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幸福娃
北宋那個心高氣傲的米芾,一生輕狂,卻對一個人五體投地。他毫不掩飾地宣稱:“凡唐草得二王法,無出其右。”——這位讓米芾折服之人,正是唐代書法奇才孫過庭。
但令人費解的是,當孫過庭鋪開筆墨研習書法時,王羲之早已作古三百余年。
既無師徒名分,亦無親授可能,孫過庭何以被稱作王羲之的“頭號弟子”?這看似悖謬的稱謂背后,藏著書法傳承的真正秘密。
孫過庭并非出身名門,亦無宗師親授的幸運。他走的是書法史上一條最孤獨也最艱難的路:以古為師,以心印心。
他耗二十年心血,在孤燈下與王羲之隔空對話,一筆一劃中揣摩其靈魂深處流淌的韻律。
當翻開《書譜》,那精妙絕倫的草書背后,是孫過庭獨自穿越時光長河的苦旅。
他并非機械模仿,而是以二十年孤寂為舟,以臨池不輟為槳,最終駛入王羲之書法宇宙的核心。那墨跡流動的韻律,早已化為無聲的默契。
有人曾將孫過庭《書譜》中“於”字與王羲之《蘭亭序》中同字相比。
細看二者,孫過庭筆法更顯奇崛險峻,似鋒芒畢露,結構布局卻分明流淌著王氏血脈中那灑脫飄逸的神韻。
這非亦步亦趨的臨摹,而是精神共振后脫胎換骨的再創造。
孫過庭在《書譜》中道盡書法三昧:“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p>
這豈止是技藝錘煉的階梯?他早已越過形骸的相似,直抵王羲之書法哲學的核心:在千變萬化中復歸本心,在自由揮灑中抵達永恒平衡。
米芾一生癡迷孫過庭,其《海岳名言》中稱“孫過庭草書《書譜》,甚有右軍法?!?/p>
他臨習《書譜》至廢寢忘食,筆底風雷中分明有孫氏魂魄在游走。
米芾的“刷字”奇崛中藏法度,恰似孫過庭“復歸平正”的回響——這層層相承的,不是呆板形貌,而是那活生生的書法靈魂。
真正的書法傳承,絕非僵化克隆軀殼。孫過庭與王羲之相隔三百年,卻完成了書法史上最偉大的精神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