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嗎？”王德明站在寫字樓走廊盡頭，望著那個正在擦拭玻璃門的中年女子背影，心跳突然加速。

女人轉過身來，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

“李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的錢包不自覺地握緊又松開。

01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王德明穿著筆挺的西裝，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作為建筑公司的老板，他正在考察這棟高檔寫字樓作為新的辦公地點。

“王總，這層樓的采光非常好，視野開闊，能夠看到整個城市的景觀。”帶路的銷售經理熱情地介紹著。

“而且這個位置是整棟樓最好的，正對中央公園，每天早晨打開窗戶，新鮮空氣撲面而來。”

王德明點點頭，眼睛不經意間瞥見走廊盡頭有個保潔員正在擦拭玻璃門。

那個熟悉的背影和動作讓他心頭一震，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王總，您看這邊的會議室...”

“稍等一下。”王德明抬手示意銷售經理停下，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個女人的背影。

那個佝僂著腰，戴著白色帽子的身影，盡管穿著寬大的工作服，但那熟悉的動作和側臉輪廓，讓王德明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他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

“李蕓？”王德明站在女人身后，輕聲喚道。

那女人聞聲轉過身來，疲憊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她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是我。”她平靜地回答，手中的抹布卻緊了緊。

王德明站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十八年了，自從那場不歡而散的離婚后，他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再次見到她。

眼前的李蕓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曾經烏黑的頭發也摻進了幾絲銀白。

“您好，王總。”銷售經理追了上來，好奇地看著兩人，“您認識我們樓里的保潔員？”

“老朋友。”王德明簡短地回答，然后對李蕓說，“能聊聊嗎？”

李蕓看了看手表，輕聲說道：“我還有工作要做。”

“就幾分鐘。”王德明懇求道。

李蕓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我的休息時間在十分鐘后。”

“我在一樓咖啡廳等你。”王德明說完，轉身對銷售經理道，“今天就看到這里吧，改天再來。”

02

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王德明的思緒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時的他剛剛三十五歲，創業失敗，負債累累。

他和李蕓的小家庭住在城郊的一間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兒子王明辰才五歲。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記得李蕓那天晚上紅著眼眶對他喊道。

“你看看我們的生活，每天都在為還債發愁，明辰都五歲了，連個像樣的幼兒園都上不起！”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東山再起！”當時的王德明信誓旦旦地說。

“你每次都這么說，可是結果呢？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我們的積蓄已經全部耗盡了。”李蕓疲憊地說。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也不能讓明辰跟著受苦。”

爭吵越來越頻繁，家庭氣氛越來越緊張。

終于在一個雨夜，兩人決定離婚。

離婚那天，王德明記得很清楚，天空陰沉沉的，好像隨時會下雨。

法院門口，李蕓抱著王明辰，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疲憊。

“爸爸，你什么時候回家？”年幼的王明辰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天真地問道。

王德明蹲下身，強忍淚水：“爸爸要出去工作一段時間，等賺了錢，就來看你。”

“你保證？”孩子伸出小拇指。

“我保證。”王德明勾住兒子的小拇指，心里發誓一定要成功，給兒子最好的生活。

離婚后的頭幾個月，他還能保持每周探望兒子一次。

但隨著他去外地打拼創業，聯系越來越少。

一年后，當他再次回到城市想看兒子時，發現李蕓已經搬走了，電話也換了，徹底失去了聯系。

這些年，他曾多次嘗試尋找他們的下落，但始終沒有結果。

隨著事業的成功，內心的愧疚也越來越深。

他有了錢，卻再也找不到最想給予的那兩個人。

咖啡廳的門被推開，打斷了王德明的思緒。

李蕓走了進來，已經換下了保潔的工作服，穿著一件普通的深藍色長袖襯衫和黑色長褲，看起來樸素卻整潔。

03

李蕓在王德明對面坐下，服務員立刻過來。

“兩杯咖啡。”王德明習慣性地點單，但隨即想起什么，改口道：“你還是喜歡喝茶嗎？”

“咖啡就好。”李蕓淡淡地回答，眼神中沒有太多波動。

當服務員離開后，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王德明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女人，時光沒有對她太仁慈，眼角的皺紋和額頭的紋路都在訴說著歲月的無情。

“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王德明試圖打破沉默。

李蕓輕輕攪動著咖啡，目光落在杯子上：“還行，就那樣。”

“明辰呢？他還好嗎？”王德明小心翼翼地問道。

提到兒子，李蕓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很好。”

又是一陣沉默。

“你呢？看起來事業做得不錯。”李蕓環顧了一下四周，示意這棟高檔寫字樓。

王德明苦笑了一下：“是啊，這些年總算是闖出了一片天地。當初從小工程做起，一步一步才有了今天。”

“恭喜你。”李蕓的聲音聽不出喜悅還是諷刺。

王德明深吸一口氣：“李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們。”

“是嗎？”李蕓抬起頭，眼神復雜，“可我們并沒有刻意躲起來。”

王德明一時語塞。

是啊，如果他真的用心去找，或許不會這么難。

但創業初期的艱辛，讓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等到事業有成，再想找回家人，卻發現已經太晚了。

“我去過我們原來住的地方，鄰居說你們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打你的電話，發現已經停機了。”王德明解釋道，語氣中帶著愧疚。

李蕓輕輕點頭：“搬家是必須的，那個小區太遠了，明辰上學不方便。電話換了也是沒辦法的事，生活所迫。”

“你現在...一直做保潔工作嗎？”王德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李蕓看了他一眼：“三年了。”

王德明心里一陣刺痛。

他無法想象李蕓這些年是如何獨自撫養兒子，又是如何淪落到做保潔工作的。

而這一切，都與他的離開有關。

“明辰現在在哪里？他...多大了？二十三了吧？”王德明試圖計算兒子的年齡。

“是的，二十三了。”李蕓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他很聰明，從小學習就好。”

“他...恨我嗎？”王德明鼓起勇氣問道。

李蕓沉默了一會兒：“他很少提起你。”

這比恨更讓王德明心痛。

在兒子的世界里，他這個父親已經不存在了。

“你現在住在哪里？”王德明繼續問道。

“城東的老小區，離這里不遠。”李蕓回答。

王德明點點頭，他知道那一帶的房子都比較老舊，設施不完善。

想到李蕓和兒子住在那樣的環境里，而自己卻住在豪華別墅中，他內心的愧疚感更加強烈了。

“你的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吧？”李蕓看了看手表。

“嗯，是該回去工作了。”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王德明急忙說道，“能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我想...彌補一些什么。”

李蕓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彌補？十八年了，王德明，有些東西已經彌補不了了。”

04

李蕓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刺入王德明的心臟。

他知道她說的對，十八年的缺席，怎么可能輕易彌補？

但他還是不愿放棄這次偶然的重逢。

“我知道我錯了，但請給我一個機會，好嗎？”王德明懇求道。

李蕓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什么。

最終，她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和筆，寫下了一串數字。

“這是我的電話。”她將紙條遞給王德明，“但我不確定明辰是否愿意見你。”

王德明小心翼翼地接過紙條，像是捧著一件珍寶：“謝謝你，李蕓。”

她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王德明再次叫住她，“你現在...工作辛苦嗎？”

李蕓回過頭，露出一抹苦笑：“做保潔能有多辛苦？不過是擦擦玻璃，拖拖地而已。總比沒有工作強。”

王德明觀察著她的工作服飾和疲憊的神態，心里一陣刺痛：“這些年，你一個人帶著明辰，一定很不容易吧？”

李蕓深吸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堅韌：“生活從來不會一帆風順，但我們挺過來了。”

“明辰...他知道我們今天見面了嗎？”王德明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他不知道。”李蕓搖搖頭，“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他。”

王德明理解地點點頭：“我尊重你的決定。”

沉默再次籠罩著兩人。

“你知道嗎，”李蕓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這些年，每當明辰問起你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怎么跟他說的？”王德明緊張地問道。

“我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有夢想的人，只是暫時離開去追逐夢想了。”李蕓的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遠方。

“我沒有告訴他你放棄了我們，我不想讓他對父親有恨意。”

王德明的眼眶濕潤了：“謝謝你，李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用謝我，”李蕓打斷他，“我這么做是為了明辰，不是為了你。”

王德明慚愧地低下頭：“我知道。”

“我該回去工作了。”李蕓看了看手表。

“你每天工作多久？”王德明問道。

“早上八點到晚上六點，有時候會加班。”李蕓回答。

“工資...足夠嗎？”王德明小心翼翼地問。

李蕓的表情突然變得警惕：“我們不需要你的同情，王德明。我們這些年過得很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德明急忙解釋，“我只是...關心你們。”

李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十八年了，王德明。如果你真的關心，不會等到今天才出現。”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拳，擊中了王德明的心臟。

他無言以對，因為李蕓說的都是事實。

05

接下來的幾天，王德明無法集中精力工作。

重逢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回放，李蕓疲憊的面容和堅強的眼神讓他內心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他拿起手機，看著李蕓留下的號碼，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撥了出去。

“喂？”電話那頭傳來李蕓的聲音。

“是我，王德明。”他說道，聲音有些緊張。

短暫的沉默后，李蕓問道：“有事嗎？”

“我...想見見明辰。”王德明小心翼翼地說。

又是一陣沉默。

“我需要先和他談談。”李蕓最終回答，“不能確保他愿意見你。”

“我理解。”王德明急忙說道，“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尊重你們的決定。”

“好的，我會和他談談。”李蕓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王德明坐在辦公室里，思緒萬千。

他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想起了當年對兒子的承諾：“等爸爸賺了錢，就來看你。”

現在他有錢了，卻發現金錢并不能彌補失去的時間和親情。

三天后，李蕓發來短信，約他在一家普通的餐廳見面。

王德明立刻回復同意，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餐廳不大，裝修簡單樸素。

王德明提前半小時到達，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普通的襯衫和休閑褲，不想顯得太過張揚。

過了一會兒，李蕓推門而入，依然是那件樸素的深藍色襯衫。

王德明站起來，向她招手。

“明辰呢？”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李蕓坐下，搖了搖頭：“他今天有事，來不了。”

王德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不愿意見我？”

“不是的，”李蕓解釋道，“他確實有事，學校的事情。”

“學校？”王德明驚訝地問，“他還在上學？”

“是的，他現在在讀研究生。”李蕓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驕傲。

王德明眼前一亮：“真的嗎？那太好了！他一直都很聰明。”

“嗯，從小學習就好。”李蕓點點頭，眼睛里閃爍著母親的自豪。

“他在哪所學校？讀什么專業？”王德明急切地想了解更多關于兒子的信息。

“這些等他自己告訴你吧。”李蕓并沒有直接回答，“他說等忙完這陣子，可以見你一面。”

王德明激動地點頭：“好，好的！我隨時都有空，什么時候都行！”

李蕓看著他的反應，臉上浮現出一絲復雜的表情：“王德明，我必須提醒你，不要期望太高。明辰答應見你，但并不代表他已經原諒你了。”

王德明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隨即點頭：“我明白。我只是想見見他，看看他過得好不好。其他的，我不敢奢求。”

李蕓輕輕嘆了口氣：“這些年，他很少提起你，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個結。”

王德明低下頭，內疚地說：“都是我的錯。”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李蕓的聲音平靜，“重要的是現在和將來。”

王德明抬起頭，鄭重地說：“李蕓，雖然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我想對你們的生活負一些責任。這些年，你一個人帶著明辰，一定很辛苦。”

說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了準備好的支票簿，準備填寫一個數字。

“你這是做什么？”李蕓皺起眉頭。

“我想補償你們這些年的生活費。”王德明誠懇地說。

李蕓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我們不需要你的錢，王德明。”

“不是施舍，李蕓。”王德明急忙解釋，“這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這些年，明辰的教育費用一定很高，而我什么都沒有承擔。”

李蕓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我再說一次，我們不需要你的錢。”

王德明不解地看著她：“為什么？難道你不希望明辰有更好的生活條件嗎？”

“你以為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嗎？”李蕓的聲音有些提高，“十八年了，王德明。十八年來，我們自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現在你突然出現，想用錢來彌補你的愧疚？”

王德明被她的話刺痛了，但他知道李蕓說的是事實。

他把支票簿放回口袋，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蕓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請你理解，我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明白了。”王德明點點頭，“但如果你們需要幫助，請一定要告訴我。”

李蕓沒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手表：“我該回去了，還有工作。”

“周末休息嗎？”王德明問道。

“休息，為什么問這個？”李蕓有些疑惑。

“我在想，或許我可以去看看你們住的地方？”王德明小心翼翼地提議。

李蕓猶豫了一下：“再說吧，我先和明辰談談。”

“好的，我等你的消息。”王德明不敢強求。

李蕓站起身，準備離開。

王德明也跟著站起來，突然問道：“李蕓，你真的還好嗎？做保潔工作很辛苦吧？”

李蕓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很好，王德明。比你想象的要好。”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餐廳。

王德明站在原地，看著李蕓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心中五味雜陳。

他拿出手機，給助理發了條信息：“查一下城東老小區的情況，特別是生活條件和安全狀況。”

如果李蕓不接受他的金錢幫助，那么他至少可以默默地改善他們居住的環境。

06

又過了一周，王德明終于接到了李蕓的電話。

“明辰同意見你了。”李蕓在電話那頭說道，“這周六下午，在我家。”

“真的嗎？太好了！”王德明激動地說，“需要我帶點什么嗎？”

“不用帶任何東西，就帶你自己來就行。”李蕓的語氣很平靜，“下午三點，我把地址發給你。”

“好的，我一定準時到。”王德明迫不及待地回答。

掛斷電話后，王德明立刻讓秘書取消了周六所有的安排。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彌補這十八年的缺席，如何重新融入兒子的生活。

他知道這不會容易，但他愿意付出一切努力。

周六下午，王德明提前一小時到達了李蕓發來的地址。

這是一個老舊的小區，但比他想象的要整潔許多。

他本想帶些禮物，但想起李蕓的話，最終只帶了一束花，算是登門拜訪的禮節。

站在李蕓家門口，王德明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著，然后輕輕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被打開，李蕓站在門口，穿著一件米色的家居服，看起來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進來吧。”她側身讓出一條路。

王德明走進屋內，發現這個小小的三居室雖然家具陳舊，但收拾得很整潔。

墻上掛著一些照片，大多是兒子從小到大的成長照。

他不自覺地走近，仔細端詳著每一張照片，內心充滿了復雜的情感。

“他很像你。”李蕓站在一旁說道。

王德明點點頭，喉嚨有些哽咽：“是啊，眼睛和鼻子都像我。”

“明辰還沒回來，可能要晚一點。”李蕓走向廚房，“要喝點什么嗎？”

“白水就好。”王德明回答，繼續看著墻上的照片，試圖從中拼湊出兒子成長的點點滴滴。

李蕓端著水杯回來，坐在沙發上：“你可以先坐下休息一會兒。”

王德明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水杯，在沙發上坐下。

“這些年，明辰過得怎么樣？”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蕓看了他一眼：“總體來說，還算順利。上學從來沒讓我操過心，成績一直很好。”

“那...生活上呢？”王德明繼續問道，“你們住在這里多久了？”

“大概十年了吧。”李蕓回答，“剛開始租房子，后來攢了點錢，就買下了這套房子。雖然小了點，但我們夠住了。”

王德明點點頭，目光掃視著這個溫馨但簡陋的家，內心一陣刺痛。

如果當初他沒有離開，或許他們一家人現在會住在寬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兒子會有自己的書房，李蕓不用辛苦工作...

“你在想什么？”李蕓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在想，如果當初...算了，沒什么。”王德明搖搖頭，沒有說完。

李蕓看了他一眼，沒有追問。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應該是明辰回來了。”李蕓站起身，走向門口。

王德明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開始冒汗。

十八年了，他終于要見到自己的兒子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兒子會是什么反應。

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背著一個書包，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明亮。

“媽，我回來了。”年輕人說道，然后目光落在了王德明身上。

王德明站起身，緊張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那雙眼睛，那個鼻子，和他如此相似，卻又帶著李蕓的溫柔氣質。

“明辰？”王德明的聲音有些顫抖。

年輕人點點頭，表情平靜：“是的，我是王明辰。”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緊張感。

“你...長大了。”王德明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說出這樣一句廢話。

王明辰露出一絲苦笑：“是啊，十八年了。”

李蕓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明辰，先去洗個手吧，我去把飯菜熱一下。”

王明辰點點頭，轉身走向衛生間。

王德明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連自己都能聽見。

李蕓走向廚房，低聲對王德明說：“給他一點時間。”

王德明點點頭，重新坐回沙發上，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片刻后，王明辰從衛生間出來，在王德明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兩人面對面，一時無言。

“媽媽告訴我你找到我們了。”最終，王明辰開口道，聲音沉穩。

“是的，是偶然碰到的。”王德明回答，“我一直在找你們。”

王明辰微微點頭，但沒有回應這句話：“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

“還不錯。”王德明說道，“事業上比較順利，但...心里一直有遺憾。”

“遺憾？”王明辰重復道，眼神復雜。

“是的，遺憾沒能看著你長大。”王德明誠懇地說，“明辰，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再做你的父親，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了解你，補償這些年的缺席。”

王明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道：“為什么現在才回來？”

這個簡單的問題讓王德明無言以對。

是啊，為什么現在才回來？

為什么等了十八年？

他有太多理由，卻又覺得每一個都不足以成為借口。

“我...一開始是因為經濟困難，想先闖出一番事業再回來。”王德明艱難地解釋道，“后來就是慣性，工作越來越忙，時間過得越來越快。等我意識到時間的寶貴時，已經過去了太久...”

“所以，是工作比我們重要？”王明辰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刺痛。

“不是的，明辰。”王德明急忙解釋，“我只是...只是沒有處理好優先級。我以為有朝一日能彌補這一切，卻不知道時間一去不復返。”

王明辰看著他，眼神中既有審視也有好奇：“你現在是做什么的？”

“我開了一家建筑公司，現在發展得還不錯。”王德明回答。

“所以，你現在很有錢？”王明辰直白地問道。

王德明有些尷尬：“算是吧。”

“那么，你是想用錢來彌補這十八年的缺席？”王明辰的語氣突然變得鋒利。

“不，不是的！”王德明急忙否認，“我知道錢無法彌補時間和感情。我只是想了解你，了解你的生活，如果可能的話，成為你生活的一部分。”

王明辰沒有立即回應，目光轉向廚房忙碌的母親：“你知道這些年媽媽有多辛苦嗎？”

王德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一陣刺痛：“我能想象。”

“不，你想象不到。”王明辰搖搖頭，“她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供我讀書，從不讓我感到缺少什么。”

王德明低下頭：“我很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王明辰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但很快又壓了下來，“算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回來，到底想要什么？”

王德明抬起頭，直視兒子的眼睛：“我想彌補我的錯誤，盡我所能幫助你們。我知道錢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但至少能讓生活輕松一些。明辰，你媽媽不該在這個年紀還做保潔工作，你也應該有更好的生活條件。”

王明辰突然笑了，這笑容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你說媽媽做保潔工作？”他的語氣中有種讓人不安的平靜。

“是啊，我就是在寫字樓看到她做保潔才重逢的。”王德明回答，疑惑地看著兒子。

王明辰緩緩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拿下一個相框。

那是一張獎狀照片，他將它遞給王德明。

“這是什么？”王德明接過相框，定睛一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