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江城華庭小區的路燈剛剛亮起，一群人拖著行李箱站在小區門口，神情茫然地望著眼前這棟他們曾經的家。

八個人，從七十歲的老人到三歲的孩子，像是被突然趕出家門的難民。

為首的中年男人緊握著手機，一遍遍地撥打著同一個號碼，但那頭始終是冰冷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媽，我們現在去哪里？"一個年輕女人抱著孩子，聲音里帶著顫抖。

老太太拄著拐杖，渾濁的眼中滿含淚水："都怪那個死丫頭，忘恩負義的東西！"

這一切，都要從三天前那場看似完美的婚禮說起。

01

三天前的婚禮現場，紅毯鋪地，花團錦簇。

林雪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父親的手臂，緩緩走向祭臺。臺下賓客滿座，掌聲如潮，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著。

她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臺前那個英俊的男人身上——趙建國，她相戀三年的男友，今天終于要成為她的丈夫。

"雪兒，你今天真美。"趙建國握住她的手，眼中滿含深情。

林雪的心怦怦跳動，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從大學畢業后在設計公司工作，到現在二十八歲，她拒絕了無數次相親，就是為了等這個男人。

婚禮儀式進行得很順利，當主持人問到"是否愿意與對方共度余生，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時，兩人都堅定地說出了"我愿意"。

臺下的掌聲更加熱烈，林雪的父母滿臉笑容，而趙建國的家人也顯得格外高興。

婚宴上，林雪換了一身紅色的敬酒服，陪著趙建國挨個桌子敬酒。酒過三巡，她注意到趙建國的二嫂王麗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房子的事。

"雪兒啊，你們小兩口以后就住在華庭那套房子里，多好啊，三室兩廳，還是你爸媽全款買的，建國真是娶了個好媳婦。"王麗笑瞇瞇地說著，但林雪總覺得她的笑容里有什么別的含義。

"是啊，雪兒家里條件好，我們建國有福氣。"趙建國的母親張秀云也跟著附和，但說話時眼神閃爍，似乎在盤算著什么。

林雪禮貌地笑笑，心里卻有些不舒服。她家的確為這次結婚準備了很多，不僅全款買了房子作為陪嫁，還準備了豐厚的嫁妝。但她希望這些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和建國的感情。

晚上回到新房，趙建國的酒意還沒完全散去，摟著林雪就往床上倒。

"老婆，我愛你。"他在她耳邊呢喃。

林雪心中一暖，所有的不安都煙消云散。這就是她要的生活，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二天一早，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臥室，林雪睜開眼睛時，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她伸了個懶腰，嘴角還帶著幸福的笑意。

從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她套上睡袍走出臥室，看到趙建國正在忙活著做早餐。

"老公，你這么早就起來了？"她從背后抱住他，臉貼在他的后背上。

"給老婆做愛心早餐嘛。"趙建國回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快去洗漱，一會兒就好了。"

早餐很豐盛，煎蛋、吐司、牛奶，還有林雪最愛的小餛飩。

"老公，你對我真好。"林雪咬了一口煎蛋，幸福得瞇起了眼。

就在這時，趙建國放下筷子，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雪兒，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林雪心中一緊，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什么事？"

"就是關于我們以后的生活安排。"趙建國清了清嗓子，"我覺得我們應該實行AA制，這樣對彼此都公平。"

02

林雪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她以為自己聽錯了："AA制？什么意思？"

"就是家庭開支我們各承擔一半，這樣誰也不吃虧。"趙建國說得很自然，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可是...我們已經結婚了啊。"林雪的聲音有些發顫，"夫妻之間還要算得這么清楚嗎？"

趙建國放下牛奶杯，認真地看著她："雪兒，你想想，現在都是新時代了，男女平等，女人也有自己的事業和收入。我們兩個人都有工作，為什么不能各自承擔自己的那份責任呢？"

"那我們的房子是我家全款買的，車子也是我爸給買的，這些怎么算？"林雪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憤怒。

"房子嘛，既然是陪嫁，那當然是我們共同的財產了。至于日常開支，我們就按比例來，你掙多少我掙多少，按比例分攤。"趙建國說得理所當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林雪臉色的變化。

林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建國，我們昨天才結婚，你今天就跟我談錢，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有什么奇怪的？我覺得這樣很合理啊。"趙建國起身收拾碗筷，"現在離婚率這么高，不就是因為錢的問題嗎？我們提前把規矩定好，以后就不會有矛盾了。"

聽到"離婚"兩個字，林雪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擊了一下。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昨天他還在婚禮上信誓旦旦地說要和她共度余生，今天就開始算計家庭開支。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溫柔體貼的趙建國嗎？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林雪問道。

趙建國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來看著她，眼中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冷淡："雪兒，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都是成年人，應該理性地處理問題。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們就需要好好談談了。"

這句話里的威脅意味很明顯，林雪聽出來了。她感到一陣眩暈，昨天的幸福仿佛一夜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趙建國去開門，門外站著他的母親張秀云，還有他的大哥趙建軍一家三口。

"媽，大哥，你們怎么來了？"趙建國有些意外。

"來看看你們小兩口啊，昨天剛結婚，今天肯定累壞了。"張秀云提著一大包東西進了門，"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

趙建軍的老婆李梅抱著三歲的兒子小寶，四處打量著房子："哇，這房子真不錯，裝修得真好。建國，你以后住在這里就享福了。"

林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和他們打招呼，心里卻很不舒服。新婚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這么多人來，她連和丈夫單獨相處的時間都沒有。

張秀云在廚房忙活開了，李梅則拉著林雪在客廳聊天。

"雪兒啊，你家這房子買的時候花了多少錢啊？"李梅一臉好奇。

"一百六十萬。"林雪回答得有些勉強。

"哎呀，一百六十萬，全款買的吧？你爸媽真有錢。"李梅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我們家老二可真是有福氣，娶了個這么好的媳婦。"

林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這時，趙建軍突然開口了："雪兒，我聽建國說你們準備實行AA制？"

03

林雪愣了一下，沒想到趙建國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家人。她下意識地看向廚房的方向，趙建國正在幫他母親打下手，仿佛沒有聽到客廳里的對話。

"是有這個打算。"林雪勉強回答。

"那挺好的，現在的年輕人就應該這樣，誰也不依靠誰，自食其力。"趙建軍點點頭，似乎很贊同，"不過雪兒，你看我們家現在這個情況..."

他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閃爍。

李梅接過話頭："雪兒，實話跟你說吧，我們家現在的情況有點困難。建軍的工廠效益不好，已經幾個月沒發工資了，小寶又要上幼兒園，到處都要花錢。"

她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我們現在租的房子又小又潮濕，小寶老是生病。你看這房子這么大，要不我們暫時搬過來住一段時間？"

林雪的心一沉，她明白了。這些人今天早上來，不是來看望他們新婚夫婦的，而是想要搬進來住。

"這個...我覺得不太合適吧。"林雪委婉地拒絕，"我們才剛結婚，需要一些私人空間。"

"雪兒，你這話說的，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合適的？"張秀云從廚房走出來，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再說了，你們兩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不是浪費嗎？"

林雪感到呼吸有些困難，她看向趙建國，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句話。但趙建國只是低著頭玩手機，好像這件事與他無關。

"媽，這樣不好吧..."林雪努力保持著禮貌。

"有什么不好的？我們又不是白住，該交的錢我們交。"張秀云的語氣開始變得強硬，"不過既然你們要AA制，那房租、水電費這些我們也按人頭分攤，這樣才公平。"

林雪的臉色徹底變了："按人頭分攤？"

"對啊，這房子總共住幾個人，費用就按幾個人分攤，這很合理啊。"李梅理所當然地說道。

林雪快要被氣哭了，這哪里是AA制，簡直是在占她的便宜。房子是她家的陪嫁，憑什么要和他們分攤費用？

"我不同意。"她站起身來，聲音有些顫抖。

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張秀云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雪兒，你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林雪試圖解釋。

"那你是什么意思？"趙建軍也站了起來，語氣變得不善，"我們又不是來蹭吃蹭喝的，該出的錢我們出，這有什么問題？"

林雪感到委屈極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看向趙建國，希望他能站出來為她說句話，但趙建國依然沉默著。

就在這時，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門開了，趙建國的二哥趙建華和二嫂王麗也來了，身后還跟著趙建國的小妹趙小雯。

"大哥，媽，你們都在啊。"王麗笑著打招呼，手里也提著大包小包，"我們也來看看新人。"

看到又來了三個人，林雪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趙小雯環顧四周，贊嘆道："哇，這房子真豪華，比我們住的地方好多了。二哥，你真有福氣。"

王麗拉著張秀云到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張秀云點點頭，然后看向林雪："雪兒，既然大家都來了，我有個想法。我們一大家子人難得聚在一起不容易，要不大家都搬過來住一段時間，熱鬧熱鬧？"

04

林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看著滿屋子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期待的表情，仿佛她的拒絕就是十惡不赦的罪過。

"這...這怎么可能？"她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這房子就三個臥室，怎么住得下這么多人？"

"這有什么難的？"王麗立即回答，"主臥你們小兩口住，次臥我們和媽住，小雯可以睡沙發，大哥一家住書房，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她說得輕松，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書房里怎么住人？那里連床都沒有。"林雪感到荒謬。

"買張折疊床不就行了？"李梅毫不在意，"反正也住不了多長時間，等建軍找到工作，我們就搬出去。"

"那要是找不到工作呢？"林雪問道。

這句話讓房間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所有人都看著她，眼中的友善都消失了。

"雪兒，你這話說的就過分了。"張秀云的臉色沉得像鍋底，"建軍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工作？你這是在咒我兒子嗎？"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林雪急忙解釋。

"那你是什么意思？"趙建華也站了起來，語氣變得咄咄逼人，"我們一家人遇到困難，向你尋求一點幫助，你就這樣推三阻四的？"

"就是啊，雪兒，你也太自私了吧。"趙小雯撇著嘴，"住這么大的房子，讓家里人來住幾天都不愿意，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情味？"

面對眾人的指責，林雪感到巨大的壓力。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轉頭看向趙建國，希望他能為她說句話。

趙建國終于抬起頭，但他的表情很復雜，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建國，你說句話啊。"林雪哽咽道。

趙建國沉默了很久，最后緩緩開口："雪兒，要不...就讓他們住一段時間？反正房子這么大，大家擠一擠也住得下。"

林雪感到心如死灰。她最愛的人，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時候，選擇了站在別人那邊。

"你也這么認為？"她的聲音很輕，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我...我覺得既然都是一家人，應該相互幫助。"趙建國避開她的眼神，"況且你剛才也說了，要AA制，那大家分攤費用也很合理啊。"

聽到這句話，林雪徹底絕望了。她終于明白了，這個所謂的AA制根本就是個陷阱。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要搬進來住，而AA制只是讓她承擔更多費用的借口。

"好，既然你們都這么認為，那我沒什么好說的了。"林雪擦干眼淚，語氣變得異常平靜，"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張秀云問道。

"既然要AA制，那我們就徹底點。房租按市價算，每個月八千塊，八個人住就是每人一千塊。水電燃氣費按實際使用量分攤，物業費也按人頭分。"林雪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顯然他們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

"每人一千塊？這也太貴了吧？"李梅第一個反對，"我們在外面租房子一個月才六百塊。"

"那你們繼續去租六百塊的房子啊。"林雪冷笑道，"這里是市中心的高檔小區，一個月八千的房租算便宜的了。"

"雪兒，你這是在為難我們。"趙建華皺著眉頭，"我們哪有那么多錢？"

"沒錢就別住啊。"林雪的語氣越來越冷，"剛才不是說要公平嗎？不是說要AA制嗎？這就是最公平的方案。"

房間里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平時溫和的林雪會突然變得這么強硬。

最后還是張秀云開了口："雪兒，你變了。"

05

"我變了？"林雪苦笑道，"是我變了，還是你們變了？"

她環視了房間里的每一個人，眼中滿含失望："結婚之前，你們對我千好萬好，說我是你們家的寶貝兒媳。結婚第二天，就開始算計我的房子，算計我的錢。到底是誰變了？"

張秀云的臉色有些難看："雪兒，你這話說得太重了。我們只是遇到了困難，想要家人幫助一下，這有什么錯？"

"幫助？"林雪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你們管這叫幫助？你們是想要我無償提供住處，還要我和你們平攤所有費用。這不是幫助，這是占便宜！"

"夠了！"趙建國終于爆發了，"雪兒，你怎么能這樣和我媽說話？"

林雪轉過身看著他，眼中的愛意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所以在你心里，我永遠是外人，對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建國想要解釋。

"你就是這個意思。"林雪打斷了他，"從昨天開始，你就在處處提防著我。AA制，分攤費用，現在又讓你的家人都搬進來住。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趙建國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這時，王麗在一旁添油加醋："雪兒，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建國也是為了家庭和睦著想。你們結婚了，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相互幫助。"

"一家人？"林雪冷笑，"一家人就要我出房子出錢，你們什么都不出？"

"我們怎么沒出？我們不是說了要分攤費用嗎？"李梅理直氣壯地說。

"分攤？"林雪氣得渾身發抖，"我家一百六十萬買的房子，你們住進來每個月只出一千塊，這叫分攤？你們知道這房子如果出租能租多少錢嗎？"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林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再說一遍，要住可以，按我剛才說的條件。不愿意就搬出去，我一分錢都不會少要。"

"雪兒，你怎么變得這么現實？"趙小雯委屈地說，"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以前你們也不是這樣的啊。"林雪反問道，"以前誰跟我談過錢？現在怎么都開始算計了？"

就在這時，林雪的手機響了，是她媽媽打來的。

"雪兒，你們小兩口還好吧？昨天太累了，今天好好休息。"媽媽的聲音很溫柔。

聽到媽媽關切的聲音，林雪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媽..."

"怎么了，孩子？你的聲音怎么不對？"媽媽立即察覺到了異常。

林雪看了看房間里的這些人，咬咬牙說道："媽，你和爸能過來一趟嗎？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們商量。"

"好，我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后，林雪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說："我爸媽一會兒就來，如果你們想住下去，就和他們談吧。畢竟這房子是他們買的。"

這句話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特別是趙建國，他知道林雪這么說意味著什么。

一個小時后，林雪的父母趕到了。林爸爸是個看起來很儒雅的中年男人，林媽媽溫和慈祥。他們一進門看到滿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

"雪兒，這是..."林媽媽疑惑地問。

"媽，我和你們單獨聊幾句。"林雪拉著父母走進了臥室，把門關上了。

留在客廳里的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十幾分鐘后，臥室門開了，林雪和她的父母走了出來。林爸爸的臉色很沉，林媽媽的眼圈紅紅的。

"建國，你過來，我們聊聊。"林爸爸的語氣很平靜，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憤怒。

06

趙建國忐忑不安地跟著林爸爸走到陽臺上，其他人都在客廳里等著，氣氛異常緊張。

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林爸爸在和趙建國說著什么，趙建國不時地點頭，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說雪兒的爸會說什么？"李梅小聲地問張秀云。

"還能說什么？無非就是覺得我們欺負他女兒唄。"張秀云撇撇嘴，"有錢人就是矯情，幫助一下親戚都不愿意。"

"媽，你小聲點。"王麗提醒道，"人家可能聽得到。"

林媽媽坐在沙發上，默默地觀察著房間里的每一個人。她的目光讓所有人都感到不自在，紛紛低下頭去。

二十分鐘后，林爸爸和趙建國回到了客廳。趙建國的臉色蒼白如紙，雙手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