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姐，你這嘴，確實有點大。＂

表姑家門口，他低聲對表姑說的這句話，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整整十年。

那是1993年的春天，杏花開得正旺，我剛從縣技校畢業，學的是服裝裁剪。

技校三年，我憑著一股子倔勁，從不會拿剪刀的毛丫頭變成了能獨立完成一整套衣裳的裁縫學徒。

＂巧手能改命。＂這是我師父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那會兒，縣里姑娘大多二十出頭就嫁人了，我眼看著同宿舍的姐妹一個接一個戴上紅花，心里也不免著急。

表姑是我娘家這邊唯一在城里有工作的親戚，她在棉紡織廠食堂掌勺，見的人多，時常給親戚們介紹對象。

＂小芳啊，這回給你找了個多好的小伙子，在咱廠當技術員呢，是個穩妥的＇鐵飯碗＇！＂表姑拍著胸脯向我保證。

那天，我特意穿上自己縫制的碎花連衣裙，用老姐結婚剩下的一小瓶＂藍風鈴＂香水抹了抹手腕，又把頭發高高扎成馬尾辮。

照了照表姑家那面斑駁的穿衣鏡，我覺得自己還算清秀，雖然嘴巴確實比一般姑娘大些。

＂大嘴福相，能吃能喝，有口福呢！＂奶奶總這么安慰我。

可我還是不自信，生怕被人瞧不起。

那時候，縣城女孩心目中的好對象，不外乎是有＂鐵飯碗＂的國企職工、穿軍裝的解放軍，或者在學校教書的老師。

而我只是縣服裝廠的一名普通學徒，月薪七十多塊，勉強夠自己開銷。

表姑家的客廳擺著老式木沙發，我規規矩矩地坐著，手里攥著一方手帕，緊張得手心冒汗。

他進門時，我只敢偷偷抬眼看了一眼。

個子挺高，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頭發利落地向后梳，鼻梁上架著一副方框眼鏡，透著一股子書卷氣。

這模樣，在縣城可算得上體面。

可惜，他只寒暄了幾句，喝了半杯茶，就找借口要回廠里加班。

臨走前，我聽見他和表姑在門口嘀咕：＂姐，你這嘴，確實有點大。＂

表姑尷尬地笑了笑：＂嘴大的姑娘命好，能吃能喝。＂

我在窗戶后面，眼淚刷地就流下來了。

回家的路上，表姑安慰我：＂小芳啊，緣分這事強求不得，這小伙子眼光太高了，不識貨！＂

我咬著嘴唇點點頭，卻在心里暗暗發誓：我一定要靠自己的雙手，活出個人樣來！

那年，我二十一歲，青春年少，卻已經在命運的墻上撞出了一個大包。

九十年代初的縣城，剛剛開始有了些許活力。

國營廠子還沒大規模下崗，但已經有了不少個體戶。

我日日早起晚歸，白天在縣服裝廠當學徒，晚上回家后，就在煤油燈下練習設計圖樣。

廠里那些老裁縫師傅們，起初都不把我這個技校生放在眼里。

＂紙上畫的再好看，剪不出樣子來，都是白搭。＂廠里的王師傅總這么說。

我不反駁，只是默默地多干活，把別人不愿意做的零活都搶著干。

慢慢地，我從一個只會縫直線的學徒，成長為能獨立完成整件成衣的裁縫。

＂日子哪有白過的，總得熬出個模樣來。＂廠里老孫師傅常這么鼓勵我。

每當想起那個嫌棄我嘴大的小伙子，我就更加刻苦地鉆研技藝。

我把自卑和失落藏進針線活里，用一針一線縫制著自己的夢想。

工作之余，我省吃儉用，攢錢買了一臺二手縫紉機，開始接一些街坊鄰居的小活兒。

漸漸地，我的手藝在縣城有了些名氣。

＂小芳的手巧，做出來的衣裳合身，還不扎脖子。＂街坊們都這么夸我。

1995年夏天，廠里組織參觀省城的服裝展覽會，我有幸被選中。

那是我第一次走出縣城，見識了大世面。

省城的服裝店琳瑯滿目，有從香港、廣東運來的時髦款式，看得我眼花繚亂。

回來后，我抱著一堆時裝雜志，廢寢忘食地研究，試圖將那些新潮的元素融入到自己的設計中。

廠里的老師傅們看我這股鉆勁，也開始對我刮目相看。

＂小芳這丫頭，有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將來肯定有出息。＂老孫師傅向廠長推薦我，讓我加入了廠里新成立的設計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從普通裁縫成長為設計組組長。

1997年，縣服裝廠開始改制，不少老職工下崗。

廠長找我談話：＂小芳啊，你手藝好，又年輕，要不留在廠里當個組長？＂

我思量再三，最終婉拒了廠長的好意，拿著積蓄開了家小服裝店，專做手工定制。

＂傻丫頭，鐵飯碗不要，自己出去闖江湖，吃得了那份苦嗎？＂我媽心疼地說。

可我心意已決：＂媽，現在都講究＇下海＇了，我不想一輩子給人打工。＂

小店開在縣城最熱鬧的步行街，租金不菲，但客流量大。

開業第一天，我忐忑不安，生怕無人問津。

沒想到，以前在廠里的顧客們紛紛前來捧場，甚至還帶來了新客人。

＂小芳的針腳細，做工好，跟她訂做的衣服，穿三年都不會散架。＂一位老顧客這樣介紹我。

這句話，成了我最好的廣告。

小店的生意漸漸紅火起來，我又添置了兩臺新式縫紉機，還招了兩個學徒。

我把店鋪取名為＂巧手坊＂，寓意著巧手能改變命運。

店里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件繡花對襟小褂，那是我拿手的活計，也是我店鋪的招牌。

那件小褂用了上等的雪青色絲綢面料，領口和袖口繡著細致的盤金花紋，既有傳統的韻味，又不失現代感。

每當有客人問起這件衣服時，我總會說：＂這是我的心血之作，不賣的。＂

實際上，這件小褂是我心中對那個嫌我嘴大的人的一種無言回應。

我要用自己的作品，證明我的價值不只是外表。

盡管生意忙碌，我始終沒忘記那個嫌我嘴大的小伙子，因為表姑告訴我，這些年他每年都會到她家走動。

＂他來干啥？＂我假裝不經意地問表姑。

＂幫我修修收音機，換換燈泡，閑聊幾句就走了。＂表姑笑而不答，眼里閃著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