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嗎?”張大爺看著正在收拾桌椅的劉建國,聲音有些沙啞。
劉建國停下手中的活,苦笑著點點頭:“是啊,撐不下去了?!?/strong>
張大爺沉默了良久,突然說道:“那我明天帶個東西給你。”
說完,他拖著蛇皮袋消失在夜色中。
劉建國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天那個破舊的紙箱會徹底改變一切...
01
八年前的那個秋日午后,劉建國正在餐館里擦拭桌椅。
透過玻璃窗,他看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在門外徘徊。
老人穿著破舊的軍綠色外套,手里拖著一個編織袋,里面裝著各種廢品。
他時不時地往餐館里張望,然后又快速移開視線。
劉建國注意到老人的肚子在咕咕叫,聲音大得連他都能聽見。
那種饑餓的神情讓劉建國想起了自己剛來城里打工時的窘迫。
他二話不說,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配上兩個素菜。
“大爺,過來吃點東西吧?!眲⒔▏崎_門,朝老人招手。
老人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不要錢,你餓了吧?”劉建國的聲音很溫和。
老人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進(jìn)來。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靠門的位置,仿佛隨時準(zhǔn)備逃跑。
劉建國把飯菜放在他面前,老人的眼睛瞬間濕潤了。
“謝謝老板?!崩先说穆曇艉茌p,幾乎聽不見。
他吃得很慢,很仔細(xì),連掉在桌上的米粒都要撿起來。
那種珍惜食物的樣子讓劉建國心里一陣酸楚。
吃完后,老人主動幫忙收拾了碗筷,然后默默離開。
劉建國以為這只是一次偶然的善舉。
卻沒想到,第二天中午,老人又出現(xiàn)了。
還是那身破舊的衣服,還是那個裝滿廢品的編織袋。
這一次,老人沒有在門外徘徊,而是直接走了進(jìn)來。
劉建國笑了笑,又盛了一份飯菜。
就這樣,一天、兩天、一個星期、一個月...
老人每天中午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餐館里。
劉建國也習(xí)慣了為他準(zhǔn)備一份簡單的午餐。
有時候是米飯配青菜,有時候是面條加雞蛋。
雖然簡單,但總能讓老人吃飽。
久而久之,劉建國知道了老人叫張大爺,今年六十八歲。
除了這些基本信息,張大爺很少說其他的話。
他總是默默地吃完飯,然后幫忙擦擦桌子,掃掃地。
有時候還會把餐館門口的垃圾一起帶走。
劉建國的妻子王芳開始有些不解。
“你這樣天天給他吃,咱們能賺什么錢?”王芳私下里抱怨。
“能填飽肚子就行,又花不了幾個錢?!眲⒔▏偸沁@樣回答。
王芳雖然嘴上抱怨,但心地也不壞。
看到張大爺每次都會主動幫忙干活,她漸漸也接受了這種安排。
其他顧客對此也見怪不怪。
畢竟在這個城中村里,大家都不容易。
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這是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
張大爺也很有分寸,從不在客人多的時候來用餐。
他總是選擇下午一兩點,客人最少的時候。
吃完就走,從不多呆一分鐘。
就這樣,餐館里多了一個特殊的“??汀?。
雖然這個常客從來不付錢,但劉建國覺得心里很踏實。
仿佛每天做的這頓免費(fèi)午餐,給自己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意義。
兩年過去了,張大爺依然每天準(zhǔn)時出現(xiàn)。
他的生活軌跡似乎非常固定:上午撿廢品,中午來餐館吃飯,下午繼續(xù)工作。
劉建國發(fā)現(xiàn)張大爺?shù)墓ぷ鲄^(qū)域很有規(guī)律。
他主要在附近幾個小區(qū)轉(zhuǎn)悠,從不去太遠(yuǎn)的地方。
有時候運(yùn)氣好,能撿到不少值錢的廢品。
有時候運(yùn)氣不好,一上午也就裝個半袋子。
但無論如何,中午十二點半,張大爺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餐館門口。
“大爺今天收獲怎么樣?”劉建國偶爾會問一句。
“還行,夠買兩個饅頭的?!睆埓鬆斂偸沁@樣回答。
他從來不詳細(xì)描述自己的生活,仿佛那些都不重要。
劉建國也不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
張大爺有個習(xí)慣,就是喜歡把一些大件的廢品暫時放在餐館后院。
“老板,我放兩天行嗎?明天廢品站的人來收?!?/p>
劉建國總是點頭同意。
后院本來就堆著一些雜物,多幾個紙箱子也不礙事。
而且張大爺很守信用,說兩天就兩天,從不拖延。
有時候張大爺還會撿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比如還能用的小家電,或者八成新的桌椅。
“老板,這個電風(fēng)扇還能轉(zhuǎn),你要不要?”
劉建國通常都會收下,反正餐館里總有用得著的地方。
王芳對張大爺?shù)挠∠笠苍絹碓胶谩?/p>
“這老頭兒人挺好的,從來不給咱們添麻煩?!?/p>
“是啊,比有些付錢的客人還懂事。”劉建國深有同感。
確實,張大爺從來不挑食,給什么吃什么。
有時候剩菜剩飯,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老板,別浪費(fèi)了,我吃。”這是張大爺常說的話。
劉建國心里總是暖暖的,這個老人真的很知足。
餐館的生意時好時壞,但總體還算穩(wěn)定。
附近的居民大多認(rèn)識劉建國夫婦,口碑不錯。
雖然菜品簡單,但干凈實惠,分量足。
王芳的手藝也越來越好,回頭客不少。
“咱這小店雖然不大,但也能養(yǎng)活一家人。”劉建國常常這樣安慰自己。
張大爺似乎也很滿足于這種平靜的生活。
他從不抱怨,從不要求什么特殊待遇。
偶爾餐館忙不過來,他還會主動幫忙端個盤子,擦個桌子。
“大爺,您歇著就行,別累著?!蓖醴伎偸沁@樣說。
“沒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睆埓鬆斂偸切χ卮?。
那是一種很樸實的笑容,沒有任何雜質(zhì)。
三年過去了,四年過去了...
這種默契的關(guān)系一直持續(xù)著。
張大爺就像餐館里的一個老朋友,每天準(zhǔn)時“報到”。
劉建國也習(xí)慣了每天為他準(zhǔn)備那份特殊的午餐。
這已經(jīng)成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02
第六個年頭,周圍的環(huán)境開始發(fā)生變化。
原本安靜的街道上,陸續(xù)開了好幾家新餐廳。
有裝修精美的連鎖快餐店,有主打外賣的小炒店。
還有一家新開的火鍋店,每天都人滿為患。
劉建國明顯感覺到客流量在減少。
以前中午時分,餐館里總是坐滿了人。
現(xiàn)在經(jīng)常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桌客人。
“老劉,咱得想想辦法啊?!蓖醴奸_始擔(dān)心起來。
“是得琢磨琢磨,不能坐以待斃。”劉建國也感到了壓力。
他們嘗試過很多方法:打折促銷,推出新菜品,增加外賣服務(wù)。
但效果都不明顯,競爭實在太激烈了。
那些新開的餐廳,裝修時尚,營銷手段多樣。
相比之下,劉建國的小餐館顯得有些陳舊。
“要不咱也重新裝修一下?”王芳提議。
“裝修得花不少錢,咱現(xiàn)在哪有那個資本。”劉建國搖搖頭。
確實,這兩年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
除了要維持日常開銷,還要給兒子交學(xué)費(fèi)。
根本沒有多余的錢來大改造。
張大爺似乎也察覺到了餐館的變化。
客人少了,劉建國夫婦臉上的愁容多了。
有一天,張大爺小聲問道:“老板,生意不好嗎?”
“還行,就是競爭大了點?!眲⒔▏幌胱屗麚?dān)心。
張大爺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但從那以后,他更加主動地幫忙干活。
掃地、擦桌子、整理餐具,什么都愿意做。
“大爺,您別忙了,歇一歇?!蓖醴伎粗奶邸?/p>
“沒事,我也吃了你們這么多年的飯?!睆埓鬆斦J(rèn)真地說。
這話讓劉建國心里一暖,這個老人真的很懂事。
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劉建國也沒有斷過張大爺?shù)奈绮汀?/p>
有時候王芳會小聲嘀咕:“現(xiàn)在這情況,還要繼續(xù)給他吃嗎?”
“當(dāng)然要繼續(xù),這都八年了?!眲⒔▏膽B(tài)度很堅決。
“我就是隨便說說,又不是真要斷他的飯?!蓖醴计鋵嵰采岵坏?。
畢竟相處了這么多年,張大爺已經(jīng)像家人一樣。
但現(xiàn)實問題確實擺在眼前,餐館的經(jīng)營越來越困難。
房租在漲,原材料在漲,各種成本都在增加。
而客人卻越來越少,收入自然就下降了。
劉建國開始失眠,每天晚上都在想對策。
是繼續(xù)堅持,還是另謀出路?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
第七年,情況變得更加嚴(yán)峻。
連續(xù)三個月,餐館都是虧損狀態(tài)。
劉建國把家里的積蓄幾乎都投了進(jìn)去,但還是杯水車薪。
“老劉,這樣下去不行啊。”王芳徹夜難眠。
“我知道,但總不能說關(guān)就關(guān)吧?!眲⒔▏埠軣o奈。
這個餐館是他們夫婦的全部心血。
從一無所有到小有規(guī)模,整整用了十多年。
就這樣放棄,實在不甘心。
但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感情代替不了面包。
房東開始催繳房租,連續(xù)兩個月都沒按時交。
“劉老板,我也不容易,你得理解理解。”房東的態(tài)度開始強(qiáng)硬。
“再給我點時間,馬上就能湊齊。”劉建國苦苦哀求。
供應(yīng)商也開始要求現(xiàn)金結(jié)算,不再允許賒賬。
“劉老板,這都欠了兩萬多了,你得給個準(zhǔn)信?!?/p>
面對這些債務(wù),劉建國感到壓力山大。
他甚至考慮過賣掉老家的房子來周轉(zhuǎn)。
但那是留給兒子的,實在不能動。
王芳提議去她娘家借錢。
“我媽那里應(yīng)該能借個三五萬?!?/p>
“不行,咱不能拖累親戚?!眲⒔▏鴪詻Q反對。
夫妻倆經(jīng)常深夜商議對策。
是繼續(xù)硬撐,還是及時止損?
這個選擇題越來越難。
有一天晚上,王芳哭了。
“老劉,要不咱就算了吧,出去打工也能掙錢?!?/p>
“你說得對,也許換個思路會更好?!眲⒔▏矂訐u了。
他們開始認(rèn)真考慮關(guān)閉餐館的可能性。
外出打工雖然辛苦,但至少收入穩(wěn)定。
不用每天為房租、水電、人工費(fèi)發(fā)愁。
更不用擔(dān)心食材壞掉,設(shè)備損壞這些問題。
但關(guān)閉餐館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十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意味著要重新開始,從頭適應(yīng)新的工作環(huán)境。
最重要的是,張大爺怎么辦?
這個問題讓劉建國特別糾結(jié)。
八年來,張大爺風(fēng)雨無阻地來吃午餐。
這已經(jīng)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餐館關(guān)了,張大爺去哪里吃飯?
“也許他能去別的地方,總會有辦法的?!蓖醴及参康?。
但劉建國心里很不踏實。
他了解張大爺?shù)男愿?,這個老人很內(nèi)向,不善于求助。
除了他們這里,張大爺不會主動去別的地方蹭飯。
可是,感情用事解決不了現(xiàn)實問題。
餐館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
03
第八年的春天,劉建國收到了房東的正式通知。
“劉老板,限你一個月內(nèi)搬離,否則我就找人清場?!?/p>
白紙黑字的搬遷通知書,就像一記重錘。
劉建國拿著通知書,手都在顫抖。
“這下真的沒退路了?!彼麑ν醴颊f。
王芳也沉默了,眼中含著淚水。
十多年的心血,就要這樣結(jié)束了。
他們開始處理餐館里的物品。
能賣的設(shè)備聯(lián)系買家,賣不掉的準(zhǔn)備當(dāng)廢品處理。
冰箱、灶臺、桌椅、餐具...
每一樣?xùn)|西都承載著回憶。
劉建國心里五味雜陳,但沒有辦法。
現(xiàn)實就是這么無情,容不得半點僥幸。
消息很快傳開了,老顧客們紛紛前來告別。
“劉老板,真舍不得你們走啊。”
“是啊,以后再也吃不到這么實惠的飯菜了?!?/p>
這些話讓劉建國更加難受。
但生活就是這樣,聚散離合都是常事。
最讓他放心不下的還是張大爺。
該怎么跟老人說這件事呢?
劉建國想了很久,決定直接告訴他實情。
那天中午,張大爺像往常一樣準(zhǔn)時到達(dá)。
“大爺,我有件事要跟您說?!眲⒔▏恼Z氣很沉重。
張大爺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著他。
“餐館開不下去了,這個月底就要關(guān)門。”
劉建國一口氣說完,不敢看張大爺?shù)难劬Α?/p>
張大爺愣了很久,然后慢慢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老板。”他的聲音很平靜。
“對不起,大爺,以后不能再給您做飯了。”劉建國很愧疚。
“沒關(guān)系,我理解。”張大爺依然很平靜。
這種平靜讓劉建國更加難受。
他寧愿張大爺發(fā)脾氣,埋怨幾句。
這樣反而讓他覺得虧欠了什么。
從那以后,張大爺還是每天來。
但他明顯話更少了,吃飯的速度也更慢了。
仿佛在珍惜最后的時光。
劉建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這個老人陪伴了他們八年,現(xiàn)在卻要分別了。
餐館里的東西越來越少。
桌椅被搬走了,冰箱被賣掉了。
整個空間顯得空蕩蕩的。
張大爺有時候會呆呆地看著這些變化。
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這一天終于到了。
餐館正式關(guān)閉的最后一天。
劉建國夫婦從早上開始收拾最后的物品。
鍋碗瓢盆、調(diào)料佐料,都要清理干凈。
王芳擦拭著每一張桌子,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十多年了,說沒就沒了?!彼煅手f。
劉建國也很難受,但他必須堅強(qiáng)。
生活還要繼續(xù),不能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
張大爺比平時來得更早。
今天他沒有背著那個裝廢品的袋子。
而是空著手,靜靜地坐在老位置上。
“大爺,今天想吃什么?”劉建國強(qiáng)裝輕松地問。
“什么都行,你看著辦吧。”張大爺?shù)穆曇粲行╊澏丁?/p>
劉建國精心準(zhǔn)備了最后一頓午餐。
紅燒肉、青菜豆腐、還有張大爺最愛的蒸蛋。
這些都是平時舍不得做的好菜。
今天是最后一天,必須讓老人吃得滿意。
張大爺看著滿桌的菜,眼圈紅了。
“老板,太破費(fèi)了。”他說。
“不破費(fèi),應(yīng)該的。”劉建國坐在對面陪他。
這是八年來,劉建國第一次坐下來陪張大爺吃飯。
兩個人慢慢地吃著,誰都沒有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離別的傷感。
吃完飯后,張大爺主動幫忙收拾碗筷。
這也是他八年來一直堅持的習(xí)慣。
“大爺,您歇著就行,我來收拾?!蓖醴颊f。
“沒事,最后一次了。”張大爺堅持著。
收拾完畢,張大爺沒有立即離開。
他在餐館里轉(zhuǎn)了一圈,仿佛在告別。
“老板,謝謝你們這八年來的照顧?!彼嵵氐卣f。
“應(yīng)該是我們謝謝您,您幫了我們很多忙?!眲⒔▏貞?yīng)道。
下午時分,張大爺突然消失了。
劉建國以為他已經(jīng)回去了,也就沒有在意。
夫妻倆繼續(xù)收拾著最后的東西。
傍晚時分,天色漸暗。
就在這時,張大爺又出現(xiàn)了。
這次他拖著一個破舊但看起來很沉重的紙箱。
紙箱很大,張大爺拖得很吃力。
“大爺,這是什么?”劉建國趕緊過去幫忙。
“一點東西,給你的。”張大爺氣喘吁吁地說。
紙箱被拖到餐館中央。
張大爺把它推到劉建國面前。
“老板,打開看看吧?!彼f。
劉建國疑惑地看著這個紙箱。
從外表看,這就是個普通的廢紙箱。
上面還貼著一些舊膠帶,顯得很陳舊。
“大爺,這里面是什么?”劉建國問。
“你打開就知道了?!睆埓鬆斏衩氐卣f。
劉建國蹲下身,開始撕掉箱子上的膠帶。
膠帶很結(jié)實,撕了好一會兒才弄干凈。
他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掀開箱蓋。
王芳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劉建國慢慢掀開箱蓋。
掀開的瞬間,他整個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