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你原來躲在這里享福!” 陳默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扎向面前的男人陳建業。
“小默,聽爸解釋……” 陳建業臉上交織著震驚與愧疚。
“解釋?” 陳默厲聲打斷,“解釋你為什么拋棄我們?為什么騙我們在外地受苦?陳建業,十七年!你逍遙夠了!” 積壓的憤怒轟然爆發。
這時,內室傳來咳嗽聲和一個溫和的女聲:“建業?有客人?”
陳默猛地轉身,準備將怒火砸向破壞家庭的“罪魁禍首”。
然而,看清女人蒼白病弱的面容時,他如遭雷擊,所有憤怒瞬間凝固,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錯愕,怎么是她!
1、
陳默十歲那年秋天,父親陳建業拖著行李箱站在院中老槐樹下。
“爸,你去哪?” 陳默扒著門框問。
“去外地跑項目,賺錢,以后接你們過去享福。” 陳建業蹲下,聲音發澀,“在家聽媽媽話,照顧好妹妹。”
“多久?” 陳默滿眼依賴。
“不會太久。” 陳建業勉強笑笑,揉揉他的頭,“好好學習。”
母親王秀芬倚在門邊,眼眶通紅,緊攥手絹,一言不發。
“我考雙百,你能早點回來嗎?”
“……當然。” 陳建業喉結滾動。
那是陳默記憶中父親最后的背影,消失在胡同盡頭。
自此,父親成了每月準時匯款的數字和偶爾深夜的短暫電話。“項目緊”、“條件差”、“再等等……” 是電話里永恒的主題。
小學畢業領獎,陳默在臺下搜尋父親身影,失望而歸。回家后,母親說:“爸爸打電話了,為你驕傲。”
“他什么時候回來?”
母親一愣,轉身走向廚房:“給你做紅燒肉。”
那晚,陳默被啜泣聲驚醒。門縫里,母親蜷縮床邊,捏著一張照片,是父親和一個陌生女人的合影。
“建業……你怎么能……” 母親破碎的聲音刺痛陳默。他退回房,撕碎了嶄新的獎狀。
2、
初中,陳默變得沉默。不再提父親,對電話也失去期待。問起,只冷淡回:“在外地,忙。”
母親常說:“爸爸在外面拼命,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但陳默見過母親洗衣時的失神,對著日歷的嘆息,更在深夜瞥見她偷翻箱底的紙頁,“離婚”、“撫養權”的字眼烙痛他的心。
十四歲暑假,他幫母親整理舊衣,翻出了那份塵封的、蓋著法院紅章的《離婚協議書》,日期是父親“去外地”的第二年。
高中,匯款依舊準時,電話卻更少了。
陳默試圖主動打過去,但是十有九次無人接聽。
“你爸身體不好,別打擾他。” 母親總這樣開脫。
“他什么時候能回來看我們?”
母親沉默良久:“等你考上大學吧……”
陳默不再追問,看懂了母親眼底的屈辱和堅持。
高考前,陳默收到父親寄的最新款繪圖計算器和賀卡。賀卡上印著:“兒子,全力以赴,金榜題名。爸爸為你加油。”
陳默收起計算器,面無表情地將賀卡撕碎丟棄。
陳默考上省城重點大學。父親打來電話祝賀,承諾出席開學典禮。
“真的嗎爸爸?” 妹妹陳曉雯搶過電話驚喜地問。
“當然,爸爸說話算話。”
3、
開學那天,母親帶曉雯和陳默早早到校門口守候,直到典禮結束,父親身影未現。
回家后,母親默默遞過一個厚信封:“你爸托人送的。”
里面是兩沓錢和便簽:“臨時有急事,實在趕不及。錢拿著,好好上學。爸。”
“我不要他的錢。”
“拿著吧,” 母親塞給他,聲音疲憊,“不管怎樣他是你爸。”
“他不配。” 陳默轉身上樓。
那一晚,陳默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陳建業,當面問清楚。
大學生活,陳默用忙碌和優秀武裝自己。
大一寒假,他按父親早年提過的“宏達化工廠”找去,只看到荒草叢生的廢棄廠區,倒閉已逾十年。
回校后,他查出父親舊號碼歸屬地是本城高檔住宅區“云棲苑”。
通過化工學院打聽“宏達前員工陳建業”,卻是沒有任何消息。
大三下學期,一次校友講座后,他與一位化工企業高管校友閑聊。
“你是學化工的?也姓陳?跟恒遠化工的陳總倒是本家。”
陳默心猛地一跳:“恒遠化工?陳總?”
“對啊,陳建業陳總,省化工行業標桿,白手起家的傳奇,上過財經雜志封面!公司就在高新區,家住云棲苑那邊。” 校友隨口道。
陳默沖回宿舍,顫抖著搜索“陳建業 恒遠化工”。財經專訪配圖是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陳建業。
陳默死死盯著屏幕上父親的臉。僅僅二十公里!父親在頂端享受財富名譽新家庭,他們母子三人卻被遺忘在破舊老街,靠著“贖金”度日。憤怒幾乎將他吞噬。
他強忍沖動,開始縝密調查。查到恒遠總部地址,以“參觀”名義混入,在榮譽墻上拍下陳建業與一個溫婉女人的合影。
通過網絡、工商信息拼湊:陳建業離異后不久再婚,妻子沈靜秋,背景神秘,極少露面,育有一子在瑞士讀書。每一條信息都像鈍刀割心。
大四,陳建業來電話:“快畢業了吧?工作需要幫忙嗎?恒遠或合作單位,我可以打招呼。”
“不用。” 陳默生硬拒絕。
“那你有什么需要?”
“我想見你。當面。”
電話那頭瞬間慌亂:“等你畢業典禮,爸爸抽空去”
“不,” 陳默打斷,“我去找你。云棲苑B區5棟。”
“你怎么” 陳建業聲音驚恐。
“重要嗎?” 陳默冷笑。
長久的沉默后,頹然的聲音傳來:“好。畢業聯系我。地址發你。”
4、
畢業前夕回家,陳默對洗碗的母親說:“媽,我找到他了。陳建業,恒遠化工老板,就在本市。”
王秀芬身體一晃,扶著水池,緩慢點頭:“我知道。從他寄來《離婚協議》第二年就知道了。他沒去外地,很快再婚有了新孩子。鬧開了,難堪的是我們。”
陳默拳頭攥緊:“你就忍了十七年?!”
“是我讓他說謊的。” 王秀芬轉身,疲憊麻木,“當年他鐵心要走離婚。我跪求沒用。最后談條件:婚可離,但對外只能說是去外地工作,不能讓孩子們知道離異。他必須按時給足撫養費,保證你們生活和上學。逢年過節打電話其他,我不糾纏。”
陳默看著母親臉上的皺紋,像看到十七年無聲的刀光。他一直以為母親是受害者,沒想到她才是咽下苦果、用謊言筑墻的人。
“他給的錢,夠生活上學,僅此而已。” 王秀芬哽咽,“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而我們”
陳默抱住母親:“對不起,不該瞞你查這些。”
母親搖頭落淚:“你長大了,有權知道。媽只是不想你心里裝滿恨。恨一個人太累了。”
“我不恨他。我只是需要一個答案。”
畢業典禮,陳默上臺領證。臺下,母親妹妹燦爛揮手。他知道那個位置依然空著。典禮結束,收到陳建業短信:“恭喜畢業。地址:云棲苑B區5棟。有空來坐坐。”
陳默面無表情收起手機,與家人合影,笑容得體,眼底沉寂。
“你真要去?” 回家路上母親問。
“嗯。問問他怎么心安理得過了十七年。”
“如果他讓你去恒遠呢?”
“我簽了南方‘振華化工’,不比恒遠小。” 陳默扯出冷笑。
母親欣慰點頭:“好有出息了。”
畢業三天后,陳默收拾好行裝,臨行前赴約。
5、
云棲苑B區5棟別墅前。陳默按下門鈴。
門開,陳建業出現,比雜志上蒼老許多,花白頭發,深重眼袋,透著疲憊緊張。
“小默。” 聲音干澀顫抖。
陳默冰冷審視。
“快進來。” 陳建業側身讓開。
“坐,喝點什么?” 陳建業指向真皮沙發。
“不用。” 陳默站定,“我不是來喝茶敘舊的。”
一陣尷尬過去,陳建業開了口:
“工作找得順利吧?聽說簽了振華?不錯。”
“十七年不見,就關心這個?” 陳默聲音陡然拔高,火山噴發,“陳建業!你知道我們怎么過的嗎?我媽站柜臺、踩縫紉機,手磨老繭冬天裂血口子!你當年說去外地等條件好接我們!十七年!你住幾千萬別墅開幾百萬豪車,恒遠賺的錢夠我們活幾輩子!你有時間送小兒子去瑞士,陪新夫人出席酒會,就沒時間回二十公里外的‘老家’看一眼?!哪怕一眼?!”
陳建業臉色發白,低頭。
“解釋?” 陳默嗤笑,“解釋你為什么撒謊?背信棄義?狼心狗肺拋妻棄子?!”
陳建業渾身一顫,臉色灰敗,嘴唇哆嗦。
“你的謊言我查清了!你就在本市踩著我們的痛苦往上爬!這十七年你風生水起啊,陳董!” 字字血淚控訴。
內室傳來咳嗽聲。一個穿米白開衫的女人扶著門框走出,面容清秀蒼白,瘦弱不堪。“建業?這是……” 她困惑的目光落在陳默臉上。
陳默猛地轉身!看清女人面容的瞬間,如遭雷擊!
這張臉……這張蒼白虛弱的臉……為什么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