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林強,坐下。"二爺指了指對面的紅木椅子。
林強拘謹地坐在椅子邊緣,雙手緊緊握著那張錄取通知書。
"清華大學,好學校。"二爺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你父親知道你來找我借錢嗎?"
"知道。"林強的聲音有些發顫。
"他沒說什么?"
"他說...說讓我別來。"
二爺放下茶杯,眼神變得深邃:"那你為什么還是來了?"
"我想上學。"林強咬了咬牙,"二爺,我知道我們兩家以前有些..."
"有些什么?"二爺打斷了他的話。
"有些不愉快。但我保證,等我畢業工作了,一定加倍還您。"
二爺沉默了許久,院子里只有秋風吹過梧桐葉的沙沙聲。
"林強,你覺得這世上有些債,是可以用錢還清的嗎?"
01
1984年8月15日,烈日當空。林強從郵遞員手中接過那個厚厚的信封,雙手都在顫抖。
"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他大聲喊道,聲音在小院里回蕩。
母親王秀芝從廚房里沖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面粉。她一把奪過通知書,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強子,你真的考上了!考上了!"她激動得語無倫次,"老天爺有眼啊!"
正在院子里編筐子的父親林建國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計。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接過通知書仔細端詳。
"機械工程系,好專業。"父親的聲音有些哽咽,"咱們林家出了個大學生。"
林強看著父母激動的樣子,心里五味雜陳。他知道,這份喜悅很快就會被現實的殘酷打破。
"爹,娘,學費要500塊。"他小聲說道。
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連知了的叫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王秀芝的笑容僵在臉上:"五...五百?"
林建國緩緩坐在小馬扎上,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家里有多少錢?"
"加上這個月賣雞蛋的錢,也就一百八十塊。"王秀芝的聲音越來越小。
林強心里一沉,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父親三年前在建筑工地干活時從腳手架上摔下來,左腿粉碎性骨折。雖然保住了腿,但落下了殘疾,再也不能干重活。
家里的收入全靠母親做針線活和養的幾只母雞。一個月下來,除去基本開銷,能攢下的錢屈指可數。
"強子,別發愁。"王秀芝拍拍兒子的肩膀,"娘想想辦法。"
"什么辦法?咱們能有什么辦法?"林建國嘆了口氣,"親戚朋友該借的都借遍了。"
確實如此。三年前父親出事后,家里為了治病已經欠下不少外債。這些年來,他們省吃儉用才勉強還清。
"要不去找銀行貸款?"林強試探性地問。
"銀行?"林建國苦笑一聲,"你以為銀行是慈善堂?咱們拿什么做抵押?"
他們家的這三間土房,在銀行眼里根本不值什么錢。而且,那個年代的銀行貸款手續復雜,像他們這樣的農民家庭很難申請到。
王秀芝在屋里翻箱倒柜,把所有的錢都找了出來。一毛一毛地數著,最后湊了個整數。
"一共一百九十三塊五毛。"她把錢放在桌上,"還差三百多。"
林強看著那堆皺巴巴的鈔票和硬幣,心情復雜。這是父母多少個日日夜夜攢下的血汗錢。
"娘,要不我不去了。"他咬咬牙說道,"反正村里也有不少高中畢業就在家務農的。"
"胡說!"王秀芝急了,"這是清華大學!全國最好的學校!"
林建國也沉下臉來:"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讓你讀書。"
可是,砸鍋賣鐵又能值幾個錢呢?
接下來的三天,林強跑遍了村里的每一個角落。他先去找了大伯林建軍,那是父親的親哥哥。
"強子,不是伯伯不想幫忙。"林建軍為難地說,"家里剛給你哥娶了媳婦,借了一屁股債。"
二伯早年去世,三伯林建華在縣城當工人,收入不錯。但他向來瞧不起這個農村的弟弟,聽說要借錢,連門都不讓進。
"考上大學了不起啊?還不是要來找人借錢。"三伯的話傳到林強耳朵里,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舅舅王大明倒是愿意幫忙,但他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能拿出來的錢不過五十塊。
"強子,舅舅就這么多了。"王大明把錢塞到林強手里,"你再想想別的辦法。"
表哥、堂哥、姑父...林強能想到的親戚都找了個遍。有的給十塊,有的給二十塊,最多的給了三十塊。
加起來,也不過一百五十塊錢。
"還差兩百多。"林強對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說道。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母親提出了一個讓全家人都沉默的建議。
"要不...去找你二爺試試?"王秀芝小心翼翼地說。
林建國的臉色立刻變了:"絕對不行!"
"都這個時候了,還顧什么面子?"王秀芝急了,"孩子的前程要緊。"
林強知道二爺是誰。林富貴,父親的同族兄弟,今年五十二歲,是村里最有錢的人。
他家在村東頭有一座四合院,紅磚青瓦,雕梁畫棟。院子里種著石榴樹和葡萄藤,還有一口用青石砌成的水井。
但林強從小就很少見到二爺。每次村里有紅白喜事,二爺總是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身邊圍著一群人討好。
"二爺和咱們家有什么過節嗎?"林強問道。
林建國沉默了很久,才說:"那都是陳年舊事了。"
"什么陳年舊事?"
"你別管了。反正不能去找他。"林建國的態度很堅決。
但王秀芝不這么想:"建國,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咱們林家就強子這一根獨苗,他要是上不了大學,你對得起祖宗嗎?"
這話戳中了林建國的痛處。林家三代單傳,到了林強這一代,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可是...可是..."林建國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大不了咱們跪下來求他!"王秀芝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林強看著父母為了自己的學費愁眉苦臉,心里五味雜陳。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爹,娘,讓我去吧。"他說道,"大不了被拒絕,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林建國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那你去試試吧。但是記住,做人要有骨氣。"
8月18日清晨,林強穿上最好的那套衣服——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和一條藍色的長褲。這是去年過年時母親給他做的新衣服。
他在鏡子前整理了好幾遍,確保沒有一點褶皺。然后,他把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小心翼翼地裝進書包里。
"強子,記住了,見了你二爺要有禮貌。"王秀芝一邊給兒子整理衣領,一邊叮囑道。
"知道了,娘。"
林強推開家門,走在通往村東頭的小路上。這條路他走過無數次,但今天感覺格外漫長。
路兩邊是一片片玉米地,綠油油的玉米葉在晨風中搖擺。偶爾有幾只喜鵲從頭頂飛過,嘰嘰喳喳地叫著。
越走近二爺家,林強的心跳得越快。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02
二爺家的院門比林強想象中的還要氣派。朱紅色的大門上釘著銅環,門楣上雕著精美的花紋。
門口放著兩個石獅子,雖然不大,但雕工精細,看起來威風凜凜。
林強在門口站了足足十分鐘,才鼓起勇氣上前敲門。
"篤篤篤。"
"誰啊?"里面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我是林強,找二爺有事。"
門開了,出現在林強面前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他穿著一件格子襯衫和西裝褲,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林強?"青年打量著他,"你是林建國的兒子?"
"是的,華哥。"林強有些拘謹。
這是林華,二爺的獨子,比林強大兩歲。他高中畢業后沒有參加高考,而是跟著二爺做生意,據說在縣城還開了個小門市部。
"找我爸干什么?"林華的態度很冷淡,連請進都沒有說。
"我...我想借點錢。"林強硬著頭皮說道。
林華冷笑一聲:"借錢?你們家還真是不要臉。"
這話讓林強的臉一下子紅了。他緊緊握著拳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華哥,我考上清華大學了,就是學費差點。"他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
"考上清華又怎么樣?考上了你還不是要來求人?"林華一臉不屑,"我爸在后院,你自己進去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連招呼都不打。
林強深吸一口氣,踏進了二爺家的院子。
院子比外面看起來更大,足有半個籃球場那么大。中間是一塊用青磚鋪成的空地,四周種著各種花花草草。
正房是五間瓦房,東西廂房各三間。房屋的墻壁都刷得雪白,門窗油得锃亮。
在正房門前的空地上,擺著一張石桌和四張石凳。桌上放著茶具,還有一盤子點心。
二爺林富貴正坐在石桌旁品茶。他五十多歲,中等身材,穿著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點也不像個農民。
"二爺。"林強走過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林富貴抬起頭,上下打量著林強:"林建國的兒子?"
"是的,二爺。"
"我聽說你考上清華大學了?"
"是的。"林強從書包里拿出錄取通知書,雙手遞給二爺。
林富貴接過通知書,仔細看了看,點點頭:"不錯,機械工程系,好專業。"
他把通知書還給林強,指了指對面的石凳:"坐下說話。"
林強小心翼翼地坐在石凳的邊緣,身體緊繃著。
"你父親的身體怎么樣?"林富貴問道。
"還...還行吧。就是腿腳不太方便。"
"那次事故很嚴重吧?"
"嗯,在醫院住了三個月。"
林富貴點點頭,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說吧,找我什么事?"
林強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說道:"二爺,我想向您借五百塊錢,當學費。"
"五百塊錢?"林富貴眉頭微皺,"不是小數目啊。"
"我知道。"林強急忙說道,"但我保證,等我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定連本帶利還給您。"
"你打算怎么還?"
"我畢業后會分配工作,到時候一個月能掙七八十塊錢。我每個月還您二十塊,三年就能還清。"
林富貴笑了笑:"你倒是算得挺清楚。"
"二爺,我知道我們兩家以前...以前有些..."林強想起華哥的話,不知道該怎么說。
"有些什么?"林富貴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
"有些...不愉快。但我想,那都是大人的事,跟我沒關系。"林強壯著膽子說道。
林富貴沉默了,院子里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你父親沒有跟你說過我們之間的事?"
"沒有。他只是說那都是陳年舊事了。"
"陳年舊事..."林富貴重復著這幾個字,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他站起身來,在院子里踱了幾步,然后回到石桌前坐下。
"林強,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有些賬,不是用錢能算清的。"
林強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是點點頭。
"不過,既然你考上了清華大學,這是件好事。"林富貴說道,"我可以借錢給你。"
聽到這話,林強心中一喜,剛要道謝,卻聽到林富貴繼續說道:
"但是,我有個條件。"
林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條件?"
林富貴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走向正房:"你等我一下。"
林強坐在石凳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他看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心情復雜。
二爺愿意借錢給他,這本來是件好事。但是,那個還沒有說出口的條件,讓他感到不安。
幾分鐘后,林富貴從房間里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個發黃的牛皮紙袋。
他重新坐下,把紙袋放在石桌上。
"林強,你父親告訴你他是怎么摔斷腿的嗎?"
"工地上摔的啊。"林強有些不解。
林富貴冷笑一聲:"工地?"
他打開紙袋,里面掉出幾張老照片。
"15年前的事,你父親什么都沒跟你說過?"
林強愣住了,父親從來沒提過15年前發生了什么。
"那一年,有個人死了,"林富貴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你父親本來可以救他,但是..."
"什么人?"林強臉色發白。
林富貴沒有回答,而是拿起一張照片,上面是三個年輕人的合影,其中一個是年輕時的父親。
"這個人現在還有家人活著,過得很苦。"
林強的手開始顫抖。
"我等了15年,就等這個機會,"林富貴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存折,"我可以給你學費,甚至供你讀完大學。"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復雜的光芒:"但你必須替你父親完成一件他應該做卻一直沒做的事。"
"什么事?"
"關于那個死去的人...關于他的家人..."林富貴的聲音越來越低,"如果你不答應,就永遠別想從我這里拿到一分錢。"
03
林強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完全顛倒了。他一直以為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除了有些固執,沒有什么大的毛病。
但現在,二爺的話讓他意識到,父親身上可能隱藏著他不知道的秘密。
"二爺,您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林強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父親到底做了什么?"
林富貴拿起其中一張照片,遞給林強:"你看看這張照片。"
照片已經泛黃,但還能清晰地看出上面的人物。三個年輕男人站在一起,中間那個正是年輕時的父親林建國。
左邊那個人林強不認識,右邊那個看起來有些面熟。
"這是1969年拍的,"林富貴指著照片說道,"左邊這個人叫趙大山,右邊這個是我。"
"趙大山?"林強重復著這個名字。
"對,趙大山。"林富貴的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他死的時候只有28歲,留下了一個12歲的兒子。"
林強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他是怎么死的?"
"這就要從15年前說起了。"林富貴拿過茶杯,緩緩地說道。
1969年,林富貴、林建國和趙大山三個人關系很好。趙大山是外村人,父母早亡,孤身一人來到他們村子里討生活。
林建國心地善良,經常幫助趙大山。后來,趙大山娶了村里的姑娘,生了個兒子,日子過得雖然不富裕,但也算安穩。
"那時候我們三個人經常在一起,"林富貴說道,"你父親是我們中間最聰明的一個,腦子活泛,點子多。"
1969年春天,林富貴提出三個人合伙做點小生意。那個年代雖然不允許私人經商,但在農村,偷偷做點小買賣還是可以的。
"我們從縣城批發一些小商品,然后到附近的村子里去賣,"林富貴回憶道,"雖然利潤不大,但比種地強多了。"
生意做得不錯,三個人都賺了些錢。趙大山用賺來的錢給兒子買了新衣服,還修繕了房子。
但好景不長,到了1969年底,形勢變得緊張起來。上面開始嚴厲打擊投機倒把行為,抓了不少做買賣的人。
"我們都害怕了,決定停止做生意,"林富貴說道,"但是趙大山不同意。"
原來,趙大山的兒子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筆錢治療。他堅持要繼續做生意,哪怕冒險也在所不惜。
"你父親勸他不要冒險,但趙大山說孩子的命要緊,"林富貴的聲音有些哽咽,"最后我們三個人吵了一架,分道揚鑣了。"
分手后,趙大山獨自一人繼續做生意。但很快,他就被人舉報了。
"是誰舉報的?"林強問道,雖然心里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