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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別總盯著那些專科學校的資料了。”陳小雨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表情有些古怪。

林淑芬頭也不抬，繼續(xù)翻閱著桌上的招生簡章，“不看不行啊，總得有個準備。”

小雨走到桌邊，將紙袋輕輕放下，“那如果我考得比你想象的好呢？”

01

林淑芬每天早上六點二十分準時起床。這是她在超市做了八年收銀員養(yǎng)成的習慣，即使在周末也不例外。她先去廚房燒水，然后叫醒還在睡夢中的女兒陳小雨。

“小雨，起床了。”

“知道了。”床上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

林淑芬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六月的陽光已經(jīng)有些刺眼。她看了看樓下的菜市場，已經(jīng)有早起的商販在擺攤了。這個城市醒得很早，就像她一樣。

陳小雨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頭發(fā)還有些亂。她坐在餐桌前，面前是媽媽準備的白粥和咸菜。

“今天模擬考怎么樣？”林淑芬問道。

“還行吧。”小雨低頭喝粥，避開媽媽的視線。

林淑芬知道這個“還行”意味著什么。從高三開始，女兒的成績就一直在三百八十分左右徘徊，偶爾好一點能到四百出頭，但從來沒有突破過四百二十分。班主任在家長會上說過，這個分數(shù)上本科的希望很渺茫。

“沒關系，專科也挺好的。”林淑芬說著，但聲音有些發(fā)虛。

小雨沒有回應，只是繼續(xù)喝粥。

七點半，小雨背著書包出門上學。林淑芬收拾完碗筷，也準備去超市上班。她鎖好門，下樓的時候遇到了鄰居王阿姨。

“小雨快高考了吧？”王阿姨問。

“還有一個月。”

“成績怎么樣？”

林淑芬猶豫了一下，“還可以。”

王阿姨點點頭，沒有再問。她的兒子去年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這讓她在小區(qū)里有些優(yōu)越感。

林淑芬走在去超市的路上，想起了丈夫陳建國。他在南方的一個建筑工地干活，已經(jīng)三年沒有回家過春節(jié)了。昨天晚上他打電話來，聲音很疲憊。

“小雨的成績怎么樣？”

“老樣子。”

“要不讓她復讀一年？”

“算了，女孩子讀太多書也沒用。”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陳建國說：“你看著辦吧。”

林淑芬到了超市，開始一天的工作。她坐在收銀臺后面，機械地掃描商品條碼，偶爾抬頭看看排隊的顧客。有些人買的都是貴重商品，有些人卻為了幾毛錢的差價斤斤計較。

中午休息的時候，林淑芬拿出手機，搜索了幾所當?shù)氐膶？圃盒！Ｗo理專業(yè)，會計專業(yè)，學前教育專業(yè)，這些看起來都很實用。她把鏈接保存了下來，準備回家后仔細研究。

下午的時候，超市里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小雨的同班同學，一個叫李佳的女孩。她買了一些零食，結賬的時候主動跟林淑芬打招呼。

“阿姨好。”

“佳佳啊，最近學習怎么樣？”

“還行，就是壓力有點大。”李佳笑了笑，“小雨最近好像很用功，每天都學到很晚。”

林淑芬愣了一下。她記得小雨每天晚上十點就關燈睡覺了，從來不熬夜學習。

“是嗎？”

“是啊，前幾天我路過她家樓下，看到她房間的燈一直亮著。”

李佳走了以后，林淑芬有些疑惑。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小雨確實比以前安靜了很多，每天回家就鉆進房間，連最喜歡的小說都不怎么寫了。

晚上六點，林淑芬下班回家。小雨已經(jīng)在做作業(yè)了，桌上攤著幾本練習冊。

“今天考試成績出來了嗎？”林淑芬問。

“還沒有。”小雨頭也不抬。

“那你估計能考多少？”

“不知道。”

林淑芬走到廚房準備晚飯。她透過房門的縫隙看了看女兒，小雨正埋頭寫著什么，神情專注。

02

五月的最后一個周末，林淑芬決定整理一下小雨的房間。女兒去同學家討論功課了，家里只有她一個人。

小雨的房間不大，除了床和書桌，還有一個小書架。書架上擺著各種小說，從金庸到村上春樹，都是小雨平時愛看的。林淑芬記得女兒以前總是抱著這些書看得入迷，有時候叫她吃飯都聽不見。

她開始收拾桌上的書本。數(shù)學練習冊，英語閱讀理解，物理題集，看起來都很新，幾乎沒有翻動過的痕跡。林淑芬翻開一本數(shù)學練習冊，里面干干凈凈，連一道題都沒有做過。

這讓她有些困惑。如果小雨真的在用功學習，為什么這些練習冊都是新的？

她繼續(xù)翻看其他書本，在一本英語書里發(fā)現(xiàn)了幾張手寫的紙。林淑芬仔細一看，原來是小雨寫的小說草稿。字跡工整，內(nèi)容是關于一個女學生的成長故事。

“她還是在寫小說。”林淑芬自言自語道。

這時候門鈴響了。林淑芬趕緊把東西放回原處，去開門。是樓下的張大媽，她拿著一份快遞。

“這是你家小雨的，剛才快遞員找不到人，我?guī)兔κ樟恕！?/p>

林淑芬接過快遞，看了看收件人，確實是陳小雨。寄件人的地址她不認識，是外地的一家教育機構。

“謝謝張大媽。”

張大媽走了以后，林淑芬看著手中的快遞，猶豫了一下。包裝很嚴實，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東西。她想了想，還是把快遞放在了小雨的桌上，沒有拆開。

晚上小雨回來的時候，看到桌上的快遞，表情有些緊張。

“媽，你有動我桌上的東西嗎？”

“沒有，就是收拾了一下。”林淑芬說，“這個快遞是張大媽幫忙收的。”

小雨拿起快遞，迅速撕開包裝。里面是一些學習資料和一臺小型錄音設備。她匆忙把東西收進抽屜里，然后對媽媽說：“這是同學借給我的學習資料。”

林淑芬點點頭，沒有多問。

這天晚上，林淑芬躺在床上有些睡不著。她總覺得女兒最近有些反常，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或許是高考臨近，孩子壓力大了吧。

凌晨的時候，她起來上廁所，經(jīng)過小雨房間時，發(fā)現(xiàn)門縫里透出微弱的光。她輕輕推開門看了看，小雨戴著耳機，正對著那臺錄音設備，手里拿著筆在紙上記著什么。

林淑芬沒有打擾女兒，悄悄關上門回到自己房間。她更加困惑了。

第二天早上，小雨的精神狀態(tài)看起來不太好，眼睛有些紅腫。

“昨天睡得不好嗎？”林淑芬問。

“還行。”小雨簡單回答，然后匆匆吃完早飯就去上學了。

林淑芬在超市工作的時候，遇到了小雨的班主任劉老師。劉老師來買菜，看到林淑芬后主動打招呼。

“小雨媽媽，最近孩子的狀態(tài)怎么樣？”

“還可以吧，就是晚上睡得比較晚。”

劉老師點點頭，“最后階段了，孩子們壓力都很大。小雨這段時間上課比以前認真多了，雖然成績還沒有明顯提升，但態(tài)度是好的。”

“老師，您覺得她能考上本科嗎？”

劉老師猶豫了一下，“很難說，不過奇跡也是有可能的。”

這個回答讓林淑芬心里更加沒底。她知道劉老師已經(jīng)很客氣了，實際上以小雨的成績，連專科都不是很保險。

晚上回家的路上，林淑芬路過一家書店，看到里面有很多關于高考志愿填報的書籍。她進去買了幾本，準備回家研究。

收銀員是個年輕的女孩，看到林淑芬買的書，主動聊了起來。

“您家孩子今年高考？”

“是的。”

“成績怎么樣？”

林淑芬又一次面對這個問題，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一般吧。”

“沒關系，現(xiàn)在專科也很好就業(yè)的。”女孩安慰道。

回到家，林淑芬把買來的書放在茶幾上，開始仔細研讀。各種院校的介紹，專業(yè)的就業(yè)前景，錄取分數(shù)線，看得她眼花繚亂。

小雨從房間里出來喝水，看到茶幾上的書，停了一下。

“媽，你在看什么？”

“志愿填報的書。”林淑芬沒有抬頭，“早做準備比較好。”

小雨沒有說話，倒了杯水就回房間了。但林淑芬注意到，女兒的表情有些復雜。

03

高考前的最后一個星期，學校放假讓學生在家復習。小雨每天都很早起床，然后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林淑芬?guī)状蜗脒M去看看，都被小雨拒絕了。

“媽，你別進來，我在做最后沖刺。”

林淑芬只好在外面聽著。房間里偶爾傳出翻書的聲音，還有小雨跟錄音設備對話的聲音，但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

這天下午，陳建國打電話來了。

“快高考了，我想回來看看小雨。”

“算了，路費這么貴，孩子也不需要你回來。”林淑芬說。

“那她現(xiàn)在狀態(tài)怎么樣？”

“看起來很用功，但我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要不我跟她說幾句話？”

林淑芬敲了敲小雨的房門，“你爸想跟你說話。”

過了一會兒，小雨才開門接過電話。

“爸。”

“小雨，馬上就要高考了，別緊張，正常發(fā)揮就行。”

“我知道。”

“考多少分都沒關系，爸爸不給你壓力。”

“嗯。”

小雨很快就把電話還給了媽媽，又回到房間里。

林淑芬繼續(xù)和丈夫通話。

“她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陳建國說。

“是啊，不知道是真的不緊張，還是憋在心里。”

“你多關心關心她，別讓孩子有心理負擔。”

掛了電話以后，林淑芬想了想，還是決定和女兒好好談一次。她做了小雨愛吃的紅燒肉，然后叫女兒出來吃晚飯。

“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菜。”

小雨坐下來，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很香。”

“小雨，媽媽想跟你說件事。”

小雨抬起頭看著媽媽。

“不管你考多少分，媽媽都不會怪你。專科也很好，以后找工作也不比本科生差。”

小雨放下筷子，“媽，你為什么總覺得我考不好？”

這個問題讓林淑芬有些尷尬。她確實覺得女兒考不好，但這話不能直接說出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讓你別有壓力。”

“如果我考得很好呢？”小雨問。

“那當然更好了。”林淑芬說，但語氣明顯缺乏說服力。

小雨沒有再說話，匆匆吃完飯就回房間了。

林淑芬坐在餐桌前，看著剩下的半盤紅燒肉，心里有些難受。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傷害了女兒，但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以小雨的成績，她實在無法想象女兒能考出什么好成績來。

高考前一天晚上，小雨破天荒地沒有學習，而是坐在客廳里看電視。林淑芬也陪在旁邊，但兩個人都心不在焉。

“明天記得帶好準考證和身份證。”林淑芬提醒道。

“我知道。”

“鉛筆和橡皮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考試的時候別緊張，會做的就做，不會做的就算了。”

小雨點點頭，但沒有說話。

十點鐘的時候，小雨起身準備睡覺。

“媽，明天你別送我了，我自己去就行。”

“那怎么行？”

“真的沒關系，我不想太緊張。”

林淑芬想了想，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林淑芬比平時更早起床，給小雨準備了豐富的早餐。小雨吃得很少，看起來有些緊張。

“要不我還是送你吧？”林淑芬又問了一遍。

“不用，我真的可以。”

小雨背著書包出門的時候，林淑芬站在窗前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小區(qū)門口。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女兒長大了。

04

高考進行了兩天。林淑芬請了假，在家里等小雨。每天考試結束后，她都會小心翼翼地問女兒考得怎么樣，但小雨總是說“還行”，然后就不再多說。

第二天晚上，所有考試結束了。小雨回到家，看起來很疲憊。

“終于考完了。”她說，然后倒在沙發(fā)上。

“感覺怎么樣？”林淑芬問。

“不知道。”小雨閉著眼睛，“反正已經(jīng)考完了。”

林淑芬想問具體的情況，但看到女兒的樣子，還是沒有開口。

晚飯的時候，陳建國又打電話來了。

“考得怎么樣？”

林淑芬把電話遞給小雨。

“爸，考完了。”

“感覺如何？”

“還可以吧。”

“那你估計能考多少分？”

小雨猶豫了一下，“可能三百八十五分左右吧。”

這個分數(shù)在林淑芬的預料之中，但聽到女兒親口說出來，她還是有些失落。

接下來的幾天，林淑芬開始認真研究專科院校的信息。她列了一個清單，把省內(nèi)幾所比較好的專科學校都記錄下來，包括專業(yè)設置、錄取分數(shù)線、就業(yè)情況等等。

小雨則顯得很輕松，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看看電視，或者寫寫小說。她似乎對高考結果并不太在意。

“你不擔心成績嗎？”林淑芬問。

“擔心有什么用？反正已經(jīng)考完了。”小雨說。

這種淡定讓林淑芬更加憂慮。她覺得女兒可能是在逃避現(xiàn)實。

一個星期后，林淑芬接到了幾所專科院校招生辦的電話。她之前在網(wǎng)上留了聯(lián)系方式，現(xiàn)在招生老師開始主動聯(lián)系了。

“您好，我是XX職業(yè)技術學院的招生老師，聽說您女兒今年高考？”

“是的。”

“她的分數(shù)大概是多少？”

“估分三百八十五。”

“這個分數(shù)報我們學校很有希望，我建議您考慮一下我們的護理專業(yè)，就業(yè)前景很好。”

林淑芬記下了相關信息。這樣的電話她一天能接到好幾個，每個學校都說自己的專業(yè)好，就業(yè)率高。

小雨對這些電話顯得很不耐煩。

“媽，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接這些電話？”

“我這不是為你著想嗎？”

“我知道，但是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什么叫不到時候？再過幾天就要填志愿了。”

小雨沒有回答，又回到房間里去了。

林淑芬看著女兒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覺得自己和女兒之間好像有了隔閡，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這天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起床去廚房喝水。路過小雨房間的時候，又看到門縫里透出光線。她輕輕推開門，看到小雨正在寫什么東西。

“這么晚了還不睡？”

小雨抬起頭，“馬上就睡。”

林淑芬看了看桌上，除了稿紙什么都沒有。

“在寫小說？”

“嗯。”

“高考都結束了，你也該想想以后的事情了。”

小雨放下筆，“媽，你相信奇跡嗎？”

這個問題讓林淑芬愣了一下。

“什么奇跡？”

“就是，原本不可能的事情，突然變成可能了。”

林淑芬不知道女兒想表達什么，但她覺得這可能是小雨的心理問題。

“小雨，媽媽知道你不甘心，但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我們要學會接受。”

小雨點點頭，“我知道。但是萬一呢？”

“沒有萬一。”林淑芬說得很堅決。

小雨低下頭，繼續(xù)寫她的東西。林淑芬嘆了口氣，回到自己房間。

她決定明天去找心理醫(yī)生咨詢一下，看看女兒是不是需要心理疏導。

05

查分的日子終于到了。林淑芬很早就起床了，但她不敢查分，害怕看到令人失望的結果。

小雨倒是很平靜，正常時間起床，正常吃早飯，好像今天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今天可以查分了，你不緊張嗎？”林淑芬問。

“還好。”小雨說。

“要不我們一起查？”

“可以。”

上午十點，林淑芬打開電腦，登錄查分網(wǎng)站。她的手有些顫抖，輸入準考證號的時候按錯了好幾次。

小雨站在她身后，看起來很鎮(zhèn)定。

“媽，你別緊張。”

“我怎么能不緊張？”林淑芬說，“這關系到你的一輩子。”

頁面加載中，林淑芬的心跳得很快。她做好了看到三百八十五分的準備，甚至更低的分數(shù)她也不會太意外。

加載完成了。屏幕上的消息像驚雷劈進大腦，整個人如同被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