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春,李訥帶著一個沒有答案的傳說,敲響云南永勝毛家灣村民的門。
她想找到700年前祖先走過的路。她不確定祖墳在哪,但她知道,這事必須搞清楚。
傳說不是證據,她想親眼看到
李訥不是普通人,她是毛澤東的女兒,從小聽多了一個版本:家族源自江西吉水,祖上毛太華,隨朱元璋打天下,打完去了云南,又轉到湖南韶山落腳。
這個故事在家里流傳多年,問題是,沒人拿出過一頁族譜、一本志書,一塊碑文。
她讀歷史,聽慣了神話,見多了漏洞,她想知道這故事是真是假,毛家人到底是怎么遷到韶山的,沒人能給她答案,她自己去找。
她不是一個人走,她找了人,翻資料,聯絡當地族人,目標三個:江西、云南、湖南,她不信傳說,她只信她能找到的證據。
第一站:云南永勝。
永勝的毛家灣:語言、地名,還有人
1996年5月,永勝縣,山不高,路難走,毛家灣在一個坡地上,村里一眼望過去,全是“毛”姓。
她一進村,就有人聽說了她的來意,“你是毛主席的女兒?我們這祖上也是從江西來的。”毛清這樣說,年近七十,村里退休老教師。
他還說,他們老祖叫毛太華,江西吉水人,打仗去了瀾滄衛,后來分家,有人去了湖南。
李訥愣住了,這和她從小聽的一模一樣。
她開始記錄,她問毛清從哪里聽來的,毛清說,是他爺爺講的,說是家里的祖傳口述,“我們是清一這一支,那邊湖南,是清四。”
李訥聽完,臉色變了,清一、清四,正是毛家傳說中太華八子的兩支南遷后裔。
她讓人帶她去看村里的老祠堂,屋梁上是橫批:“毛氏宗祠”,落款是道光年間。
她一走進廳堂,看到墻上掛著幾排家譜拓片,全是繁體字,最上頭,寫著:“始祖太華,諱不詳,吉水人。”
地名也奇怪,毛家灣、毛家村、毛家營,她讓人念幾句當地方言,有人說:“你坐咯。”語調一拐彎,竟然和湖南湘鄉話有幾分神似,詞不全像,腔調近五成。
她不敢下結論,她要找書。
史料開始落地,《永北府志》里的毛太華
第二年,她回到云南,找來專家、志書工作者,一起去昆明翻了《乾隆永北府志》,第十三卷《氏族志》第二節,“毛姓條”中,記著一段話:
“毛太華,江西吉水人,至元末,從軍南征,駐瀾滄衛,后居永勝,生子八人,長曰清一,四曰清四,遷湘鄉。”
這一段話,不到五十字,卻是關鍵。
她反復抄寫,拿著族譜去比,清一一支,永勝留人;清四一支,往湖南走,韶山那邊的老譜,也記著清四往湘鄉落戶,開基韶山。
她終于找到證據:兩地毛氏不是偶然同姓,是親族分支。
八子圖譜與永勝祠堂內墓碑拓片
那年冬天,她讓人把祠堂里一塊殘碑拓了出來,碑裂了一半,但還能看,左邊刻著:
“我祖太華,靖世有功,軍功得地,居永勝,后清一往東,清四往南。”
右側模糊,能辨出幾個名字,是太華余下六子:清二、清三、清五至清八,全留在永勝。
村里有個老木匠記得一件舊事。
民國年間,他祖父參與過一次墓地修繕,說是太華的祖墳就在村南的小山坡上,沒人敢動,風水說得厲害,李訥不管風水,只問墳向、碑文、埋地深淺。
她去了那山坡,找到一處小地堆,荒草叢生沒有碑,她讓人扒開一處土層,見到殘磚一塊,上有“太華”字跡。
她不敢再挖,怕擾祖先,但她知道,找到了。
江西吉水:從哪兒出發的?
她最后去江西,吉水毛家,這里還保留一部宋代傳下來的舊譜,斷代重修,早年毀于火災,只剩部分。
這譜里提到一個叫“毛讓”的人,北宋年間任工部尚書,后裔遷至吉水,太華排在毛讓十代之后。
祠堂門聯寫得直接:
“本支江山清漾,遠祖毛叔封鄭。”
江山清漾,是浙江毛氏祖地,毛叔封鄭,是周文王第十子,得姓毛。
從毛叔鄭到毛讓,從毛讓到太華,從太華到毛澤東,兩千年,四十代,字字有據。
三省毛姓:七百年一場合流
吉水不大,地圖上一筆帶過的地方,可毛家的故事,正是從這兒出發。
李訥到了吉水,天剛亮,街上還沒人,她找當地檔案館,要看舊志,開頭十頁,沒看到毛姓。
翻到《廬陵人物志》時,一個名字蹦出來,“毛讓,北宋工部尚書。”
毛讓是主線,不是虛的,他做過官,傳下子孫,留下實據。
她再往下查,譜系寫清楚:毛讓第七代孫,毛紹遠,遷至吉水,生三子,其三子后世出毛太華,這個時間鏈沒斷。
當地一戶毛姓人家,拿出清康熙年間修的舊譜,紙已泛黃,她翻開,第一頁寫著:
“吾祖太華,元末隨軍南征,所至之地,曰瀾滄衛。”
這不是線索,是證據,和永勝族譜能對得上,和《永北府志》也不沖突。
問題是,這支譜系,從太華之后,全沒提清一、清四,到他兒子這一代,直接標注“失考”。
李訥問:“為什么?”
毛家老人說:“那時候戰亂,分了家,有的去了外省,再也沒有聯絡。”
這就是斷代,史書不寫,族譜不記,后人不查,血脈就斷。
云南永勝:中轉,不主動寫,不敢亂說
永勝毛家從來沒想過,毛澤東和他們是一家。
知道了之后,他們也不敢大聲說。
李訥到他們村里時,不少人以為她來“查背景”,她解釋了來意之后,毛清把她帶去看村里的老書柜。
最底下一層,是永勝毛氏自修族譜,她看到太華生八子,清一、清四南遷,后面備注一行小字:“至湘鄉,數百年未通音問。”
永勝人保守,他們留在云南,改種田地,娶了當地少數民族女子,方言都雜了。
他們早就不知道外面那支去了哪,只記得:我們是太華的后人。
他們沒加訛,他們不瞎編。他們留下自己能記住的,沒多說一句。
“這一支從江西來,后來有一支走了,說是往湖南方向。我們這邊就沒信兒了。”
李訥當時記了一筆,云南譜沒有湖南后裔的細節,湖南譜也沒云南源頭的證據,中間空白,靠她來補。
湖南韶山:終點,偉人的故鄉,譜中的沉默
韶山譜最有名,李訥是這一支的人,她小時候讀過那本族譜,只記“太華”,不記“云南”。
回韶山之后,她組織族內重修族譜,族中最年長的毛貽彰找來,她攤開永勝和吉水兩地的資料,兩本厚書放在桌上。他不說話,翻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對李訥說了一句:“這譜得重修,這事不能再擱著。”
族譜重修后,太華生八子記清了,清一、清四南遷,清四定居湘鄉,成韶山始祖,毛澤東排在清四之后第十六代。
族中一頁重寫的頁面上,黑體加粗:
“太華遷云南永勝,后因軍務,派清一、清四赴湖南湘鄉,定居韶山沖。”
毛貽彰在新譜前言中寫了一句:“血脈之源,不容模糊;史實之誤,必須更正。”
李訥做了一件事:讓三支人重新坐到一起
2000年,李訥參加了一次祭祖活動,地點選在云南永勝。韶山、吉水、永勝三地后人齊聚,幾十人,在太華舊墓前燒香、敬酒、叩拜。
永勝一位毛姓后人說:“我們以前都不信,想不到真是一家人。”
李訥站在墓前,一句話也沒說,她不是來看熱鬧的,她是來確認,“清一”和“清四”的交叉口到底在哪。
她把清漾毛氏的支脈拿出來給族人看,浙江江山的祖譜,上千年沒斷過,對照毛讓、毛太華,譜線完整銜接。
一條從周朝延續的血脈,就這樣橫跨三省,合回一處。
族譜之外,是遷徙史,也是戰爭史
太華不是一般人,他是“武德將軍”,隨朱元璋打云南,這不是村口聽來的故事,是正史記載。
元末明初,朝廷設瀾滄衛,屯田軍戶遷移成千上萬,江西、安徽、湖廣大量軍戶隨軍入滇,留下駐扎地,毛太華是其中之一,他娶當地女子,生八子。
軍功換土地,土地留人,戰事過后,大批將士落地生根,毛太華留在永勝,一子清四往湖南,那年,或許沒有信件,或許只有口信。
這一走,就是七百年。
軍戶制把他遷走,戰亂讓家族分裂,時間讓他們斷代。
沒有故事,只有人走過的痕跡
李訥這一路,沒打擾誰,也不宣傳什么,她只帶著幾本老書、幾張族譜拓片、一支錄音筆。
她問的每一個問題都不復雜:
毛太華是怎么來的?
為什么你們的譜里沒寫湖南?
誰記得那塊墓碑的位置?
哪一年分了家?
有沒有人從那邊來過信?
沒有華麗的回答,只有斷斷續續的回憶、磨損的碑刻和發黃的志書。
她花了兩年,只為拼出一條路——江西→云南→湖南。
她不是為了寫書,不是為了宣傳,她只是不想這個傳說,永遠只停留在“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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