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50萬真的夠了嗎？現在這年頭，55歲重新找工作..."妻子劉美華端著熱茶，眼中滿含擔憂。

程建民放下剛簽好字的離職協議，苦笑道："夠不夠的，還不都得過。"

"可是你在天成干了十五年啊，說裁就裁，馬成功他..."

"別提他！"程建民打斷妻子的話，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十五年的兄弟情分，在他眼里還不如一張成本核算表。"

劉美華看著丈夫緊握雙拳的手，欲言又止。

程建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夜色，手中把玩著一串公司的鑰匙。良久，他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決絕："美華，有些賬，該算清楚了。

01

十五年前的那個春天，馬成功拉著行李箱站在程建民的宿舍門口，眼中滿含熱淚。

"建民，我決定了，畢業后就創業。你愿意和我一起干嗎？"馬成功握著程建民的手，聲音顫抖著，"我知道你已經拿到了那家外企的offer，年薪15萬，但是兄弟，我需要你。"

程建民看著這個從大一就和自己住上下鋪的室友，沒有任何猶豫："成功，咱們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個offer我不要了，跟你干！"

那時候的馬成功還是個意氣風發的窮小子，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程建民家境雖然不算富裕，但在同學中已經算是條件不錯的了。

"建民，等公司做大了，咱們五五分成，一人一半！"馬成功拍著胸脯保證。

程建民笑著搖頭："什么五五分成，公司是你創立的，我就是個打工的。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個老兄弟就行。"

就這樣，程建民放棄了外企的高薪職位，跟著馬成功開始了創業路。最初的天成科技只是一個十幾平米的小辦公室，兩個人既是老板也是員工，什么活都干。

程建民憑借著在學校就展現出的銷售天賦，很快就為公司拉來了第一筆大單子。

那是一個價值50萬的軟件項目，對于當時的小公司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建民，這單子要是能成，咱們就真的站起來了！"馬成功激動得一夜沒睡。

程建民連續跑了客戶半個月，嘴皮子都磨破了，終于簽下了合同。當合同款到賬的那一刻，兩個大男人抱頭痛哭。

02

隨著公司業務的擴展，程建民的銷售能力越來越被認可。他有一種特殊的本事，能夠很快和客戶建立信任關系，而且從不夸大產品功能，總是實事求是。

"程部長，您這人實在，跟您合作我們放心。"華東區最大的代理商劉總拍著程建民的肩膀說道。

程建民總是謙虛地回應："劉總，咱們合作這么多年了，我程建民最看重的就是信譽二字。錢可以少賺，但人不能丟。"

正是憑借這種誠信經營的理念，程建民為天成科技建立了一個龐大而穩定的客戶網絡。從華北到華南，從一線城市到三四線城市，到處都有程建民的客戶朋友。

馬成功經常開玩笑說："建民，你這是把半個中國的客戶都變成了咱們家的朋友啊！"

程建民總是憨厚地笑著："這些客戶信任我們，我們就得對得起這份信任。"

十五年來，程建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獻給了公司。別說節假日，就連春節期間他都在維護客戶關系。妻子劉美華有時候會抱怨："老程，你到底是嫁給了我還是嫁給了公司？"

程建民總是歉意地摟著妻子："美華，再辛苦幾年，等公司徹底穩定了，我就多陪陪你和兒子。"

兒子程浩從小就很少見到父親，對父親的印象就是一個總是在打電話、總是在出差的背影。直到程浩大學畢業去了美國讀研，父子倆的交流都少得可憐。

"爸，你為什么總是這么拼命？咱們家又不缺錢。"程浩在電話里問過父親。

程建民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浩子，爸爸這一輩子沒什么大本事，只會賣東西。但是爸爸想讓你明白，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終，馬叔叔信任我，我就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03

然而，最近一年來，天成科技的日子開始變得不好過。隨著行業競爭加劇，公司的利潤空間越來越小。

馬成功變得焦慮起來，經常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眉頭緊鎖。他開始頻繁地接待一些陌生客戶，辦公室里經常出現一些西裝革履的生面孔。

"成功，公司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困難跟我說啊。"程建民擔心地問道。

馬成功擺擺手，語氣有些疲憊："沒什么大事，就是現在市場競爭激烈，咱們得想想辦法降低成本。"

"降低成本？"程建民皺眉，"咱們的成本已經壓得很低了啊。"

"人力成本太高了。"馬成功避開程建民的目光，"現在招個年輕人，一個月5000塊錢就夠了，可是咱們這些老員工..."

程建民心中一緊，隱約感覺到了什么，但他不愿意相信："成功，你不會是想..."

"我也是沒辦法啊！"馬成功突然爆發，"你知道現在公司的賬上還剩多少錢嗎？如果再不想辦法，三個月后咱們就得關門！"

程建民震驚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馬成功如此失控的樣子："成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訴我，咱們一起想辦法。"

馬成功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建民，這些事你就別操心了。你現在年齡也不小了，該享享福了。"

這句話讓程建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知道，這個和自己稱兄道弟了十五年的人，正在委婉地告訴自己：你被淘汰了。

04

接下來的幾天，公司里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程建民發現自己被越來越多的事情排除在外，一些重要的會議也不再邀請他參加。

更讓他心寒的是，馬成功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冷淡。以前兩人經常一起吃午飯聊天，現在馬成功總是借口有事推脫。

"老程，你有沒有感覺到公司最近的變化？"和程建民一起工作了十年的老王悄悄問道。

程建民苦笑："感覺到了，看來我們這些老家伙要被淘汰了。"

"馬總這么做，真的太不地道了。"老王憤憤不平，"你為公司付出了這么多，他怎么能這樣對你？"

程建民搖搖頭："商場如戰場，我理解他的難處。"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程建民的心里其實比誰都難受。他想起了十五年前馬成功握著自己的手說的那些話，想起了兩人一起熬夜加班的日子，想起了公司每一次重大突破時兩人相視而笑的瞬間。

難道這些年的兄弟情分，真的就這么一文不值嗎？

程建民開始留意公司的一些細節。他發現馬成功最近經常和一個中年男人見面，每次見面后馬成功的表情都很復雜，既興奮又緊張。

"那個人是干什么的？"程建民隨口問秘書小張。

小張猶豫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某個公司的老板。"

程建民心中疑惑，公司現在的狀況，還會有什么重要的合作嗎？

05

在那個陰雨綿綿的下午到來之前，程建民其實已經感受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那天早上，程建民像往常一樣來到公司，卻發現自己的工位旁邊坐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你好，我是新來的銷售經理張明，請多指教。"年輕人主動伸出手，臉上掛著職場新人特有的謙遜笑容。

程建民握了握他的手，心中五味雜陳："張經理，歡迎加入我們團隊。"

張明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穿著筆挺的西裝，說話條理清晰，一看就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程建民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種初入職場時的意氣風發。

"程部長，聽說您是公司的銷售標桿，我希望能多向您學習。"張明的態度很誠懇。

程建民苦笑著點點頭，心中卻明白，這個年輕人不是來學習的，是來接替自己的。

午休時間，程建民獨自坐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里，手中捧著一杯已經涼了的咖啡。他想起了十年前，自己也是這樣坐在這里，和馬成功討論公司的發展規劃。

那時候馬成功還會問他："建民，你覺得公司未來應該朝哪個方向發展？"

而現在，所有的重要決策都不再征求他的意見。

"程部長，您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財務總監李姐端著咖啡走了過來。

程建民抬起頭："李姐，坐。"

李姐在程建民對面坐下，壓低聲音說道："程部長，我聽到一些風聲，公司好像真的要進行大調整了。"

"什么風聲？"程建民問道，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我不應該說這些，但是..."李姐猶豫了一下，"馬總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而且感覺公司氣氛不太對。"

程建民心中一緊："怎么不對？"

"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感覺公司好像要有什么變化。"李姐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人注意后繼續說道，"程部長，您要小心一點。"

這句話讓程建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連一向謹慎的李姐都這么說，看來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06

回到公司后，程建民發現自己的辦公室里多了幾個紙箱子。

"程部長，馬總說讓您整理一下個人物品。"秘書小張戰戰兢兢地說道。

程建民看著那幾個空紙箱，心中涌起一陣悲涼。他在這間辦公室里工作了十年，每一樣東西都承載著回憶。

墻上掛著的那張合影是公司成立五周年時拍的，那時候公司只有不到二十個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

書架上放著的那些客戶送的紀念品，每一件都有一個故事。那個水晶擺件是華南區最大客戶送的，那支鋼筆是北方一個老客戶的心意。

程建民輕撫著這些物品，仿佛在和過去的歲月告別。

正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程建民的手機響了。是華東區的劉總打來的。

"程部長，聽說您要離開天成了？"劉總的聲音里帶著不敢置信。

程建民深吸一口氣："劉總，確實有這個打算。"

"這怎么可能？您可是天成的金字招牌啊！"劉總激動地說道，"程部長，說實話，我們之所以選擇天成，一半是因為產品，一半是因為您這個人。"

類似的電話接連不斷。程建民的客戶們得知這個消息后，都表達了強烈的不解和挽留。

"程部長，您要是走了，我們以后和誰合作啊？"

"程哥，您別開玩笑了，天成沒有您，還叫什么天成？"

"程總，您考慮一下自己出來干吧，我們愿意跟著您。"

這些話讓程建民的心情更加復雜。他沒想到自己在客戶心中的分量這么重，也沒想到馬成功竟然愿意放棄這樣的客戶資源。

07

下午三點，馬成功的秘書通知程建民去辦公室談話。

走在去辦公室的路上，程建民的腳步很沉重。他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以天成員工的身份走進那間辦公室了。

辦公室里除了馬成功，還坐著公司的人事經理和財務總監。這個陣容讓程建民的心沉到了谷底。

"建民，坐吧。"馬成功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程建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緊張。

程建民緩緩坐下，直視著馬成功的眼睛："成功，有話你就直說吧。"

馬成功避開了程建民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公司現在確實遇到了一些困難，需要進行人員優化。"

"人員優化"，多么冠冕堂皇的說法。程建民苦笑："我明白了，我被優化了，對嗎？"

"建民，你別這么想。"馬成功的聲音有些顫抖，"公司會給你一個很好的補償方案。50萬，一次性支付。"

50萬？程建民愣住了。這個數字比法定的補償標準高出了一倍多。看來馬成功還是有些良心的。

人事經理在旁邊補充道："程部長，這個補償標準已經很優厚了。而且公司還可以為您出具推薦信，幫助您在其他公司找到合適的職位。"

程建民看了看人事經理，又看了看財務總監，最后把目光投向馬成功："成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這十五年來，我為公司創造了多少價值？"程建民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敲在馬成功的心上。

馬成功的臉色變得煞白："建民，你這話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程建民值多少錢。"程建民站起身，"50萬，買斷十五年的青春，買斷十五年的兄弟情分，值嗎？"

馬成功的手在桌上輕輕顫抖："建民，你別這樣說。生意就是生意，我也是沒辦法。現在市場環境這么差，公司能給你這么多補償，已經很不容易了。"

"生意就是生意。"程建民重復著這句話，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

他想起了十五年前馬成功握著自己的手說的那些話，想起了兩人一起奮斗的日日夜夜，想起了每一次突破困難時的相視而笑。

原來這一切，在馬成功眼中，都只是生意。

"好，我簽字。"程建民拿起筆，在離職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08

簽完字后，程建民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著馬成功問道："成功，我最后問你一個問題。"

馬成功有些不安："你說。"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還會選擇和我做兄弟嗎？"

這個問題讓辦公室里的氣氛瞬間凝固了。馬成功的臉色變得復雜，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良久，馬成功才艱難地開口："建民，有些事情...很復雜。"

程建民點點頭："我明白了。"

他轉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成功，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

說完這句話，程建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馬成功坐在椅子上，看著程建民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想起了程建民剛才的那個問題，心中涌起一陣說不出的痛苦。

人事經理小心翼翼地問道："馬總，程部長的工作交接..."

"讓張明接手吧。"馬成功的聲音很小，"盡快安排。"

財務總監提醒道："馬總，程部長手上的客戶資源..."

"我知道。"馬成功打斷了她的話，"先這樣吧，都出去吧。"

等辦公室里只剩下馬成功一個人時，他拿起桌上的相框。相框里是公司成立時他和程建民的合影，兩個年輕人臉上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

馬成功輕撫著相框，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他知道，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得力的下屬，更是一個真心的朋友。

但是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有任何選擇。

09

當天晚上，程建民坐在家里的沙發上，手中拿著那份離職協議，久久沒有說話。

劉美華在廚房里忙活著，不時地偷偷觀察丈夫的表情。她知道，這個在外人面前永遠堅強的男人，此刻內心一定很痛苦。

"爸，您還好嗎？"兒子程浩剛好從美國回來，看到父親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很是擔心。

程建民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浩子，爸爸沒事。就是突然閑下來了，有點不習慣。"

夜深了，程浩和劉美華都已經睡下。程建民獨自坐在客廳里，翻看著手機里的聯系人。這里面有幾百個客戶的電話，每一個都代表著一段合作的歷史。

既然馬成功這么絕情，那自己也沒必要客氣了。這些年自己為公司建立的客戶資料，憑什么白白留給公司？

想到這里，程建民穿上外套，悄悄離開了家。

深夜的天成科技大樓一片寂靜，程建民用鑰匙打開了公司的大門。他輕車熟路地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開始整理客戶資料。

程建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一個個文件被復制到了他的U盤里。然后，他開始刪除電腦里的原始文件。

做完這一切后，程建民準備離開，卻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馬成功的辦公室。那里或許還有一些重要的客戶資料

程建民用鑰匙打開馬成功辦公室的門，徑直走向那臺保險柜。他試著輸入馬成功的生日，沒想到竟然成功打開了。保險柜里整齊地擺放著一摞文件，程建民隨手拿起幾份翻看起來。然而，當他看清文件內容的那一刻，整個人如遭雷擊，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