:「保密?什么意思?」
李科長猶豫了一下:「就是說他現在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不能隨便透露給外人。」
趙翠蘭著急了:「可我是他妻子啊,不是外人!」
李科長搖搖頭:「這個我理解,但規定就是規定。不過……」他停頓了一下,「我可以幫你轉達一下,讓他知道你在找他。」
趙翠蘭眼中燃起希望:「真的嗎?那太好了!」
李科長記下了她住的招待所地址:「你回去等消息吧,如果他愿意見你,自然會聯系的。」
趙翠蘭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市政府,心情比幾天來輕松了許多。
至少現在知道劉建國還在蘭州,而且工作還很重要。
她開始想象與丈夫重逢的場景,想象著告訴他兒子要當兵的消息時他會有多高興。
回到招待所,趙翠蘭開始耐心等待。
一天過去了,沒有消息。
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消息。
第三天,趙翠蘭有些坐不住了,又跑到市政府去問。
李科長告訴她消息已經轉達了,讓她再等等。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趙翠蘭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心情也越來越焦慮。
難道劉建國真的不想見她?
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正當她準備放棄的時候,招待所的服務員告訴她有人找。
趙翠蘭激動地跑到前臺,看見一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在等她。
「你就是趙翠蘭同志吧?我姓王,是市政府辦公室的。」男人自我介紹道。
趙翠蘭連忙點頭:「是的,是的,您有我丈夫的消息嗎?」
王先生表情有些復雜:「劉建國同志讓我來接你,不過有些話需要先說清楚。」
趙翠蘭心跳加速:「什么話?」
王先生深吸一口氣:「他現在的工作確實很特殊,涉及一些機密。所以即使見面,有些事情也不能細說。」
趙翠蘭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我只是想見見他,告訴他兒子的事。」
王先生點點頭:「那好,明天上午我來接你,帶你去見他。」
當天晚上,趙翠蘭興奮得幾乎一夜沒睡。
她把自己僅有的好衣服拿出來,仔細整理好。
又把帶來的照片和信件重新檢查了一遍,準備給劉建國看。
十七年了,終于要見到丈夫了!
6
第二天一早,王先生準時來到招待所接趙翠蘭。
他帶著她坐上一輛黑色的轎車,這是趙翠蘭第一次坐小汽車,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我們要去哪里見他?」趙翠蘭問道。
王先生回答:「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方便你們談話。」
汽車在蘭州市區穿行,最后停在一家看起來很高檔的賓館門口。
趙翠蘭跟著王先生走進賓館大廳,富麗堂皇的裝修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她的樸素衣著在這里顯得格外突兀,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王先生帶她來到二樓的一個包間門口。
「劉建國同志在里面等你,你們慢慢談。」王先生說完就離開了。
趙翠蘭站在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推開了門。
包間里坐著一個背對著門的男人,聽到開門聲,他慢慢轉過身來。
那一瞬間,趙翠蘭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